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军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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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掌声雷鸣,然后就是众人纷纷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想让梁婉中意,出来一见,偏偏,那梁婉大概心气极高,始终不肯出见,后来有些没头脑的众人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一个贵公子半是央求,半是命令的对我说道:“久闻江状元才华横溢,一首《月下感怀》惊动天下,还请江兄作诗一首,也免得我南楚士子无颜啊。”我倒是无言了,这些家伙,好像我拿不出什么好诗来,就是丢了国体一般,罢了,这小子是丞相大人尚维钧的独子,我也不能得罪他,刚好听了这样的曲子,我心里也很痒痒,于是,我也不要笔墨纸砚,高声吟诵道:“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任飞扬。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自闻梁师弹,起坐在一旁。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婉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场中静默片刻,喝彩声顿起,几个人连忙吩咐拿笔墨,要将我的诗默下来。这里正在纷乱的时候,只听见珠帘飞扬,从楼中走出一个身穿素黄罗衣,披着浅绿大氅的女郎,我定睛看去,这女郎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和南楚女子大不相同的就是她那修长匀称、凹凸有致的美好身材,虽然因为天寒,衣着颇多,加上大氅的掩盖看不真切,但是那种隐隐约约的美感令人心生渴望。我向她的面上望去,却见她虽然未施脂粉,却是肤光如雪,两行入鬓的黛眉,配合那双清澈如冰泉的明眸,当真是绝世佳人。
梁婉目光落到我身上,微微一笑,款款下拜道:“这位就是南楚才子,今科状元吧,妾身很喜欢你的诗文呢。”我虽然有点昏淘淘的,但是心里可明白的很,连忙道:“拙作能够得小姐赏识,是随云之幸,其实我南楚才子如云,只是江某胜在才思敏捷罢了,小姐若是有兴趣,不妨和大家详谈。”那梁婉的美目流转,向众人看去,这下众人如蒙大赦,连忙围上前来,我则是不多说话,渐渐的,见梁婉已经和众人谈得十分投机,便悄悄的慢慢的溜了出去。就在我即将走出角门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却看见小楼后面的窗子半开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正在看着我。我推门走了出去,那是谁呢?不知怎么,我总觉得可能是长乐公主。
后来我听说,长乐公主将明月楼赐给梁婉居住,梁婉性情明朗,若是有人前去拜见,只要有拿的出手的诗词歌赋,或者精通琴棋书画,常常能够得到接见,不少爱慕梁婉的少年都是想方设法的见她一面,虽然不少人有心于她,却碍于长乐公主不敢用强,再说梁婉名气越来越大,就更没有人敢得罪她。到了后来,就是连赵胜国主也收了梁婉为义女,虽然没有列入宗谱,但是大家都开始称她明月公主,声名远扬。
我这个小小的翰林学士可不会去找这个麻烦,虽然梁婉几次下帖子请我,我都用种种借口回绝了,有人问我,我就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别人虽笑我迂腐,却也乐得少了一个强敌,不过为了不大过分,我热切万分的投入到翰林院的藏书中去,这样我既自得其乐,又免得别人侧目,这样产生了一个令我欣喜若狂的结果,显德十七年元月,我被特诏允许参与了崇文殿的筹立。我这个过目不忘的年轻人很快成了其中的主力,也难怪,我既精通鉴赏古玩字画,又博闻强记,在整理藏书和字画的过程中十分得力,我又年轻力壮,不用我用谁呢?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崇文殿从正式奉诏筹立到建成,一共经历了三年时间,我一直在其中,乐此不疲。
当然,在我沉迷书海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我隐隐约约觉得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南楚和蜀国发生了冲突,而且越演越烈。当然,我是没什么机会参与的,也没什么兴趣知道,除此之外,若是还有什么事情比较特殊的话,就是长乐公主怀孕了,可是却不幸流产,据说是因为年轻再加上水土不服,在这之后,长乐公主一直身体不大好,所以到建业西郊的莫愁湖行宫居住,当然,太子殿下是不会寂寞的,长乐公主陪嫁的宫女都是大雍的美女,而且个个擅长内媚之术,她们早就成了太子殿下的宠姬了。说给我听的人都是满脸的羡慕太子的艳福,我却是微微苦笑,在我看来,长乐公主恐怕是不大喜欢太子的,否则怎么会移居行宫呢,也是啊,人家金枝玉叶的大雍公主,为了和亲嫁到南楚,怕是没有什么心思讨好庸庸碌碌的南楚太子吧。我恶意地想,大雍陪嫁那么多美女,是不是存心迷惑太子,免得公主委屈呢?
~第四章品画明冤~
显德十八年己巳,三月,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刚中状元的时候,有很多人上门说媒,都被我婉拒了,用的理由是年纪还轻,想多多读书,好为朝廷效力,后来,这种事情就少了。因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我这个年少的状元完全没有飞黄腾达的欲望,完全沉浸在书海之中,甚至有一点痴迷,这样一个人,并不符合那些世家大族的要求,因此我得到了难得的清净。
这一天,我按照惯例来到翰林院准备工作,却看见一大堆人围在正堂上,我不由惊奇起来,要知道,虽然我也被称为翰林学士,但翰林院里边还有高下之分呢,我因为是状元,所以越过了最低的庶吉士、检讨,直接当上了正七品的编修,在这之上还有编撰,侍讲、侍读、侍讲学士、侍读学士、掌院学士多个级别,可是我看到那一堆人里边,上有掌院学士谢贤,下有和我同科的一个二甲进士,一个庶吉士,这就让我惊奇了,要知道,那些侍讲学士以上的很多人都是经常在国主身边伴驾的人物,怎么会围在一起呢。我走了过去,却看见尹学士和田学士正在滔滔不绝的争论着什么,而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卷古画,旁边摆着一章红字条,上面写着“青山居士临江图”七个字,原来他们正在讨论这副画的真伪。我这才明白过来,自从国主下诏筹立崇文殿之后,却是有不少人将珍藏的书籍字画送来,希望能够得到收录,只是真正的旷世杰作还是不大好找的。
尹学士一派雍容的说道:“这副画一定是伪画,青山居士前期的作品都是青绿山水,风格绚丽,后期因为参修佛道,所以作品大多是水墨山水,画风变得恬淡秀丽,这副画虽然是水墨山水,但是你看笔锋嶙峋,画中云雾仿佛扑面而来,江流奔腾,似有耳闻,所以我说这不是青山居士的作品。”
田学士也不示弱道:“你说得虽然有理,可是你看,这副画的纸质是精选的帘纹纸,虽然保存的很好,仍然可以看出应该是两百年前青山居士时期的画作,你看这副画上有青山居士五方印章,从题跋上看绝对没有问题。”
其他人各自支持两方,争吵不休,我来了兴趣,仔细看了半天,从记忆中搜索了半天,才终于作出了决定。这时他们也看到我来了,因为我这些日子以来都表现出对字画鉴赏的熟识,又是新人,所以两位学士不约而同的向我往来,掌院学士咳嗽了一声道:“随云,你的看法如何。”
我走到这副画前面,仔细的看了一看,开口道:“首先从款识来看,这副画的上款是‘柯子远兄雅玩‘,下款是‘元佑后二年甲申七月初九敬制‘,下面是名章‘蓝氏宁泉‘,画的四角都有青山居士的印章,左上角是‘宁泉画印‘朱文方印,左下角为‘临渊堂章‘的白文方印,右上角是‘奎章阁侍讲蓝‘的白文方印,右下角是‘青山居士‘的朱文方印,这四种印章在青山居士画作上基本都出现过,印章的鉴别,田大人是其中翘楚,必然是不会看错的。从考证上来看,青山居士原本是大晋名士,位居正四品奎章阁侍讲学士,后来西晋南渡,青山居士伤心国事,隐居蜀中临渊堂,据说当时居士贫不能自给,幸亏蜀中富商柯明接济,才度过那几年的战乱岁月,你们看画的右下角有柯氏的两方印章,可见此画是青山居士赠送给柯明的。”
我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印章都是有来历的,而且我曾读过青山居士的《蜀中纪事》,在第九卷里有记载‘至秋分,子远设宴,宾主俱欢,临别,柯氏执手相求拙作,感其意诚,为作临江图‘,后来我查阅柯氏的记载,虽然柯氏已经湮没,但是我记得在东晋末年陶开所著的《蜀志·石崇篇》里面提到‘石崇少微,为柯氏执役,柯氏薄待之,后石崇富甲天下,勾连内宦,污柯氏谋反,九族诛绝‘,你们看这副画左下角还有石崇‘金谷园密藏‘的印章,而且石崇后来身死族灭,他的收藏基本上都被没入官,你们看,左侧中部有‘长陵王印‘,长陵王,东晋末年王室,受宠于晋元帝,抄没石崇的正是元帝,所以这副画在长陵王手中的可能性很大。由此可见,此画的传承十分分明,所以我认为是真品。”
大多数人听的连连点头,只有尹学士不服气地道:“这些就算你说得都对,那么画风又如何解释呢?”
我一笑,道:“这一点是我的个人之见,如果有谬误还请众位指正,青山居士在南渡之前的画风明朗激烈,所以喜欢画青绿山水,但是在南渡之前那一两年,他的画风已经渐渐变得恬淡,基本上都是小青绿山水,以水墨勾皴淡色打底并施青绿等敷盖,间或已经有水墨山水出现,在蜀中几年,青山居士几乎没有作品传世,直到东晋平定之后,才开始专著水墨山水,但是初期仍然喜欢用浓墨渲染,笔法挺拔,从这些来看,我想蜀中时期想必是居士转变画风的时期,这也符合罕有作品流传的情形,毕竟不成熟的作品,经常可能会被主人焚毁,我在《蜀中纪事》的第七卷曾经见过青山居士焚毁画作的记录。”
听到这里,大家已经认可我的判断,目光也变得尊敬热切,毕竟像我这么博闻强记的人并不多见。
这件事之后,我有了更多的工作,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到大内书库里面去整理御札,原来在筹建崇文殿时候,有人建议我南楚立国六十年,历经开国武帝赵涉和当今国主赵胜两朝,在史书的记载上却不够完善,希望能趁这次机会整理武帝的朱批和御札整理成册,供皇室子弟和勋贵学习,我虽然觉得很没意思,但是翰林院上下都十分认可,奏请国主之后,国主龙颜大悦,但是整理那些御札朱批可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我虽然是新人,但是因为我的能力非凡,所以掌院学士谢贤决定由最资深的侍读学士夏悚来负责,而我协助夏悚,夏悚实际上已经年过花甲,很快就要致仕退休了,所以我是实际上的负责人,而夏学士在跟我跑了几天之后就自动请假回家休息了。这项工作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必须到御书房后面的藏书库工作,那里收藏着所有的文书,而且我不能自己查阅,必须要有管理书库的管事陪同,所以,我就在离国主不到百丈的距离处开始了我的工作,这大概就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诠释吧。
管事的太监姓王,已经须发皆白了,每天坐上六七个时辰简直是要他的命,所以我第一天就聪明乖巧地劝道:“王公公,我们一起怎么也要待上十天半月的,您也不要客气,只要找个伶俐的小公公来帮忙,您就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就行了。”王公公年纪也大了,担任的又是闲差,藏书库虽然离御书房很近,可是司礼监的那些公公们都是年富力强的宠宦,所以王公公根本搭不上国主的边,既然没什么本事争宠,他年纪又大,谁会无端的和他为难,所以,他跟本不用太担心有人告发他不尽责。所以他就派了一个新收不到一年的弟子小顺子给我帮忙,因为这个小顺子聪明能干,而且读过几年书,胸中有个几百篇文字,这在太监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司礼监的太监那样要接收专门授业的。
不过我看到小顺子就是一愣,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小子就是我刚到建业的时候遇见的卖身葬父的小子,怎么现在成了太监了,不过大概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吧,我也不好问他,反正他也没有认出我,我就把他当成陌生人算了,不过这小子还真的不错,不仅打点文房四宝十分得力,而且我只要说要找那一份奏折或者御札,他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所以我们合作愉快,原定二十天的工作量,按照现在的速度,看来有个十二三天就能差不多了。
第三天中午,我正在喝着饭后的一杯清茶,准备休息一下好继续,突然王公公怒气冲冲的在两个小太监的服侍下闯了进来,嘴里喊着:“小顺子,小顺子,你这个小奴才在哪儿?”我疑惑的看向他,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公公看见我,换上笑容道:“江状元,你也在啊?”
废话,我不在这里在哪里,这里可不允许我回家午睡的。我心里想着,嘴里说道:“公公,怎么了,什么事情让您生这么大火。”
王公公生气地道:“小顺子这小兔崽子手脚不干净,偷走了我心爱的鼻烟壶,那可是先帝赏给老奴的。”
小顺子睁大了眼睛,普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绝没有的事情,奴才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偷御赐的东西。”他已经净身一年多了,十四五岁的年纪又是发育的时候,所以声音尖细,这时他心情惊慌,更是多了几分刺耳。
旁边那个小太监尖着嗓子道:“还敢强嘴,你当我们不知道么,你本来就是犯了强盗罪的罪人,王管事的东西丢了,我就想一定是你干得,公公到你房里一搜,果然就找到了。”
小顺子的脸色发青,他连连磕头道:“不是奴才,不是奴才干得,定是有人栽赃。”
王公公怒道:“你是说我栽你的赃,还是小福子栽你的赃。”
小顺子冷汗直冒,顿然转身扑到我身边,哀求道:“江大人,您是有学问的人,求你跟公公分辨一下,奴才这些天都在大人身边侍奉,哪里有时间去偷东西。”
我本来正在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幕好戏,那个小福子虽然是一个好戏子,可是我却听见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加速,早就看出他在栽赃,只是小顺子来历不好,背景不清白,所以没法分辩罢了。我是不打算介入后宫的事情的,所以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小顺子急得什么似的。王公公见我不出声,厉声道:“你们把他给我捆了,送到敬事房去,把他给我活活打死,我让他敢偷东西,这在宫里头是大罪。”
我心一抖,不会吧,要打死他。小顺子吓得抱住我双腿哭道:“求大人看在小顺子伺候周到的份上,给奴才求个情吧,奴才实在没有偷东西。”
我一下子想起当初他卖身葬父的时候那种悲苦的模样,不由心软了下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又确实是冤枉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淡淡道:“王公公,我看这奴才哭得厉害,或许真是冤枉呢?”
王公公有些犹豫,半晌道:“东西是从他房里搜出来的。”
我笑道:“这小子这几天都跟着我,公公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
王公公想了想道:“昨天晚上还用着呢,今天晌午就不见了。”
我故意皱皱眉头道:“这确实难以分辨,这样吧,下官颇精易经,最能断人祸福,明人冤屈,我就算上一课吧。”
王公公这些太监因为人生坎坷,最是信命,他眼睛一亮道:“大人会卜算,好,老奴这就去取算筹。”
我摇手道:“小小的一课,就不用算筹了。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