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金兰易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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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距离的遥遥难触,只凭她柔弱双足,怎么可能赶上堂皇圣驾?
那一个苦心的翼待,远了,更远了,终于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它拐过折弯,消失于眼前。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遍地的雨水,遍地的寒凉,及不过她心头的怆惶凄冷。
如灵急急追上前来,为她撑起雨伞,一边伸手扶她,道:“主子,快请起来吧。”
她茫茫地看着远处,除了朦胧雨洒,再无一物。皇上已走,她却还不能走,既无缘面圣,便只能求助于人。她站起身来,回到贞宁宫门前,依旧对小太监道:“秋栙殿宁采女,有要事求见淑妃娘娘,有劳公公代为通传。”小太监愕然地看着遍身湿透的她,心知淑妃今日不会宣她,于是道:“宁采女,淑妃娘娘身体不适,暂不接见。奴才以为,宁采女还是先行回宫罢。”宁媱感到来自身上水湿传来的寒冷,不觉抱紧了自己,声音更为恳切:“有劳公公再代为通传,”她转身从如灵处取出银票,往小太监手中塞去,“我确是有要事相告娘娘。”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终于勉为其难地进内为她通传。宁媱在心里想着,未知淑妃可有向皇上提及清清一事。片刻后,小太监走出来,道:“娘娘已就寝,请宁采女回去罢。”宁媱心内的希望一点一点地沉落,淑妃避而不见,显然是另有心思。事不宜迟,必定要探明淑妃的想法。她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在小廊桥处等候,只想一个时辰后,再前往求见。
及至半个时辰后,她看到骆沅儿来到贞宁宫前,小太监并未通传,便请她进内了,她急忙走上前去,唤道:“骆宝林,请留步!”骆沅儿进入贞宁宫无需通传,必是因为淑妃对她有要务相授,特予她出入之便。
宁媱看她回过头来,当看到是自己时,眉头皱了一下,面容上有一抹明显的不屑。
“骆宝林,臣妾有一事相求。”宁媱看到她表露出来的冷寞,心中更是难过。
骆沅儿想了想,从宫门内走出来,盯着宁媱的脸,道:“妹妹所言,让姐姐好生惶恐,相求?只怕姐姐无能为力。”宁媱垂下头,道:“姐姐若愿意相助,只是举手之劳。”骆沅儿只心怀揣测地看着她,未发一言。宁媱道:“只求姐姐,为臣妾带话予淑妃娘娘,臣妾一直在宫外相候,只待娘娘方便接见,臣妾有要事求见。”骆沅儿冷哼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转身就走。宁媱在她身后道:“臣妾谢过骆宝林相助之恩!”骆沅儿加快了脚步,心中自有计较。宁媱向她发出如此请求,确是无奈之举,看来她已在宫外等候多时,淑妃既拒不相见,必是已有打算。 且看看淑妃会如何对待宁媱,传这一句话,也未尚不可。骆沅儿进去后,宁媱心中更为着急,未知骆沅儿是否会为自己在淑妃面前带话,也未知淑妃会否愿意宣见。过了一会儿,看到如晴亲自出来,对她道:“宁采女,请随奴婢进内。”
宁媱放下心中重负,赶紧跟随如晴进入贞宁宫中。内殿中,阮淑妃正在服用安胎药,骆沅儿则站于一侧,看到宁媱进来,脸上微带讥讽之意。
宁媱跪下向淑妃行礼,身上的寒冷使她声音发颤:“臣妾拜见淑妃娘娘。”
阮淑妃放下药碗,接过如晴递来的锦帕,轻拭唇角,看了宁媱一眼,道:“听说妹妹在宫外相候多时,那等奴才,竟敢怠慢妹妹,本宫自会惩治他们。”宁媱忙道:“娘娘言重,是臣妾不通礼数,打扰娘娘。只是事态紧急,臣妾不敢有误。”
阮淑妃气定神闲地问道:“何事紧急?”宁媱不由抬起头来,看到淑妃脸上的不以为然,那一股不祥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道:“元御女一事,已迫在眉睫,此事于臣妾而言,便是紧急非常。”她说着,看了骆沅儿一眼,难道她真能不为所动地看着清清枉死吗?阮淑妃道:“原来妹妹惦记此事。只是,这于本宫何干?”她的声音轻漠,不带一丝感情。
宁媱意想不到地看向她,那一张漠然的脸,再不是昨日所见之时,对自己所言字字上心的模样。
她心中一冷,忽而有所了悟。“娘娘……”她不想就此放弃,不想自己的努力就此白费。清清更不能就此枉而送命!“元御女一事,事关重大,背后牵涉种种,均是对娘娘有利,娘娘为何不藉此加紧部署?”她顾不上言语妥当与否,清清再无时间可以多等。阮淑妃注视着宁媱,从床榻上站起,骆沅儿连忙上前扶着她,她慢慢向宁媱走近,一边道:“宁妹妹果然是聪慧之人,可想到对本宫有利之事,亏得你有这份心意。只是,妹妹说的固然极对,但于本宫而言,何时行事,又是另一个关键。妹妹,你机敏如斯,不如也替本宫想想,若要行事,会选择何时?”宁媱仰头看向她,不再回避,只见对方双目清冷,那一脸的淡定,昭显出对方的胸有定数。
“臣妾求娘娘若要行事,请怜恤元御女无辜受累,娘娘大恩大德,臣妾与元御女定必毕生感戴!”宁媱别无他法,跪伏在阮淑妃脚下,悲泪倾洒。阮淑妃啧了一声,道:“妹妹一片姐妹情深,让本宫好生感叹,只是这宫中最飘零无状的,便是这一点姐妹情份,怎值得妹妹如此相求?妹妹既然未能明白,本宫不妨直言,妹妹昨日所言极为在理,正好为本宫所用,只是,谁人有关无关,谁人无辜受累,这与本宫无关。”
宁媱闻言,整个儿呆住了,感觉淑妃的话,如一个无情的响雷,彻底击碎了她的所有希望!
她只觉眼角冰冷,刚才留出的泪水,此时凝于眼旁、颊边,似是提醒她这一举的可笑徒劳。
她无力地垂下头,道:“臣妾受教。”枉费的是心思,枉费的也是时间。她歇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涌进了她的脑中。
苦相煎(七)
第三十章耳边传来骆沅儿的声音:“娘娘可是甚觉疲累?宁采女,你不若先行退下?”对方一边把阮淑妃扶回床榻,一边冷睥着她。宁媱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躬了一下腰身,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娘娘,臣妾先行告退。”她顿了顿,再道:“多有叨扰,望娘娘见谅。”她看向骆沅儿,眼神中包含着无限酸楚。
骆沅儿别开了脸,似是一心为阮淑妃披盖绒毯。宁媱走出了贞宁宫。这二日所为之事,均已告徒劳。现已是未时,大半天已过去,她所行所为,全是白费。她顿时心如撕裂一般地绞痛。在一刹那间,她异常地痛恨自己!恨自己无故累及清清;恨自己愚昧一时,错信淑妃;更恨自己未能用更周全的方法相救清清。
雨早已停下,大地一片濡湿,她慢慢向前走,回想起歆灵宫一事,从首至尾,每一个细节。
细想之后,她才渐渐明白,从一开始,她便预计错误了,把握整件事情的,并不是别人,而是皇后。冤局中的每个安排,出自皇后授意;冤局过后的部署,也由皇后一手策划。皇上纵然要查明此事,也已迟过了皇后先行的那一步。换言之,决定这宗案子的人,表面上是皇上,其实是皇后。
她错了,错在没有算对方向,错在一心求成以至在没有看清整盘局势。淑妃已不可能在元清清定罪前向皇上交出所谓的证据,既然没有了脱罪的机会,那么,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而她,从决定向淑妃力陈元清清无辜理据时,便已埋下了一颗隐患,非但无法相救元清清,更令自己处于与皇后对立的危险境地。 这一冤局,走进来的,岂止元清清一人?难道便再无解决之法吗?每一个难关立于眼前,是否便是末路?不见得,不见得就此无法翻身。
她看着天边远处乌团郁结的云层,只等雨水尽降,只等阵风尽拂,乌云定必散去。
她闭了一下眼睛,心中的想到的第一件必须为之的事情,跃然脑中。险,再险,也得继续向前走。眼前便是万丈深渊,如若一步踏错,定将粉身碎骨!她稍顿了一下脚步,便向昭华宫方向而去。每走一步,添一分孤注一掷的悲绝,却少一分方向未明的傍徨。一开始的错,便应是成就这一刻的决绝,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唯愿此刻可以歇力而为,为自己,更为元清清。到得昭华宫,皇后宣见后,她随着宫女走进殿内,一边伸手毅然把头上的银簮拔下,乌亮如水的发丝顷刻尽数散落,飞零飘垂于脑后。步入殿内,皇后抬头看到模样异常的宁媱,有些微的意外,只见宁媱姗然跪下,道:“罪妃宁氏,向皇后娘娘请罪。”皇后皱起了眉,宁媱到底所为何事?她道:“你这是为何?”宁媱深吸了口气,道:“皇后娘娘,请容臣妾细禀所犯之罪事。”皇后一时看不出宁媱到底意欲为何,便道:“你且道来。”宁媱抬头,平视前方,言语清晰地道:“臣妾曾向娘娘说过,元御女与臣妾乃姐妹相亲,情谊至深。焕欹皇子一事,元妹妹获罪,臣妾自觉当中有无尽冤屈,元妹妹个性纯良,绝不会对尚为年纪孩童的皇子狠下毒手。臣妾斗胆,曾对此事作出查探,自认为推断合乎情合乎理,应能为元妹妹释罪。臣妾一心救元妹妹于冤狱之中,便前往贞宁宫,向淑妃娘娘道明一切理据,唯望淑妃娘娘相助。
臣妾愚昧之至,误以为自持之理可救助元妹妹,便罔顾皇后娘娘的周全,臣妾作此为后,悔恨无尽,自觉罪之深切,愧对皇后娘娘!”当她说到前往贞宁宫一句时,皇后已经站了起来,向她走近,脸上阴晴不定。她看到皇后向自己靠近,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银簮,脸上尽是痛悔之意,泪水盈盈满眶,这一容状,是面对皇后的表情,更是自身此时的真实感觉。所有的一切,又岂是一句“悔恨无尽”可以道尽?皇后看着她,冷道:“你查探此事?你知道多少事情?”宁媱道:“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探知的,为元妹妹应属无辜的相关事宜。”
皇后冷笑了一声,道:“按此说来,你不仅知道不该知道的,还向淑妃道明一切?”她更近宁媱一步,低头盯着宁媱含泪的双眼,“换言之,你出卖本宫?”宁媱眼中泪水流出,把手中的银簮举高,颤声道:“臣妾自知此乃死罪,特前来向娘娘一赎此罪,以臣妾这一贱命,相抵过失!”骆沅儿从贞宁宫退出后,向宗人府的方向而去。元清清自关押牢中后,她从未前往探视。她讥诮地想着,既然宁媱一片苦心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也该有所行动才对。进入牢中,只感一股抑闷之气包围而来,她不适地蹙起眉,勉强往内走进,来到元清清所在的牢槛前,她看到元清清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靠前了一点,唤道:“清清。”
对方仍是一动不动,她再叫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骆沅儿不禁有些慌了,刚要把狱卒叫来,却看到元清清终于动了一下,转过了脸来,看到槛外的骆沅儿,慢慢地坐了起来。
骆沅儿瞪着她,道:“你可把姐姐给吓坏了!姐姐还以为你……”元清清听着她的话,一边靠墙而坐,一边苦笑道:“姐姐?你不是说,不喜欢听我喊你姐姐吗?怎的又自称起姐姐来了?”骆沅儿怔了一下,一时没能回答。元清清黯然道:“你和宁媱都一样,早已是我看不清的人。”骆沅儿看着她,道:“我这次来,就是特地想让你看清一些事情。”元清清抱着双膝,依然苦笑着道:“还有什么需要看清呢?我快要死了。”
骆沅儿听到她这句话,心中被牵动了一下,不觉想起过往的一些事情,元清清的嬉皮笑脸,元清清的率性天真,以及往昔中,四人曾有过的无忧无虑,金兰情深。只可惜,一切都已成为过去。骆沅儿举手紧紧抓着冰冷的门槛,对元清清道:“你可知道,宁媱当日相约你之信,是我交予她,告诉她此信另有内情,让她毁掉的。但我怎么也想不到,她非但不把信毁了,还用来加害于你!”
皇后看着宁媱举起了手中的银簮,听到宁媱口口声声所言的求罪、请罪以及赎罪,心中开始有所思虑,此女如确曾欲对己不利,固然是不能留,向来任何一个对己存有异心的人,均是在她手中不得善果。只是,她如只一心想出卖自己,对自己不利,那大可用心相瞒,或是秘而与淑妃一同行事,但她如今主动向自己坦然,断了她自己的后路,看来也是另有居心,是想自己相信她已再无相叛之心。
皇后倒抽了口冷气,好一个与别不同的宁氏,她既不惜冒险向自己请罪,也是抱持欲全身而退的念头,然而,似是不可能就此放过这个曾对自己有不利之心的人?皇后道:“好,既是如此,你便为本宫一死明志,本宫只有看到你的血,才会相信你并无异心!”宁媱已是泪水满脸,双目内充满懊悔,道:“臣妾死不足惜,只是,臣妾于命断之前,尚有二事相求娘娘。”皇后注意着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神情,道:“你还胆敢相求于本宫?”
宁媱咬了一下牙,道:“臣妾一求皇后娘娘,定要小心提防淑妃,淑妃已设局,意欲向皇上揭明歆灵宫一事的背后内情!”皇后闻言一惊,满脸疑虑。宁媱继续道:“淑妃已遣秦医丞出宫,取呈当日靖公公交付之物,欲以此指控娘娘。”这一步,早该进行,这一句话,也早该相告皇后。皇后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小靖子这蠢才,平白落了把柄给别人!“可知秦医丞何时出的宫?”皇后脸色阴沉,这一着,不能让淑妃得逞!
宁媱道:“前夜臣妾尚在宫中看到他,该是昨日出宫的。”皇后听着,心思迅速转动,很快地便有了盘算,宁媱看到皇后脸上呈现定神之色,知她已有对策,便再道:“臣妾二求皇后娘娘,元御女谋害皇子,实属无意错手为之,不敢妄求免却罪名,”她跪伏在地,凄声道:“只求死罪可免!”
元清清听到骆沅儿的话,凄冷一笑,道:“这就是你想让我看清的事情吗?我早已知道了。”
骆沅儿轻叹了一口气,道:“眼看你如今这样,我心中也有不忍,近日一直向淑妃进言,希望她能相助于你。可是宁媱这几天该是替皇后行事,来向淑妃查探歆灵宫一事,又向淑妃相言说你是皇后认定的凶手,必不可相助……”元清清虽然觉得自己已非常清楚宁媱的真面目,但骤然听到骆沅儿此言,心中还是忍不住难过,她摇着头,道:“她就这么想我死吗?我死了,她在这宫中的日子,会不会觉得好过一些?”她想起宁媱上次到来时所说的每一句话,更感心寒,不禁抽泣起来。皇后愕然不已,宁媱竟向她相求免却元清清死罪,而不是为元清清洗脱罪名,就是向自己表明,不再纠缠于歆灵宫一案真相如何,只想保全元氏性命。她沉吟着,没有马上表态。片刻后,宁媱挺起身来,只觉手中银簮已被攥得发热,而此时,皇后会否依她所愿,就牵于这银簮一刺了。如若一死,可以挽回清清性命,那便是有价值,并已达成目标。如若一死,可以让皇后不再怪罪于她,那更是有所得着,杜绝了后患。但如若一死,并不能使自己达成所想的一切,那与其继续孤独地在这后宫中步步为营,生亦无欢,便就此结束了性命,也该是命中注定。“臣妾就此谢罪。”宁媱说着,闭上眼睛,把手中的银簮向自己心胸刺下,当她感觉到一丝疼痛之时,皇后一把握住了她更要往下刺的手,道:“慢着。”宁媱停了下来,锐利的簮尖已刺穿了衣裳,抵紧了肌肤,只要再用力,便会刺伤要害,性命不保。皇后把她握住银簮的手拉了下来,道:“让本宫来。”说罢,命人取来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