画骨(vip完结,很好看的文) 作者_.-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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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艺,我每学会一样,师父其实都很开心不是吗?我每次向师父提愿望,师父不说,却总会满足我。”若馨慢慢地将心底深处的怀念道出,希望能唤回师父曾经的记忆和感知。
皇甫贤目光灼灼地望着若馨,眼神倒影的清影沉淀着山间岁月的回忆。
“那些日子平静宁和,那时候师父也是真正开心的,师父都忘了吗?”
皇甫贤只有片刻的沉默,他垂眸看了一眼掌中心干凝的血痕,低低笑了声,再抬眸,眼中仿佛更弥漫了一层冰寒的障雾。
他松了手中的长发,顺着若馨的颊畔滑到下巴,若带些手劲地捏住,轻声道:“若儿,如果你不想多受些罪,最好少说些无用的话。说的越多,只会死的越快。”
刚刚腾起的一点希望落空,心又渐渐沉了下去,若馨艰难地吞咽,说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了?”
皇甫贤微笑着道:“你是不怕,但如果是这样,你还怕不怕呢?”
说话的同时,皇甫贤抬手一挥,早已候在风华身侧的祝史取过司巫呈上的小巧别致的祭刀,毫不犹豫地刺进风华的心口。
不过眨眼功夫,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之内,刀口已深深刺入风华的身体。
“不要……”若馨撕声喊道,却见那柄祭刀又往风华的心口刺进寸许的长度。她使劲挣扎着,却根本没有移动分毫。
心口仿佛也被那柄尖刀深深刺入一般的感觉,撕裂的剧痛。眼睁睁看着她在乎的人一个个在她眼前遇害,她却无能无力,她恨自己的无能,她好恨。
眼睛渐渐迷濛,她使劲眨着眼睛,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风华,只能看着鲜红的颜色从那道白光的身影之中蔓延,像是一场血色的梦魇。
风华咬住下唇,俊颜已是一片苍白。
祭刀并不长,然刺入心中后,引寻心头之血沿着刀柄慢慢滴落,下方放着一个古旧的祭祀用具,盛接着他的血液,而后再浇淋到镇魂石上。
月白的长袍渐渐染满鲜红色,空气中近似梨花的香气愈加浓郁。
他不能死。
风华直直地注视着若馨的眼睛,盯着她滑落颊边的泪,比那柄尖刀直刺心窝的巨痛更让他难忍。
他记得关景天死时,若馨的沉痛,她便是在梦中都在自责着,不能原谅自己。他不能让若馨再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
心口的剧痛让意识开始慢慢昏沉,风华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忍着心口的剧痛,柔声道:“若儿……不要怕,我没……事,我不会死的。”
风华始终面带温和的笑容,凝望着若馨,始终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至少,不能在若馨面前倒下。
“若儿不怕,我不会死。”冷冷清音,无力却坚定地安抚着若馨。
滴下的鲜血浸润着镇魂石,玄黑深沉的石头仿佛流转着莹润的光泽,温热的血液让镇魂石头也有了生命一般。
生命渐渐流失,风华清臞淡雅的面庞没有流露痛苦,眼瞳倒映的身影依旧清晰,只是他每次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长……
终于再不见风华睁开眼睛,若馨失控地笑出声来。
她恨恨地盯着皇甫贤,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眼眶,她不在他面前示弱,永远也不会,“你杀了我吧,皇甫贤。即便你得了四件神器,即便你得到了皇位,你注定永远是一个失败者,无情无心的人,你永远不会得到别人的真心,只能永远孤独。“
司巫手中呈着檀香木盘走到皇甫贤身边,皇甫贤淡淡看了一眼盘中的祭刀,没有拿。
他抽出自己的配剑,也是曾在山间教会若馨剑术的长剑,慢慢地抬起手,目光没有离开若馨的面庞,手中高举的利剑向若馨的心窝刺去。
皇甫贤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丝毫变化,尽管握着长剑的手在刺下的一瞬,手背的肌肉不能察觉地一紧,他却依旧没有任何犹豫。
在剑尖刺向若馨心口的一瞬,一只手突然插了进来,手心向上挡在了若馨的心口处。锋利的剑尖分毫不差地停在了白洁的肌肤之上。
绯红的艳服,寒厉的剑锋,被夹杂其间的那只手生生阻隔。
没有激烈的电光火石,便只一只无任何寸铁相握的手。
视线沿着静止不动的手向上看去,皇甫贤慢慢地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站在他对面的白若因。
祭坛后方的一个暗门开启,她应该就是从那里进来的。皇甫贤给予白若因完全的权力,在贤王府,她确实可以不受限制地随意来往。
皇甫贤微微一笑,开口道:“阿因,你怎么来了?祭祀之事已经完成了吗?”他的语气平缓,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来。祀堂之中静然无声,便连祭祀的祝史也停下了动作,在这般紧张的时刻,皇甫贤的反应确实太过冷静,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一般。
就如挥剑刺下时的决然,皇甫贤也很平静地收回了长剑,像是平日里普通的练剑一般,很自然地将剑插回了剑鞘。
事情开始地突然,也结束地让人愕然,而皇甫贤不可捉摸的心态更是让人不禁冷汗暗流。
白若因平静地望着神色自若的皇甫贤,许久未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要亲手除去自己抚养了十年的心爱徒弟,而她却全然感受不到皇甫贤的一点人情温暖。
“白……若因……”没有想像中的疼痛传来,若馨睁眼看到了站在她身侧,护住她的白若因。
她为什么要阻止皇甫贤的行为?她不是与他一道的么?
白若因徐徐垂眸,清冷的乌瞳与若馨对望了一眼,依旧静淡无波,然若馨却第一次,在她眼底深处看到了明显的感情,像是密闭的空间终于有了一道缝隙。浅浅流泻,像是轻缓浮动的绵云,柔软而安抚人心的温暖。
反过手,白若因的手捂在若馨心口,轻轻压了压,而后才收抚撤回了身侧。她抬起头,重新看向皇甫贤。她没有回答皇甫贤方才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后,淡声开口道:“贤,你当真要为了扶正应氏正统杀了她吗?”
将手中长剑交给回春,皇甫贤轻轻挥手,让祝史也先行撤下,在祭坛下等候。
“你应该知道,如今之势,除了以四件神器祭天,别无他法。”皇甫贤一边说着,一边沿着祭坛石桌走到白若因身旁,微带笑意的俊颜让人猜不透他真实的内心。
“这么说,是不是只要解除了应氏皇族的诅咒,你就会停手。”白若因转过身子,正对着皇甫贤,“若有其他的途径,而不用杀了她。”
黑深的凤眸凝视着白若因,皇甫贤抬起手,洁莹如玉的手指在她的面颊上轻轻移动,他低笑说道:“阿因,为什么你如此在意她的生死?如今的她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但她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轻声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祀堂,白若因深深望进皇甫贤深沉的眼底。清淡的美眸像是雪山静静流澈的泉水,冷心透骨,白若因平静地说道:“她是你最后的一点良知。”
皇甫贤没有说话,表情波澜不惊,只是微眯着凤眸看着语出惊人的白若因。
白若因静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我方才出手,不过是试一试你心里最后存留的感情。”白若因轻轻侧眸看了一眼若馨,说道:“若你下手时当真没有一丝犹豫,我根本没办法阻止你,但你还是停下了不是吗?”
“如果我没有在最后关头停下呢?”
白若因静默片刻,说道:“那么,即便你最后祭天成功,我还是会与你同归于尽。”
那样已经完全失去了良知情感的人留下,只会将东横一点一点毁去,连同她的族人。即便她心中还亏欠着他,她也绝对不想让他成为那样的人。
自从意识被唤醒之后,她便知晓皇甫贤的目的,他想重振应氏的皇族正统。她没有问他具体要如何,只是如他所示帮他进行着一切的事宜,一直到今日。
凤眸流光暗转,皇甫贤轻笑了一声,语调温柔地说道:“阿因,你如今是要帮他们而与我对立吗?”
白若因摇摇头,静静说道:“我并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人,我只是不想你到最后一无所有,就像白若馨说的,有了一切的财富权力,却失去了人最基本的感情,到了最后,只能永远孤独地过完一生。”
“你不想与我共享荣华富贵?”皇甫贤轻淡地问道。
“你不是百年之前会为白若因放弃夺位的应仲阳,我也不再是当初能与你共同辅佐东横皇朝的白若因了。就如你所言,时间流逝,沧海桑田尚有变时,更何况人心。”白若因慢慢地说着,她微微垂下眼眸,唇边露出一丝淡到几乎没有的笑容,她轻声开口,“一百年前,我本就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如今想来,或许是为了弥补曾经欠你的。不管是你的情还是你的信任。”
白若因慢慢退开,走到祭坛中心。将祝史留下的香火蜡烛重新点燃,摆好了方位。
皇甫贤半闭眸瞳,脸上表情淡淡。
一切就绪,白若因背对着皇甫贤,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说道:“仲阳,如果时光能倒转,我依旧会为了族人而远离京城,但我也许不会再如曾经那般利用你的感情,背叛你的信任。”白若因微微垂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的情感是她从未表露的惆怅,“只是如今说这些都已太迟,百年时光如梭,如今看来,一切不过都是梦幻泡影,曾经的感情,曾经共有的岁月,都有些模糊了。”
皇甫贤缓缓抬眸,看着白若因的背影。
清风微拂,白裳飘逸,似朦胧的烟芜,一如曾经两人站在断桥的两侧,遥遥相望。
“一百年前,是我欠了你,欠了你一个皇朝,如今我还给你。至于你心里对我真正的感情,爱也罢,恨也罢,都放下吧。我把一切都还给你,自此我们一笔勾销,再芜纠葛,你也莫再牵连无辜的性命了。”
白若因终于又转过身来,绝俗秀雅的面容平静,依旧是如初清澹远迈的气质,她在祭坛中心敛裙坐下,最后看了一眼皇甫贤道:“三件神器集合我的力量,能为你解除应氏的诅咒。孽障缠心,终入邪魔。浮沉人世,那一面祭神之镜就留下,照一照你的真心吧。”
“大祭司,你不用为我如此……”白若馨摇头,沙哑地出声。
白若因没有理会若馨的阻拦,她淡淡说道:“我并不是为你,我只是完成百年前我应允仲阳的诺言罢了。白若馨,你的人生终点与我不同,希望你好好珍惜。”说完之后,白若因闭上眼,垂放在腿上的手快速地结印,口中慢慢念起祭辞,“卜氏若因,祭以天地,布设阴阳。拜阴神,求以助之……”
皇甫贤始终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白若因的眸瞳幽深而深沉。
“五行归一,六神合集,散化凡尘肉身,聚三魂七魄之能,灭百邪,成吾心之所祈……”
随着白若因祭辞的诵念,祭坛四周顿时扬起了莫名的阴风,能量之大,非若馨当初尸解之时能比。
仿佛旋转的飓风在白若因身旁聚集,一圈圈环绕着她。批散于后的长发连同身上宽大的衣袂在风中飞扬,她的身影也在其中慢慢模糊。
四周仿佛传来隐约的低吟,自地底深处传来。
白若因是想以尸解之法代替她的祭天……
尸解的痛苦在她记忆之中两度重现,一次是头脑之中百年前的白若因为族人之厄时的一次,而后便是她今生的一次。
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苦非常人能以忍受,然白若因的表情始终平静,一直到她的身影被那重重黑影包围。
而也在同时,若馨的心口仿佛被人撕扯一般传来一股剧痛,若馨咬牙,看着祭坛中心的白若因,紧紧握起拳头。
剧痛不止,却仿佛只是传导着白若因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祭坛中心的黑影渐渐散去,再不见白若因的身影,一切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从未见过如此情形的府兵和禁卫军军都已震在当场。
白若因当真以尸解之法结束了一切……
若馨慢慢抬眸,向皇甫贤看去,他望着空荡的祭坛中心,面上表情平静地找不到一丝情绪。
心口的剧痛渐渐淡去,然意识宛如重山负荷,若馨什么也想不了了,她也在精疲力尽之下,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应正十年,江南一个僻静的小镇。
时值夏至,暑气逼人,街市上除了一些商贩,少有人来往。无事的人们都尽量少些外出,留在家中避暑,然小镇边上的小湖此刻却是另一番模样。
风轻云净、碧天如水,宽阔如镜的湖面,开遍了淡粉荷花,在若屏的绿叶映衬下亭亭玉立,摇曳生姿。
荷香缭绕,几叶轻舟荡漾,上头采莲女子一边采莲,口中一边轻唱着悠扬的小调。微风轻拂,荷叶上的水滴如玉珠一般轻轻滑落水中,泛起层层涟漪。远处,一些耐不住酷暑的小孩们结伴而来,脱了个精光,跳进湖中,在水中欢快地游水嬉耍。
湖边有一户青瓦平屋,倒影于镜湖碧波之中,仿佛一幅幽雅恬静的山水画。平屋外竹篱围绕,因是白日,大门便也开敞着。庭院中种植着一株茂盛的大树,还有一片葱翠的矮竹,绿荫清凉,更给宅子增添了几分雅致之意。
厅堂的大门开敞,若馨垂首写着药方,她面前坐着一个长须白鬓的老人,他一边轻垂着后腰,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若馨。
将笔放在笔搁上,若馨轻轻吹干纸上的墨汁,然后将它交给坐在桌前的一个老人,说道:“常伯,方子里有几味药我这没有,你让小山按着这药方去药局为你抓药。再服三帖,你的病大抵就无碍了,日后若还有不适,你再告诉我一声。”
“欸欸。”老人伸手接过药方,小心折叠好了放进袖袋中,一边说道:“真是麻烦先生了。你人可真好,又能在学堂里教小崽子们念书,又能帮我们看病,这阵子有了先生,可真是一件大幸事。”
若馨摇头笑道:“常伯客气,我们也常受你们照顾,要说感激的是我们才对。我也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若馨一行人是一年半前来到这个小镇的,当时意外发现白清音竟然也在这里。小镇并不大,合起来也只有两百多户人家,也不若大城繁华,但若馨见这个小镇环境优美,民风淳朴,在白清音的挽留下,便也决定在这落脚。他们选好了地点,在湖边建了宅子算是住了下来。
小镇乡民善良质朴,也不排斥外来人,知道他们是白清音相识的故友,便更是热情。见若馨几人初来乍到生活不便,便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
正值学堂的先生入京应试,镇长正烦恼哪里去再找一个先生来,若馨知晓后,便接下先生之职,替补了空缺。
乡民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怀疑,反倒很是佩服,还子们也是好奇又兴奋,没有多久,也都喜欢上这个温和俊俏的女先生。学堂里学堂外开口闭口提的总是他们了不起的先生。
老人将药方收好后,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笑呵呵地说道:“先生,明天我们家常生娶媳妇,想请先生去喝喜酒。”
“常生要成亲了啊?”若馨笑道:“好,我一定会去。”
来到小镇快两年,若馨被邀请喝喜酒的次数多不胜数。她已无祭司的能力,然在婚礼上,她还是会习惯地唱上一曲祈福辞。如今的祈福辞只是一曲普通的祝辞,并没有过去那样真实赋予的祈福能力了,然小镇的乡民们却是显露着真正的欢喜和感激,甚至互相传道家逢喜事请来若馨,便能多添一份福气。
这样的感受,也是她过去身为祭司之时,从未体会过的。
将常伯送到门口,常伯转身挥了挥手,让若馨留步,便又笑呵呵地离开了。
清音掀帘,从内堂里走了出来,透过窗子,看到满心欢喜离开的常伯,又看了眼温笑若春的若馨,白清音脸上也露出恬淡的微笑,她轻声开口道:“若馨,镇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