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 作者:红花1-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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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娥方才神情专注,在想些什么?”
弘华轻笑:“想起皇兄说有一桩大买卖要我看热闹。自汉唐来,世出多少巨贾,贸易动辄千金,却又哪及大哥,连城一易。”
郭荣面有得色:“那妹妹的热闹看得可还舒畅。”
“能得一见三生有幸。”弘华走近石栏,直视着刺目的太阳,在微微的晕眩中轻叹,“还和周世宗结义,说给老爸老妈听,他们一定不信。”
郭荣没听清她后面的话:“妹妹似有所感?”
弘华回头笑道:“我自小爱闻传奇,仰慕英雄,常离家四处游历,指望着能见着触着那些大英雄的一两点边角也是好的。”
郭荣点头:“妹妹是个奇女子。”
“这次一行,颇多曲折,真正历了不少奇境,见了诸多英豪,直到得逢大哥,可谓至极了。这才知所想非虚,天下果然阔大,传奇果然浩荡。也是这才知道,我此刻最想见的,终究……”
“何人?”
弘华长长一笑:“终究是我双亲。”
“妹妹是思亲了。”
弘华浅笑,再看太阳。
正说话间,靳长法从后头上来了。
“见过陛下。”继而对弘华一笑,“见过公主。”
弘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靳虞侯真是唱做俱佳。”
笑谈了几句,靳长法向郭荣报告一些军务,弘华一边看风景一边扫着耳旁风。
忽然扯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
“……宗唐军大胜,汉水军前日溃兵百里,宗唐再无阻滞,已拔军向北。只是听闻他们公子失于乱军,怕是凶多吉少。”
郭荣闲闲一笑:“那古八荒确是个人物。”
沉吟了一下,笑道:“大好,且由得他们去罢。”
再扯了几句,军务报完,郭荣看弘华正自思索,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弘华抬起头来:“我与李世兄前些日子正是为混城一带兵祸所困,无意中流落此处的。方才听靳虞侯说到近日军势,看来战局稍定,可以一图了。”
郭荣点头:“不过妹妹当日不过是游历,现在又回去做甚?”
“我是不需去,李世兄的家人却在那边。”
郭荣忽然泛起笑意:“看妹妹与李公子感情甚笃,他可是你心上之人?若是衷情,不如让朕……”
弘华骇然:“哥哥不要吓我,只是世家知交而已。”
郭荣大笑:“既然如此,朕遣人护送便是,妹妹不妨随朕回京,你皇嫂、侄儿见了必定欣喜。”
弘华略一沉吟:“大哥也见,我世兄文弱纯善,我不放心把他交与旁人。当日既是我把他带出来的,也要亲眼见他好好回去才是。”
郭荣点头称允:“妹妹义气,朕不阻拦,不如着长法相送。”
弘华婉拒:“我一番奔波,小有经历,如今战局也稳,这一趟难不倒我。靳虞侯是要随皇兄做大事的人,不当为小事耽搁。”
郭荣眉毛一挑,大感兴趣地看着她。
弘华笑言:“见哥哥气魄,大军风貌,已知近日必有大图。”
说着拱手祝道:“愿皇兄此行顺遂,得偿旧愿。”
郭荣大笑,十分畅快。
“妹妹果然知我!”
弘华也笑得开心:“他日,我兄妹二人各成其事,有缘再聚。”
郭荣笑毕,解下腰间一个黄石剑玦:“此物随身多年,宝剑数易,唯它不弃。虽非美器,但随朕历经生死宠辱。当日仓促结义,未有信物相交,今日以此赠之,以为凭证。”
弘华口称“谨受”,双手接下。
“妹妹入周见朕,只需以此物示于各城官员,必然畅通无阻。”郭荣握住她的手,“妹妹与我有结义之情,又有数度相助之恩,来日若有所求,只需来见,或遣亲信之人以此玦相示,但我所能,必为妹妹成事。”
弘华感激:“得千金之宝不若得哥哥一诺。”
想了想,找出一个绯丝翡翠带扣双手递上:“小妹身无佳物,只得以此相还。这是当日流落时所结识的一家好人临别所赠,道是大吉护身之物,承数代慈善,能驱邪正道。小妹不能知其灵效,但丹心一片,愿哥哥长受天佑。”
郭荣接过,在已然高升的红日照射下,面有光华万丈。
“好!待得胜归来,朕在开封等你!”
行走乱世,弘华确实已经走出点经验来了。何况有郭荣送的上佳装备,还有周军精准的军报做指导,不需要再瞎闯,所以这一路几乎没有花费什么力气。
路上经过的村镇大多是刚经战乱荼毒,乱军方去,又再受官府搜刮,处处坟茔,民不聊生。
弘华看得心惊,却无救助之力,散尽闲财不过杯水车薪。
离水畔,弘华静默半晌。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念完一声长叹,又是长长的静默。
“幼闻孟德公此句,只道尽显悲悯,今日嚼来才知字字噬骨,彻痛!”
立在身侧的李图道:“中原破,号哭之民不止此地。”
弘华转头看他,眼中含悲。
他的眼睛里原本就时不时流露哀伤,但那不过是自怜,这时却有了悲天悯人之意。看来这孩子也终究要长大了。他无法象彼得·潘那样幸运,可以监守自己的幼稚,拒绝去看大人的世界。
“阿骥,”弘华抬手指向对岸,“过了离水,很快就能找到宗唐军。但你想清楚,你真的想回去吗?”
李图低头沉默,但从他的神情上来看,他根本不是在“想”。
“不然……我还能去哪里?”
弘华语塞了一会儿:“你,你父亲不是贵族后裔吗?除了古八荒,你难道就没有别的七亲八友可以投靠?”
“有啊。”李图笑着回答。
又是这种笑。
弘华生气地转过头。
不是生他的气,是气自己。不要说别人,就是身边这一个人她也救助不了。
弘华拉着李图爬上坡顶,远远望见宗唐军的大营,不由一阵欣喜,很快笑容又收敛了。
“阿骥,一步就能回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你选好了吗?”
李图的脸在微弱的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软弱,眼神迷离,仿佛尤在睡梦之中。
“……轮不到我选。”
弘华在心里叹了一叹,拉着他往下走。
一支戍防的队伍正在前面游行。
弘华在李图背上一推:“你去吧。”
李图惊骇地回头看她。
弘华尽量忽略他可怜巴巴的目光,硬起心肠:“阿骥,我想讲义气,可是就算我在你身边也帮不了你。你暂时不会再有危险……我仁至义尽了。”
李图又哀怨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似乎不会动摇,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两步。
再两步。
再两步。
他还在不断回头张望。
弘华躲在草丛里,看着他逐渐走近那队伍。
士兵们终于发现了他,惊问几句后认出他来,把他围在当中,带队的将军也下马行礼。
弘华仔细看着,依稀听见将士们的语气中含着惊喜之意,想来不会有变了,放下心来,站起身打算离开,就在这时,李图向着她的方向大声喊道:“婷娥!小心草里有蛇!”
那些将士闻言都望过来。
弘华暗叫一声不妙,转身就跑。
身后马蹄声近了,茂密的丛林却还在十米之外,弘华当机立断,猛地停下,满脸是笑地转回头。
马却差点刹不住脚。
马上人一提缰,红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
背着光一时看不清马上人,但这英武清拔的身影却似曾相识,让她神为之夺,忘记躲避,心里却一片安定。
马上人在看到她时眼睛里闪出明亮的光芒的。
明光一闪。
游饲云?!
弘华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洪小姐,”游饲云定住马,“想不到公子与你俱都安好,实是大幸。小姐这是还要去哪儿?”
“我……”弘华努力笑,“丢失了一条项链,正在寻找。”
“这是小事,让士卒来寻便是。”游饲云在马上向她伸出手来,“小姐还是随我回去吧。”
可以说不吗?
面对这个让她看不透的家伙,她总是没有足够的胆量。
弘华一面温柔婉顺地笑着,一面迈着恶狠狠地步子向李图走去。
“对不起。”李图脸色通红,贴在她身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你故意的!”弘华用力笑,用“腹语术”说。
李图的脸更红,抬头怯怯地看她:“反正你也要回凤至的,不妨同行。”说着声音更委屈:“我已如此,你就不肯多陪我几天么?”
完了。
看他楚楚可怜的样子。
弘华又心软了。还是万分不甘,继续用咬人的目光瞪他。
那边游饲云却对领头兵说了句什么,对李图和弘华一施礼,道:“大伙好生护送公子与洪小姐入营。”便策马离去。
弘华无奈地看着营门。
算了,一人出卖一次,扯平了。
又用眼睛咬李图一口。
第十一章 憩梅变
李图自从回营后又回复闭观状态。宗唐营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奇怪,弘华努力装聋作哑。
这一次,果然道无所阻,不过五六天,宗唐军就直入凤临天。再二日,破外郭,败守军,入凤至城。
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凤至城啊,终究到了。可是这么些天,竟然还是没能脱身,弘华在兴奋之余又急得团团转。可惜,没有给她更多时间想对策,刚一落营,就在她打算趁乱逃跑的时候,古八荒就找来了,说是要即刻送她与父亲团聚。
她也大概悟出些端倪来了。
古八荒之所以留她随军,又善待于她,瞧的还是她“父亲”洪砚伯。
大军以武力扩张,但要赢民心,稳脚跟,始终要先获得城中各界翘楚的支持。家学渊博,又在政商儒各界都大有影响力的洪砚伯无疑是最佳人选。他本人出身名门,德高望重,其儿女子侄也不乏俊杰,族人中富贵掌权者颇多,他俨然是其中家长。若能拉拢他,只怕诸事便成了大半。
想不到古八荒这么急着拉她去邀功。
弘华耍尽花样没能逃脱,直被拉进了洪家大宅。
大厅大气淡雅,一个青衣中年男子立在厅中,身形挺拔,相貌清隽中隐见威严。
必是洪砚伯了。
他微一拱手:“大将军方一入城便光临寒舍,可是有什么指教?”态度不卑不亢,却于有礼中透出些许自傲来。
古八荒恭敬地一礼:“在下出身草莽,素慕先生之名,本应另择良日,礼数周全方求先生赐见。此番只因事出有因,贸然求见,还请先生见谅。”
洪砚伯见他恭谨,态度上也稍稍和缓了一点:“大将军何意,请明示。”
古八荒一面从身后引了弘华出来,一面道:“在下为先生引来一人。”
洪砚伯看她一眼,一脸茫然。
“父亲!”弘华大叫一声扑了过去,紧捉他的手,一面跪拜在地,“女儿总算见着您了!”
洪砚伯被她惊天动地的来势弄得一时说不出话,又被她扯得半蹲下身,惊愕地看着她。
“父亲!您不认得女儿了吗?我是婷娥啊!”弘华不等他回神,连珠泡地冒,“一别经年,女儿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了,若非韩道正世伯相助,又得将军相救,只怕父亲再见不到女儿了。”一面咬牙切齿地加强“韩道正”三个字,一面避着古八荒的视线把那封引见书从怀里摸出来,把信封上韩道正的亲笔放在胸前展示。
还能做什么呢?
只好用眼神了。希望她那双曾风靡七道大学话剧社的电力十足的“单缝眼”还没有生锈。
洪砚伯沉默了很久。在古八荒逐渐眼现疑惑,在弘华心凉了大半截的时候,他终于慢慢地开口。
“……娥……儿。”
咦?此人有悟性!弘华大喜,巴上去继续撒娇。
洪砚伯冷静地抬起头,对古八荒道:“我父女重逢,有许多话要叙,恐怕不能招呼将军了,改日再登门致谢。”
古八荒也不以为杵,告辞去了。
洪砚伯拉她起来:“不知娥儿贵姓?”
弘华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另一封家信也掏出来,一并递过去,再将一番原由说了。
“我与韩贤弟情同手足,姑娘既是贤弟至交,自然与在下也有一份情意。这便在府上安顿下来,若姑娘不弃,在下也就乐得捡个便宜,认了这个上好的女儿。”
弘华想不到他这样爽快,大喜过望:“先生豪爽,小女自是感激不尽,只不知会否为尊府带来麻烦?”
“这小小府第里多出个女儿不是什么大事。”洪砚伯摆摆手,“本来世乱,我那至亲好友里也大有多年不得一见的。只需府里说好了,外人不去细究当不会怀疑。”说着一笑:“便是他究出事假,又能耐我何?我洪砚伯就不兴认个干亲么?”
弘华欢喜,甜甜叫道:“如此,多谢……爹爹。”
洪砚伯也笑得慈祥:“却不知为何,我见了你就心生喜欢。多了这样大一个乖巧女儿,倒要多谢贤弟替我送来。”
弘华暗自得意,努力笑得更乖巧。
“好吧,呆会儿便去拜见你娘亲。先休整几日,寻亲之事我再与你谋划。对了,说起韩贤弟得了天惜这宝贝,我还只是耳闻,未得一见,算来也有五六岁了吧。长得怎生模样,可象他父亲么?”
“确是十分机灵可爱的……”弘华坐下来,开始话家常。
这便又在洪家停留下来了。
彤眉山离凤至应当不太远了,可四处打听并没人知道。弘华虽然有点烦恼,却不很担心。一千年对人来说不啻于永远,对山来说应该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吧,总不至于找不到它。但没有头绪,外头的局势又暂时不适合让她出去瞎摸,所以也就索性暂时忽悠着。
在洪府里,弘华如鱼得水。讨和善的女眷们欢心原本是她拿手好戏,另一边,凭着她似是而非的见识与才学,很快与洪砚伯也建立起真正的情谊来。洪砚伯学识渊博,与他蘑菇也不失为乐事一桩。
古八荒那边的工作也进展得不错。凤至是强夺来的,但这年头的人大都没有太强国家观念,弄得好反客为主倒也不难。至于其他动向嘛,虽然不住在一块儿,但弘华也大致知道他们似乎在许多方面都有不少收获。弘华与古八荒不时碰上一面,她把自己的脑袋放的更白痴一点,把他往简单了看,相处很“融洽”。洪砚伯则与之不冷不热地周旋着,相处得彬彬有礼。
李图倒是颇有安生日子可过了。他被放在军营外,在城边寻了所雅宅让他安养着,派了一小队士兵轮流守护,什么事都烦扰不着他。弘华闲来无事时也常去那小院里转悠,还把李图拉去凤至街上溜了两次。
这一天,在回洪府途中,遇到宗唐军中认得的兵士,招呼而过。忽然想起军中那些风云来,也不知是酝酿到怎生模样了。如今拉远了距离,她不用掺杂在里头,想起来也轻松许多,脖子上这颗东西也可以放得稳当些。
正庆幸着,抬头就见古八荒一行从洪府出来。遇着了,寒暄几句,老古今天笑得尤其灿烂。其实凭心而论,老古对她虽说不上什么真感情,倒似乎真有点与别不同。但即使如此,看到老狐狸笑得这样可爱还是不容人心里不犯嘀咕的。
进了门,洪砚伯夫妇都在厅里。
“爹爹娘亲都在啊。”为了少惹事端,也是顺口,“干爹干娘”的称呼都简化了。
洪夫人神色郑重,洪砚伯唇边却是含笑。
“娥儿回来了,可有碰到古大将军?”
“碰到了,他近日来得倒殷勤。”
“娥儿可猜得到他来做什么?”
“不就是讨好、网罗爹爹吗?还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