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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后宫·金兰易折-第13章

小说: 后宫·金兰易折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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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宠幸后,她便被封为采女。这个时候,妹妹心思渐有所变。姐姐倏然获宠晋为主子,姐妹二人身份的转变,无可避免地让姐妹感情有所疏离。妹妹更着痕迹地讨好皇后,这是姐姐知道的事情。到得皇后临产,妹妹还曾自傲地告诉姐姐,待皇后顺利产下龙子后,皇后必定会对她重重有赏,以嘉她在怀龙胎期间的尽心侍奉。
  世事难料,往往世事多变,也就只能以难料二字概括感慨。可知这难料背后,曾深藏多少风波与哀痛?常婕妤深吸了口气,只觉心头的冷凝正在慢慢散至全身,纵是身处温暖内室,却也抵不住不堪记忆中的无尽冰冷。“皇后当年诞下的龙儿,正是涵心公主。”常婕妤沉声说出这一句话,眉头微微一蹙,最难料的事情,便是自此而生。宁媱静静地听常婕妤道出过往的一切,注意到常婕妤眼内隐隐的悲凄,当提到涵心公主时,这股悲凄忽而变得戚寒阴冷。宫中的人和事,一向就是不胜唏嘘,太多的遗憾与伤痛,背负的人,往往不止一个。
  此番到琉清宫来,她知道不会白费功夫。关于皇后与涵心公主之间的关键事宜,她本只是想婉转地从常婕妤口中探知一二,但眼下看来,更多的内情,常婕妤一定比旁人知悉得更清楚。
  她有急欲知道的事情,但是此时不容多言,常婕妤亦自是清楚告诉她这一切往昔的后果,不见得就会透露更多。她小心地倾听着,暗暗为常婕妤嗟叹,同时也希望能收获到自己想要的那部分。
  常婕妤沉默了起来,她一时还无法平静地继续说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许,也不该再提。
  “过了二、三年后,姐姐便怀有龙嗣,皇上圣恩,晋姐姐为宝林。到得焕欹诞下后,便再封姐姐为婕妤。”常婕妤出身卑微,位份晋封自是有所限。只是已有皇子为依托,也是她唯一的寄望,更是她自妹妹身故后,在宫中继续平静而活的唯一理由。宁媱知道常婕妤无意再谈及当年在涵心公主及亲妹身上发生的事情,便温声安抚常婕妤道:“往事已矣,姐姐千万莫要过于伤怀。妹妹以为,向来所谓福睿之人,就是心宽眼阔,看到更多有幸之事。譬如姐姐,如今有圣上恩宠,更有麟儿为亲,这未尝不是一种有幸。”常婕妤不觉苦笑,却也点头认同宁媱的话,“妹妹说的正是。”接着,常婕妤命如柳把南北杏雪耳炖木瓜端进内殿,与宁媱一同品尝。精心炖制的滋润甜汤,自是味美可口,眼前常婕妤的神情慢慢回复平静,详和的笑容一如平日,更是比甜汤令人觉得舒心清润。淑妃娘娘喜得圣上血脉,骆沅儿也感雀跃非常,只要淑妃地位更牢固,才能更好地扶持于她。眼前新封的诸位宫妃中,最得皇上圣意的,只有她一人,皇上圣宠虽是自有荣耀,但是若只凭她一人之势,必是抵挡不了各方的攻击,更是应付不了皇后的算计。她此时正向贞宁宫而去,身后的如盈捧着一盅精心熬成的安胎药膳,小心地跟随着主子。
  突然,如盈尖叫了一声:“主子,当心!”她惊得想推开骆沅儿,手上的汤盅“啪”一声掉到了地上,药汤洒了一地。骆沅儿还没来及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就被如盈推到了一边,回过头来,竟然看到从前方草丛爬出一条竹叶青!她一看是蛇,也被吓住了,惊得直往后退,竹叶青却还在蜿蜒前行,眼看就快要靠近她们——这时,一个身影从眼前掠过,蛇在顷刻间被此人用瓷盅的尖利碎片击中了要害,蛇尾兀自摆动数下,却没再往前行动。骤然脱险,骆沅儿主仆二人均松了口气。骆沅儿抬头看向来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挺拔背影,接着那人转过身来,似曾相识的感觉顿时迎面而来,但细看那人的面容五官,却应是未曾见过。何以会有熟悉的感觉?
  那人看到骆沅儿,曾记得在黑暗中看到过的一双明眸,于白昼此时,更是明亮清莹。
  她,不再是当日的孤立模样,此刻,在她身上只看到妃嫔应有的高贵、美丽、婉约。或许,现在更应尊称她一声主子。他不再多想,行礼敬称:“五品内庭护卫常颢拜见主子。”她怔忡不已,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原来,似曾相识,竟是为此。她记不住他的面容,但是他的声音,她自是认得。当日在九曲莲塘,就是他救她于临塘,就是这个声音,说要扶她一把。想不到,还会相遇。                  
不堪记(一)
  第十六章 骆沅儿沉下了气,对他轻抬了一下手,道:“免礼。”想起他有过的“冒犯”,如今,已然知礼如是。确是,距离当天,已有一段时日,而且他当日无职,现时已身为五品内庭护卫。正如她自己,也非当时惘然无措。正因如此,昔日一切,自是不必再提。如盈看着地上的瓷碎和药汤,问骆沅儿道:“主子,这可该如何是好?”
  骆沅儿想了想,道:“宫里是否还有一些药汤剩余?你快去复取了来,我在此等候。”
  如盈领命匆匆地往锦楥宫赶回去。已是剩下二人,骆沅儿与常颢相距而视。常颢看到她的眼光锐利,不由低下头来,不是不敢直视,而是不该。骆沅儿微仰起头,注视他的目光变得有点冷傲。这个人,曾救她二回,她本应感恩戴德才对,很可笑,这么一个低等的侍卫,竟在皇宫里成了她的恩人!她该报答他,好好还恩于他!
  “五品内庭护卫,常颢。”她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蛇已死,你却还不退下,是否要等赏?”
  常颢没想到她会出此言。那高高在上的语气,以及话语中的轻蔑,没来由地让他心头一阵揪紧。他仍然没有抬头,只能尽量让自己谦恭再谦恭:“回主子,属下没听到主子令退之命,所以未敢退下。”他不敢再多说,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她让他在她身后退下后,他藏在小路的另外一侧,把她与另外一位宫妃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未得悉她所为何事,但是已经明白,她正面临一个困境,正为人所刁难,正忍受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重压。骆沅儿冷哼了一声,从袖中取出银票一张,递给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道:“领赏!”
  他看到眼前那一只纤纤素手,正拿着银票,全无犹豫,决绝凛然。他一字一眼地道:“属下救护,乃是所尽职责,不需主子赏赐。”骆沅儿不屑地一笑,道:“我要赏,不是赏你此次救护。”赏的,是那一次看似幸运,却不该有的救助;赏的,是他妄图以此相胁的未知之心;赏的,是他不应知悉那一晚她行动的苍惶难堪!
  他似乎有所明了,却也不完全明白。她这是为什么呢?她到底在提防什么?他看不明白,也想不透。只能沉默着,不知如何应对。这时,捧着新汤盅的如盈正向他们走来。骆沅儿看他迟迟没有把银票接下,便把银票往他脚下一扔,转身径自离去,如盈急忙跟上主子。
  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脚下的银票,正随风飞上他的小腿,无力地来回翻荡着。
  眼前一幅裁成蝴蝶形状的纸张,上面是数笔随性而为的涂鸦。在纸的下端,有另外一小幅描绘细致的兰花图,画功称不上深厚,却也是别有一番致巧风格,精妙堪赞。皇后端详着这副算不上画的纸张,心中正在将下角的兰花图与涵心口中所提的宁姐姐联系起来。涵心最近心情比往日都要好,一张小脸上老是挂着笑容,每天回来就在想着画画,比起以前像是多了一种期待和兴趣,特别开心。她已命人去把“宁姐姐”的情况查探清楚。秋栙殿宁媱,正七品采女。正是新封宫妃中的其中一人。这个名字,她没办法回忆出具体样貌。竟有这等沉寂的宫妃,看样子,似是想通过涵心谋取些什么。但是涵心说她并没有对“宁姐姐”说出真实身份,那么,宁媱有可能真的完全不知涵心身份吗?
  皇后思忖了一会儿后,向小靖子下命道:“备车辇,本宫要到西楹小花园。”
  涵心昨晚说过,今天又约了“宁姐姐”在小花园里画纸鸢,看来,该是时候见这位宁采女一见了。坐上车辇后,皇后倦倦地靠在座椅上,最近总是易感疲累,想来该是神思太重,这宫中事务日渐繁重的缘故。而且,淑妃这一怀胎,皇上所赐之名号,着实让她忆起太多不该再记的往事。以致夜不安寝,食不知味。十年前,她正值双十年华,荣登后位刚届二年,便怀上了龙嗣。说来的确是可喜之事,当年宫中上下均为此隆重其事,衣食行及日常用度一应物品,均由各主事宫府小心准备。而她自已,当然更是小心翼翼。龙胎怀至五月后,她的小腹已很明显隆起,皇上当年也是年轻随性,总喜欢伏在她的腹前说是听龙儿说话。她总是忍不住笑皇上,这龙儿会听人说话倒是有可能,龙儿自己说话真真是不可思议了。
  有一次,皇上听完她腹中动静后,直起身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梅儿,朕最近一直在想皇儿的名号,朕说来让你听听,看哪个比较好?”唯一的那一次,他不是称她皇后,而唤她的小名。
  皇后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反握住皇上的手,道:“皇上想的名号,自是最好的,臣妾都喜欢。”皇上看她手心有些冰凉,连忙为她把披风轻轻披在身上,一边道:“朕要以顺为前字,若是公主,后缀惠、平、怡;若是皇子,后缀遄、褀、熹。皇后觉得如何?”皇后把几个字细细念读了一遍,思虑了一下各字意思,然后道:“臣妾觉得,若是公主,名号可为顺惠,若是皇子,便为顺褀。这两字,均是慧之大体,智福可双全,可顺至其攸,都是好名号。”
  皇上眼闪动着赞许的光芒,点头道:“皇后说的甚是,便依皇后所言,此次诞下的,不是顺惠公主,便是顺褀皇子!”皇上当日所言的每一句话,与淑妃的话交错起来,在皇后耳边飘忽回荡。
  皇后叹了口气,眼前西楹小花园已到达,她在小靖子的礼扶下走下车辇,款款走进花园内。
  宁媱与涵心正在花园中的石桌上挥彩上画,涵心在纸鸢上画了数只小猫的脸,说是让小猫也跟着蝴蝶去花丛里玩耍。宁媱想为涵心画的猫脸涂上颜色,一个不小心,手被墨汁染了色,她正想抹去,却冒出一念,于是把整个手掌蘸上墨水,在涵心疑惑的眼光下,在纸上印下手掌,纸上马上出现了一个与小鹅相似的形状,宁媱又把拇指沾上另外一种颜色,在“小鹅”的头部印下一抹指印,然后再在底下随手画上几笔水波浪,一只正在自在游泳的小鹅便诞生了!涵心兴奋地大叫道:“好棒!真好看,宁姐姐真厉害,快教我!”宁媱也非常高兴,笑着教涵心各种手纹画法。“皇后娘娘驾到!”身后传来一声恭呼。宁媱一听,暗念一声:终于来了。紧接着她马上站起,向皇后行跪拜大礼。没等皇后说话,宁媱转头向涵心道:“小心,快,来为皇后娘娘行礼。”
  涵心偷偷而笑,看向母后,只见母后向她微摇了一下头,示意她别要表露身份。涵心一时没有动作,只见宁媱慌忙把她拉来,让她也跪下,惶恐地对皇后道:“小心乃无知孩童,一时不知礼数,望皇后娘娘恕罪!”皇后看着她不停往下点的后脑:简洁弯垂的素月髻,只插上一支玳琩花系淡粉流苏钗作配饰;白皙耳上,两点小圆珍珠耳环正随着她的动作盈盈颤动;身上一袭粉色宫裙,外披一件短装浅紫纱纺袍。当真是素妆淡颜,与其它宫妃相比,简直是清兰比牡丹。皇后道:“你平身。”宁媱谢过皇后,缓缓站起身来,垂着头,紧紧地拉着涵心的小手,似乎生怕她会冒犯皇后。
  皇后把她这个举动看在眼里,和涵心相视了一眼,忍住笑意,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西楹小花园里胡乱涂鸦,有碍观瞻。”宁媱急道:“皇后娘娘,这原是纸鸢上的画,臣妾一时大意,未能记起宫规,娘娘请降罪臣妾一人!”皇后指了涵心一下,道:“那她呢?”宁媱脸上冒出了绒绒细汗,把涵心护到身后,道:“她是臣妾叫来的孩童,这一切均是臣妾的主意,请皇后娘娘莫要怪责于她。”这时,从天边传来一声闷雷,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皇后细细地打量着宁媱,婉秀瓜子脸蛋,柔明杏眼,淡绛朱唇,肤色凝白细嫩,身姿纤纤袅娜,竟也是一位出尘清秀的丽人。如此佳人,何以会沉寂至今?皇后想了想,说道:“罢了。你也是一时作兴。闲时画画,倒也是可以陶冶性情,不当论罪。”皇后走到石桌前,拿起宁媱印的手纹画看视。这下,涵心可忍不住了,跑到皇后身边道:“这是宁姐姐画的,用手掌印上去,真有趣!”宁媱连忙向涵心道:“小心,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皇后和涵心一起向宁媱看过来,正要开口说话,只觉头上水珠淅沥而下,雨终于开始下了。
  小靖子迅速为皇后开伞挡雨,而涵心,皇后正要伸手拉她进伞内,宁媱更快一步地把她拉进了怀中,用身体为涵心挡着雨,快步地往一旁的小凉亭走去。皇后注视着宁媱,只见她已一身雨湿,但却全然不顾已地把涵心的身子护着,虽然并不能为涵心挡去多少雨,但却在尽力。进了凉亭内,宁媱抬手为涵心抹去脸上的雨水,涵心则笑着伸手接亭外的雨滴,朦胧水雾中,尤似一幅情切的忘年姐妹图。姑且勿论宁媱是否真不知道涵心身份,眼前她如此投尽涵心所好,疼护涵心,能让涵心快乐,她便该是一个可以留在涵心身边的人。皇后也走进了凉亭,宁媱依礼把涵心拉开,让皇后站在中央主位。皇后一直在注意宁媱的一举一动,发现她当真是礼数周全,无一疏漏,好一个心思慎密的人儿,能把分寸把握得如此到位,内里必定不会如表面上的恭顺柔弱。“涵心,“皇后向涵心道,“不要再顽皮了,向宁采女道明身份吧。”涵心笑着抬头看向愕然的宁媱,说道:“宁姐姐,小心向你撒了个小谎,小心不是小心,小心是涵心!”宁媱不明所以地看看涵心,又看看皇后,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皇后笑道:“涵心是本宫亲女,涵心公主。”宁媱一副意想不到的神情,道:“这……原来小心是……”她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皇后如今当面说出涵心身份,就是已认同她留在涵心身边。涵心在一旁捂着嘴巴窃笑。皇后道:“涵心也是时候回宫了。小靖子,把伞留给宁采女。”小靖子依言把伞递给了宁媱,然后又命车辇靠近凉亭。皇后和涵心上了车辇后,向宁媱道:“日后你和涵心不要再约在小花园里,就到昭华宫来吧。”
  宁媱大喜,忙躬身言谢。涵心在车辇上向她扮了个鬼脸,旋即又灿烂地笑开了,露出雪白的绿豆小牙。
  宁媱禁不住笑意,一方面是涵心的可爱趣怪,另一方面,则是已博得皇后的初次信任。目送着车辇在雨中远去,她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更多。皇后把涵心拥在怀中,抚摸着她小小脑袋上光滑的头发,慢慢感觉小家伙的头越来越重,低头一看,只见她双目紧闭,鼻息平稳,原来已然入睡。她轻轻触摸涵心粉懒的脸蛋,想当年涵心初生,脸蛋胖乎乎的,非常可爱。
  只可惜,皇上却根本看不到涵心的可爱,或者说,是涵心的缺陷,让皇上生厌得不欲再多看一眼。当日她的分娩时间竟比预期中提前了一个月,并且生产之时痛楚非同一般,宫女一盘接一盘地把血水端出,接生娘惊得手脚发颤,只一个劲地让皇后用力,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皇后几次都昏死了过去,太医们也都各施各法,急得满头大汗。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得一声婴儿啼声,全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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