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过山如画-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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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云随喜欢捉兔子。”
“啊?!不允许这样,这兔子可是豆豆的命根子!”
“知道,已有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就这两个角吗?”
“不错,云随曾是牧羊犬,对羔羊挺不错。让兔子装扮成羔羊,云随会对它很好的。”
十七傻愣愣地,回头看到云随正漫步从湖边过来,没有涂上银粉的云随高大黝黑、满口白牙,跟走在它身边的黑小子书九简直就是一对兄弟。云随走到兔子边,低头嗅了嗅……
十七不忍心看了,闭上眼睛:可怜的兔子。忽而又睁开眼睛:“羊是会叫的,兔子不会叫的,云随岂不是会识破伪装?”
“无妨。我已教会豆豆学习羊叫了。”夏泠含笑将箫管重新放在唇边,继续吹箫。
果然,豆豆“咩咩”学了几声羊叫,那云随便收起凶相,轻轻地蹭了蹭那浑身乱抖的兔子。
十七松了口气,说道:“其实,云随还是挺好骗的么。”
“云随不是真把兔子当羔羊了,”书九笑道,“它是看出主人真要保护这只兔子,是在给主人面子呢。”
去!一只狗弄得这么精怪,早晚会成妖怪的。还有这个书九跟千羽一般牙尖嘴利也就罢了,偏还有一副不拘礼的烂漫性情,教人着恼。
十七问:“石头呢?怎么没有看到?”
“接媳妇去了。”夏泠再次停下箫,“今晚我们能够见到他。”
“他从小就特别喜欢婵翼公主。”十七赞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夏泠听得好笑:“从小,他才多大?你上一回带他做沙匪之时,石头已很像模像样了。那婵翼公主还裹着尿片吧?”
十七眼前立刻出现婵翼公主粉嘟嘟一团小屁股,上头裹着棉布的模样,说道:“情意是不分年龄的。”
“今日傍晚让他们两个独处,”夏泠悄悄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十七非常高兴,又觉得不妥,“如此,不太妥当吧?”
“关心一下你的弟弟么。”夏泠又露出一付是非不分的模样。
两个不干好事之人定下窥伺大计,彼此很是和乐。
十七忽然钻入夏泠怀里一通猛翻,夏泠被她挠得发痒,笑道:“做什么?”十七掏出他的软胶:“以后我负责给兔子粘羊角。”“可别将兔子的耳朵给粘住了,这是藤胶,还是比较粘的。”
“我会当心的。”
时光流转很快,湖边不知不觉已滟滟敛满了半池霞光。
赵十七与夏泠悄悄躲在一块湖石的后面。
他们的对面,有一支小小的箫在吹。吹得蹩脚吹得断续,吹得好生难听……可是那又如何?没看到吹箫的那个娃,好认真好深情?
十七说:“我吹箫一定比石头学得快。”
夏泠对此,不置评价。
十七拉着他的手,看着石头与婵翼两个玉人儿一般地端坐在河边,无比神往道:“这就是青梅与竹马啊。”又对夏泠道:“要是你我也如此青梅加竹马该多好?”
夏泠对她的突发奇想,笑而不答。
过了一会儿,十七逐渐看出问题来。
婵翼公主生得一付好相貌,端的是个羌零美人坯子。只是这孩子并非早熟,对于石头予她的那一份深情厚意还不曾领会,因为她目前只有五岁。河边便传来如此的对话:“石头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箫声幽怨地停住了,石头道:“我的箫吹得不好听么?”暗处的夏泠和赵十七同时摇头:难听死了。
“可是我想见阿母。”
“你好不容易过来,多住几天吧。”小婵翼来了,夏哥哥说过只能他一个人带着玩儿,要是哄不住就只能送回去。
“无聊。”
“每日听听箫,看看风景不是很好?”
“没有糖吃,没有羊羔抱,好什么呢?”
石头耐心哄她:“听我吹箫啊。”
婵翼捂着耳朵:“不好听,听得只想睡觉。”
“那是我吹的曲子比较柔和的关系,我从前自己学的时候还容易睡着。”石头擦了擦箫口上的口水,“这样,我给你吹一段《盛云曲》,讲的是盛云城边关将士报效国家,杀敌立功的故事。”
“杀敌?”婵翼颤抖一下,“盛云城的人据说专门杀不听话的羌零小孩。”
“你听谁说的?”
“我晚上不肯睡觉,阿婆她们都这么说!”婵翼继续捂着耳朵,“不听,你这个坏人,吹坏曲子给我听!”
小石头呆住了,这对南煦与羌零族的首次跨界联姻的小恋人,顿时陷入了两国纷争的“爱恨情仇”之中。
“其实……其实,还有许多好听的曲子,《柳枝词》、《山海涛》、《齐民》、《华胥曲》什么都挺不错的。”石头竭力挽回他摇摇欲坠的恋情。婵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在说什么嘛? 我要回家。”
“在这里我陪你不好吗?”
“我要回家!我要阿母拍着我睡觉!”婵翼又累又不满足,索性发起脾气来。
石头也疲惫了:“跟你怎么说好呢?你回去了我们就不容易再见面了。”
“不见面就不见面,我本来就不认识你!”
“……”石头没声音了。
十七心疼石头,问夏泠:“有法子帮帮他吗?”
夏泠摇头:“年龄差太多了,差了八岁呢。”
十七无比沉重道:“那我替石头看好婵翼,等姑娘大了再送给他。”
“你还要不要这样的青梅竹马了?”夏泠笑着算账给她听,“我们之间可差着九岁呢!”
十七将自己的年龄与夏泠的年龄一合计,惊讶了:“啊,你老成这样了!”
“不错,我挽髻之时,你还裹着……”
十七拿水去抄他的脸。
两个人只顾闹,回头发现湖边的情形又发生了新变化,婵翼在轻轻地说:“石头哥哥你别哭,男孩子哭是很丢脸的。你的大人呢,把我们两个小孩子丢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他们是不会出现的!”石头压不住婵翼,心情恶劣。
“是啊,大人什么的,最讨厌了!”婵翼说。石头生活的地方始终比较单纯,婵翼则生活在部落的下层民众间,许多浑话都听在耳朵里。她继续道:“阿婆常说,一到晚上小孩子千万不能乱跑,连自己阿母的帐房也不能随便进去。”
“为什么?”
“大人一背着小孩子,就会干坏事!”婵翼愤怒地捏了捏肉肉的小拳头。
石头也紧张了起来:“什么坏事?”
“我不清楚……”婵翼摇摇小头,紫色的眼睛眨了眨,“有一回我在阿母的帐房外听到阿母和一个男人……”
“做什么?”
“他们喘啊喘的,非常吓人。”婵翼皱起小脸,摆出一个恐怖的表情。
十七听得背上一阵凉飕飕。回头看到夏泠也是若然有思。
香格尔自从为苍木生下小王子之后,苍木就再也没有找过她了,此间的隐情令人担忧。
为了避开这份难言之秘,十七对着夏泠悄悄笑:“我们也背着小孩子,干点坏事吧?”
夏泠还沉浸在婵翼公主的母亲,香格尔的事情上,闻言微微一缓。
十七趁他不留神,扬手在他脸上一挥。
午间她在他怀里取软胶,顺手牵羊将他的卸膏水也取了过来,她将卸膏水涂在他的脸上,着力一擦便感到有无数粉屑落在手中,她将他一把按入水中。
等到他再次从水中现身时,十七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面容。
他许久未见阳光的皮肤略有苍白感,由于在水中略略憋了气,一道绯红很快掠上他的双颊。那双细长的眼眉顿时如同染了黛色,浓碧而深邃。
一潭春水过,两点杏花垂。
赵十七的夏公子实在是个美人。
十七看着他的本来容颜,不免热血逐波迩来。
沉湖
“十七,”夏泠推开她,“苍木和羯库少时便到。”两个人在水中沉浮,夏泠攀住湖石,爬到山石上,将满头银丝遮住脸面。顺手招来云随,让它蹲在自己的身边。他掏出银色矿粉洒在云随背上,缓缓揉开。
一切准备就绪,他转身唤道:“公主。”
婵翼公主闻声抬头,看到夏泠和“银狼”的身影,吓得尖叫起来。石头对夏泠的崇拜之心非常人可以理喻,也忍不住皱着眉头护住公主。
十七轻声道:“你看你,满头白发吓着小姑娘了。”
夏泠对石头说话的声音威严肯定:“将婵翼公主及早送回去。”
小石头出身微贱,父母早亡,跟着不争气的舅舅秦麻子也是过着人下人的生活。
婵翼公主予他来说,是他唯一一个可以有所念想,而又身份比较尊贵之人。
年少无知的他便将她当作梦中情人一般,谁知道真到面前,年龄、见识彼此差异如此之大,此时的情形已经几乎成了闹剧。
石头尚在犹豫之间,婵翼公主已颤颤爬出来,带着哭腔道:“我要回家……我要阿母……这里太可怕了……哇——”
石头拍着她:“你莫哭嘛,你莫哭嘛。”
他的劝慰毫无用处,公主哭得鼻涕眼泪到处都是,石头手忙脚乱,小脸涨红。十七托着脸看他们两个,忽然觉得石头脸红被动的模样很可爱,转头看看夏泠凡事笃定的模样,分外生起憎恶之心,不知何时,能将他折腾得无招架之力呢?
夏泠看小公主跟石头闹得委实不成模样了,带着云随站起来,长发在空中飘动,有着巫魔的隽冷,他声音低沉而有威慑力:“公主别哭了。”一听到他的声音,小公主就不敢动了,只是年纪尚小,犹在难以抑制地抽泣着。
夏泠道:“还哭?再哭我吃了你!”云随在他身边,狗仗人势地沉沉咆哮了一声。
小公主的哭声嘎然而止。
停得太急,她一口吸在嗓子眼里,紧接着猛烈咳喘起来,她又不敢咳,直翻白眼。石头给她拍背,忙得不亦乐乎。
十七悄声指责夏泠:“专会欺负小姑娘。”
夏泠神色郑重,语锋中隐隐有霸气,命令道:“苍木小王和羯库大人都已经到了,石头,你将公主送到他们的随从身边去。”
石头也不愿意婵翼在这里,带着公主连忙离开湖边。远处黑影摇动,是且先部的客人已然到了。石头便带着婵翼走向那边的马群,便有一名女子策马走出来:“婵翼!”
婵翼公主又哭了起来:“阿母!”
银饰褐衣,正是香格尔。香格尔紧紧抱住女儿,被迫将婵翼送到这湖边,她是非常担忧的。
香格尔远远看到了夏泠坐在湖石上的身影。银狼神是草原的一个真实的存在,三十多年前,牧民曾不止一次地在草原深处看到他的逡巡。
因面对银狼神,香格尔不敢多言,抱起女儿向苍木和羯库所在之地走去。小公主忽然从她的怀中挣了下来,迈动两条小胖腿回到石头的面前:“石头哥哥。”
石头弯下腰,婵翼拉住他的衣服:“以后,到我阿母的毡包里来玩。”
石头难掩心中的失望,点头道:“回家去吧。”
十七蹲在夏泠身后,满心多愁善感地叹息着一段“青梅竹马”之恋,就此夭断。她无声地叹了一场,看着苍木下马鞍,甩马镫,一步步向他们走来;再回看,夏泠浑身湿衣,又没有内力将衣服烘干,她的心头忽然因某种幸运之感,而变得十分如意。
她与夏泠能有如今的缘分,也不过是“幸运”与“偶然”,稍一错肩,也许今生就再无了交集。
她嘴角一勾,自己将湿衣徐徐弄干,跪坐在他身边,只字不提帮他弄干衣裳的事情,歪着头拽住他的头发,道:“没想到你吓唬起小姑娘来如此狠心很肺。”
“我是银狼神,当然要有唬人之处。”夏泠轻描淡写地拂开她的手指,似乎对自己吓着了无辜小女孩毫无羞愧之心。
十七忽然一把拉紧他的头发,直摸到他的鬓角之中。夏泠微微一闪,似乎要避开,可是又停止了身形,只是平常地看着徐步走近的苍木与羯库,仿佛对十七的新发现毫无感觉。
十七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在他的头发上反复摩挲:“这个,不是假头发?”这些天,夏泠不肯拿真面目给她看,十七一直以为是他的面容有了改变,因此对他的颜容很是留意观察,竟然忽略了他的头发。
满掌的雪白,银若帛绢,在月光中清幽而皎洁。
十七定定然,跌坐在夏泠的身边。
“别担心,这是我出京之时,为了骗过皇上而服用了丹药。我将毒性逼在头发里所致的。”夏泠见不得十七如此担忧难过的表情,便安慰她。
十七的眼睛里有了泪花:“真的没事?”
“没事。”夏泠说,“可能,寿命略短一点。”
“多久。”
“至少四十多岁吧。”他看着苍木对十七说,“草原人寿命不也不过五十来岁?”
十七从他的湿衣下抄过去,无声地替他将衣裳弄干。
“让石头将婵翼公主引来,从而暴露我的身份与银狼神有关,再将且先部的小王传来,你说,羌零部落会如何想?”
“你本来就是且先部一个令人费解的疑团,放在你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夏泠拉人下水,向来面不改色。
“什么银狼神之类的,也应该是你与羯库联手的吧?草原人寿命既然不过五十来岁,三十二年前的事情,记得的人不会太多。”
夏泠盯着她的笑容,略微停顿了一下:“十七,苍木是你要保的,羯库是我要保的,我们都莫轻易松手。”
十七望着他,柔声道:“我知道。”
她知道了,若没有她与苍木的一段过往,草原之事对于夏泠来说还是很容易上手的。他可以先助羯库除去格萨里,再除去苍木,血洗且先部落,让羌零传承数百年的罗耶氏王族血统重新一统库勒尔草原。
夏泠现在在试着让两个对立之人作出新的选择,十七知道他的可为与不可为。
“斡旋乾坤,却要逆人心行事,我都不知道我会输掉什么?”夏泠还是在笑,水光映在眸子里,十七看到里面有黑黑的痛。
他从岚京诈死出来这么多天,十七此时看着他满头的白发不必猜测,也能感受到,那新帝李墒对他的出逃是如何的震怒与怀疑,他经历过怎样的逃亡生涯。
以他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再去与人周旋,而应当寻一个安身立命之处,调理自身,过一些太平的日子。做沙匪争地盘也好,有心匀衡天下也好,都不是他再该卷入的漩涡。
十七拉起他的手,有点笨拙地给他吃定心丸:“你输什么也不输掉我,行不行?”不管他保不保得住苍木,她都不生气、不在乎,怎么样?
夏泠听出了她的意思,他所求不就是如此么?如果他放任羯库对苍木动手,十七还能与他亲密无间么?两厢对立,异族情仇,对于石头和婵翼公主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幼稚诙谐的笑话。对于他和赵十七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横亘在两人中的沟壑。
好在,双方都在弥合,就连十七,也在为他而让步。
“我还是非常不想,输掉羯库。”他速度很快地轻声道。十七虽然知道他的想法很合乎情理,因立场不同,还是略略泛过一层不舒服。夏泠趁十七分神,潮润地堵了堵她,十七甩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