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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花颜错.几重花落几重棺 作者:柳扶疏(文秀网14.05.31完结)-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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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闭眼的一刹那,仿佛有微风掠过,空气中不知从何处飘来零星的梅花,落在她的衣襟上,倏然隐没。
她莫名地感到,那些花朵,来自他垂下的眼睫。
再抬眸时,那双男子的眼睛,那双不曾看透的眼睛,如镜花水月,已然不见。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此刻。

☆、二十、惊变(5)

在这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在异界与楚延歌重逢,得知他平安无事时的心安;见他因救明珠而被困与美人桥上,身处陷阱时的担忧;见到奇怪的傀儡娃娃,被小吟袭击时的意外;还有,得知一些事情时的平静。
是的,平静。
她从不知道在听到那些话语的时候,她竟可以那样安然地接受它们,仿佛在心里她其实已*待了它们许久,只等着出现的一刹那。
那些事情,叫做真相。
说是真相,其实是针对谎言而言,是针对戏外而言。若是有人一生都是戏里,他的生活便不会存在真假虚实之分,自然便没有谎言,也不会存在所谓真相。
可那个人,却将一个掩盖戏台的帷幕生生撕裂,将真相呈现在她的眼前,即使那些她不曾知晓的事情有多么不堪。
——在小吟袭击她之前,她已经早有防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个孩子不一般的呢?可能是她出现在沧叠园中的时候,可能是在落花幻境的时候,也可能是更早,在第一眼见到小吟的时候。但是,若说到怀疑,则是在来到若虚界之后。
美人桥上的那声叹息将众人推入了危险的境地,在排除了楚延歌与明珠的可能性后,阿棺怀疑的对象便自然而然落在了小吟的身上,只是想到小吟并不会说话,所以一直不敢断定,但她也因此对这个孩子多加留心。正因如此,在小吟趁傀儡娃娃分散了阿棺注意力而袭击她的时候,阿棺并未中计。那股带着凉意的麻木之感还未散开,就已经消失。
阿棺虽早有防备,但表面上仍装作中招昏迷,来看一看小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同时发现,在小吟攻击她的同时,自己的身体力有另一股隐隐的力量在保护着她,那力量如水般温柔,如水般纯净,仿佛带着隐隐梅香。
她想到那个在她眼前消失的男子,想到他闭眼的刹那,零星散落于她衣袂的花朵。
接下来的事情如她所见一般,湲姬、楚延歌、暮离俱都出现,小吟的记忆展现在众人面前。
将一个人的记忆展现在众人面前未免太过残忍,尤其是那个人只是一个孩子。那些心底最深处的情愫,从不曾让任何人知晓的过去*裸地呈现在眼前,犹如经历一次死亡,痛到麻木昏迷,然后再次因痛楚而清醒。
那些记忆中纠缠了最深的痛苦和挣扎,同时也融入了另一个人的记忆,爱,和恨。
那个人,是魅儿。
小吟不会说话,但魅儿会。原本了无生气的元魄珠在那个雪夜被鬼影侵入,给其中注入了死灵的阴暗之力,那些力量令魅儿苏醒。在进入若虚界的过程中,雪灵阵强大的力量使得元魄珠之中已经苏醒的魅儿,脱离珠子,彻底重生。
她,进入了小吟的身体。
魅儿本以为她可以轻易地控制这个孩子的身体,没想到小吟的意念之力十分强大,一直在抵抗,和她争夺着这个对这个身体的控制权。
但终究,魅儿占了上风。
已吸收了鬼影之力的她已同先前大不一样,她不再是一直弱小的小鬼。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着无穷的力量,那些力量如火焰一般燃烧着,想要将有的一切吞噬殆尽!
魅儿是那样恨阿棺,那样的恨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来自于什么时候,却深入骨髓。她恨不得用一切的机会报复眼前这个女子,不管任何时候。
所以,在小吟的身体里,她发出了那声叹息。
不错,红颜薄命。
身在若虚界又如何,没有死亡又如何?她要的不是她死,是让她生不如死!
然而,当那个人看着她,看着已经不成人形的她时,一声淡淡的叹息。
你,这是何苦……
他知道的,在他叹息的一刹那,她就明白,他已经知道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一笔交易,和自己,和灵魂。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一个未知的结局。
她忽然有些庆幸此刻的自己无法回答,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叹息而不是诘问。那一句叹息,让她心中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甘,逐渐变凉。
她不能说话,身体中那犹如地狱之火一般的能量在逐渐减弱,但她知道,它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不为人知地燃烧。
此刻,烟雾禁锢之中,魅儿看着不远处立着的阿棺,无声冷笑。
不知为什么,阿棺忽然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神色也有些恍惚。当视线触及身后时,她忽然脸色一变。
湲姬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同时不见的,还有原本昏迷不醒的明珠!
心念一动,禁锢着魅儿的术法便有了些松动,白雾骤散,魅儿趁此机会破咒而出,倏然便不见了踪影。
须臾之间,巨变陡生。

☆、二十一、浮生(1)

花开如梦,花落如风。
再次来到凝碧的深潭时,漆黑之中的那一星光华比平时聚合,也黯淡了许多。随着她脚步走近,莲花缓缓绽开,满室生辉。
“这几天你来得很频繁。”莲花之上的女子看着她,说道。
湲姬没有接话,她伸出手来,掌心里有着一朵小小的莲花,已是含苞,还未开放。
“这是……”
“在这幽深潭底许多年,你也一定寂寞了,不如给你找个同伴吧?”湲姬看着手中的那朵花,笑道。
流湘一向平静的脸上骤然出现震惊之色:“湲姬,你……”
“我说过,他所在意的,我必将去毁灭。”
湲姬的另一只手抚过莲花,手指所过之处,花瓣变得半透明,在她同样半透明的掌心上,仿佛要融为一体。透过花瓣,流湘看到花朵之中有一个女子的容颜,她闭着双目,似是在静静沉睡着。
那是明珠。
“这,就是那个人现在最为在意的人。”
“阴女。”流湘只看了一眼,便下出定论。
“是啊,阴女,和你一样的阴女。一出世便背负着诅咒,和你在一起没有好结局,所有的人都终将离你而去,你注定孤苦无依,永世孤独。”湲姬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报复一般地说着,看着流湘的脸色随着这些话语渐渐变得悲伤。
“可笑我当年明知你是阴女,却仍待你是朋友,是知己,最终落得如此地步,当真是活该!”湲姬的眼中闪烁着恨意,又很快化作解恨的笑,“不过,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在这幽深地底,你多么痛苦!”
“我不痛苦。”
“不,你痛苦!”
“湲姬,”流湘看着眼前女子因愤恨而微有扭曲的脸,说,“痛苦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痛苦?哈哈,你竟说我痛苦!”湲姬大笑,“我可以操纵鬼影,我可以杀人挖心,我有阿亮陪着我,我可以将你囚禁于此,我所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我还有什么痛苦的?”
“你痛苦,是因为你无法放下那些过去。”流湘顿了顿,“那个孩子,你还是将他唤作阿亮。”
“那又如何?”
流湘摇摇头,不语。
湲姬冷哼一声,烟纱般的袖子一扬,那朵巨大的莲花便悬浮起来。流湘似是知道了她要做什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叹息,闭上双目。
花瓣缓缓合起,那些莹白的光芒也被包裹其中,些许微光自未曾完全合起的顶端透射出来,远远望去,犹如一柄雪白的利剑一般。
湲姬的眼神忽然间恍惚起来。
“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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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胭脂楼的一间密室内,悬浮于空中的男子睁开双眼,也轻轻吐出了同样的一句话。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身畔黑白两色的气体倏然散开,又缓缓聚合。
这样一句仿如梦呓的话语,一句遥远的叹息,一个心底深处永不可忘的执念,一个在日日夜夜将他折磨,永不可的梦触及的梦境。
那是梦,却比现实更加真实。
因为,它原本便是曾经的一段现实。
四周黑暗沉默,仿佛一切都已经死亡,他包裹在这样的死亡之中,生气也仿佛已经不复存在。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悬浮于半空中,身畔的黑与白如同昼夜交汇,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形状,将他包裹在内。
就像那些,永不可忘的曾经。
他微一扬手,云海顿时化作无数张人的容颜,面容苍白,唯有眼睛出奇的黑,看似毫无表情,却仿佛有无数种表情。喜,怒,哀,乐,所有的情愫在那一张张静止不动的容颜上跳跃着,变幻着,牵扯着那些容颜一同变动,诡异地扭曲。
霎时间,所有的容颜都变成愤怒的表情,向他冲去!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嘴角甚至浮起一丝微微的笑意,随着那笑意一起涌出的,还有鲜血。
血液,炽热,殷红,一滴滴从他嘴角涌出,却没有滴落在地,而是浮在空中,宛若一串珊瑚色的珠链。
所有的容颜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兴奋起来,仿佛发现了珍馐美味一般,疯狂地向血液冲去。甚至有一张女子的容颜漂浮在了他的唇边,妩媚而贪婪地吮吸着那仍旧带着他的体温的血液。
男子的目光陡然一冷,一挥袖,珊瑚色的珠链宛如一排暗器般向四周散射出去,所有的容颜都被击碎,化作烟雾,却又在不久之后重新凝聚起来,蠢蠢欲动。他无心再与它们耗费时间,推掌而出,五指微屈,而后缓缓向后收回,那些容颜亦随着他的动作被拉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再靠近。
他微微张开了嘴。
原本四散的容颜化作一条细线,每一处都是黑与白的缠绕,全都涌向他的嘴而去。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它们吸引着、束缚着,无法逃脱;又仿佛隐藏着终极的乐园,世间最珍奇的宝藏,令它们争先恐后地往之而去。
喉间有奇异的感觉,初时是冰冷,再后来是灼热,最后是一种清晰而尖锐的痛楚。那痛楚犹如一把冰刀,滑落至五脏六腑,深深斩入其中,又渐渐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是的,融为一体。
这些气体幻化而成的容颜,都是怨灵。
人若死于灾祸,体内怨气囤积不散,便会形成怨气。即使逝者已经去往冥界轮回,但怨气依然会缭绕于死时的地点上空,久久不散。怨气有黑白两色,白色的为悲伤,黑色的为愤怒,便是人临死之前的悲愤所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颜色的气体,分别代表不同的情愫,但都已随着逝者的死亡而消失,唯有怨气因秉性奇特,因而盘旋不散。怨气寻常人肉眼无法看到,也不会对人有所危害,是日久了,悲愤渐淡,便会逐渐散去,但若是被懂得魂魄之术的人吸纳控制,则大不一样。怨气会在术法的作用下凝聚成为怨灵,敛聚阴戾之气,成为恶灵之属。
懂得魂魄之术的人并不多,深谙怨灵之道的则更少,江湖之中唯有一种,那便是——渡魂师。
渡魂师,多么神秘的三个字,就像他同样神秘的过去。没有人懂得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种身份,在这之前,他的身份是无数江湖中人所仰望而不可企及的,那样意气风发,带着凌厉锐意的称号,凝幽阁二阁主。
如同他的名字,宛若清风流水白雪飞花般的三个字,箫映弦。
当这个称呼同他的名字不再联系到一起的时候,震惊的不仅是凝幽阁,还有整个武林。

☆、二十一、浮生(2)

关于这段过往,武林中流传着太多太多的版本,知晓其中真正缘由的却没有几人。人人都知道凝幽阁二阁主因一个女子而放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有人赞他真性情,有人蔑他假丈夫。江湖流言纷至沓来如同洪流,然而一个人的心若是坚定,那么任何的流言,都只能算是蚍蜉撼树。
凝幽阁总坛,在那间他与阁主曾无数次商讨过阁中大事的密室内,他单膝跪下,视线看着下方。
他的面前坐着的,是那个睥睨天下的人,是那个与他年岁相当却令他心悦诚服甘愿为之效力甚至付出性命的人,凝幽阁主。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于这个人,这个仿佛可以看透世间百态沧桑万物的人,名字于他而言毫无用处。他从不需要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那一身即使刻意压制都无法隐藏的王者之气,便会使任何接近他的人从心底里感到畏惧,以及服从。
因畏惧而服从,服从,却不仅仅只是因为畏惧。
心意已决的男子跪在那里,沉默着,他的双手伸过头顶,捧着一柄剑。那是他曾经用之开拓出一片血色天地的剑,阁主亲自授予他的剑,他曾将他佩在腰间,放在枕边,只有它才能让他在着充斥着血戮杀伐的江湖中感到些许安心。
然而如今,他却将它捧在头顶。
他不再需要它,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一个让他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并不只是为了杀戮和做戏的人,一个让他愿意为她斩断所有的过去,重新将这生命置于阳光之下,而不是黑暗之中的人。
她的名字,如同她所酿出的酒,萦绕着令人心醉的芬芳。
流湘。
从在心里认定她的那天起,他便只穿白衣,只因她说一句,她喜欢。
锦衣华裳,珍馐佳肴,他都可以弃之不顾,因为在他心中这世间唯一和最珍贵的,是她,也只是她。
情之一物,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心情忐忑地跪在阁主的脚下,等着他发怒,或者一招取走他的性命,无论结果如何,对于这条最终选择的路,他都无怨无悔。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阁主的语气竟是如此平静,不现一丝波澜,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
“映弦。”
映弦,他的名字,只仅仅两个字,便让他不可克制地颤抖,从身到心。
许多年了,许多年了,阁主上一次唤出他的名字,是他刚入阁的时候。自从进入阁中,尤其是身居二阁主之位后,虽然时常与阁主商讨阁中大事,但阁主从不会唤他名字,甚至根本不曾称呼他。事实上,阁主不会称呼任何人,但他说的每一句话,该明白的人都会明白。
听到阁主唤出自己的名字,跪在地上的男子心里已然明白,此生,凝幽阁这三个字,再也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你与她,打算何时成亲?”
他一愣,随之恭敬答道:“下月十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万万不曾想到,下月十五,月圆之时,等待着他的,却是注定的分离。
从密室中出来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路遇先前下属,仍是恭谨地唤一声“二阁主”,他只是微笑,并不作答。只有他自己明白,从这一刻起,他生命中最终要的转变,已然完成。
此生,此身,都只为一人,永不可更改。
流湘与他相同,都没有别的亲眷,但他执意要给她一个名分,因此成亲必不可少。他未曾邀请任何人,但依然紧张而小心地布置着不大的房间,她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微微含笑。
他舍不得见她太过劳累,有时会帮她酿酒,她原本不愿,却拗不过执意而为的他。曾经持剑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酿酒用的百花,将它们分批分次地撒入半成品的酒中,他的动作看上去有些略微地笨拙,他却那样认真,就像一个执着的孩子一丝不苟地做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她看着看着,便落下泪来,泪水滴落到一个精致无比的酒坛中,那里是她最为珍视的一坛酒,只为他一人而酿。
它的名字叫做,桃花醉。
他慌了,从未有任何事情让他这么慌过,他手足无措地哄安慰她,她的泪却更加汹涌,如断了线了珍珠,滴落在酒坛中,泛起小小的涟漪。
过了一天,她让他将那坛酒倒掉,它的里面已经落入了杂质,无法继续酿造。然而当他来到酒窖,那坛酒不仅没有坏,色泽反而变成了剔透的桃花色,芬芳扑鼻,只是那芬芳里,却萦绕着隐隐悲伤的气息。
奇异的酒香连她也吸引来,她看着那坛酒,眼里的神色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轻轻说道:“桃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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