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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庄周之燕a-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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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六小姐心情如此放松,莫非成竹在胸?”他问。
“哦,莫非沈公子有透视眼?”流芳故作大惊神色,双手忽然抱在胸前,害怕地说:“沈公子忘了?圣人有云,非礼勿视!”
沈京一张脸马上垮了下来,嘴角着,耳中似听到乌鸦嘎嘎飞过。这女人要是声音再大一点,满繁都的百姓就又会传出一个八卦,由沈京戏语顾流芳演变为沈京非礼顾流芳……
他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憋住满肚子的话,而流芳却是没心没肺的大笑,对他说了一声:
“沈公子太紧张了,居然把玩笑话当真!”然后不慌不忙地优雅地走上了碧望台。
沈京气结,不过他那张脸是一贯的万年寒冰,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窝火得很。可是台下此时传来众人的议论声却把他气得更甚,眼睛雪亮的群众们都在讨论这二人的衣着怎么看起来这般像情侣装,然后逐渐怀疑这比试的动机……如果不是夏天,大概沈京早就把紫袍脱掉扔下去堵住那些八卦无比的口舌了。
比赛规则早就由牙行的江老夫子宣读了,江老夫子是繁都德高望重以诚信公正著称的,只见他一捋白须,宣告比试开始,早有人在台上香炉点燃了长寿香,待三炷香的时间一过,就必须停笔。
流芳和沈京分别开始作画,台下的人也渐渐地沉默下来,不再有多余的扰人的声音。
碧望台不远处“杯莫停”酒楼二楼的雅间里,暗朱色的雕花木窗以最大的角度开着,靠窗而坐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碧望台上两个紫色身影的一举一动。杯中的雨前龙井泛着诱人的碧色,可是已经冷了。
容遇一身青色锦缎长衫,墨发随意地以一金环束在脑后,眼神飘向碧望台。身旁站着的容青正有条不紊地向他报告着什么。
“十日前六小姐曾经到太子府拜访过大小姐,但是会面的时间很短,也没有见到太子就匆匆回府了。据说是想着自己惹下了这等事情,若是输了有失学士府的颜面,希望大小姐在顾学士回繁都后帮着求情。”
容遇沉默着,容青顿了顿又继续说:
“之后六小姐就一直留在汀兰阁中没出过顾府一步,每日只是看看书种种花,后来她来一枝轩找少爷您要求给她找好两名记谱的乐师,也没有什么别的行动了。”
“那段期间繁都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有是有,但好像和六小姐无关,倒是和少爷您有关的。”
“哦?”容遇挑挑眉。
“前日繁都德正门前的万盛大街辰时忽然有两辆装满了寿材(即棺材)的牛车发生翻侧事件,据说是那牛犯病了,忽然倒在街上直吐白沫。有围观者说那牛的急病是会传染的,更有街上摆摊算命的人危言耸听说光天白日之下寿材满地,见者是要遭恶运的,于是一时之间,无人敢踩过那满地寿材出德正门,而导致交通不顺,于是行人车马都绕道到北齐大街再出德正门……”
容遇脸色有些沉,手中纸扇轻敲着桌面,一字一句地说:
“容青,难道这满地寿材和发病的牛与我有关?街头巷议你也敢浪费本少爷的时间?”
“少爷息怒,正因为这样,想到报国寺上香的荆王府荆婕君郡主和太尉府的大小姐杨子倩还有锦绣花城的花魁姚艳诗狭路相逢,也不知是谁的轿子撞上了谁的轿子,反正路只有一条,而谁都不肯让。”容青小心翼翼地看看容遇的脸色,看见没什么变化,于是又大胆地往后面说:
“这三位,都是少爷的红粉知己,不知怎的,荆郡主就指着杨大小姐的鼻子就骂她不知廉耻总是缠着少爷您,而杨大小姐却骂姚姑娘是狐狸精,迷了少爷的心窍才让少爷总在锦绣花城逗留夜宿,姚姑娘回敬说两位小姐是假正经,一脸清高其实恨不得把少爷您吃得一点不剩……总之骂来骂去还是离不开一个主题,就是少爷您看上的是谁和谁对少爷您的情意最深……”容青还没讲完,容遇就瞪了他一眼,说:
“你倒是听得仔细也记得仔细啊!”
容青讷讷地低下头,心想不是他听得清楚仔细,而是这三名美女就在街上唇枪舌剑了一个时辰,造成了更大的交通堵塞,她们的对白如此经典过耳难忘啊!
“最后的结果呢?”容遇问。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们都说自己是最爱少爷您的,发誓赌咒说一定会让您明白心意……”
容遇皱了皱眉,想了一下,看着碧望台上那个忙碌着的娇小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递给容青一张银票,说:
“现在马上给我到金胜赌坊下注,买顾流芳胜。”
容青傻了,他没听错吧?这个数额的银票买六小姐胜,这不是明摆着把钱扔到大海里去吗?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容遇,发现他仍只是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反悔的意思,容青又开始考虑顾六是否有赢的可能性了。
但是从他走出杯莫停的大门一直到金胜赌坊,他还是想不明白,顾六怎么就会比沈京技高一筹?
他当然不知道了,荆王府掌控着西乾一半银矿的开采,杨大小姐的外公胡之光是西乾最大的珠宝玉器商人,分号连东庭屹罗都有,锦绣花城的头牌姚艳诗其实就是锦绣花城的东主……
三柱香的时间已到,一声锣响,沈京和流芳同时停笔。有画斋的先生上前分别把二人所画之画装裱,装裱好之后,江老夫子还发表了一通讲话,声明了拍卖的注意事项之后,命人把两幅画挂在碧望台的正前方。
沈京一副岿然不动处变不惊的样子,而流芳紫色的衣裙已经变花,那颜料把她的袖子和衣襟染得一块块的,很是狼狈,然而她却笑得妖娆,瞄着沈京的胸前说:
“沈公子镇定自若,看来真的是成竹在胸哦!沈公子不好奇流芳画的是什么吗?”
沈京冷笑,“京五岁学画,十三岁成名,所画花鸟虫鱼无不栩栩如生,若是连胜过六小姐的自信都没有,还如何在画坛立足?”
两幅画甫一挂出,台下的惊叹声讶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那声音有如浪潮汹涌而来。只是不知道这叫声是属于沈京还是属于顾流芳的。
江老夫子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宣布竞拍开始。
“画罗先生的画,起拍价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三百两!”
………
最后,沈京的画作《梅开二度》拍出两千一百两的高价,为城中首富粮商史明远拍得,史明远喜爱字画古董是出了名的。沈京在台上对史明远抱拳以示感谢,同时瞅瞅离自己不远的流芳,只见她仍是明眸带笑,一点紧张焦虑的神色都没有。
“走吧,我请你到醉月楼吃最有名的鲟鱼。”他走到她身边说,忽然之间他就不想让她面对接下来的竞拍了,女孩子家毕竟脸皮薄。自己就为了小小的口舌之争闹出这么场轩然大波,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真的?”她柳眉轻扬,笑盈盈地问,“好啊。你不生我气了吗?”
沈京失笑,“偶尔对你宽容一次有何不可?”他笑起来的样子,竟也是很好看的,少了两分冷漠,多了几分亲切。
“顾六小姐的画,起价一百两……”
沈京拉着流芳的手就要走下台去,流芳急急忙忙地说:
“我的画,还没有竞拍完呢,等等……”
沈京皱眉,难得她不知道他就是不想让她伤心难过才要拉她走的吗?流芳被他用力地拉着走了几步,走下了碧望台的石阶。
“一百五十两!”居然有人喊价了,是个女子的声音。
“三百两!”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沈京忽然顿住脚步,看着流芳不语。
“五百两!”
沈京敛起了笑容,拉着顾流芳走到碧望台下挂着画的石壁前一看,顿时怔住了。
“一千两!”又是一名豪气干云挥金如土的女子,坚决果断地喊着价。
“顾流芳!”沈京咬牙切齿地瞪着顾流芳,流芳的手差点被他捏断了,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二千两!”沈京转头一看,竟然是太尉府的千金杨之倩。
“两千五百两!”荆王府的郡主荆婕君也来了。两位大美人互相冷冷地对视着,身后的丫鬟仆人也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三千两!”
围观的人发出如雷般的不可置信的哗声,纷纷注视着款款走到台前的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姚艳诗,惊叹声一浪接一浪。姚艳诗没有看郡主或是杨大小姐一眼,只是站到流芳的画前,立如雕塑,神色微微激动,而一双美目盯着那画中人,情思宛转。
画中男子一裘翻云纹暗花黑缎锦衣,领口微微敞开,一头黑发只用银色发带散漫地绑起,手中一管碧玉箫绿得几乎要沁出水来,放在嘴边恰恰映得那润泽如脂的薄唇性感而迷人。他本在奏箫,然而一双桃花眼却水雾朦胧含情带笑,似要把人带往眉间心上,任谁看一眼都免不了心跳神慌……
这不是容遇,又是谁?
这幅画没有多余的背景,只是一副简单的人物工笔画,然而越是空白的背景,越显出人物的鲜明的立体感,仿佛呼之欲出一般。但是相较于沈京的画,在意境和技巧方面就明显的逊色了。
她看得出,沈京这次的画还不如上次的画错鸟的两幅图。他是过分轻敌还是有意放水呢?
沈京的神情却是阴晴莫测,几秒钟之后,从来不曾在人前大笑的沈京竟然大笑出声,无奈而敬服地对流芳说:
“京输了,流芳冰雪聪明,竟能出其不意破局取胜,让人赞服。”
“画罗子技艺惊著天下,顾六只是投机取巧罢了。”她说。
流芳觉得自己有些胜之不武,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与繁都三子比试,不就等于拿鸡蛋碰石头吗?不钻空子,鸡蛋焉有存活的侥幸?
众人正在惊叹于沈京爽朗耀目的笑容时,他已拉着流芳,大步流星地向醉月楼方向走去。
流芳的画,最后以三千五百两银子为锦绣花城花魁姚艳诗投得。无他,郡主荆婕君和杨大小姐受父兄约束,无法像姚艳诗一般自由放任。
                  第十四章 繁都年度盛事2
围观的人群情汹涌,很多下注买了沈京赢的人一副沮丧的模样,有人说:
“沈京的画怎么就比不上顾六的画高价呢?”
马上有人指正他的话说:“笨死了,沈京的画价格再昂贵,也比不上玉音子那样风流倜傥的一个身影,你说是一枝梅花贵重还是玉音子的一笑倾城?”
“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你没看到沈京看着顾六笑了吗?顾六能画玉音子,沈京为什么就不能画?我看哪,那沈京定是对佳人有意,借机大献殷勤罢了。”居然有人联想力空前丰富。
“对啊!”又有某人恍然大悟,“沈京可以画轩文子啊,他说不定更值钱!”
“那明日的千荷诗会,我们要不要下注买顾六赢啊?”某人深思着说。
“为什么?”
“好像顾六正在走运……”赌钱最注重的就是运气,运气好大小通杀百无禁忌!
“走什么运?”好事者愕然。
“桃花运……”对于姿容平常的顾六来说,这简直可以算是狗屎运了,很多人这么想。
这一夜,谣言流言闲言四起,关于这一男三女的,凭空想象出来的可以拿奥斯卡金像奖的八卦情节,肆虐在繁都的大街小巷湖海天空。
而始作俑者则在醉月楼酒足饭饱,沈京还亲自把她送回了顾府。
到了顾府门前是天色已经入黑,她下了马车,扬扬手送走了沈京后,并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绕到了一枝轩那个狗洞前,掀起了干枯的爬山虎就钻了进去。她可不想惊动顾府上下一干人等,今日的事想必已经传遍了众人的耳朵,不知道禤青娥她们有何反应,顾宪没有回来,因为这件满城风雨的事,流芳已经被大夫人二夫人分别教训过了。
流芳刚一直起身子,忽然一团雪白向她飞扑过来,她吓了一跳,几乎被扑倒在地,定下神来才发现自己抱紧了的那团雪白竟然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狗,黑不溜秋的眼睛直瞅着自己,口中浅浅的呜咽声甚是温柔,小家伙蹭着她的衣襟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流芳把它放在地上,轻轻地顺着它头上的毛,笑着问:
“小东西,你哪里来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被那个满肚子阴谋诡计还装出一副清高傲慢风流自许的坏家伙见到了……”
“见到了会怎样?”
“哼,温文无伤的对你笑着,说不定就想着怎样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呢……”流芳忽然惊觉,抬起头来,果然对上了容遇黑夜中那双闪着淡淡星芒的桃花眼。她顿时尴尬起来了,果然还是在人背后说人坏话的感觉要比当着那人的面说要好啊。
“原来遇在表妹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既然表妹如此了解遇,想必知晓遇接下来要对这小畜生做些什么。”他轻笑,打了个响指,那小雪球竟然跑到他的脚下,伸出小巧的舌头舔着他的脚。
“这是你的狗?”看见他点点头,她真是有点失望,这么可爱的狗竟然属于这么可恶的人。
“表哥挖这么大一狗洞,就是要养这么一小狗?”
容遇只顾着逗狗,头也不抬地说:“当然不是。大狗钻大洞,小狗钻小洞。我说这容青,办事不力,挖个这般大的狗洞,不知道方便了谁!”
流芳气结,他是明摆着讽刺自己是大狗啊!想起今日之事,流芳讪讪然地说道:
“表哥对我今日那幅画可还满意?”翻脸吧,一翻脸她就道歉,她很没骨气地想,毕竟利用了他一回,还不知道那女人会把画挂在什么地方呢!当然佛堂祠堂是不会的,但挂在青楼俗艳之地,让脂粉客风尘女朝夕瞻仰,始终不是件称心快意之事。
她皱皱眉,忽然想起不该这么为眼前这人着想的。
“当然满意。”容遇嘴角微勾,桃花眼含情带笑,“流芳胜了,遇忙得很。”
“啊?”她不明所以地问。
“遇忙着去金胜赌坊点数银子,遇在表妹身上押了五千两,赔率是十五倍,不去点清楚银两怎么行?”
流芳目瞪口呆,他的笑容可恶地在她眼前放大数倍,怎么可以这样?她该死的竟然便宜了眼前这薄情郎!
“不过是区区一幅画像,表妹无须介怀。姚艳诗递上请柬,邀我同游,表妹若是不舍得那画,我让她送给我就是了;又或者买过来?也不过是区区三四千两银子罢了。”
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俊美的面容上那点妖娆的销魂痣魅惑着流芳的眼,流芳恨得牙痒痒的,若有驱狗的能力,她恨不得就让那小狗咬住他的腿一阵乱啃,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表哥客气了,表哥满意就好。天下中意表哥的女子那么多,让她们睹物思人以解相思之苦,也算是一件有功德之事,表哥何苦取回呢?流芳还要准备明日千荷诗会,先回汀兰阁了。”说罢,她用薄冰一般的眼神封杀住了容遇佯装的款款深情,转身就要离开。
“你呀,真不讨人喜欢,明日我把你送与繁都的龙飞杂技班,听说他们独缺一条跳火圈的狗。”容遇蹲下身,一手拎起小狗的耳朵,疼得那小雪球发出一阵难受的呜咽声,“到时候小心你的毛都被烧光了,还可能烫出一块块疤来。”
流芳顿住脚步,终是忍不住转过身,说:
“表哥,你又不差钱,不如这小狗送与流芳吧!”
“哦,表妹喜欢?”他扬扬眉。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也许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太寂寞了,她刚才一眼看到这可爱的小东西就已经心动了,只可惜了它是容遇的狗;而现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不理任由容遇毫无人性地把它扔到杂技班那动物的人间地狱去。
“嗯。”
“那我就把咪咪送给你了。”他说。
“咪咪?”一点都不好听,咪咪指的是猫而不是狗,而且它的另一层意思真的不敢恭维。“谁改的名字?”
“当然是咪咪的娘亲改的,怎么?不好听吗?”他笑了。
对于这样的答案,流芳当然知道是糊弄傻子的,于是她蹲下来白他一眼,伸手抚着小狗的毛,说:“怎么可能?!明明是狗为什么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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