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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后宫·金兰易折-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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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一呆,片刻后,才道:“我另有要事,不见。”小太监领命而去,一会儿后,复而返回道:“顺容娘娘,常督卫只道有要事相告娘娘,求娘娘宣见。”常颢何故会于此时前来?莫非与今夜之事有关?思及此,宁媱道:“传。”
  当看到常颢走进殿内,她在心内轻轻地叹息了一下,未等对方行礼,便道:“常督卫不必多礼。请坐。”常颢抬头看向她,眼前的女子仍然带着那一个温婉平和的浅笑,他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心头涌动的,是强烈的不忍——今夜,真的要取此女性命吗?她虽于当日坏了堂姐之事,但,可是另外有内情?而且,她亦罪不至死,他的双手,也不该染上这一位无辜女子的血……然而,不杀她,大事何成?
  宁媱看他半晌未言语,便道:“常督卫前来,可是有要事?”常颢吸了口气,道:“顺容娘娘,属下前来,是为了堂姐。”宁媱闻言,怔了一下,道:“为了常姐姐?”常颢犹自镇定道:“堂姐姐在生之时,常常向属下提起娘娘,说娘娘是她的知心之交,是她在宫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姐妹。如今堂姐已逝,娘娘,便如同是属下的姐姐,冒昧前来,便是要向娘娘道贺问安。”宁媱听到他的话,心内暗泛酸楚,今夜,确是一个回顾过往的时日,只唯望,逝者不再惦念世间之怨,若有怨,那便由她一力承受,以偿还当日之亏负。她叹喟道:“近日里,我也甚是挂念常姐姐。逝者已矣,你,好好保重,便算是对故人的安慰罢。”常颢点了点头,向宁媱躬身抱拳,以示谢礼。宁媱不敢多留常颢,便借口困乏,着令对方退下。常颢来意正是如此,便依言而退,一路走出玥宜宫,一边注意着宫人的行迹,几番巧避之下,趁势躲开了一旁,于暗处迥廊小道重返宁媱所在的内殿。宁媱独自留于殿中,看到外间一小片天空,黑沉如墨,狭小濛泛,不自禁地举起手来,圈在眼前,通过手中的圆向外看去,或是更狭窄,或是更模糊。这时,宫门外传来一声通传,她放下手,声音清亮道:“传。”今夜真正的来客,终是到临了。
  藏身在殿后暗阁的常颢,正要迎身出来,却在踏出一步时停下了动作,他隐隐地听到通传声中,唤的似是“良公公”,而并非“靖公公”,可是听误了?然而此时,无论是“良公公,”,还是“靖公公”,殿中的女子,皆是不能放过的!
  他本不欲多想,脚下的迈步却有些微迟滞,心下的犹疑,于此时竟成了一道无形的桎梏。当他再向前而出时,却又马上顿住了,殿外的来人已走了进来,只听宁媱道:“良公公免礼。”
  良公公?常颢彻底惊呆了,他所在的角度,正好把殿前之人的面目看个清楚,只见来人,竟不是靖公公,而是贞宁宫中的主事公公小良子!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小良子,一个不祥之兆涌上了脑间。良公公把手中捧着的白玉酒壶向宁媱呈来,道:“奴才奉淑妃娘娘之命,赐此桂花佳酿,请顺容娘娘细品。”宁媱看着眼前的良公公,微笑道:“我先在此谢过淑妃娘娘赏赐。”看着良公公为她斟满了酒杯,皇后的声音虚扬空洞地耳边响起:“阮氏以为可利用本宫近侍对付本宫,她却不知道,她身边的近侍,早已为本宫所制。若不是她急着出手对付本宫,本宫原还想暂且放过,可如今,这好人本宫是当不上了。”酒已斟满,清透的酒水在杯中盈盈溢荡。宁媱伸手端起了酒杯,眼睛只静静地看着杯中玉液。常颢心急如焚,不知眼前之事到底有何玄机,回身正要潜出暗阁,却听到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只得再度藏身。小隆子从殿外走进,急切地对宁媱道:“娘娘,这酒万万不能喝!”宁媱抬头看向他,满脸惊疑道:“何出此言?”小隆子瞪了良公公一眼,道:“刚才良公公进宫内时,奴才正迎面而过,一不小心撞翻了良公公手中的酒壶,酒水洒了一些在地上。适才小令子养的小猫舔了那酒水一口,一会儿便口吐白沫……咽了气!”宁媱一惊,手中轻抖,酒杯从她手中跌落,碎开了一地。那声尖锐的碎响,同时也击向了常颢的心头,此时,形势急转,已不知方向。
  宁媱向后退了一步,瞪着眼前的良公公,道:“淑妃娘娘为何会……”她眼中的惊异,却慢慢地被一丝清冷的警示之意所替代。良公公注视着她,冷笑了一声,捧着酒壶向宁媱靠近,阴恻恻道:“此乃淑妃娘娘之意,顺容娘娘,您还是把这酒给喝了吧。”宁媱摇着头道:“酒中有毒,淑妃娘娘竟想取我性命吗!”良公公一步一步地逼近宁媱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顺容娘娘莫要怪罪!”语毕,他向身后的几名小太监扬了一下手,几人会意上前,把宁媱按坐在了椅上。小隆子慌声叫道:“你们快放开顺容娘娘!来人啊,快来人啊!”良公公捏住了宁媱的两颊,举起酒壶欲行强灌,宁媱满脸惊恐,使劲挣扎着,然而辛辣的酒水正顺着壶嘴冰冷地流入了喉中,她浑身一栗,死亡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似是当日于皇后面前的银簪请罪,似是于常颢刀下的命悬一线,似是骆、孟二人所赠糕点中的毒害之痛……
  当致命剧毒淌进体内,她还将留存的,是否只为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今夜,如果当真为自己的亡命之时,是否真可将这绝望的一切,抛诸过往,不再重拾?
  脑中的思绪紊乱,她的挣扎竟有片刻的停顿。良公公的脸色微变,他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虑地看着宁媱。然而,这一刻,还须清醒。她定下了神来,感觉钳制自己的小太监们已略松了劲,她一个用力,挣脱了他们的手,推开跟前的良公公,仓皇地往前奔去,与此同时,腹中传来了一阵抽痛,她强忍着不适,对小隆子凄声叫道:“往宫外呼救,只说宁顺容已毙命!”一语终毕,她只感双足麻软,浑身无力,眼前小隆子惊惶的脸庞慢慢地变得模糊,神思飘渺,须臾,便再无以感觉周遭所有。
  常颢看着殿中发生的一切,听到宁媱对小隆子的吩咐,电光火石间心生一念,他顿感恐乱,忙疾步往外奔去。小隆子一路奔出宫门,不停地向宫中诸人大呼进殿中相救宁顺容,玥宜宫内上下顿时乱成了一片。“宁顺容被毒酒所害,已然毙命!”小隆子的声音尖厉地在宫门外响起,潜伏于宫外的贞宁宫内侍闻声,料是事已成,纷纷跳出,往玥宜宫内奔进。常颢恰于此时从宫内而出,看到众内侍一迳奔入,急唤道:“里内是计,你们都不要进去!”
  玥宜宫内此时已是人声嘈杂,急乱交集,内侍们哪里听得见常颢的声音,看到他出现,只以为确是准信,便更加快了脚步。今夜的天色,蒙着一层淡黄的光影,似是祥云笼罩。阮淑妃站在窗前,仰头看向茫茫高空。她的脸上,泛着期待而决绝的淡笑,此时,宁媱的玥宜宫内,该是血洒一方,而内侍们,定会把罪魁祸首抓获,尔后,惊动圣驾,那尊享了十数年的凤驾后位,便会于今夜彻底崩塌!
  苦苦等候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她转头看向殿门前,如晴正静立于此,脸容低垂,神情恭然。“你去探一下,可是有了消息。”她的声音微有颤抖。等待了这么些年,等待了这么些天,等待了这一整夜,结果,应该要揭晓了。如晴点头回应了一句:“是,娘娘。”便匆匆往殿外而去。阮淑妃小心地在榻上坐下,感觉到腹中轻轻地动了一下,不由低头轻笑道:“好皇儿,你是不是也着急了?别急,母妃快要成功了。”她的手在腹部上温柔地、一圈接一圈地来回抚摸,唇角娇美地向上轻翘,眼内却泛着明亮的杀气。皇后定然不会料到,此次要致她于死地的人,并非完全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皇太后的慈蔼凤颜,在虔诚袅薄的檀香轻烟前,向她露出的温淡笑意,以及凤目内蕴含中的隐隐杀机,仍历历在目。“那邪巫之事,你平息得甚是得体妥当,然,虽事已平定,哀家却觉得,于你而言,危机犹存。”皇太后声声恳挚,“你心中该为明悉,祸起之人,必不轻易罢休,哀家之意,该于此次肃清后宫,以正宫闱之法。”接着,皇太后又和声道:“哀家觉得,这六宫之首,须为淑德贤孝之人方可堪为当责,淑妃,你于宫内已数年之余,何人所为有违贤德,何人多行阴损之举,应有所知悉才是。”
  她知道,她明悉,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皇后之阴狠,如何有违贤德之律。
  也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适合一举扳倒皇后,从而取而代之。不知过了多久,宫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却并不是如晴归来,眼前的竟是一行肃穆的御前侍卫。只听为首的侍卫道:“淑妃娘娘,请随属下往玥宜宫。”她暗觉不安,狐疑道:“可是皇上之命?”为首的侍卫回道:“皇上命属下等前来,带娘娘到玥宜宫中受审。”阮淑妃惊诧道:“什么?本宫受审?”侍卫们无意再多言,上前来把她围在中间,严声道:“请娘娘起行!”阮淑妃脸色顿时一派刷白,她咽了口气,心绪正在慢慢地沉落。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常颢事败了吗?如今,只有到得玥宜宫中,才可知个中因由了。她咬了咬牙,稳下心神,迈步向前走去。
                
鹬蚌相争(二)
  第六十三章 阮淑妃进入了玥宜宫内,方公公便迎上前来代为引路。只见向前的方向并非是主殿,她暗暗惴然,心念慢慢地回转,如若当真为事败,该如何为之。方公公把她带至内殿,她放眼看到宁媱正脸色苍白地半躺在床榻上,祯文帝则坐在床沿向一旁躬立的太医切声细语。她心头一紧,转头看到皇后正端坐在左侧的椅子上,那别具意味的眼光正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定下神来,缓缓地步进殿内,发现殿前,还跪伏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良公公。
  阮淑妃脸色愈加难看。她走到祯文帝跟前,恭然行礼。祯文帝静默地看着她半晌,才缓声道:“免礼。”紧接着,又是一阵沉寂,不令赐座,也予不发言,那样不知深意的眼神,直把她看得惶然难安。皇后的眼神愈显嘲讽,道:“皇上,阮妹妹身怀六甲,还是让她坐下问话吧?”
  祯文帝看了皇后一眼,淡声道:“赐座。”阮淑妃在殿中坐下,看到榻上宁媱的眼光戚然地看着自己,不由更觉惶惑,她按捺不住地抬头问祯文帝道:“皇上,这到底是所为何事?”祯文帝开口道:“你竟是全不知情吗?”阮淑妃摇头道:“臣妾愚昧,求皇上为臣妾明示。”祯文帝沉声道:“小良子到宁顺容宫中赐酒,酒中含有剧毒。”阮淑妃惊愕不已,倏地站起身来,转向地上的良公公,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皇后这时道:“阮妹妹,这可问得奇怪了,小良子为你宫中之人,他还能受何人指使呢?”
  阮淑妃听到皇后的话,蓦然回过头来,用眼睛狠狠地瞪着皇后。意料不到,着实是意料不到。这一局,竟是这样的结果!为何陷入被动中的人,会是她自己?何至如此?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指着皇后厉声道:“是你的布局!是你命我宫里的人前去赐酒,嫁祸于我!”
  皇后叹息了一声,道:“阮妹妹,事到如今,你为何还不知悔过呢?小良子刚才已在皇上面前招认了一切,这赐毒酒,确是你之命。”阮淑妃转身瞪着良公公,喝道:“你这奴才,本宫一向待你不薄,为何听皇后之命陷害本宫?”
  良公公听到她的声音,身子猛地一抖,颤声道:“奴才奉的乃淑妃娘娘之命,并非皇后娘娘之命。”阮淑妃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颤巍巍地向前走了数步,抬头看着祯文帝道:“皇上,此事大有疑问,臣妾为何要向宁顺容赐酒?臣妾为何要这么做?”祯文帝蹙起眉来,道:“你不如告诉朕,今夜之事,事出何因?本该为如何?”
  阮淑妃愣住了,“皇上……”皇后转向宁媱道:“宁妹妹,今夜之事,具体为何,还请你再细述一遍。”
  宁媱气虚神弱,她撑着手坐起身子,祯文帝见状忙道:“你只躺着说话。”
  宁媱向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侧过脸来面向阮淑妃道:“臣妾今夜在宫中,忽闻贞宁宫良公公前来问安,亲迎之下,竟是淑妃娘娘赐酒。臣妾正欲待细品,臣妾的主事公公小隆子便进殿内,告知酒中有毒。臣妾自当不受,谁知良公公竟向臣妾强行灌酒……还说,此乃淑妃娘娘之意……”语毕,她眼中渗出水湿点点,容带怯惧。祯文帝耳闻着宁媱的每言每句,眼睛只直直地注视着阮淑妃,脸上未见一丝波澜。
  阮淑妃错愕不已,她紧紧地盯着宁媱,似意欲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可寻的端倪。
  地上的小良子,在宁媱言及强行灌酒之时,身子簌簌地发起抖来。片刻后,阮淑妃压下了惊意,冷笑了起来,她转头看着皇后道:“臣妾倒是想知道,臣妾为何要向宁顺容赐酒?请皇后娘娘为臣妾解惑。”事到如今,眼前的不管是欲加之罪,还是蓄谋嫁祸,她可以做的,便是弄清当中关键,以图力挽狂澜。皇后听出她话中讥诮之意,微微一笑,对宁媱道:“宁妹妹,你只依实而言便是。”
  宁媱咽了一下,说道:“近日里,淑妃娘娘曾召见臣妾,言语中认定臣妾知悉当日焕欹皇子遇害真相,并以此相逼,胁迫臣妾与其联成一线,指控皇后娘娘为真正谋害之人……臣妾自当不肯,不曾想,淑妃娘娘竟因此欲夺臣妾性命……”阮淑妃闻言,脸色倏地大变。以焕欹之事用作行事之藉,乃极为隐秘之事,如今宁媱竟于圣上面前说出,着实让她始料未及。难道,靖公公竟向皇后告知了一切?思及此,她心下的慌惶渐渐地扩大,一点点地摧毁她仅余的冷静。祯文帝看到她脸色的骤变,目光一沉,开口道:“你可有话?”阮淑妃冷瞪着皇后道:“皇上圣明,焕欹之事,早已定案,臣妾岂会如此妄为相胁宁顺容?”她咬了咬牙,挺着腹部吃力地在祯文帝跟前跪下,续道:“皇上,臣妾身怀龙儿,只想悉心养育安胎,以保龙儿健泰,哪曾想过要行那失德之事?求皇上明鉴!”祯文帝忙上前扶她道:“你快平身!”皇后看着她的眼神越发阴冷,此女腹中皇嗣,可保她的便只能是这免跪一刻!
  “阮妹妹这是何苦,此次事关重大,一应确证之人已奉召相待,你是否有此妄为之举,只待言证相呈,便可昭明真相。”皇后语调平和,却也使阮淑妃心感震动,竟还有确证之人,这一切计算,这种种布局,原来早已是密谋周全,只待自己步入圈套?皇后转而向祯文帝道:“皇上,可是该传如晴进殿细加查问?”阮淑妃一听“如晴”二字,猛地一惊,脑中顿时只觉浑乱纷紊,思绪不清,心神不定,脚下只软软地发颤,只能用手扶着身旁的椅靠,才可站定身子。获得祯文帝首肯后,皇后命人传进如晴。如晴战战兢兢地来到殿中,跪伏在地,道:“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拜见……淑妃娘娘、顺容娘娘……”阮淑妃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瞪着如晴,眼中只充盈着凌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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