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庄园-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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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西脸上还是有愠色。“我记得以前每逢雨天,你都要等雨停了才走嘛!”
“因为这次的事办得不顺利,本来就多担搁了几天,而且看样子这雨好像还要下个没完,所以我只好冒雨动身。何况办事处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等我回来处理呢。”
“威廉,我的珍珠项链买回来了吗?”梅丽急不可待地问。
威廉没有回答,只是弯腰去打开地上的一个旅行包。
“梅丽,你就知道你的项链,难道不能让威廉先休息一会儿吗?”乔西不高兴地说。梅丽伸了伸舌头,不再吭声。
但威廉还是取出了梅丽的珍珠项链。这使她高兴得跳起来。接着,威廉陆续从包里拿出了一件件礼物:给乔西的一本书,给威尔玛的一对绿宝石耳环,给爱德华兹夫人的一个棕色小皮包。这些东西,全是按他们自己提出的要求捎带的。末后,他又在包里翻出一件东西,抬头向四周寻找,发现我正站在大厅与楼梯的交界处,便大步朝我走来。
我这时心都快蹦出来了。这一刻,不就是我这几天一直希望见到的吗?我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隐去了,大厅里就剩下我们两人,耳朵里听见的也只是自己的心跳声。
威廉一步步向我走近。我本来希望自己能对他微笑,并像其他人那样主动和他寒喧问候。结果我什么都没有做,就像傻了似的,只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愣愣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幸好,我的脸还没有像埃米莉那样发热发红,不然的话,那样子就更加可笑了。
“你好,格蕾西。”他平静地对我说。这种平静的语气和问候的话,都让我的心有一点凉。因为我原本希望他带着微笑关切地问我:“格蕾西,你还好吗?”但他现在没有这样说。
“你好,威廉。”我也平静地回应了一句。
“这是给你的。”他把手中一个盒子递给我。
“给我?”我愣了一下。
“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格蕾西。”
“礼物?可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我也没有请你捎带什么呀!”
“我说过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不为什么,只是一件普通的礼物罢了,请收下吧。”我听见这句话中的第二个“我”字,觉得它特别响亮、悦耳。
“那就谢谢了。”我有点激动地说,“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的心情也随之而晴朗起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盒子,足有三十厘米左右的见方。里面用一层层厚纸,包裹着一件硬邦邦的物体。我把纸一层层地撕开,里面竟是一个漂亮的水晶瓶,是一件极富装饰性的精美艺术品。大约二十厘米高,式样很简单,就像一个阿拉伯数字“1”。但它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却是其表面设计:瓶的底部被一层浮雕般凸起的玫瑰花围成一圈;瓶的中部恰恰相反,是凹进去雕刻的一圈玫瑰的枝叶和花蕾;瓶口也不像其他瓶子那样做成圆形,而是由五个小半圆组合而成的五瓣花形。整个瓶子是那样的晶莹剔透、纯洁无瑕,以致每个棱角之处都透出一种
冰清玉洁的光华。
这是一件多么美丽、多么贵重的礼物啊!我心里暗暗惊叹。我这时忽然想起威廉临走的那天早上曾问我:“你好像特别喜欢玫瑰?”噢,多么细心的男人!想到这里,我的整个身心就像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礼物。谢谢你,威廉。但是,我恐怕不能收下它。”我说这话,一半是客气,一半是试探。实际上,我内心里太想收下了。
“为什么?”威廉略感惊讶,脸上的笑容亦随之消失。
“因为这件礼物太贵重了。”我郑重地说。
“就只是这个原因?”威廉似乎松了一口气。
“是的。”
“听着,格蕾西,我想请你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它?”
“非常非常喜欢。”
“那就没有问题了。你不要把这东西当成什么贵重物品,这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记着,是礼物!——仅此而已。”他特意把“礼物”这个字眼说得很重很重。
我抬头望着他,他的头发由于雨水的浸润而变成了深褐色。现在他的发型有了些改变,也许由于头发淋湿了的缘故吧,他把以前靠近面部的头发拢在了耳后,这使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我仔细地打量着他,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越看越深,使我的眼睛和大脑都感到有些眩晕,就像在太阳的强光下有些睁不开眼睛似的。就在我俩这样默默对视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全身像有电流通过似的颤动不已。
“好吧,威廉,我接受你的礼物。”我终于用尽量抑制的平静口吻说道。
“这就对了。”威廉终于再次露出他罕有的笑容。
这时,一个叫海伦的侍女走过来。“对不起,打扰一下。爱德华兹男爵,热水已经给您放好了。”
“好的,我这就来。”威廉再次用他那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我,然后说道:“失陪了,格蕾西。”
临睡前,我在卧室里爱不释手地抚弄着这个水晶瓶。我在想,威廉是怎样买到它的呢?也许,这些天来,他一有空就在利物浦大街上留心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乔西的,威尔玛的,梅丽和爱德华兹夫人的,都买到了。但他觉得还少了什么,继续在街上走着,走过一条条大街小巷,终于把目光停留在一个水晶瓶上。那玫瑰花的精美雕刻是多么的熟悉!——这时,他一定想起了白玫瑰树下的一幕。“哦,格蕾西喜欢玫瑰花呢,如果她见到这个瓶子,一定会欢欣雀跃吧!”他肯定要这样想。
“别做梦了,傻瓜。这瓶子说不定是别人送给他的,他借花献佛就给了你。你想想,他能那样看重你吗?别痴心妄想了!”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我内心里响起。
“不可能,威廉绝不是那种人!”这是内心里的另一个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凭直觉。”
“太可笑了!直觉?直觉往往是骗人的,小丫头。”
“不,我敢肯定……”“别自欺欺人……”那天夜里,我就在这两种声音的不断争吵中,精疲力竭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头还昏昏沉沉的。我忽然发现水晶瓶原来被我随手放在床边,瓶口的一端,已经越过床沿伸了出去,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赶紧抓住瓶子搂抱在胸前。
过了几天,雨终于停了,天也随之放晴。可这下太阳一出来就不肯走,一呆就是一个多星期。六月的阳光,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出热辣辣的滋味了。我不想曝露在强烈的太阳光下,所以,几乎天天都是呆在庄园里足不出户。因为那宽敞邸宅里的温度,比起外面要凉爽得多。
这天下午,我正在卧室里午睡,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一看,梅丽正满脸兴奋地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吗?梅丽。”
“格蕾西,快,同我一块儿下去。”
“下去?干什么呀?”我此时还睡眼惺松的。
“我的结婚礼服送来了。”她大声说,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彩。
“噢,这么快?”
“是啊,快下去吧,大家都在看呢。”
于是我赶紧穿上衣服,随梅丽下去。我俩手拉着手在走廊上跑着。
“那礼服一定很漂亮吧?”我问。
“那还用说!”梅丽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很快,我们跑到了楼梯拐角处,依旧没有放慢奔跑的速度。猛然之间,我俩同时被溅了一身的水。一看,原来是雪莉正端着一铜盆水走上来,我们三人撞了个满怀,那铜盆“哐”地一声跌落在地上。
“啊!”梅丽尖叫起来,“你这该死的丫头!笨蛋,蠢货!你看你把我的衣服全泼湿了。”梅丽一边喊叫,一边伸出手去拧雪莉的胳膊。
此刻雪莉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全身不停的颤抖,眼里露出惊恐的目光。“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她忍着痛连连向梅丽道歉。
可梅丽余怒未息,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地骂着。雪莉只能低着头,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我看着雪莉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矮小的个儿,瘦削的身躯,面黄肌瘦的脸颊,枯草般蓬乱的头发——不禁同情起她来。
“梅丽,别生气,现在这样岂不更好!”我急中生智地对梅丽说。
“格蕾西,你怎么这样说?看,全身都湿了,有什么好?”她冲我不满地嘟哝着。
“噢,梅丽,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你现在正好可以回房去把湿衣服脱了,我这就下楼去给你拿礼服。你想想,光那样看,能看出个什么名堂?何不穿在身上试试,让大家看看到底有多美!”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梅丽转怒为喜,“格蕾西,你真聪明!”
“雪莉,来,跟我一起下楼把衣服给梅丽小姐拿上来。”我乘机对雪莉说。
“好吧……”她口里应着,却依旧站在那儿瑟瑟发抖。
这时,梅丽已经转身朝她的房间跑去了。我一手捡起盆子,一手拉着雪莉就往楼下走。刚走下两三梯,雪莉“呜呜”地哭出声来。
“别哭,雪莉,这不能怪你。”我安慰她说。
“谢谢你……格蕾西小姐……”她呜咽着,“谢谢你……”“这没什么。快把眼泪擦了!”
当我们来到楼下,大家都吃了一惊——我身上那套浅蓝色的衣服,大部分变成了深蓝色,而且一只手拿着铜盆,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女仆。而雪莉,此时仍没有止住抽泣,两眼还红红的。
“发生了什么事?”威尔玛问我。
“没什么,我和梅丽不小心把雪莉盆里的水撞翻了。我现在拿礼服去给梅丽试穿。”说着,我把铜盆递给雪莉,“拿着,先去收拾收拾。梅丽小姐那儿有我呢。”
然后,我又抱起沉甸甸的礼服盒子转身上楼,并对大家说:“请稍等片刻,看看梅丽穿上这套礼服漂不漂亮!”说这话时,我瞥见威廉和乔西似乎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
梅丽换好礼服来到大家面前,引起一阵阵欢呼。梅丽眉飞色舞地在大家面前转来转去,一会儿跑到威尔玛面前问:“好看吗?”一会儿走到乔西跟前扮鬼脸,一会儿跳到她母亲那儿晃动着裙摆撒娇,把刚才打湿衣服的沮丧和怒气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然而,我身上的衣服却没来得及换,我这才感到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真是难受极了,就像一块冰凉的膏药贴在身上撕不下来。我忽然打了个喷嚏。心想,千万别感冒了呀!
“你没事吧?格蕾西。怎么还不上楼去把湿衣服换了?”身旁的威尔玛赶紧催促道。
“好的,我马上就去。”但我没有移动脚步,继续看着梅丽在那儿疯来疯去。我想,她结婚那天可千万别这样啊!否则,岂不被人笑话。
不料梅丽一下蹦到我面前,甜甜地笑着。“怎么样?格蕾西。”
“太漂亮了!”我赞美道。
说实在的,梅丽虽然此时显得有点过于疯闹,那心情却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真的有些羡慕她。她快要和心爱的人结婚了,而我呢,还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这样的幸福降临,才会像她那样试穿自己的结婚礼服。那个走向红地毯的日子,对我来说既充满了渴望,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我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威廉身上。只见他正神情冷漠地望着窗外,就像一位哲人在思考着什么艰深的难题。
第七章 伊迪丝的阴影
真没想到穿了一会儿湿衣服还真会让人着凉。在梅丽试穿结婚礼服的第二天早上,我就开始感到头晕,想睡觉,胃也不舒服。为此我甚至连早餐也没吃完,就告别众人上楼休息去了。来到卧室,我一再对自己说:千万别感冒,千万别感冒!如果我真病了,大家一定又是问长问短,忙前忙后,使我一下子又成了大家关注和议论的对象。而且,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虽不能说这就叫寄人篱下,但如果过分让人家为自己操心,却会使我感到过意不去。于是,我上床和衣躺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我想,出一身汗也许就会好些吧。
刚躺下不久,便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哪一位?”我躺在被窝里问道。“我,雪莉。格蕾西小姐,我是来打扫房间的。”
“请进。门没有上锁。”我仍然没有动弹。
门推开了,雪莉拿着一盆水走进来,见我严严密密地裹在被子里,很是吃惊。“格蕾西小姐,您怎么了?”她赶紧把盆子放下,把手上的抹布扔在盆里,走到床前探视。
“也许昨晚没睡好吧,我是想睡一觉。”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病了。
“噢,格蕾西小姐,您是不是感冒了?一定是昨天那盆水……这都怪我!”雪莉焦急地说。
“没什么,这不关你的事。”我安慰她说。
“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我上楼拐弯时不该走那么快。把您弄得……”“雪莉,别责怪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要怪,只能怪我和梅丽小姐跑得太快,没注意到你正走上来。”
“格蕾西小姐……”“别说了,雪莉,到此为止吧。”我打断了她的话。
只见她仍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我。
“怎么了?雪莉,我脸上不干净吗?”我故意和她开玩笑。
“格蕾西小姐,您是个好人。”她充满感情地说。
“凭这件小事,你就说我是好人,是不是夸张了点?”我仍然笑着说。
“不,格蕾西小姐,”她把门关上,开始用抹布擦起地板来,“您不知道,她们都这样说呢。”
“她们?”
“我是说蒂娜、海伦、莉迪亚这些下人们。她们都说您没有架子。而且每当我们挨梅丽小姐骂的时候,只要您在场,总会设法维护我们。而且每天早上您还自己梳头,自己整理被子,房间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只要您能做的,您都全做好了。而这些本该是我们佣人做的。”
听了这番话,我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实际上,我做的都是一些很细小的分内之事,她们竟会如此感激。比如有时见到梅丽骂她们,我只是在实在看不下去时才帮帮她们。至于每天我自己梳头,自己叠被和整理房间之类,也只是因为过去长期的习惯而已。当然,我也想象得到,这些在我们那个时代、尤其我所生活的中国被看做是天经地义的普通事物,在他们这样的封建等级社会里,是肯定会让人感到惊讶的。
“莉迪亚说,”雪莉继续说道,“她有一次很吃力地提着一大桶水上楼,正巧遇见您从楼上走下来,您二话没说就帮着她把水提了上去。”
“我看她实在太吃力,顺便帮她一把,这有什么!”
“哪是‘顺便’呢?你本来是要下楼的。再说这本来就不是您该做的事情。”她继续说道,“还有,您总是乐意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