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传 作者:海带结(晋江2012-08-13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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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核桃
过了几日，又有访客，居然是卫立荷在宫中时的宫女，卫立荷本不愿见她，无奈宫女拿出了某样东西，却害得她不得不见。
“宁王殿下派人在城里找到奴婢，问奴婢公主平日里最喜欢什么，奴婢不敢隐瞒，就告诉宁王殿下公主最爱吃山核桃，还爱自己动手剥，有一套金夹子金镊子金勺子金针，恰好有个侍卫在旁边，说那日在宁秀宫收拾东西时见过，当时不知那套东西是做什么的，也没有上心。
“宁王殿下听说，便追查下去，说有个士兵看是金的，便私自藏了。”
然后宫女打开带来的锦缎盒子，还是一整套金器。“这却不是那一套了，”她又说，“宁王殿下说那套东西入了下人的手，不干净了，便叫人照着那个样子，给公主重新打了一套。殿下又买了山核桃，让奴婢送给公主。”
卫立荷仔细看那一套金器，难怪她前几天在让人在箱子里仔细找过，却没找到，不过司徒穆远送来的这一套，新打出来，肯定是赶工的，多少都有些毛糙，不免又心疼自己失掉的那一套，光滑圆润，原就是内造的上品。
然而，有山核桃吃总是好的，她便迅速赶走了那侍女，留下了金器和山核桃，又派了个侍女，代替她去向司徒穆远道谢。
而卫立荷自己，也在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她的月信没有按时到达，便知事情有异，自己虽不说明，但拖到破城后二十三日，十个医生中有七个，都说有五成把握确诊公主已然有孕。
皇帝的圣旨随即便下到了安顺侯府，卫立荷只得接旨。
婚期定在二十日之后，卫立荷也明白，皇帝等得时间确实也够长了。
又过了两日，司徒穆远才过来，“上次给公主送来的山核桃并非上品，这一次是我重金购来的，便送来给公主。”
“不是上品么？”卫立荷面前的小碟中，放着最后几个，“我吃着觉得挺好。”
“公主尝尝这次拿过来的吧。”
卫立荷便自己动手夹开了一个尝了尝，山核桃有很多种类，这次送来的这些，虽说是上品，味道却不是她所喜欢的。
一抬头，却看见司徒穆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两人目光撞上，立刻便都低下了头。
一时无语，似乎过了许久，司徒穆远才又打破了沉默，“我听医生们说，吃这种山核桃对身体好。”
卫立荷只是轻声答应了，没再说话。
只听司徒穆远又说道，“核桃这种东西，我们行军打仗在山里也吃过，却不如公主精细。”
说罢便叫走到桌边，一手一个，把桌上的几个核桃全部拍碎了。
卫立荷便有些惊奇，她从小爱吃山核桃，甚至为那坚硬的外壳，弄了一整套工具，却没想到还有人轻轻松松便能拍碎。
待凑上去一看，便又不满起来，“宁王殿下，你把核桃仁都拍碎了。”
司徒穆远一愣，卫立荷已经又拿了一个核桃，慢条斯理的夹着。
等夹好、剥开，司徒穆远才发现，大约是长久练习的关系，卫立荷的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外壳恰好被夹到能够轻松剥掉的程度，但果仁却丝毫无损。
再看看自己那些拍的粉碎的，便诚心诚意的笑道，“公主这一手，却真是难得。”
卫立荷这边已剥出了核桃仁，正要往自己嘴里送，听司徒穆远这么说了，便递过来，“殿下不尝尝么？”
司徒穆远几乎是本能的伸脖子，便想就着卫立荷的手吃了，突然意识到不可唐突了佳人，却又赶紧讪讪的缩回脖子，伸手来接。
司徒穆远这一瞬间动得念头，卫立荷当然无法知晓，只看着他吃完了，心想这一次拿来的山核桃也并非自己喜欢的味道，便索性做了好事，又多多剥了一些，全拿给司徒穆远吃。
于是直到司徒穆远告辞离去了之后，卫立荷方才想起，她似乎该对他说些什么，奈何全部忘记了。
司徒穆远就没再来过，直到大婚的那一天。
又过了数日，皇帝派往帝都送信的使者已然回来复命。从宫里派来的内侍和宫女，太皇太后给宁王妃的各种赏赐，皇家司礼监的礼官，一整套亲王和亲王妃的仪仗等等，陆陆续续的穿越都兰山脉，送到宁城来了。
宁王殿下的两个妾室也到了。
安顺侯夫人的情报有误。其中一个叫顾氏月华的书馆先生家女儿，前年曾经怀了孩子，虽然后来小产了，却也能够她被升为如夫人了。
另一个叫严氏清芬的，说是七品小官吏家的女儿，选进宫做了几年宫女，又被指派到靖阳王府做王爷的贴身宫女，抬成妾也有五六年了，比顾氏还早，却始终没生养过，依旧是妾。
不过按照帝国的规矩，王爷家里的如夫人和妾，都一概是叫夫人的，由此看来，安顺侯夫人弄错了，到也情有可原。
在卫立荷所受过的教育中，对“妾室”这个词是完全陌生的，她是公主，将来的丈夫似乎该是驸马，卫国历朝历代，还从未出过敢纳妾的驸马。
等她母妃离世了，把她嫁给司徒梓竣做妃子的设想始终没有成为现实，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教导她，如何去为妃为妾。
因而她也就只能记住这两个名字，当然，还有她们的家世。
但顾夫人和严夫人很快就到安顺侯府来拜见王妃了，她们还带来了两个内侍四个宫女，都是太皇太后派来专门服侍宁王妃的，于是也需要在侯府里安顿下来，按照帝国宫里的种种规矩，为宁王妃准备婚礼。
两位夫人都穿了命妇的正装，一样的深蓝色，不过头上插戴的多少和蔽膝的颜色是不同的，这
对卫立荷有利，只从服饰上就能分清楚两人。随后她就发现，她其实是挺喜欢这种蓝色的，因而很遗憾，显然作为亲王正妃，她是不可能再把这种颜色穿在身上了。
那严夫人原是宫女，举止气度，都强似顾夫人。只见她径直走到厅中央站定，一脸严肃开口道，“传太皇太后懿旨，卫立荷公主接旨。”
站在最后的两个宫女捧了跪垫走上来摆下，卫立荷只得再从主位上下来，跪倒在地叩首，一边心中腹诽不已，这两人看来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否则，为何之前不曾先说清楚。
其实懿旨没什么特别内容，无非将德言容功再事无巨细的要求了一番，因而足够长，卫立荷双腿跪得酸麻，等懿旨宣读完，要有个侍女过来扶着她，才勉强站起来。
“公主辛苦了，”严氏便陪着笑，“请公主上座吧，我们姐妹该给公主行礼了。”
012 妾室
两个宫女再次把跪垫摆好，那顾夫人和严夫人，便跪了下来，这回却改口了，说的是“妾身拜见宁王妃殿下” 。
那严氏之前一口一个“公主”，卫立荷到却没什么怨气，她现在本来就并非宁王妃，如若她明日死了，那墓碑上当然就只能写“公主卫氏”。而这两位夫人真把她当做宁王妃来拜见，她反倒觉得别扭。
这种别扭使得卫立荷不由自主的把之前的不快都扔到了脑后，于是等到两位夫人跪叩礼毕，她也只得随着她们客气一下，“两位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必如此多礼。”
那顾氏只是微笑点头，而严氏却回道，“王妃太客气了，在王妃面前，我们怎敢妄称夫人，只求王妃若能叫我们一声妹妹，已是莫大的荣宠了。”
卫立荷并不知道荣昌帝国其他亲王的府里，正妃是否呼妾室们为妹妹的，但她是公主，眼前这两个女子要想做她的妹妹，至少现在是不可能。
因而卫立荷甚至都没有笑，“我现在还并非是宁王妃，尚不可称呼两位为妹妹呢。”
一时间便冷了场，安顺侯夫人赶忙叫侍女端了茶和点心来，请两位夫人品尝，气氛才似乎好了点儿。
卫立荷抬头看看，那两个内侍四个宫女还站在当地，这时候有个机灵点儿的内侍便赶忙上前，
“宁王妃殿下，奴婢们也该给您行礼呢。”
方才的懿旨里也提到了这六人，说是赐给宁王妃的，因而等他们行完了礼，卫立荷便问他们，是不是就此便在安顺侯府住下了。
“那是当然，”回答的还是那内侍，“奴婢们从此就是王妃您的人了，您去哪里，奴婢们就跟到哪里。”
卫立荷便笑了，作为嘉奖，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明慧，”那内侍嘻嘻笑着。
卫立荷点了点头。便又转向两位夫人，“顾夫人，你们在宁城住得是否习惯？”
顾氏连忙点头，“能住到王爷身边，已是很好了。”
“我什么都不懂，”卫立荷轻描淡写的笑了笑，“以后还是要靠两位夫人多多服侍王爷。”
然后她又对安顺侯夫人说，请她给那六人安排下处。
那严氏看了看顾氏，她便又陪着笑，“王妃，王爷叫我们来多陪陪王妃，他自己公务繁忙，不得空闲呢。”
“王爷费心了，”卫立荷低声答了一句。
安顺侯夫人又出来打圆场，“我们公主对帝国宫里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两位夫人不如多说些？”
顾氏刚要开口，严氏突然抢着笑道，“我们可不敢随便说什么，反正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是极好的人，王妃看她们的赏赐，也能略知一二的。”
此话一出，又冷场了。卫立荷只是皱了皱眉，看起来这严氏不足为惧了，倒是顾氏显得城府颇深，却也难怪一个书馆先生家的女儿，能做到亲王的如夫人。
而等到两人告辞离去之后，安顺侯夫人却是从另一个角度赞同了卫立荷的观点。“顾氏夫人既然先前怀过孩子，就很有可能再怀上，”她强调着，“倒是那个严氏，这么多年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么这辈子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至于公主您，我早就听相师们说过您是多子多福的命，”她笑了起来，“我觉着您只要能平安生下这一胎，日后必然能再给宁王殿下生儿育女的。”
司徒穆远么……卫立荷才发现，她似乎从未想过如此天经地义的事情呢。
白天从两位夫人嘴里没问出什么，安顺侯夫人自己，大约还是颇为好奇的，因而到了晚饭后，她就对卫立荷说，能否叫那两个内侍四个宫女都过来，让他们说说皇宫里的人物们。
而卫立荷其实也有个问题迫切想知道，想了一下，便说只叫那明慧过来即可，“若他肯说，一人也就足够了。”
小内侍明慧果然是有问必答，只可惜他进宫之后，就呆在御膳房干了三年，天天去各宫里送饭，宫里的头面人物是都见过，但除了相貌之外，他能够说出来的几乎也全都是道听途说。
即便是只说相貌，明慧的回答也很让人不满，说窦皇后是色艺无双，但安顺侯夫人问他皇后和眼前的宁王妃比哪个美，他却还是连连摇头，说自己真是说不准。
又问他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虽然现在是皇后执掌中宫，但所有人似乎都习惯了太皇太后常常在某件事上横加干涉，至于皇太后，据说她身体不好，一年到头呆在自己宫里，鲜少露面。
而且，太皇太后去年刚办了六旬万寿庆典，身轻体健，人们都觉得，她至少能活到嫡重孙诞生的那一天。
那么这就说到了眼下荣昌帝国后宫中最大的政事了，窦皇后嫁进宫这么些年，只生了一位公主，除此之外，是有几个妃嫔给皇帝陛下生下子嗣，遗憾的是，小皇子们的眼睛都不够绿。
“那么这对于窦皇后来说，肯定不是遗憾吧，”说到这里，卫立荷也笑了起来。
“是啊，”明慧连连附和，“窦皇后的曾祖母是帝国的和孝公主，和孝公主的眼睛也是碧绿色的，奴才曾听太医们说过，皇后的子女们是碧绿色眼睛的可能性，要比那些妃嫔们都大不少呢。”
“窦皇后生的那位公主的眼睛呢？”安顺侯夫人又问。
“端静公主？”明慧摇摇头，“她是黑色眼睛。”
就这样很随意的聊着，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卫立荷所关注的那一个问题，还是没着落。
这样等着，安顺侯夫人，似乎也终于想到这一点上了。
“明慧啊，”她笑嘻嘻的问，“那位太皇太后，对我们公主和宁王殿下的这场婚事，都有些什么评价啊？”
明慧很仔细的想了想，“据奴才听说的，太皇太后似乎挺满意的，说宁王殿下终于能安个家了。”
这倒是和司徒穆远所说的能对上了，安顺侯夫人却还不得要领，因为卫立荷肯定不会把两人谈话的内容告诉她。
现在正是问出她自己那问题的时候了，卫立荷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慧，太皇太后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奴才不明白……”明慧果然迟疑了。
“那么你知道么？”卫立荷继续问。
“奴才是知道的，”明慧一下子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而且王妃殿下您就放宽心，我听说，皇帝陛下下了封口令呢。”
连这小小的内侍都听说了，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卫立荷随即就想到了这一点，然后是另外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013 嫁娶
许多年之后，现在叫做宁城的那座城的居民们，但凡谈论起第一代宁王妃的婚礼，他们之中的不少人，依旧会唏嘘不已。
一直以来，豪门婚礼，历来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们看热闹的好机会，更何况在这位美丽的公主新娘之前，她那三个哥哥的婚礼，已然让全城居民津津乐道了许久呢。
然而，这一次的婚礼，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有人愿意上街去看热闹，最后还是里长挨家挨户的催促了一番，众人才勉勉强强的站到了街边。
这婚礼排场已然足够大了，骑在马上穿着吉服的新郎宁王殿下，也确是英俊潇洒，新娘子卫立荷公主的嫁妆也够多，一担子一担子的，足有百十来担，这些本都是再好不过的谈资，但被问起来，十个人中间，到有九个，会大摇起头——这哪里是办喜事啊，一点儿喜庆劲儿都没有。
而剩余的那个人，则会压低了声音补充道，“这还只是街上看到的呢，我听在宁王府里负责上菜的某某说，那婚宴上的情景，简直糟糕透了！”
事实上，这样的婚事，嫁娶双方都存了心思，自然不能指望有多热闹。
故卫国的降臣们，接到了喜帖的，除了李老丞相称病未到之外，其余一个不落的坐了个整整齐齐。然则人是到了，礼也送了，却都是不自在，其中有些人，想着可怜的立荷公主父兄殉国，自己为宗嗣而失贞，却还要在一月后出嫁仇人，情何以堪，便连带着厌烦起这婚事；却也还有一些全心全意归顺帝国的，本想借着婚礼表现一场，却又担心太张扬忤了帝国皇帝的意，便也就安份了下来，大家一起坐着不声不响的喝酒吃菜。
故卫国的安王爷，现在已然是荣昌帝国的安顺侯了，算做女方的家长，陪着皇帝和宁王坐在主桌上，这却要比那些卫国旧臣们，更加辛苦上几分，又要对皇帝和宁王小心谨慎的陪着笑脸，又要应付周旋上来进酒的帝国官员们，然而心里不快活，却是没法掩饰的住，宴席到一半便醉了，让人搀扶了下去。
理论上荣昌帝国的官员们总该轻松愉悦些，其实不尽然，在座的一多半是随军出征的武将，在军中粗枝大叶惯了的人，和皇帝一同坐席，也都不自在。更何况军人心直口快，眼见着自家文武全才相貌堂堂的嫡亲亲王，到娶亲时连个黄花闺女都捞不到，还要替别人养孩子，便又要加倍力气，去管住自己的嘴，切不可骂出声来。
因而这一次的婚礼，始终弥漫着一种压抑气氛，进酒什么的，与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