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香-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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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妖兽确实可怕,更可怕的却是那个背后操纵者的强大实力。
小荷道:“如果它们老老实实呆在那儿,自给自足,与我们人类井水不犯河水,那该有多好。”
哈桑哈哈笑道:“孩子,你这么说显然是不看好你的萧大哥了!刚才恩格尔说的没错,大家都下意识地忘记了一件事:这片大陆的王,被称为夺命明王的萧楚,他是异界来的神!”
小荷吐了吐舌头,道:“也许是因为萧大哥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一直把他当成普通人看了吧。”
阿弗托里克(恩格尔)也笑道:“其实相比妖兽的可怕来说,我更担心明王的脾气。”
斯达博斯尚不知阿弗托里克也是从异界而来,他道:“陛下的脾气很坏吗?”
阿弗托里克遥望着妖兽庞大的阵形,叹息道:“倒不能说坏,大部分时间都很好。可是千万不要试图去激怒他……被激怒的明王是可怕的,加之他所具有的庞大无伦的力量,别说这一群小小的妖兽,即使这片大陆、这一个星球也能从宇宙中抹去!”
斯达博斯打了个激灵。
“不要怀疑明王的能力!他经历过的岁月比明列五百万人的寿命加起来还长。”
龙骑士阿弗托里克如是说。
※※※
这一刻,渥瑞尔忽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就当明王站在树下的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变了。
树不再是那个树,风不再是那个风,人不再是那个人。
眼睛明明看到他在那里,可是心却说,他不在那。感觉不到,触摸不到,似穿透了空气,似化成了虚影。
不,是他化入了万物之中——他不再是那个明王,万物也不再是方才的万物。
那是神的领域,是天一,是大道,是人心的极至。
渐渐的,渥瑞尔也深入进去了,宛然不觉右臂环抱的酒坛悠悠坠地,触在石上,裂、碎、瓦片飞起……反而那未尽的酒水不四溅流淌,稍稍顿了下,化而为珠,就向上飘起来。
晶莹的酒珠闪着光,绕着圈。每一个都是一面曲镜,每一个都是剔透的自得世界……
渥瑞尔终于注意到酒珠的存在。人岂非也如这酒珠一样,一样的通映万物,一样的逐渐混浊,一样的一朝生死……最后,一样的不自知。
被牵引着,渥瑞尔心里波涛汹涌,一种深种于生命底里的觉悟开始冲击心扉。有一重羁绊锁着它,压着它,只需打碎那觉悟就能苏醒过来。
可是,这羁绊是那般的难,那般的厚。
渥瑞尔试图去努力——心的领域,岂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过了好久,就当渥瑞尔心灰欲死即将放弃的时候,明王转过身来。
他转过身来,毫无凝滞的,行云流水的,如朝露滑落,如风过浮萍。
他的目光洞照过来,穿透了渥瑞尔的心神,直射到无穷远处。渥瑞尔心中一震。
他又说了一句话,飘缥缈缈地从渥瑞尔心中穿过,不知飞到何处去。渥瑞尔心中再震。
然后,羁绊终被挤开一条裂口,渥瑞尔只觉心底无穷深处一股清流喷涌上来,斩枷破锁,直上天庭。
大脑嗡一声轰鸣,百窍共振……
倏然,万音消敛,异象尽归,渥瑞尔睁开眼来。
大树旁边不远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几,几上有棋,一人正在举棋不定。
他自己体外出了一层腥臭的恶汗,鼻腔里却有一重微微的异香。右臂弯里的酒坛还在,根本就没有打碎过,而前方的明王依旧背着他仰首望树。
渥瑞尔能够看到,那把长长的白发中,有一根金色的细丝随风缓舞,他从未见过。
“哈哈哈……”明王忽然放怀大笑,边笑边点指旁边举棋的人,辛苦道:“你输了!艾林,你输了!”
执棋人正是此间的主人艾林,曾被渥瑞尔跟踪过。这时艾林一把打散棋局,颤巍巍站起来,嘴角还带着笑。走了几步,忽然一张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明王凌空虚点,艾林胸口处冒出几点金芒,然后他就地坐倒,盘膝冥神去也。
明王回头,嘴角笑容灿烂,问道:“你可知自己入定多久吗?”
渥瑞尔这时才感觉到四肢骨骼酸痛欲碎,摇头道不知。
明王竖起一根指头,道:“整整一天,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
渥瑞尔大惊:“啊?”
明王笑道:“恭喜你,你的元基已成!日后勤加修炼,待雷劫临体之日,就是你登临神界之时。”
渥瑞尔两眼发呆,扑通坐倒在地上。
※※※
注:
1。出自《管子》。
2。出自《董子》。
第六十二章 抽刀断流
一日前。
※※※
那树结满了果实。
用眼来看世界,原来是这般的不同。
错了,就是错了。而对却未必是对……意志守候之物,因肉体的执著而衰退。本能的停留,因时的差、空的错而解体。
这就是现实。
我笑着面向我的果实,它们的呼吸因我的心眼而欢悦,因我的肉眼而朴实。这是我要说的,可是我说不通,也没有人、没有物能够理解这些。
不妄说什么是生命,正如这果实,一颗一颗缀在叶间,就是命造的天成,是自在的圆融。
那树结满了果实。
于是,那一刻有人跟来了,他捧着酒,摒着呼吸,倾听我的节奏。他还在沉睡着,醒着的,只是那一个捧,那一个摒着,那一个倾听。
如此而已。
理解这不能理解的,还是唤醒那依旧沉睡的?
正如那酒,一点一滴,一珠一球,没有缔造之前就已经存在,我们只不过是发现……时和空都脆弱至极,一切有意的改变都会打碎生命的温床。因为,酒是酒的迷彰,命是命的枷锁,迷彰碎了,枷锁断了,酒就变成了浊水,命也成为凡物。
是这样吗?
他还在捧着酒,摒着呼吸,倾听我的节奏,可他的沉睡开始松动了。
那树结满了果实。
※※※
艾林,第二个人。
他端着一盘棋,切入了我和渥瑞尔的对话。我在渥瑞尔心里留下一个影子,抽身出来。
短短的思索中我收回了弥漫四周的灵神,此刻,我重新放出去,太极城又进入我的意识,使我稍稍有些回到现实的感觉。
棋上的残局使我感到有些血腥,他颤抖的手指和额头的冷汗证明了我的感觉。
他把棋桌摆在地上,然后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我。
他额骨很高,面颊很瘦,高高上挑的眉毛给人冷厉的味道。眼神一会迷茫,一会尖锐,胸中似有极大的谜团无法开解。
他的嘴唇薄而平。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往他处。
“你是客,我是主。若能解开此局,我以待客之道待你。”
我缓缓走过来,道:“真的?待客之道嘛……我想喝你窖里最底下的一坛二十年陈的断肠香。”
他的眼神蓦然清澈,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他的棋桌前停下,对上他的眼神,缓缓问道:“树是先开花后结果,还是先结果后开花?”
他犹豫片刻,道:“当然是先开花后结果。”
我笑道:“真的?”
他眼神里又现迷茫,闪烁了半晌,道:“当然是真的,我种此树已二十五年,日夜看护,怎会不知开花结果之先后。”
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真的确定?”
“真的确定!”
我仰首打了个哈哈,道:“那我也敢确定,你的窖里只有一坛二十年的断肠香,而且就藏在最下层——正如你确定树是先开花后结果一样。”
“可是我看过,我看了二十五年!”
“我也看过,从那酒还没有出现我就开始看了!”
“!!”
“你不信吗?料你就不会信的。那么让我解开这局棋吧,记住:男人说话可要算数哦。”
“……那是自然!只要解开此局,酒就是你的。”
“好!”我笑着,轻轻抚袖,残局上的棋子哗啦散落一地。
艾林:“你……你!”
我道:“解开了。”
艾林愤怒道:“你……你这是犯规!这算什么解开!”
我笑道:“什么叫犯规?对于没有规矩,或者说超越规矩之上的人,哪里来的犯规?”
艾林怒道:“你既然和我下棋,前提就是要遵守下棋的规矩!”
我接着笑:“下棋的规矩?你定的?我定的?天定的?地定的?”
艾林嘴唇有些抖,道:“你……你……”
我道:“下棋一定要遵守规矩吗?为什么要遵守规矩?”
艾林道:“废话!下棋不遵守规矩,那叫什么棋?”
我定定地看着他,表情逐渐严肃:“我还以为你不懂这个道理呢。不错,下棋必须遵守规矩,就如人活着必须遵守规矩一样。有一个人为了某些利益,不惜拿一百多万老百姓的命开玩笑,你说这是不是遵守规矩啊?”
艾林面色瞬间苍白,颤抖道:“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道:“真的不懂?”
“……”
我也不逼他,随口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艾林面色又白,道:“你是明王……陛下。”
我心道这小子还不老实,叫一个陛下这么难,接着道:“知道他是谁吗?”顺手指着正在深入空蒙至境的渥瑞尔。
艾林道:“他?前几日曾伏在我的树上,偷了我不少果子。”
我笑了笑,道:“你在他背上画了个小乌龟,显然是功力比他高很多了。”
艾林这回却摇头道:“高手之间即使只差分毫也是巨大的差距,我只不过比他多生几日,却不敢说功力比他高很多。”
这个回答还差不多。
我思虑片刻,道:“敢不敢和我重新下盘棋?你方才的残局太血腥,本人厌之。”
艾林目光灼烧起来:“如何个下法?”
我笑道:“当然要按你的规矩,不过要有更大的赌注。”
“讲!”
我哈哈大笑,道:“赌注就是你这个人!我们从空盘开始,若你赢了,从此后你愿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前你做过什么事,本王既往不咎。”
“本王”两个字我说得很重。
艾林目光闪动,道:“若我输了呢?”
我道:“若你输了,此后你衷心归我,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艾林一震。
看他犹豫,我又道:“这样,我再加一个条件。在这盘棋进行之中,我会度化渥瑞尔成神。你知道现在他还是一个普通人,比你还要弱一些……如果,这盘棋结束之前,我还没有度化成功,那么你赢!”
“度化成神?!”
我点头。
“当真?”
“自然当真,我以我的王位和神格起誓。”
“如果中途我弃子认输,而渥瑞尔尚未度化成功,又如何算?”
“你赢。”
“何时开始?”
“现在。”
※※※
这盘棋,下了整整一日一夜。
都说世事如棋,又有谁知棋亦如世事?
人活着,有这种那种的苦,又有这种那种的乐,往往是苦多乐少。有无数人曾徘徊于生和死的边缘,在临死的一刹那,生的本能使他们重新坚强起来。
生活就是这样,苦和乐杂揉在一起,苦让人如斯憔悴,然而间中一点点的乐就足以令生活充满趣味,忘掉苦闷。也许,这种现实本身就是吸引人存活下去的原因。
棋亦如此。
多少次,艾林欲罢不能,想弃子认输却又不甘心。太阳落下去,明月升起来。明月落下去,太阳再升起来,转眼间已是第二日的上午。
棋局上几乎满子,仅剩下稀稀寥寥的几个空位。而艾林的这一颗子已经举了近两个小时。我的灵神从渥瑞尔的入定中几入几出,终打通了他识海里的玄关,成功引出他的元能。
这一刻,我负手立于树前,前后反思度化渥瑞尔的经过,大脑里不断翻滚的却是当初乾坤定曾对我说的那句话。
“逝水逆转,流香花开。”
渥瑞尔是第一朵绽开的流香,因此我背后长发里出现第一根金色的细丝。
“嗡~~!”背后的渥瑞尔全身暴出火样芒光,淡红的脉络从头到脚一路延伸,元能识窍的劈啪声分外清晰。
我心里滋生出无数情绪,之后一股别样的甘甜从心底涌出。
旋风般转身,我看着睁开双目的渥瑞尔畅然大笑,一边点指旁边举棋的艾林,辛苦道:“你输了!艾林,你输了!”
艾林落下酸软的手臂,然后一把打散棋局,颤巍巍站起来,嘴角还带着笑。走了几步,忽然一张口吐了一口血。
我封了艾林的几处经脉,送出一道柔力缓解他胸口的郁气,然后转头对渥瑞尔道:“你可知自己入定多久吗?整整一天!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
渥瑞尔大惊:“啊?”
我道:“你的元基已成!日后勤加修炼,待雷劫临体之日,就是你登临神界之时。”这份开心,比当初我自己锻成元能时都有过之。
渥瑞尔两眼发呆,连站了一日一夜的身体再也吃不消,扑通坐倒在地上。
艾林打坐了片刻,爬起来双手抚胸,虔诚道:
“吾主莅临,易周山东翼太极城邦城民达索·艾林见过陛下!”
我嘴角含笑,俯视他道:“起来吧。我知道你心里还有芥蒂,这样可不成。强迫一个人留在我身边为我做事,并不是我的风格,所以……”
艾林站起来默默听着,听到这里,有些不安道:“陛下!小民答应陛下的赌约,现在认输自当追随陛下左右!”
我笑着摇头道:“你本性非恶,阅书万卷更应自知,所以我推断你定然受了什么人的胁迫。此人不去,你如何能安心为我做事?”
艾林扑通跪下,大声道:“陛下,无论……无论如何,小民都不会再做出有损陛下之事!”
“呵呵,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把他拉起来,指着树上的果子道,“你看这树,这叶,这果,风摧之,雨淋之,秋冷冬寒,蚊虫噬咬,岂是愿意或不愿意就能避免的?”
艾林脸色凄然,愣了好半晌,才低头道:“求陛下为小民解惑!”
我缓缓道:“世上纷扰,皆有缘由,数来数去不过一个欲字。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人欲似海,无有穷极啊。”
艾林重复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我接着道:“人类寿及数十载,大半光阴都耗在这个‘欲’上。间中,也有人能够做到无欲,可往往又落到无情的下乘,不知‘大’至极则空泛,‘刚’至极则易折。有人又以无求平凡欲,以无为致大道,可叹生命本真极难勘透,几十年的光阴太短了些。”
艾林惶然道:“那可如何是好?”
我看着他,看得他有些惶恐时,道:“有水流自西向东,由寒至暑,吾抽刀断之,可否?”
艾林摇头:“水流不可断。”
我点头道:“即不可断,则不断之,任其自然流淌。”顿了顿,我又道,“这果,风摧之,雨淋之,那么就任其催,任其淋。秋冷冬寒,蚊虫噬咬,就任其冷寒,任其噬咬。须知果形虽毁,本真不灭,此即刀难断水之理。”
“可是……”艾林沉思着,“陛下不说果形若泯,就无法勘透本真了吗?”
“诀窍就在这里……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