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拉米扬元帅战争回忆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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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他的建议明确而详尽。我明白了,普尔卡耶夫在听到我报告之前已周密考虑过所有这些问题。基尔波诺斯沉思着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他停住脚,俯身看了看地图,又一次仔细审视地图,带着毫不掩饰的遗憾神色说:
“晚了,马克西姆·阿列克谢耶维奇。我们的退却太迟缓了。德国人可能赶过我们,切断我们与旧筑垒地域的联系。因此我们没有时间来变更部署。让我们要求各集团军司令员尽可能在退却过程中变更自己的军队部署吧……方面军预备队嘛,现在就可以建立。我们已命令机械化第4、8、15军退出战斗,就让它们和步兵第49军的两个步兵师编成方面军预备队吧。”
可是这太少了!三个机械化军总共不过一百辆坦克,而这些坦克要在五百公里正面行动!”
基尔波诺斯抚摸着斑白的两鬓,冷淡地说:
“很遗憾,这是我们现在能够腾出来的一切家当。各集团军也同样吃紧,特别是我们右翼的集团军更是这样。”
“那好吧……”
参谋长把地图交给我并准许我离开后,便同司令员谈起了当前退却的一些问题。
我们在指定时间前准备好了战斗命令草案和地图,图上标明了每个集团军的退却中间地区、各集团军间新的分界线及各集团军在旧筑垒地域一线的防御地带。午夜签发了战斗命令。其样本交给了联络军官,他们毫不迟延地飞到各集团军去了。
这样,在西南方面军的战斗行动中就开始了新阶段。从此,我们就要考虑退却了。
我们安慰自己:等我们积蓄了力量,就要打击和驱逐敌人。从部队回来的一个军官说,有一个分队指挥员是这样对战士们解释退却目的的:“我们退到旧国界去,我们在那里有筑垒地域,等我们在那里把法西斯分子折腾够了,再轰回柏林去。”
是的,看来我们所有人,从战士到方面军司令员,都有一个不可动摇的信念,就是我们将在旧筑垒地域一线阻住敌人。再往后退,是任何人都没有想过的。
任务是困难的:后面有追踪而至的强敌,要有组织地退到新地区。
军事上不够老练的人往往觉得退却是比进攻更简单的事。但事实远非如此。退却者永远处于较不利态势。退却使士兵情绪压抑,因为最令人苦恼的事莫过于意识到:敌人这次比你强,它已经在践踏你的故土,而你却还不能结束这种局面。进攻的战士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情绪,因为他受到战事胜利进展的鼓舞,勇往直前,每迈出一步都会使他增添力量。
从军事观点来说,退却是最复杂的机动。必须善于智胜敌人,以最小的损失从敌人鼻子底下撤走军队,以便保存和随后积聚力量用于实施新的突击。而这一切都要在主动权掌握在敌人手里,难以确定敌人准备在哪里实施下次突击,打算在哪里为你设下陷阱的条件下进行。
列宁教导说:“不学会正确的进攻和正确的退却,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他不厌其烦地反复说明,当需要退却时,十分重要的是善于使退却进行得最有秩序,军队损失得最少,军队骨干保存得最多。列宁讲的是革命斗争。但这也完全适用于军事。不掌握斗争的全部手段和形式,就不能取得胜利。
毋庸讳言,我们在战前主要是学进攻。而对退却那样的重要机动,却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现在我们为此付出代价了。指挥员和司令部在组织和实施退却机动方面没有受过良好训练。现在,我们实际上只好在战争的第二周重新学习最难学的艺术——退却艺术。
当命令已经发往军队后,方面军司令员决定听取分管筑垒地域的司令员助理索韦特尼科夫将军的报告。后者以他素有的认真细致态度做了准备。据他说,只有科罗斯坚、沃伦斯基新城、列季耶夫等筑垒地域可以认为是作好战斗准备了。它们由人数虽少,却是常驻的守备部队占领着,守备部队由机枪和炮兵分队编成。因此,这里的火力配系基础已经建立。一旦野战军开到,这些筑垒地域的防御能力将会显著提高。至于其他筑垒地域,则实际上既没有作好战斗准备的发射工事,也没有守备部队。这些筑垒地域中的一切都要从头做起。
负责领导这些筑垒地域修复工作的方面军工程兵部长A·O·伊利英-米特克维奇将军补充说,正对这里的弃置发射工事仓促进行整顿,但没有武器装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退却军队及时占领工事,在那里使用自己的武器。
这又是一个带有很多未知数的任务。工兵和炮兵来得及在剩下的几天中构筑好筑垒地域吗?退却军队能先敌抢占这些地区吗?他们能及时组织火力配系吗?最使我们不放心的是第5、6集团军接合部的那个筑垒地域,它正好位于敌军主要集团突击所指向的我方面军地段。在莫吉廖夫-波多利斯基筑垒地域和列季切夫筑垒地域的接合部,即我方面军与南方面军的分界线上,也出现了类似情况。现在正采取一切措施加强这些地段。但这是需要时间的。
军队已开始退却。这一机动不仅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大本营和总参谋部也很关心。莫斯科一天内把基尔波诺斯和普尔卡耶夫都叫去通了好几次话。7月1日早晨,我们参谋长同朱可夫通话时我也在场。从最初几句话就可看出,第26、12集团军拉下很远的军队所面临的威胁,使大本营感到担心。朱可夫一开头就问普尔卡耶夫,对方向军左翼各集团军定下了什么样的决心。他听完回答后强调指出,我主力与筑垒地域一线的联系有被切断的危险。“必须考虑到敌军分割第6、26、12集团军的企图,在指挥军队退却时表现出特别的积极性和聪明才智。”总参谋长警告:如不这样,大祸难免。他建议让这几个集团军实施强行军,并用航空兵掩护它们,而把全部反坦克炮兵兵器配置在最危险的地段附近。
使朱可夫大为不安的是,普尔卡耶夫谈到穆济琴科将军接管步兵第36、37军和骑兵第14师后,无法与它们取得通信联络。这些兵团分散行动,无法击退法西斯德军指向布罗德-捷尔诺波尔公路的新突击。现在敌人正迂回第6集团军右翼,向捷尔诺波尔急进。朱可夫直率地指出,“方面军首长未曾识破和预告敌人的这一机动,是一个很大的失策”。他命令火速加强捷尔诺波尔、兹巴拉日一线的屏护队,而令被敌人迂回的步兵第139师突围。鉴于军队实施退却,朱可夫在结束通话时,建议方面军司令部转移到新地点。
对敌人企图切断我军与筑垒地域一线联系的担心,已开始得到证实,沿罗夫诺-舍佩托夫卡公路进攻的敌军突击集团加强了猛攻,迫使我第5、6集团军沿离心方向行进,这样就加大了它们翼侧之间的缺口。在这两个集团军接合部作战的卢金将军集群竭尽全力坚守着。敌军从两翼迂回了该集群。它很快就要遭到完全的合围了。而恰恰就在该集群最困难的时刻,它的出色的司令员却离开了。莫斯科把卢金将军召到了西方面军①,因为他的集团军已经调到那里。这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靠了这个人的意志和毅力才支持住的。他一走,这个牵制敌人重兵整整一星期的、不断减员的英雄集群,实际上就不再作为一个军队组织存在了。原由该集群所辖的部队编入了第5集团军一些兵团。方面军首长打算用南方面军转隶我们的步兵第7军所属步兵第206、147师各部队,去加强原先由卢金集群十分成功掩护着的这个方向。这些使用于舍佩托夫卡地域的新锐兵力还要巩固第5、6集团军接合部的态势。这就是方面军首长对此方向比较放心的缘故。
①卢金去西方面军后于同年10月在维亚济马附近指挥被合围苏军集团,身负重伤被俘,1945年才被解放,次年退役。——译者注。
当时,捷尔诺波尔-普罗斯库罗夫方向要使我们担心得多。穆济琴科将军为稳定态势而采取的措施无济于事。7月2日,法西斯分子攻占了捷尔诺波尔。于是敌人就分割了第6集团军的正面,开始威胁第26、12集团军后方了。除这些灾难外,又加上穆济琴科的司令部无论如何也不能组织好军队指挥。根据我们从他那里收到的战斗报告可以看出,第6集团军首长甚至近于不知道所属兵团的真实态势。各军军长长时间和集团军司令部联系不上,也得不到友邻态势的定期通报,只能分散行动,各负其责。
方面军司令员只好要求穆济琴科将军立即扭转局面。扎赫瓦塔耶夫上校被派到了第6集团军司令部。基尔波诺斯嘱咐他察明该集团军地带情况以前不要回来。
现在需要采取紧急措施了。问题是:用什么去掩护捷尔诺波尔附近的缺口呢?基尔波诺斯经短时间沉思后,决定把自己最后的预备队——步兵第49军两个师和机械化第24军调到那里。这有很大冒险性。我们刚刚接到莫斯科通知,配置在基辅周围的科涅夫将军第19集团军,正急如星火地奔赴比我们这里还要困难的西方面军。这样,在基辅接近地就没留下什么军队了。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被迫将方面军最后的预备队派到了捷尔诺波尔附近。没有别的出路,因为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在那里阻住敌人,否则军队有计划的退却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破坏。为了防备乌克兰首都受到直接威胁,要使基辅筑垒地域进入完全的战斗准备。要动员该市一切人力物力防守筑垒地域。为了领导此项工作,H·C·赫鲁晓夫乘车去了基辅。
同时,步兵第49军所属各师执行命令,通过强行军进至扬波尔、捷奥菲波利、乌里扬诺沃一线,它们要竭尽所能守住这一线。机械化第24军各兵团在其以南占领防御,在活洛奇斯克地域从两面控制捷尔诺波尔-普罗斯库罗夫公路。
在捷尔诺波尔方向突进的敌军已威胁方面军指挥所。我们司令部该转移到较安全的地点去了,但又担心彻底失掉对军队的指挥,所以方面军首长不得不暂留普罗斯库罗夫。普尔卡耶夫委托我拟制指挥所防御计划,以备敌先遣部队接近。我把这一计划拟好了。计划中还规定要做好抗击空降兵的准备,不仅写了警卫分队的行动,而且写了司令部全体军官的行动。向普罗斯库罗夫接近地派出了侦察。
敌军部队进抵捷尔诺波尔,也使第12集团军陷入了极困难境地。该集团军相当大的兵力仍然在斯坦尼斯拉夫西北。方面军司令员令其以最快速度撤出军队,至迟于7月3日晨进至乔尔特科夫、戈罗坚卡、库特一线。
看来,为了消除方面军主力所面临的威胁,已经采取了一切措施。现在,我们为将第6集团军被分割成孤立集团的军队从被合围和粉碎的威胁下解救出来,已竭尽全力了。能否完成这一任务,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步兵第49军和机械化第24军能否在捷尔诺波尔地域阻住敌人。
第6集团军主力的退却一小时比一小时复杂起来。他们受到两翼迂回,在敌人坦克和航空兵不间断的突击下,一边战斗一边为自己打开道路。最糟糕的是我们几乎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需要什么帮助。终于盼来了穆济琴科的新报告。从他那里回来的扎赫瓦塔耶夫也讲了很多情况。我们得知,步兵第36军付出很大代价突破法西斯军队包围圈后,退到了利亚霍夫齐、扬波尔一线,亦即努力向步兵第49军右翼靠拢。骑兵第14师也向那里退却。步兵第37军在诺维基、伊瓦丘夫一线打退了猛攻的敌人。在捷尔诺波尔以西陷入合围的步兵第6军和骑兵第3师所属部队的情况,暂时一点也不清楚。集团军司令员试图以机械化第4军的兵力支援他们,但未成功。不过,机械化第15军在战斗中严重减员的坦克第10师所实施的勇猛反冲击,却取得了意外的成功:法西斯部队被逐出了捷尔诺波尔。遗憾的是到第二天,由C·F·奥古尔佐夫将军继续十分成功地指挥的这个师,被挤出了该市。
由于第6集团军一些兵团陷入困境,第26、12集团军所属部队拉后太远,由于担心方面军其余兵力继续退却会造成军队指挥的更大困难,基尔波诺斯将军被迫于7月3日定下决心,企图在斯卢奇河、斯拉武塔、扬波尔、格尔日马洛夫、乔尔特科夫、斯尼亚滕一线固守。方面军司令员明白,要在敌优势兵力猛攻下扼守这一没有做好防御准备的地区,不是轻而易举的。因此,在同一训令中,他也准许军队在情况复杂化时退到筑垒地域一线,只要不让敌人夺占筑垒地域就行。在此情况下,第5集团军应退至科罗斯坚筑垒地域(鲁德尼采、别洛科罗维奇、谢尔贝);第6集团军退至沃伦斯基新城筑垒地域(卡捷琳诺夫卡、科罗斯特基);第26集团军退至奥斯特罗波尔筑垒地域;第12集团军退至列季切夫筑垒地域(新西尼亚瓦、科马罗夫齐)。
一俟各集团军退到这些地区,步兵第6军及机械化第4、8军各兵团余部即应编入方面军首长预备队。它们均应集中于日托米尔周围。我们指望以此在基辅远接近地筑起一道屏障,当然它是太薄弱了,因为这些兵团的人数都很少。但是方面军司令员无法把任何其他兵力编入预备队。
当训令已打印好并送基尔波诺斯将军签字时,他又加上了对集团军司令员的绝对要求:对所属军队实施准确而不间断的指挥。(遗憾的是在各级司令部的活动中,这方面还将长期是我们的要害。问题不仅在于情况复杂和通信技术器材奇缺,而且在于各级司令部没有在战斗条件下指挥军队的应有经验。)
侦察兵不断报告:敌人正在接近。司令部继续留在普罗斯库罗夫是不行了。在基辅已准备了新的方面军指挥所。但是向那里转移,就意味着进一步脱离各集团军,而现在同它们的联系,正如常言所说,已经岌岌可危了。
经过长时间犹豫后,终于决定先将指挥所转移到日托米尔。作战组立即向那里进发,以便同军队建立通信联络。夜间,整个司令部也都撤走了。我率一个参谋人员小组又是最后离开。在控制司令部已在日托米尔开设的信号之前,我们要同各集团军保持联络。在这数小时内,我也曾代表方面军司令部定下一些决心。第5集团军参谋长J·C·皮萨列夫斯基将军问步兵第7军和机械化第19军怎么办。这两个军形式上已转隶第6集团军,但同该集团军没有建立通信联络。
“因此,”皮萨列夫斯基报告,“它们找我们,问怎么办。
我们是否可以给它们赋予任务?”
我回答,在穆济琴科接管这两个军之前,就让波塔波夫先指挥它们,按最近一个训令给各集团军指明的目的行事。我们整夜都试图找到第6集团军司令部,以便将其右翼两军的情况通知他,但却未能做到。穆济琴科的司令部有如石沉大海。我派O·C·阿法纳西耶夫少校去找。他到了司令部所在的活洛奇斯克,但那里正进行激烈战斗。他又前往安托尼内——按计划这是集团军司令部应该转移去的下一个点。但那里也不见司令部。
由于日托米尔发来了号令,要我们前往方面军司令部,所以只好停止寻找。这次在路上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天刚破晓,我们就驶进了日托米尔郊区。我对这一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几乎都熟悉,因为我任骑兵第5师参谋长时,曾在这里住过三年。
日托米尔座落在不大的捷捷列夫河的陡岸上。就象大多数乌克兰城市一样,全城隐没在一片绿荫之中。现在这片绿荫却遮掩了住宅遭野蛮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