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金兰易折-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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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沅儿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难言的喜悦。元清清顿时也高兴起来,“我把这好消息告诉馨如姐姐和媱姐姐去!”骆沅儿听到元清清的话,嘴角微微一沉,好消息?这对于一些人来说,不见得就是好消息。
元清清到了秋栙殿后,马上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孟馨如与宁媱。“这下好了,我们当中,终于要出一个宠妃了!”元清清的确是觉得很高兴。宁媱看着元清清明媚的笑脸,也笑道:“看把你高兴得,那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当宠妃的人是你。”元清清取了一块寿包,边吃边道:“媱姐姐,我悄悄告诉你吧,我和你们一道进宫来,不是要当什么宠妃,我只想做宠妃的好姐妹,用你们的名号在皇宫中逍遥快活!哈哈!”她大笑,也不顾口中的食物。宁媱看着她的开怀的样子,心下很是疼惜。这后宫中的生活,恐怕不会由着清清任性自我,这一份难得的率真,还应该保持多久?还可以保持多久? 倒是骆沅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此机会,看来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宁媱正寻思着,不经意中侧过头来,发现孟馨如有点失神地看向窗外,脸上似有不平之意。
也是在预料之中,沅儿踏出的这一步后,与她们就拉开一段距离了。孟馨如看着窗外的白云,暗暗对自己说: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胜负,还未分晓。
一个笑声,两种沉思。不堪嗟叹。圣上夜诏,酉时通宣,妃当整装,敬贤以侍。按照宫规,敬事太监应于酉时到达当晚侍寝的妃子宫中予以通诏,安排相应事宜。
骆沅儿早已准备停当,妆容清婉,配饰端庄,衣裙袅娜。酉时一届,果然听得宫外敬事太监的声音:“锦楥宫,张御女整装。戌时进颐祥宫。”
锦楥宫,张御女整装?骆沅儿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打开房门,看到敬事太监一行人正往东阁张御女处而去。
她回头问身后的宫女:“你们,听到了吗?他们是说张御女?”“主子,正是。”为什么是张御女?不是骆宝林?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一定是弄错了!”骆沅儿踏出房门,就要向东阁而去,她要找敬事太监问个清楚!皇后怎么可能骗她呢?皇后怎么会说谎呢?她身后的宫女慌忙上前把她拦住:“万万不可啊,主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对,不可。也不该。答案应该在皇后那儿,不是吗?傍晚时分,天空灰濛濛一片,只见西边的几缕亮白。昭华宫正值晚膳,她贸然求见,只想求个明白。皇后一边喝漱口清茶,一边听着她僵硬地礼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放下了茶杯,“妹妹这时到来,可有要事?” 骆沅儿道:“臣妾以为,皇后娘娘会有明示。”“明示何事?骆宝林,你怎么跟本宫打起哑谜来了?”皇后看向脸色煞白的骆沅儿,自若地笑着,“这不该是你的作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仅徒劳无功,还会为自己另添麻烦。这个理,本宫以为,你该一早明白。”骆沅儿抬头看着皇后,对方眼内的嘲讽,一下把她给击醒了。原来,皇后早就知道她有摇摆之心。她倒抽了口冷气,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知进退,识事务,乃是在本宫身边为妃的准则。得见皇上,撂牌侍寝,均是本宫一念之间。只可惜,妹妹显然没把心眼用上,看不清个中关键。”骆沅儿无言以对。她垂下头,事出突然的无措慢慢褪去。她极力敛下满心的惶恐,只迅速地理清头绪。皇后又道:“淑妃寿宴茶点之事,明日起,本宫自会另行安排,毋须再劳你打点。”
骆沅儿只好道:“臣妾知道。”看着皇后从客殿离开的背影,骆沅儿只觉头重身轻,虚脱的感觉涌至遍身。
这一日,竟断了皇后的依傍。难道这次竟是满盘皆输吗?她慢慢退出昭华宫,一路上有宫人依次点灯,首次目睹宫中的华灯初亮,竟如迷途指明,眼前的路渐渐清晰起来。也许,并没有输。后宫之大,除了皇后,必定还有值得效忠的人。她想起秘藏了起来的一方丝帕,脚步越发踏实,头绪理清,选择已明,将来的方向,也已在眼前。 盈和宫海雨青房中,浓郁的汤药气味阵阵溢扬。每日定时定量,未有半分差池。
海雨青服下药后,由宫女如虹扶到床边休息。当日元清清手镯一事后,如虹自当对海雨青特别忠顺,她也喜如虹的忠直踏实,于是在她册封以后,便向总务府要求把如虹调至了身边。
“主子服过药后口味寡淡,如虹得去命人为主子准备清淡开胃的小菜。”如虹一边为海雨青盖上丝被,一边道。海雨青闭上眼睛,正要小憇一会,听到门外通传声响起:“淑妃娘娘驾到!”
淑妃竟然纡贵亲临,看来那件事情淑妃定然耿耿于怀,不会轻易放过。海雨青心里思量着,由如虹扶起自己,向已踏入房中的阮淑妃行礼。“妹妹快请起!”淑妃伸手虚扶了一把,“你有病在身,就不用拘于礼节,只躺在床上和姐姐说说话即可。”海雨青在如虹搬来的靠椅上坐下,道:“娘娘亲临劳累,有事只管传诏妹妹便是。”
阮淑妃道:“本宫特地为你带来了一些补身的药膳,妹妹可得注意身体,好生养息。”她一边说着,让如晴把东西交给了如虹。海雨青摒退了如虹后,对淑妃道:“娘娘此番到来必有要事,娘娘不妨直说。”
“妹妹慧质兰心,心思更是敏捷得本宫也猜度不到。”淑妃不再转弯抹角,“姐姐就不明白,为何当晚你会发现菜肴有异,而不再进食,以致能保持清醒?”海雨青道:“娘娘,只怕臣妾的答案再圆满,也不会是娘娘所需。”计已成,必不容节外生枝,当中端倪只能是永远的秘密。阮淑妃注视着海雨青的脸庞,道:“如果本宫非要一个答案,然则你又如何呢?”
“纵然臣妾告诉娘娘,臣妾是因为发现如晴为娘娘准备的碗碟中,有着与我等食用的一样之物,因此猜测我等食用之菜肴有异,又能为娘娘分多少忧呢?”海雨青语调悠然,“娘娘未免抬举臣妾了,臣妾在当晚不是最清醒的一个,而是最愚蠢的一个。愚蠢,在于发现不该发现的;愚蠢,在于发现后,却被娘娘识破。试问,这个答案,娘娘是否会满意?”阮淑妃微微侧头,眼光冷若冰霜,唇边却是轻笑着:“本宫就是需要你这一份分寸,从来聪明的人就是懂得如何为人所用,各取所需。妹妹有这一份机敏的心性,何不与本宫共同进退,共享金福?”海雨青道:“臣妾无才无德,更无福与娘娘共进退,只怕有负娘娘厚望。”
阮淑妃倏地站起,厉声道:“芳婕妤,你竟敢拒本宫于千里之外?”海雨青施然跪下,“承蒙娘娘错爱。臣妾体弱智愚,无可为娘娘效力之处,愧之,汗颜。”
阮淑妃冷笑道:“好一句,愧之,汗颜。你无愧,倒是本宫汗颜!”语毕,她转身离开。
“恭送淑妃娘娘。”海雨青垂下头敬呼。汗颜,只为不该有的洞悉。在这一局中,想要全身而退,就得孤注一掷。她站起来,把如虹唤进房内,吩咐道:“替我更衣,马上备轿。命小贤子立刻往慈庆宫通传。”如虹连忙依言照办,主子匆忙间要前往慈庆宫晋见皇太后,必是急事,不能有耽误。
贞宁宫外,孟馨如和骆沅儿再度相遇。骆沅儿只对她点头一笑,没有说话。孟馨如想起侍寝一事,觉得既是奇怪,又是可笑,便开口道:“我明明听清妹妹说你昨夜本要侍寝,为何侍寝的人会变成了张御女?这在宫中可真是怪事,妹妹有否查问清楚?”骆沅儿咬了咬牙,道:“姐姐的关心妹妹着实感激。但妹妹觉得,姐姐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前程为上。”孟馨如笑道:“妹妹说的是。”二人到了客殿,一起向阮淑妃问安。阮淑妃跟前的桌上,摆着原封未动的茶点,骆沅儿知道这正是皇后安排人送过来的。淑妃和她对视了一眼后,便若无其事地看向孟馨如,说道:“孟宝林最近可有要务?本宫有一小事想烦妹妹代劳。”孟馨如闻言,明白阮淑妃意指为何,心头一凛,却只能回答道:“臣妾别无要务,愿为娘娘效劳。”阮淑妃道:“明日正午,皇上退朝后将往南北宫道前往昭华宫,本宫想妹妹明日正午前,把那小事办了。”孟馨如低头应是,手不由地握紧。阮淑妃口中的小事,对孟馨如而言,当然不会是小事。第一方丝帕,是时候要让皇上发现了。阮淑妃让如晴另倒了茶水,轻拂茶叶,这茶,还是自己宫中的香。明日,必要给皇后一个“惊喜”。阮淑妃喝了一口茶,看到孟馨如脸色微有不安,说道:“孟宝林可有感到不适?”
孟馨如连忙道:“回娘娘,臣妾无碍。”淑妃交托的事,与皇后乃是正面对立,她暗里权衡,只想找到一个万全之策,以使淑妃满意,而又不让皇后起疑。阮淑妃道:“你无碍,明日之事,也得无碍才是。”孟馨如深吸了口气,回应道:“臣妾明白。”
步惊心
第九章 卯时更锣响过,昭华宫内便有宫人开始忙碌准备。皇后香洗暖盥,绾梳备妆,凤绸朝服,一应俱备妥当,不容疏漏。每日如是,妆繁礼冗,只为昭显身为六宫之首、一国之母的端容庄仪。皇后缓步走出大殿。放眼殿内,已有数位妃嫔进宫请安,每人敛神屏息,听到小靖子的恭迎呼声后,尽皆礼跪。在凤椅上坐下后,眼前看到的是垂首静候的数人,妆容秀丽,髻婉钗摇。在凤驾前,当然均是美得恰到好处。每个张脂粉后的脸庞,此时真正的表情会是什么?面对本宫时的恭敬爱戴,背后会否视本宫如仇?皇后一时暗怀感慨,抬手命妃嫔们平身。
赐座后众妃分别就座,皇后在众人面上扫视而过,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末座的孟馨如身上。
孟馨如坐下后,只待听皇后训诫,但一室安静,皇后并没有说话。片刻,她发现皇后竟然注视着她,不由一阵惶恐,又知不该多言,只有垂下头,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怡然。皇后微带笑意,开口闲提了一下各宫的有关事务,末了,又补充一句:“再过五日便是淑妃寿辰,宴设紫麟殿,六宫同贺,以庆其寿。”皇后话音刚落,宫外传来淑妃到临的通传声,阮淑妃人没踏进殿中,声音便传了进来:“皇后娘娘待妹妹果真是非同一般的好,六宫同贺,妹妹真怕无福承受。”淑妃声音愈近,人终于进了殿中,直视皇后,满脸笑容。皇后缓声道:“妹妹得蒙圣上恩典,寿与天齐,又何来无福承受之说。”
阮淑妃笑道:“妹妹自当倾力答谢圣恩,以及皇后娘娘此番的劳心。”皇后往在座的妃嫔们看了一眼,没有回应淑妃的话,只是轻颔了一下凤首。
这时,孟馨如站起身来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近日偶染风寒,身体自觉不适,现先行告退,望娘娘恩准。”皇后没有马上答应,只端详了一下她的脸,确是略显苍白,倒真似抱恙。
“妹妹既然身体不适,本宫没有不恩准的理。”皇后挥了一下手:“你先行回宫吧。”
孟馨如连忙谢恩,手心握出了虚汗无数,一旁淑妃有意无意的目视更是令她揣然不安。
皇后面上微有警觉之意,放在椅靠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一旁的小靖子把主子的动作看在了眼里,会意地悄悄退了下去。孟馨如离开了昭华宫,先寻了借口令随侍宫女先行回宫,然后匆匆往往南北宫道而去。一路上,避开各宫人耳目,择小道疾步前行。宫中的小路迂迥曲折,她小心行走,越近目的地,心下便越紧张。 不知走了多久,她远远地看到前方有一行队列,列中车辇金黄,仪仗尊威,必是圣驾无疑!
眼下,正是身处南北宫道。她慌忙往一旁的石阶走去,小跑数步,到得宫栏背后弯下腰以掩自身,继续往前走去。
此时从后方吹过一阵和风,她心念一动,马上从怀中掏出丝帕,往前方掷去,让丝帕顺着风飘了出去。只要皇上捡到丝帕,淑妃的目的就可以达到,而她,也可以免去靠近皇上留下丝帕一举所带来的风险。神不知鬼不觉,皇后更不会知道相助淑妃的人是她。祯文帝的车辇一直向前行走。早朝退去,诸事已有决断,暂无紧急政事,连日内的繁忙使祯文帝疲劳之至,眼下终于得以松一口气,却又想起夏充仪的事,终究是未能放心,这下赶至后宫,只为探听结果。车辇平稳地前行,路上风势渐强,天空中,似有一叶飞舞,旋转飘荡,迟迟没有落下。
在车辇内的祯文帝并没有发现这一物事。他轻轻靠在座驾上,正自凝神思考。
当圣驾队列到达宫道岔口,将要转弯离开之时,丝帕悠悠而下,竟覆住了队列中最后一名宫女的脸,宫女吓得停住了脚步,把丝帕扯下一看,顿时脸无人色,忍不住叫道:“丝帕!丝帕!……”她一时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该是叫停圣驾,但是又怕冒犯圣上。走在前面的方公公闻声转过身来,看到发出叫声的宫女此时一脸惊惶,快步上前斥责道:“大胆奴才,可知随侍圣驾的规矩?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宫女慌忙把手中丝帕呈给方公公,道:“这丝帕从天而降,奴婢一时惊慌,失了分寸,请公公恕罪。”方公公接过丝帕,想起最近后宫正查找的夏魂丝帕,不由一惊,赶紧呼宫人停下车辇,把丝帕跪呈圣上:“皇上,奴才从路上拾获此帕,请皇上过目。”从天而降的说法实在虚罔之至,方公公不敢直言。祯文帝一听丝帕二字,顷刻神思凝聚,倾身取过方公公手中的丝帕,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绣着梅花一朵,以及七个小字:凤之 妾泣 慰相思这果然就是“夏充仪”所指之丝帕,“慰相思”,乃是他与夏氏当年因情趣之意,互以书信传情,在信末必加的三个字,以示出自彼此手笔。这一方丝帕,她竟也加了这三个字。奈何此时此刻,玉人已逝,祯文帝深觉惆怅。 “凤之,凤之?”祯文帝在口中低喃。再细看一旁的梅花,脑中突然闪过一念,一股沉重的疑虑倏然闯进心底。祯文帝把丝帕攥紧,下令道:“起驾,往昭华宫。”皇后看到祯文帝手中的丝帕,以及那几个小字,耳闻帝语:“时日已过,朕让你抓紧查办的事情,竟是朕自行得到结果的,而这个结果,也让朕意想不到。皇后,你可有更好的见解?”
皇后看着皇上隐怒的脸,跪下说道:“臣妾不力,皇上请降罪!臣妾对此事不敢妄议,只是当日众妹妹复述夏妹妹之言,意指有二方丝帕,共同力证当年毒害之人,现只寻得一方丝帕,恐怕未能定案。”祯文帝用力往桌上一拍,惊得身旁的宫人均跪倒在地。皇后垂下头,却并不是因此而觉得慌乱,她心里太清楚这件事的因由与真相。皇上骤然得了藏有暗示的丝帕,一定会有所怀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再有什么可以交给皇上。祯文帝向皇后怒叱:“你句句说得在理,查办查办,你怎么查了?如何办了?到现在为止,只找到一方丝帕,你还要拖多久,才找出第二方丝帕?” 这丝帕之上,分明暗示的就是皇后!梅,就是皇后的小名,凤之,还有再明显的吗?这一切延误的时间太长,不能再等,到底谁是毒害之人,他一定要尽快确定!如果真是皇后……“皇上息怒!臣妾必倾力查找第二方丝帕。”祯文帝压下怒意,看着跪在跟前的皇后,细细衡量了一番,才道:“事关重大,这事由你与德妃一同查办,定必要在十日之内查出结果!”皇上盛怒是在意料之内,但是没想到的是,皇上竟会让德妃来与她一同处理此事。看来皇上对她很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