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庄园-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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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的家也在这附近吗?”
“我听说,好像就在庄园的麦田附近,不过后来搬走了。”
“搬哪儿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
“蒂娜她们知道吗?”我穷追不舍。
“她们……好像也不知道。因为我只听她们说过:‘伊迪丝死了,她家里人也搬走了。’搬哪儿,却说不上来。”
“唉,威廉对这事一定很伤心吧?”我这又是明知故问。这时,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威廉忧伤地坐在屋子里,默默望着窗外出神的样子。我的心也不知不觉地疼痛起来。
“那可不!听说,男爵当时真是伤心极了。而且,他家里好像还为此发生过什么事……”此时,我几乎已经听不见雪莉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反复迭现着威廉的痛苦神情和我臆想中的伊迪丝的影子。
伊迪丝,这个我从未见过面、而且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的女孩,竟让我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忌妒——我多么希望我这时能够变成她呀!
“雪莉,你知道庄园下面的葡萄开始结果了吗?”我一下又转移了话题,目的是不让雪莉看出我内心的波涛汹涌。
“是的,已经开始结果了。”
“这里的葡萄是什么颜色的?”
“绿色和紫色的都有。”
“想必它们成熟的时候很惹人喜爱吧?”
“是这样,格蕾西小姐。”
这以后,我与雪莉便这样东拉西扯地随便闲聊着。我问的大部分是关于庄园周围人们的生活情况。雪莉除了细细回答我的问题之外,还给我讲了她童年时候的许多的趣事。它使我脑海里逐渐形成了这样一幅画面:风吹着绿草如茵的山坡,一群群羊儿在坡上奔跑。后面有一个瘦削的小女孩和一只牧羊犬在追赶着羊群……深夜,一阵雷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这是今年的第一声雷鸣。我起床走到窗前,只见远方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接着又是一阵雷声传来。随即,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雨声接踵而至。在此之前的那种沉闷燥热气息,很快被这倏然而至的风雨雷电所消融。
我关上窗户,重新躺到床上。
“该清醒了,格蕾西!”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和哗啦啦的雨声,都仿佛在我耳边这样吼道。
第八章 沃克尔小镇
第二天,雨停了,却没有出太阳,仍是个凉爽的阴天。
我没有到大厅去吃早餐,而是让雪莉送到卧室里来的。我这样做不是怕见威廉,是有我自己的一种打算和安排。这是直到昨晚我才想明白的一件事,并下定决心要立即付诸行动。
我在卧室里吃完早餐,估计大厅里的人也差不多吃完了,才走下楼。此时大厅里已经没有一个爱德华兹家里的人,只有蒂娜在那儿独自忙碌着。
“蒂娜,你知道男爵在哪儿吗?”我问。
“格蕾西小姐,男爵在书房。”她说。
我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这是威廉的声音。
我推开门,发现乔西也在里面,他正与威廉说着什么。他俩见了我,都不禁一愣。
“格蕾西,有什么事吗?”威廉问道。
“是的。”我发觉我一见到威廉,还是有一种心跳的感觉。看来,昨晚耳边那些训诫的声音一点都没起作用。我竭力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下来,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威廉,我想找份工作。”
我看见他们同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工作?我们可没有要求你做什么呀!”威廉温和地说。“我知道。但我自己需要它。”
“格蕾西,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威廉显然想问个究竟,“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
“不,我什么也没听到。”
“那你总得说出一个原因吧。”
“当然有原因。”我说,“自从来到玫瑰庄园,我就受到贵宾般的待遇。你和乔西,还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非常好。你们把我当家里人一样看待;我也从来没有听到过半句伤害我的话。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但我过不惯……”“格蕾西,你在这儿不快乐吗?”乔西打断了我的话。
“也不是。”我摇摇头说。其实我这回答稍有一点违心。因为此刻我又想到了伊迪丝。在这一点上,我的确是不快乐的。“我这样决定,与快乐不快乐没有关系。实际上,你们肯收留我,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惠了。我真的是感激不尽。不仅如此,你们还把我当成小姐般对待,给了我无微不至地关怀与照顾。在这儿,我所需要的一切物品,你们全都给了我;这儿所有的一切,我也都能和你们共同分享。但惟独有一点你们没有给我——那就是,我这个人在这儿存在的真正价值。像这样继续生活下去,我会觉得自己就像个寄生虫,一个牢牢依附在你们身上,吸食着你们的血液的寄生虫……”“格蕾西,你想得太严重了,怎么会把你自己说成寄生虫呢?我们可从没这样想过呀。”威廉打断我的话,“你不觉得你太多心了吗?在这玫瑰庄园里,永远也不可能因为你而感到负担沉重,或有其他什么不妥。倒是恰恰相反,自从你来之后,就给这儿注入了一股活力,一股生气。所以,这儿人人都喜欢你,就连梅丽这个坏脾气的姑娘都和你相处融洽。我就听她常常对人说:‘格蕾西来了真好,我都离不开她了。’而且我还知道,佣人们对你也很尊重。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在这儿的价值吗?”
应该承认,威廉在这种时候的语言表达和逻辑思维能力绝不亚于乔西。特别让我感到新奇的是,这是我踏进玫瑰庄园以来,第一次听威廉如此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话。这不能不让我心里涌起一股温情。不过,我也深知,由于威廉所处的这个时代的局限,他一下子还不可能真正了解我的心意。
“我明白,威廉,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已经不只一次地说过了,我喜欢玫瑰庄园,喜欢这儿所有的人。我也知道你们的好心。但是,威廉,你可能一下子很难明白我内心里的苦闷。当我每天看着钟摆不断地摇动,当我每天看着白昼与黑夜不断地交替,就忍不住要对自己说:‘格蕾西呀格蕾西,时间在你眼前白白地流逝,你的生命也在白白地消耗,你怎么不抓住它呀!’你知道吗,威廉,这一个多月来我是在眼睁睁地看着时钟过日子啊!我整天只是这样睡觉、吃饭、闲聊,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像荒野里的一盏油灯,在那里无谓地燃点着、消耗着,只会毫无意义地等待它最后熄灭。不,我不想再这样白白地浪费生命了。我本来就不是金枝玉叶,现在这样生活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威廉,请帮帮我——给我一份工作。让我在工作中感受生命的意义。”
威廉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对我这一席话感到震惊,又似乎若有所悟。听我说完之后,他把头转向乔西。乔西此时正倚在书桌旁,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好吧,我答应你。”威廉果断地对我说。
我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刚才之所以不下来吃早餐,就是怕在餐桌上提出这样的问题,会遭到众人的嘲笑和反对。如果是那样,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好了,威廉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我脸上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你,威廉。我想知道,你会给我一份什么工作呢?”
他盯着我看,好半天才说:“我看,你就暂时当我们的中文教师吧。”
“什么,教你们学中文?这怎么能算工作?”我真没想到这就是威廉所谓的“工作”。他这样安排,跟让我在庄园里吃闲饭和给众人讲述未来世界的事情有什么两样?看来,威廉还是不想让我工作。当然,我心里明白,这也是他的一片好意。
“这怎么不算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对你各方面的能力都是一个考验。要知道,一个欧洲人,要学好中文,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就看你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了。”
“好吧,让我试试。”我终于答应下来。我不能不承认威廉的话有几分道理。事情也只能这样一步步地来,这总比以前成天无所事事要强得多。而且,威廉最后那句“激将”的话也确实起了作用。
“我相信我会竭尽全力做好这份工作的。只要你们什么时候想学中文,我随时都可以恭候。但是,我还是想在做这项工作的同时,获得一份更具体一点的工作。比如,我过去曾经学过的经济管理或者财会什么的。”
“威廉,办事处不是正好缺少会计吗?”乔西突然插话。
“不,格蕾西怎么可以去那儿工作?”威廉立即表示反对,“乔西,你不是不知道,办事处里全是男人。”
“这倒没什么,”我大声地说,“男人能做的事,我也同样能做。威廉,在办事处里,你就让大家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好了。”
我这话再次使得他们目瞪口呆。我看见威廉好半天才吁了一口气,回头问乔西:“你觉得这样行吗?”“我看可以试试。如果到时候格蕾西干不下来,再撤回来就是。你看怎样?格蕾西。”
“太好了!”我欣喜地说,并笑着对乔西连连点头,以示感激。我觉得乔西反倒更理解我的心思。当然,我也深知,他们两兄弟其实都是为我着想,只是考虑的角度各有不同罢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办事处上班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乔西说。
“那现在就去,行吗?”
“当然可以。我和威廉今天上午正好要去那边,就带你一起去看看。威廉,你看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威廉照例不会反对乔西的建议,爽快地答应了。
我一听,高兴得跳起来。“你们真好!”
我们三人一同走出书房,来到庄园的平台前。我见乔西径直去了马厩,便问威廉:“你们要像往常那样骑马去吗?”
“不是骑马,是乘马车。因为你不会骑马呀!”
“我想,我也一定要尽快学会骑马才行。”
“为什么?”他一脸的惊讶。
“这样,我才可以随时骑马去办事处,以免麻烦车夫。”
他一听,不禁笑了。“你有时真像个男孩子。”
我们上了马车。我与乔西坐在一边,威廉坐在我们对面。等马车开动以后,威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格蕾西,你说每周我该付你多少工钱才好呢?”
“工钱?这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就当是冲销我的生活费吧。”
“不,这是两码事。”他样子挺认真,“你既然要工作,工钱是一定要付的。”
我领教过威廉的固执,所以只好回答说:“好吧,你就付我一英镑吧。多了我不要,少了我也要提出抗议。”
大家都笑起来。车厢里顿时有了一些轻松愉快的气氛。
马车很快就来到麦田尽头的三岔路口,并向左边那条路驶去。我问:“这就是通往沃克尔小镇的路吗?”
“是的。右边那条路通往海边,上次我们从海边返回时就走的那条路。”乔西回答道。
“我听雪莉说,从麦田的尽头到沃克尔小镇之间,全是畜牧场?”
“不错,你马上就会看到。”
果然,很快我就看见路旁那些绿油油的麦地不见了,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全是长满绿草的山坡。这些青翠的山坡层层叠叠,绵绵无尽,延伸成了一种“芳草碧连天”的景象。而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还不时可以见到一片片白云在绿海中飘浮——那是羊群在草地上奔跑。这种景色不同于玫瑰庄园的秀丽、庄重,也不同于上次所见那大海的壮阔与宁静,它是一种原始的、质朴的、甚至带点荒凉的美,就像我小时候读过的《敕勒歌》所描述的那样: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噢,玫瑰庄园周围的景色,为什么总是那样动人?”我不禁诗情大发地感叹道:“你看,多美呀,有草原、麦浪、小溪、玫瑰、密林、大海,还有那白雾弥漫的湖泊……”话音未落,我发现威廉和乔西脸上的笑容忽然隐去了。他俩对视一眼,表情怪怪的。我立刻醒悟到,我不该提到那个美丽而神秘的湖。
“格蕾西,我现在给你讲讲庄园的产业吧。”乔西机智地改变了我的话题。
“你说吧,乔西。”我也只能顺水推舟地回答。
“庄园的主要产业其实是畜牧业。你看看这里的景象和规模就知道了。我们庄园周围的农田和葡萄种植,都只能算是副业。每年,我们都要把大量的羊毛运往利物浦销售,有时也带上一些小麦和葡萄酒什么的一同出售。沃克尔镇那边,有我们的羊毛加工厂和酿酒厂。它们就在办事处附近。”
“镇上的人多吗?”
“大约二百人左右吧。不过我们的员工加起来就占了小镇人口的一半。”
“如此说来,沃克尔镇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为庄园服务的?那里的商店怕也差不多都是为庄园周围的人供应日常用品的吧?”
“嗯,基本上是这样。”
“这么大的产业,你和威廉是怎样管理的呢?”
“威廉主要负责销售,如对外洽谈及运货等事宜,同时他也会参与一些内部管理。我则主要负责管理办事处的日常事务。在我的下面设有一个总管,在两个工厂里还分别设有一个管事。”
“乔西,照你这样说,下面有了一个总管和两个管事,那你主要的工作就是进行宏观的监控管理了。”
“差不多是这样。办事处和两个工厂的具体事务,的确得由下面的人去做。打个比方,整个工作流程,就像在制作一幅即将拿到市场上去出售的绘画作品。要画的是一棵树,我画枝干,下面的人画叶子,威廉则是把画拿到市场上去卖的人。”
“你说得真形象。”我忍不住笑起来。我还发现每当我和乔西说话的时候,威廉总是在那儿默默地听着,一般都不搭话。
这时我向车窗外看了看,天上下起了毛毛雨。
“又下雨了。”乔西说,“也许又要下好几天呢!”
“这儿夏天最热的时候能达到多少度?”我问他。
“八十三度吧。”我知道他说的是华氏温度,按我们通常使用的摄氏温度计算,则应该是二十九度。乔西又补充说:“但一般情况下,气温都在六七十度左右。”“噢,这样的气温太舒服了!我过去生活的那个城市,最热的时候有一百零一二度呢。”我想起了过去摄氏三十九度高温之下那种又潮、又热、又闷的难受劲儿。幸好科学的发展还使我们拥有了电扇和空调,否则那日子真不知该怎么过。
“你还觉得我们这里舒服吗?气温较高时,呆在家里还凑合,可到外面去活动也得出一身臭汗。”
“你们这儿冬天下雪吗?冷不冷?”
“有时下一点,不过大雪很少。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