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诺山河+番外 作者:不辞冰雪(晋江2013.7.21完结)-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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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儿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大哥哥,我不撑。要不让我把锅子里的吃完吧,你说过浪费食物不好。”
景仁无语,放开摁住筷子的手,馨儿又低头猛吃起来。
吃完涮锅,三人围炉煮茗。
馨儿不喜欢喝茶,却喜欢闻那丝丝缕缕飘散在空气中的茶香。氤氲的热气散在屋子里,馨儿喜欢在这一片朦胧中看着景仁询问景晖当日的功课。
今日景晖显然没有好好温习功课,景仁问了几句,他都答得结结巴巴。景仁颇为严厉地训斥了几句,景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景仁责备的眼神。馨儿看着景晖低头挨训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今天,她有些幸灾乐祸。
景仁回头,微笑着看她,“馨儿,把昨天先生讲的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背给我听听。”
“春……春江花月夜?”
先生说张若虚的诗只此一首有名,昨日讲完了确实要求背诵,只是景仁怎么会知道先生留了这个作业,她根本就没背呀!
“大哥哥,能……能不能换一首,这诗昨日才教,太……太长了!”这会儿轮到她不敢抬头看景仁了。
“那就背一下王维的《洛阳女儿行》吧,这首教了一周了,也不长,该背下了吧。”
“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侍女……”
她又背不下去了。抬眼求救似地看景晖,景晖以德报怨地用手悄悄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盘子,景仁目光无声扫过,景晖忙又低下头去。
“……侍女金盘烩鲤鱼。”她想了半天,终于脱口而出。
“很好,后面呢?”景仁依然笑着看她。
“后面,后面……”
馨儿突然明白为什么不该对别人幸灾乐祸了,因为这灾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到自己头上。能记得前面四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后面。这诗她也没背,她根本就不爱背诗。
她闷闷地打了一个饱嗝,真的被自己刚才吃的东西噎住了。
景仁提起茶壶,在她面前的茶杯里注入热茶,笑颜温和,“喝口茶,慢慢想。”
她端起茶杯,木然送到嘴边。
她一连灌下两杯茶,依然没说出一句话。她知道就是把这一壶茶都灌下去,也没有后面的诗句了。
景仁见她不说话只顾喝茶,也就默默不语,自顾自低头饮茶。
景晖抬起头来,嫌怨地看着他们无声无息各自喝茶,眼底深处尽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馨儿一口茶含在嘴里,看着景晖委屈隐忍的眼神,忍不住便笑喷出来。景仁放下手中的茶杯也轻笑出声,馨儿更是笑开了花,一头滚进景仁的怀里,“大哥哥,我肚子疼,刚才真是吃多了!”
“还说,贪吃的丫头,叫你小哥哥给揉揉去。”
景仁借机下台,好歹也要安抚一下他这个弟弟的不满情绪。
馨儿挪到景晖身边,伸手去拉景晖的手,“小哥哥,帮我揉揉。”
“哪是吃多了肚子疼,分明是笑得肚子疼了吧!”
景晖稍稍用力在她肚子上一按,馨儿立时大叫起来,“大哥哥,小哥哥下黑手,欺负我呢!”
“小姑奶奶,我敢欺负你,我还想活了不想?”
一片笑声,茶香四溢。
窗外月色清冷,飞雪飘落,一树梅花净白。
一湖新荷,满塘清新。轻舟摇曳,绿玉的水面划开几道细细的波纹。
馨儿坐在船头,不时用手挽起水花,激在景晖的脸上。
“馨儿,你别闹了。有人饿着肚子替你划船,你还不安分一点!”
十六岁的少年,对着十二岁的女孩半笑半嗔。
“小哥哥,你别抱怨了。等会儿我采了莲子,煮莲子羹给你吃。”馨儿采了一柄荷叶顶在头上遮住阳光,歪着头看着勤快划桨的景晖。
“你?”景晖大笑,“你也会煮羹?”
“我可以采了叫人煮嘛,好歹这莲子是我采的!”馨儿忿忿地用手敲着船舷。
“唉,不是你要采莲子,大哥会叫人在这湖里种荷花?小姑奶奶,你就快采吧!”
“这可不能怪我,要不是先生教了皇甫松的《采莲子》,大哥哥又不让我出府去看荷花,我能在这里采莲子吗?先生说欲学诗,功夫在诗外,我要不亲自体尝一下,怎么能明白这诗中的意境?”馨儿争辩。
“那你现在可明白了?”景晖笑着问。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好像有点明白了。”
馨儿采了一个莲子,突然向景晖抛来,“你就是那少年,我就是那抛莲子的,可是为什么要害羞呢?”她歪着脑袋笑着看他。
景晖突然脸一红,“你,你到底知道这诗的意思吗?”
“嗯,不甚明了,反正有荷,有船,有水,有莲子,有少年……哈,小哥哥,你脸红什么?这是不是就是‘遥被人知半日羞’,这下和诗的意境该差不多了吧?看来真是‘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先生说得一点都不差,我懂了!”
“你,你懂些什么!”景晖脸上更红,低下头去。她还懵懂,他已有少年之思。他已知她并非他的亲妹妹,虽时时刻刻唤她妹妹,把她当做妹妹,然而今日之诗,还是触到了他的少年心事。
心旌微荡,轻轻漾上一片涟漪。
他正失神冥想,忽听咕咚一声,馨儿为了伸手去捞一枝远处的大莲蓬,大半个身子探出船外,一不小心竟一个跟头翻下船去。景晖大惊,忙扔下手中的船桨,纵身跃入水中。
馨儿彼时不会游水,惊慌之下已呛了几口湖水。见景晖游到她身边,她惊慌失措一把抱紧了他,死死不肯放手。
她的身子紧紧贴上他的胸膛,柔滑的肌肤像一块温润的美玉贴在他的身上。
他被她紧紧抱住不能动弹,两人一起往水中沉去。
她猛喝了几口水,他一把挣脱她的环抱,把她托出水面。她紧张害怕,又扑上去用手臂紧紧圈住了他。
“馨儿,快放手!你不放手,我们都得沉下去!”景晖急道。
“不,小哥哥,别放开我!”她害怕得昏了头,更加死死地抱紧了他。
他一时神迷,他竟如此喜欢被她这样紧紧抱着的感觉,仿佛就为了这拥抱,即便沉入湖底也心甘情愿。
她又呛了几口水,两人再次沉入水中。她憋不住气,又要张开嘴来。刹那,她才张开的嘴,被景晖的嘴快速封住,密而不露缝隙。涌进嘴里的不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那一缕不绝的温热之气,冲入咽喉,透过胸腹,直下丹田。
她一时贪婪这份舒畅,眩晕中,她唇间用力,吸附着他的双唇,主动吮吸来自他口中的那缕绵绵真气。
原来水中也可以这样呼吸,她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一条水里的游鱼,在水中徜徉飘浮,自由而行。她下意识地抱紧景晖,唇齿相依。
景晖又将一口气吐进她的口中,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般喂她吃嚼碎的冰糖葫芦,原来他如此喜欢这样封住她的双唇,向她嘴里送进一些东西。糖葫芦也罢,自己的气息也罢,他从中得到的欢愉令他不能想象。
但是他不得不趁她迷糊时,再次挣开她的环抱,托着她浮上水面。他明白要是用完了自己的最后这口气,怕是两人都有沉入水底的危险。
景仁不顾众人劝阻,跃入湖中,亲自把两人从湖里捞到岸上。
馨儿全身湿透,趴在地上,吐出几口湖水。
景仁忙不迭地用手轻拍他的后背,一脸疼惜,“没事了,馨儿,别怕,大哥哥在这里!”
景仁一转头,看见站在一旁湿漉漉的景晖责备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就能在你眼皮底下跌进湖里呢?还喝了这么多水?”
“我……”景晖看着软倒在地上的馨儿,讷讷地说:“馨儿,对……对不起……”
“大哥哥,别怪小哥哥,是我采莲子……不小心……自己掉下去的……要不是小哥哥在水里给我吹气,我,我……”她说着又吐出一口水来。
“吹气?”景仁疑惑地抬头看着景晖,“你再吹一口给我看看!”
景晖头一低,顿时满脸通红。
他摸了摸嘴唇,唇间似还留有她的余温。多年以后,他想起她的时候,便会不经意地去触摸自己的双唇,那里永远留着她的温度、甜软和他想给她的温存。
景仁看了景晖一眼,回头对馨儿道:“从明天开始,大哥哥教你游水。你小哥哥真不让人放心!”
夕阳疏柳,明月高楼,燕子几度归来,梅尽桃红栀子白。
景仁三十岁生日的那天,她在明媚的阳光下揭去面纱。
景仁眼前一片晕眩,她竟美得如此令人意想不到。
琵琶声动,剑气纵横,那阳光下眩人双目的曼妙舞姿,令他想起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玉真王妃的惊愕——世上竟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她比当年的玉真王妃还要美丽。
这是他一手教养呵护的女孩,她有个好听的名字,他唤她馨儿。任他心中多少凄苦,想起她,便觉温暖安然,一片宁馨。
他想他没有辜负她父母的嘱托,他也深深感激他们能将她托付于他的手中。
先生、师娘,在天之灵,请安息。
他心中默默,他说他会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永不变更。
那一个电闪雷鸣的风雨之夜,他紧握着他们的手,用自己的生命做了承诺。只是,那已不仅仅是个承诺,他爱她,早已汇入血脉,深入骨髓,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十六年的时光倏忽流去,他已三十而立。
三十而立之日,他心中满是欣慰。只因当年风雨之夜在他怀抱里的那个小婴儿,而今终于在这一片艳阳之下,亭亭玉立初长成。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还有一个景晖的小番外和新文预告。我表示其实这文中我最心疼的人是景晖,可是……唉,对不起,小哥哥,我,我这一次只能做你后妈了。
☆、番外(二)人间别久不成悲
三月的江南,还有些春寒。褐色的树枝上前一个月还只是星星点点的绿芽,如今已是绿意盈然,满目青翠。
半夜的时候下了雨,天色微明,雨势渐收。
太阳升起来,池边几丛临水的小花妖娆绽放,嫣红的花瓣和绿色的枝叶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光芒。一阵风来,晶莹剔透的水珠子纷纷滚落,滴进池塘里,泛起大大小小的涟漪,引得游鱼穿梭往来,一阵欢闹。
空气里还有些冷冽,可毕竟是开了春,莺啼燕舞,蜂来蝶往,处处透露着勃勃生机。江南的三月,本来就是草长莺飞柳绿花红的大好时节。
午后的阳光将一个俊朗的侧影长长地投射在木质的地板上,桌前杯子里茶水的热气在空气里静静袅袅地向上散出。阳光下,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在这一片氤氲里,仿佛也有些模糊起来。
“爷,您都坐了好久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僮仆上楼来轻声询问。
这宅院的主人昨夜在风雨中归来,从清早便坐到了现在,期间只是喝了几杯热茶而已。
“不了,我出去走走,给我准备晚饭就行。”男子站起身来,迈步下楼。
僮仆看着主人的背影消失在楼前,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自己来这宅子已经有六年了,却俨然成了这宅院的主人。而这宅院真正的主人却不常在这里居住,只是在每个不同的季节里来此小住上几天而已。他静静地来,悄悄地走,即使在他小住的时间里,也总是深居简出,安静地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宅院的主人来此小住的时候,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泡一壶清茶坐在楼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可以几个时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般沉静淡然。
童仆起初对这样的情形还抱着好奇,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他想也许这里自有他主人在意的东西,而自己,只要在经年累月中,一心一意地守着这宅子,随时迎候着主人的到来便可。
今天午后的阳光出奇地好,照得人心里都温暖。难怪主人都忍不住要出去转转,在他的印象中,这个英俊疏朗的年轻男子,从来也没有在这个小城里闲逛过一回。
他终于微微一笑,下楼去准备晚饭。他要用江南新鲜的食材做一顿鲜美可口的晚餐,他还要去温一壶好酒,让那个总是寂寥难得开怀的男子吃个畅快。
走出宅子,午后的阳光倾泻了一身。
景晖默默地走在热闹的街巷,周遭的热闹愈显出他一身的清冷。
这个江南的小城,他一年之中必往返数次,就是为了能一年四时感受到她的气息吗?
当初表面上决绝地离开,却悄悄在她所住宅子的不远处另置了一个小院,深居简出,默默地关注着她的生活,默默地陪她等候属于她的幸福。她还没有等来自己的幸福,他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举目无亲独自留守在这江南的小城里?
直到那一天,他站在遥对巷口的楼阁的窗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第二天便悄然离开。
他想,她终是等来了大哥。
然后,他去了大夏,看望那个曾为他舍生忘死的女子。
彼时,舒雅已是大夏的郡主,李天泽看见景晖的到来甚为高兴。两年来,不管是李天泽还是苏瑶的劝说,舒雅都铁了心地不愿谈婚姻之事。李天泽自然知道她是为了景晖。
当晚李天泽和苏瑶设宴宴请景晖,席间舒雅盛装陪同。众人喝得尽兴,景晖更是醉得步履蹒跚。李天泽携苏瑶离席之前,将醉意朦胧的景晖交由舒雅照顾。
舒雅明白李天泽的用意,她扶着景晖坐上软榻,却清楚地听见那个醉得已不清醒的男子叫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她替他盖好锦被,眼泪倏忽落下。
舒雅回到自己的房中大哭一场,下人慌不迭地向李天泽禀报。李天泽叹了口气,从此不在景晖和舒雅面前提婚姻之事。
只是忘不了,所以做不到,那又何必强求。
李天泽给景晖另置了府邸,告诉他可以在大夏随意居住,他永远是大夏最尊贵的客人。
只是一年之中,景晖在大夏待的时间少之又少。近半的时间,被他用在了往返江南的路上,剩下的时间,他更是行踪不定地游走各地。
他呼吸着江南不同季节里的空气,看着每个季节景色的更替,只因为那里有他这一生最心爱的女子的身影,空气里隐约有着她的气息。他的那个小院离她所居之处并不远,一年四时,他总有一段时间和她比邻而居。
春花,秋月,夏虫,冬雪,荷塘,古树,绿荫,烟雨。良辰美景,赏心乐事,都在一点一滴对于过往的回忆中模糊而清晰。
那几个缠绵的拥抱,还有那几个不谙深情的长吻,在他的回忆里定格成了永恒。
人间别久不成悲,此生于他便是足已。
“小姐,哎哟,我的小姐,您慢些跑,当心摔着!”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他一回头,看见一个红色衣裳的小身子跌跌撞撞地向他扑来。他赶忙蹲下身去伸出双臂,那小女孩恰巧一头撞进他怀里。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她这一跤怕是跌得不轻。
女孩最多五岁的模样,在他怀里抬起有些撞疼的脑袋,瘪了瘪嘴,刚想大哭,看着他,竟生生把一汪眼泪憋在眼眶里。她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叔叔,抱抱念儿。”
景晖惊愣地看着怀里的小小孩童,霎时间流光飞转,时空轮回。那一年,他十岁,她也是这般扑进他的怀里,道:“小哥哥,抱抱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