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丁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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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
道士垂头丧气的靠着墙,含羞草一脸同情的安慰他道:“没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死吗,男子汉大丈夫,挺挺就过去了嘛。”
道士恨不得一脚把他踩死。
道士其实活脱脱的就一杯具,含羞草临出行前五迷三道的教的他各种追女人的把戏,像是什么花钱如流水啦、痞子一点啦、把求婚挂嘴边啦什么的,这样女人才喜欢。其中本意是玩他还是逗他只有含羞草自己知道了。而茶几的道士真的乖乖听话去了,学到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方才中断不听他的。
这出英雄救美也是。含羞草基于道士还没搞定小犯花,极其恶俗的想出这个招数来,不过跟道士只刚说了“英雄救美”四个字就瞬间被一票否决。哦,对,国舅爷也投了一票否决票,是二比一彻底否决。
含羞草憋着气,愣是揪着游医偏要玩一把不可。看过程,游医不怎么配合;看结果,道士非常的不配合!
当然了,主意是含羞草出的,这个国舅爷是假的的几率就直线飙升——此贵重的国舅爷,就是个给人号脉的普通江湖游医,最多是动作灵分点儿、医术高明点,但跟国舅爷绝对还是八竿子打不着。
就像道士该搞定犯花,让她给自己心甘情愿的当搭档一样,此游医就是含羞草该搞定的搭档,不过,含羞草比道士倒霉多了,第一天就莫名其妙的被游医给搞定了,满肚子的实话一股脑全被游医轻描淡写的都给掏了出来,一个字都不少。
素来威逼的、利诱的、撒谎的、作戏的,无所不用其极,就没见过第一天往外吐实话的。所以,含羞草直到最后都觉得这事儿丢人,死活不许人提。
所以,游医有事没事最喜欢讲这事了。
但可怜的是,到最后倒霉的永远是道士。
游医拍拍道士的肩膀,淡淡的安慰道:“虽然含羞草出的主意从来不靠谱,不过这次,倒能保证她离不开你。”
游医说的很对。
他们把国舅爷的大印一亮,又胁迫县太爷死活非要强抢犯花,声势浩大的很快全苦丁镇都知道了。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花娘一看见犯花回来,立刻把早就打包好的道袍塞给她,逼着撵着叫她回去出家,全镇人巴不得都给这个流年不顺的小犯花打掩护,接力赛似的一棒一棒把她往道观里送。
既不听她解释,也不管她是不是想去……
于是乎,强大的、不可抗拒的群众力量,愣是把死活不情愿的犯花硬生生运送到了道观门口。
游医早就算到了这一步,夹着含羞草带着道士就站在这里一劳永逸的等。道士原本还不信犯花真的会来,看见她的时候,惊讶的下巴直接掉下去二尺多长,爪子死死的拉着犯花的手就不松开,两眼更像是中邪了一样死死的瞪着她,目光如炬戳死人的那种。弄得犯花心里直发毛,嫌弃加害怕的差点上嘴咬:“你放手,快放开,不然咬死你。”
道士立刻转成一副如丧考妣的哀怨相:“命犯桃花,你别抛弃我……”
这话说的……真……
含羞草在游医的臂弯里偷笑。游医则仍旧像是在神游太虚般发呆。
犯花尴尬了一下,继续甩,没命的甩,厌恶程度堪比甩开带着瘟疫的老鼠:“走开啊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少胡说八道。”
道士更哀怨道:“你抛下我我会死的……”
犯花瞬间有一种遭天打雷劈的感觉……
无奈啊无奈,犯花不甩道士了,清清嗓子:“那你就,正经的解释一下吧。”
好不容易犯花发善心,道士颠三倒四的一通乱解释。于是,含羞草开始□嘴,游医也不神游了。
于是乎,三个臭皮匠一起说三道四的效果——丝毫不乐观。
犯花对于游医和道士的一齐解释,外加含羞草的插嘴听的是云里来雾里去,半天听下来除了从脚往上开始冷的难受以外,没其他收获。
含羞草已经被游医套了一遍话,把此当做毕生的污点,这回死活不往明白里说,还故意七拐八拐的上天入地说花鸟鱼虫,道士鄙视他一下,他就晃着短短的胳膊说飞禽走兽,道士踢他一下,他就怒了,从游医臂弯里挣脱出来又是满地打滚:“你个没人性的找个有屋檐的地方再说能死吗,要冻死本大爷啊!”
游医一笑,重新拎起含羞草夹在臂弯里:“去我们住的地方。”
游医和含羞草就住在客栈里,被道士嫉妒的念了句:“真有钱。”
游医把含羞草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往桌上一扔,自己坐在床上,在含羞草不忿的跳下来之前,慢悠悠道:“在雪地里滚的衣服湿透的人,不许到床上来。”
含羞草脚下一顿,立刻又开始在桌子上打滚:“你不爱我了,你们都是没义气的,床重要我重要?我要上床去,呜呜呜,我要上床去啊,你们都是坏人,我不理你们了,呜呜呜。”
三个人里只有犯花一副为难的表情,道士和游医理都不理。
道士无视着拉着犯花坐在桌边继续给犯花解释,期间夹杂着桌上这一盆含羞草的吵闹声。
大意就是道士他们一族的族人自古都有这么个规矩——其族人不分男女,只要到了二十又五的年纪,都要经历一份考验,只要是活下来的人,不光可以后半生自由自在,传闻甚至可以实现梦想。
“还什么实现梦想?我们现在的梦想都是想要活下去,等真的活下去了那可不是实现梦想了吗。”含羞草不满的插嘴。
之前,没人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考验,就连现在他们人都出来了还基本是半知半解。只是年纪到了,有人来告诉他们该出发了,目的地在什么位置,各人该去找什么人做搭档,来的时候只是告诉去找人,保证找到的这个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跟在他们身边,至于其他该做什么、准备什么和找的这个人到最后有什么用,他们都是一无所知。
“不过,他们现在倒是知道目前应该做什么了。”游医淡淡出声。
犯花看向道士,道士忙解释他们上次从县衙搬走的时候,黑葫芦不是给了他一只鸽子吗,上面写着要他们这些人去找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个神兽。
犯花眨眨眼,恍然想起道士那时候因为桃子不见那叫一个悲痛欲绝,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奇怪一件事:“找到做什么?抓了,杀了,还是煮了、炖了?”
道士很郁闷道:“就是没有要求也没有规则才叫人头疼,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就连做错了都没人知道。”
没要求、没规则的事情其实最难做。你知道这个找齐是找死的还是活的,还是死活皆宜的?你知道是找到的人才有资格继续下去,还是不管谁找到了,所有人都能继续下去?你知道是每人最多找到一个就够,还是一个人要找齐四个才行?你知道万一一不小心把神兽挂掉了一个或者都给挂掉是不是代表他们这些人全都死定了?你知道这里面需不需要明枪暗箭的干掉几个竞争对手?
……
不知道,他们这一群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被人给了个模糊的指令就得拼老命的往那里飞,还不知道忽闪翅膀是不是对的一样。
犯花对于道士的担忧程度很怀疑:“你貌似出格的事情做了一大堆了吧?我看你也从来没做什么做的胆战心惊的。”
“他笨的能把到手的白虎都放跑了,对他千万不能抱太大希望。”含羞草坐在桌子上,两条小断腿摇晃着,歪着头甜甜的笑,挤兑道士。
“那是那封信到晚了,早我不就抓住它了。”道士有些尴尬的盯着地,突然一拍桌子,一怒而起,吓了含羞草一大跳,“下次再叫我看见那只死老虎,我一定把它五花大绑了抓回来煮汤!”
“别以为白虎像你一样笨蛋。”含羞草继续摇着他的小短腿。
道士也不和含羞草打口水仗,悻悻的坐回去,迟疑的看向犯花:“喏,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那你……还打算继续跟着我?”
就是因为苦丁镇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的无聊,犯花听见这个只觉得有趣的要命,早就憧憬的两眼冒绿光了:“这么有趣,当然要算上我。”
话罢,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来到道士面前,一手掐腰一手指他,“你!以后不许骗我,不许说还俗,更不许说要娶我……反正什么都不许!你听见没有!”
含羞草笑得直打滚:“哈哈哈哈,你居然全都做了,哈哈,好兄弟,小南你真是太够义气、太爱我了,我说什么你都照做,哈哈哈……”
道士埋怨的瞪了一眼含羞草,垂头丧气的小声嘀咕一句:“那连真心的也不能说了吗?”
娘啊,你这是要嫁谁……
道士后悔死了一开始居然听信含羞草的鬼主意,没想到只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就让命犯桃花这么兴高采烈的陪他送死,顺顺当当的和他回去山中小屋继续住,而且兴致好到对之前他的乱七八糟行径既往不咎。
唯一的好处也就是苦丁镇都不知道贵重的国舅爷其实是个丝毫不贵重的冒牌货,所有人都支持险些被强抢了的犯花去出家,其中以花娘的支持最为强烈。
花娘含泪默默的拿了一包银子给道士行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道士小兄弟,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家闺女,千万别把她养胖了,晒黑了,累干巴了……我这个当娘的还等着万恶的国舅爷一走就把她拾掇拾掇嫁人呢。”
自从散财小女娃来过之后,道士俨然已经不缺钱——甚至可以说富足的很。可一当他看见花娘那一包银子,立刻习惯性的往自己怀里揣,被一边的犯花瞧见一顿猛瞪。
道士正犹豫把这个揣了一半的钱袋是揣进去好,还是还回去的好,正为难,就听花娘又道:“那个……我家闺女还是要还俗嫁人的,道士小兄弟啊,你看看,你是不住的离我闺女远点?”
花娘说的时候使劲的瞪着屋子当中的挡帘,明显对它的质地和作用深表怀疑。
道士心不在焉的随便哼哼两声算是回答了,两眼只盯着这个进退两难的钱袋,显然还是钱袋最重要。
犯花听不下去,把花娘往外推,埋怨她怎么和个五蕴皆空的出家人说这个,真是丢死人了。
花娘仍旧不依不饶:“出家人怎么了?出家人就不是人啦?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笨呢。”
其实花娘说的真对,这道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怎么看怎么看都是个假道士,哪来的五蕴皆空,防他简直太正常了。可惜,犯花一直把他当真的,至于那些五蕴不空,就当不拘小节给打发了。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拘小节。
花娘只得自己碎碎叨叨的念叨着不情不愿的走了。花娘走的很是时候,因为估计是花娘能走到了山下的时候外面就开始下鹅毛大雪了。
犯花回来就冲道士伸爪爪:“钱呢?”
道士迟钝的拍拍胸脯:“在我这里。”
犯花差点上去挠他:“给我。”
道士一毛不拔的捂住胸口:“你要干嘛?”
犯花望着墙壁思考半天:“嗯……我要买烟火。”
说书人说到大门大户家过年的时候总会说道烟花啦、炮竹啦什么的,说的那叫一个漂亮吸引人,炮竹谁家过年都买得到,但是烟花犯花从小就没看过,一直向往着大雪天里能看见烟花。
道士皱皱眉,满脸的不乐意:“买那东西干嘛用,浪费。”
“那是我家的钱!”犯花急了,眼见就要冲上去抢。道士忙摆手讨饶:“行了,行了,你别闹,我给你买还不行吗。”
“我要自己买去。”犯花挑眉不信任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克扣我们家的钱。”
“你买?”道士哼哼一声,“这地方也得有人能卖给你。”见犯花一脸的失望,一手掂量着自己的钱袋,一手去摸花娘拿来的钱袋,还是舍不得,犹豫道,“你不看就不行?非弄这麻烦事。”
犯花没吱声,除了冷哼就是恶瞪,看架势明显是你敢不去以后绝对没好日子过。
道士满脸苦恼,只得缴械投降:“好吧,好吧,我去给你找去。”
犯花瞬间转为甜甜的笑,催促道士:“去呀,快去,现在就去。”
道士露出悲哀的可怜相,指着窗外:“已经开始下雪了……你让我现在就去?”
犯花小媳妇状掐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明年?你可是要经过重重考验活下去的人,下雪天买个烟花而已,要不要不一副要拼死的架势啊。”
道士唉声叹气一阵子:“真不把我们当人看……”偷偷瞥着犯花见她丝毫不松口,只得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犯花不屑的哼了一声:干嘛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样子,我们还不是常常大雪天跑出去打雪仗,下下雪又不会死。
雪虽然很大,但一炷香之后就停了,犯花一个人又是无所事事的望天,蓝蓝的天空连朵云彩都没有,通透的好看是好看,但是看久了更没意思。犯花无聊之余,看见门口那个被道士抠的只剩下胡萝卜鼻子的可怜雪娃娃,便起了兴致,蹲在雪地里给它堆同伴玩。
可一个人到底没意思,犯花滚了个小雪球就不怎么愿意玩了,想把小雪球往雪娃娃脑袋上一放就回屋去。
刚站起身来,就感觉有东西再拽她的裙子,低眼一看,眼睛一亮:“咦,你怎么回来了?”
是和她一起堆雪人的那个花衣服小女娃,还是那身碎花衣服没变,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头顶上还有没化的雪花。
“堆娃娃,堆娃娃。”小女娃兴致勃勃的蹲在地上拍雪地,仰着头开心的瞅着犯花。
有人陪了,犯花也很开心,把大雪娃娃脑袋上的小雪球拿了下来,一脸欢快的继续在雪地里滚雪球,小女娃显然比起自己捏雪球更喜欢滚雪球,伸出小手来抢犯花手里的半成品,犯花也不跟小孩子计较,小女娃一抢,她就顺势把雪球给她了。
小女娃开心的抱着雪球,一抬头,看见那个只剩胡萝卜鼻子的可怜大学娃娃,哭丧起小脸开闹:“雪娃娃的眼睛不见了,雪娃娃的嘴巴也不见了,呜呜……都不见了,都不见了。”
犯花对于闹腾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手足无措道:“那你就……再找新的眼睛、嘴巴安上去呗。”
小女娃更不依,眼睛里大滴的眼泪滚出来:“姐姐是坏人,姐姐抢了雪娃娃的眼睛和嘴巴……姐姐坏,我再也不跟姐姐玩了!”说着举起雪球往地上一摔,摔得雪球一松,散开了一半,儿小女娃哇哇的哭着一扭一扭的跑走了。
别看小女娃小短腿,跑起来速度却不可小觑啊,犯花追几步愣是没追上,硬是让小女娃跑没影了。丢人啊丢死人了。犯花决定这件事打死都不说出去。心里顺便还把道士从头到脚骂了一遍——本来东西都是他拿走的,害的犯花被小女娃讨厌,骂骂也应该。
犯花看了看地上无辜的可怜雪球,惋惜的叹了口气,前脚刚刚跨进门,猛地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受惊,就见道士从她身边挤过去,冲到桌边抓起茶壶也不用茶杯直接往嘴里倒,喝了没两口就呛了,放下茶壶咳了两声:“我的天,这么凉。”
犯花站在门口掐腰瞪他:“这么快?你用飞的啊!”
道士喘了两口气:“你看你,急什么。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要不要先听?你要是不愿意听我就再下去不就得了。”
道士无比纯良的看着犯花:“喏,你看你是先听还是先撵我?”
“你都坐那儿了,我还能不让你说?”犯花翻了个白眼,“你说吧,快点。”
道士特意站起来,深吸两口气,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