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夜下香-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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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他身有宿疾，先天心脉肺脉不全……因为我的事情，哥哥他……被我……”姽婳顿了一顿，取下墙上的画像，痴痴的看着。看完了，将画收入了箱子，这才勉强接着说道：“哥哥他被我……生生气死了……”
提到这里，屋子里的气氛冷了下来。姽婳不言不语，收拾了药碗出去不知忙什么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发呆。
喝了姽婳的药，我明显好了许多，气血畅通，穴位也不再刺痛。这方子应是出自云静湖之手，想来我那点儿手段与他一比当真只能算是个半吊子。
慢慢爬起来，在屋子里溜达了好几圈也不见姽婳回来。我对着云静湖的画像嘟嘟囔囔的说了好一阵子，然后才从衣柜中拿出了一身衣服。湖蓝色的罗衣，应该是云静湖的。换掉那身已经乱七八糟的衣服，我推门而出。
时至深秋，而明月幽潭谷却处处繁花，品种不一，颜色各异，不分时节的什么花都有：杜鹃花、山茶花、海棠花、紫薇、风铃草、芍药、石斛……亮丽到繁杂，却并无艳俗之感。整个山谷芳草萋萋，间杂着薄荷叶。有土径曲曲折折的通往各处，也不似是刻意铺设，而似是践出来的野径。
整个山谷满是花草树木，却不曾修剪。与其说是种，倒更似是自行生长出的一般，随意，自然，更添一分清明之色。
草熏风暖，暗香自盈，木柳折腰，小池圆荷泻露，另有微风敲着竹屋后的青竹。穿林打叶声簌簌作响，万叶千声，声声皆慢，听得人也清爽了。
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四下望了望，最后还是决定往屋后烟岚缭绕的竹林走。才走了不远，隐约就见一个青衣人站在竹林中，望着手中攥着的青竹笛发呆。四周氤氲一片，那人虽然只见背影，却可见其风华万千。青色的竹笛攥在那只手里，更显得那手白玉一样的清透白晰。觉得眼前的人很眼熟，想了想，才觉得这身型，这气质，像极了云静湖。可是云静湖已经死了啊？
青衣人缓缓回头，我了然，原来是姽婳，怪不得像云静湖。
姽婳见我穿了她哥哥的衣服也不怪，反而说很合适我。她看着我怔怔的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问我：“凤鸣，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我闲的慌。”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你在这里做什么？”
姽婳抿了抿嘴角，“我来看看我哥哥。”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后一个黑黢黢的坟冢，没有碑，只有青竹相伴。
“这只笛子是我哥哥送给我的，我却吹不好。”姽婳把笛子递给我，看着远处的浓雾，眼神飘渺，“我哥哥教过我许多东西，医术也罢，武功也罢，吹笛也罢，还有其他也罢，我哪一样都没有学好……如今，我后悔了……我再也听不到那么美妙的笛声了……”
我心下一阵悱恻，想了想，把笛子横在嘴边。
风清移，竹影乱。笛音清澈，婉转，悠扬，却透着浓浓的寂寥。霎时间，天音袅袅，似是粉蝶轻舞，雪凝深涧，云动香沉。暗香成灰，隐隐自冉，未碾就碎了，弥散在空气中，如梅似莲，是袅烟，若絮也若尘。
一曲终毕，姽婳已经是神游天外，痴痴的看着我，口中喃喃自语：“哥……”。我明白，她见我吹笛，又穿着湖蓝罗衣，自是把我当成了云静湖，一解思念之苦。良久，她才道：“凤鸣，想不到你吹笛也是如此好！‘天音公子’当真是——”突然顿住，她怕自己踩到我的痛处，转了话题：“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笑笑，心里感激音乐社的社长。要不是她，我也不会去好好研究这东西。
“这曲子名为《乱红》。”它是我在那边的一个好朋友推荐给我的。我初次听见这首曲子的时候，还笑这作者无事悲秋，写了这么个听着叫人心里不爽的曲子，但是我现在吹起它来，居然是得心应手。
“《乱红》……何解？”姽婳眼睛一亮，追问我，看来本是个极喜欢笛子的人。
我一阵大汗，好奇宝宝真是难伺候。灵光一闪，我借用了欧阳修的《蝶恋花》，说道：“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好悲凉……”姽婳被这首词吸引，反复思量，终于说出这三个字，“凤鸣——唔——”刚要说些什么，她突然以手掩口，跑到一边，吐了起来。我赶忙跑过去，却见她也没有吐出什么，呕出来的净是些酸水。
“小姽……”我扶着她，有些担心。如果我所猜不错，她必是……
姽婳娴熟的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角，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纸袋，里面是杏干。吃下一枚杏干，姽婳冲我笑笑，“我已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我所猜不错，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她：“龙战知道吗？你想生下这个孩子吗？”
“他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察觉不久。”姽婳没有丝毫的犹豫，“但是我想要这个孩子。”
龙战，你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一个女子如此待你！
“嗯……”出门这么一会儿，我就觉得手足冰凉，身上的刺痛又回来了。姽婳见我突然一声闷哼，还苍白了脸，赶忙来扶，担心道：“我给你把过脉。你内伤太重，伤了足足十余处大穴，心脉肺脉俱损。而且你虽为男儿身，却是个极阴的脉像。如今你脉塞体又寒，我叫你多休息，你偏偏不听……我哥哥是先天心脉肺脉不全，他的药你正好可以拿来吃。咱们快些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二人相互扶持着向竹屋走。
痛楚越来越强烈，我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一边走一边和姽婳说话：“你的孩子……想好……叫什么……什么名字了吗……”
“没有。”姽婳冰雪聪明，明白我的意图，并没有阻止我说话。她扶着我往前走，笑盈盈的看着我，“凤鸣，你给起个名字吧。”
“我来取名……怕是……不好吧……”我笑着，话说的断断续续。
“我觉得好便好。”姽婳往上扶了扶我，把我大半的体重压在她的肩膀上，“凤鸣，你可愿意做我孩子的干爹？”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我大笑几声，岔了气，喘了几下恢复过来，才高兴的答应：“白来的儿子……谁不要……谁是傻子……”
姽婳瞟了我一眼，面色好了许多。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来是真的。“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就不能是个漂亮的女儿了？”
我冲她眨了眨眼睛，“‘男酸女辣’……你这么……爱吃那酸酸的杏干……当然是个大胖小子……”顿了一顿，我又加上一句：“为了我以后不和你抢杏干吃……你就……别再熬那么苦的药汤子……给我喝了吧……”
姽婳白了我一眼，气哼哼的道：“药汤子都是苦的，你不喝的话我就灌！”
“真狠啊……”我努了努嘴巴，可怜兮兮的向我未来的干儿子诉苦：“干儿子！你娘虐待我啊……”
姽婳被我逗的咯咯娇笑，“你要诉苦也要再等上六七个月。我儿子现在听不见呢！”
一路调侃，回到房里的时候，我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草草的吃了药，我倒头便睡了过去。
姽婳帮熟睡中的人掖了掖被角，沉默的看着那张裹满纱布的脸。良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出门，踩着土径上芬芳的泥土往另一间竹屋去了。
打开那间竹屋的门，屋内满是灰尘。到处都是书架，书摆了整整一屋。姽婳叹了口气，开始翻找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危险！姽婳为产子即将殒命？
醒来时是清晨，姽婳不再屋内。我动了动，没有太多不适，除了酸疼之外，难耐的刺痛全都没有了，云静湖的药果真神奇。
慢慢坐起来，这才觉得身上有些粘腻。哎，好几天没洗澡了。
此时姽婳推门进来，照例端着一碗汤药。我皱了皱眉，一百个不愿意：“姽婳，我一醒来你就叫我吃药啊！我都拿药当饭吃了！”此时我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噜”几声，声如宏雷，“啊，我都饿瘪了，不但没饭吃，还得吃药。干儿子，你娘太欺负人啦！”
“还能饿着你？喝了药就有饭吃。”姽婳显然不吃我这套，端着药过来，不理我抱怨不吃饭就吃药会伤胃，大有上来掰我嘴巴生灌的架势。
我自然乖乖就范，喝完了药照例晾舌头，被姽婳塞了一枚杏干，这才笑眯眯起来。
“小姽，这里哪里可以洗澡？我都臭了。”我嚼着杏干，含含糊糊的说。
“算你小子有运气。”姽婳指了指屋后的方向，“明月幽潭谷里有许多泉眼，而且还有不少温泉，而这屋后就有一眼温泉。”打开屏风后反锁的竹门，她接着说：“而且最不得了的是，这眼温泉还是一眼药泉。”
“太好啦！”我眼睛冒光，高兴极了，“有替换的衣服吗？我想现在就去洗！”
“我哥哥的衣服都在衣柜里，你随便穿就是了。”姽婳打开衣柜看了一眼，“嗯，还不少呢。”
我听了，作势就要下床去洗澡。那可是药泉啊！还温温热热的，简直太好了！
姽婳拦下我：“等一下，你再坐会儿，我去做吃的。没吃饭就泡温泉，你晕在里面我可不进去救你！”
“啊？没事没事，我保证不会晕倒。”我噌到姽婳身边，谄媚的笑道。
“不行！”姽婳斩钉截铁，“哪里有人能保证不晕倒的？你一个大男人，若真晕在里，我怎么好进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哈哈一笑：“小姽不要担心，我洗澡的时候你可以随便进出，我其实是个女人！”
姽婳听了，憋红了脸，“骗人！”
“我哪有骗你！”我无辜的看着她，作势就要脱了衣服证明。姽婳尖叫一声，捂着眼睛夺门而出。
“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对着大开的门大叫着，但姽婳还是越跑越远。
从前我对自己的性别刻意隐瞒，结果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而现在我要坦白了，别人居然不相信了。
“有没有搞错！”我义愤填膺的揪了揪衣领，拿了替换的衣服去浸药泉。开始泡的时候的确是神清气爽，但没一会儿果然有星星在眼前闪耀了。我晃晃悠悠的爬上来，穿好衣服进了屋，姽婳正端坐在椅子上，面有愠色：“凤鸣，这个玩笑你开大了。”
“我真的没开玩笑。”我伸手又去拉衣领，姽婳马上闭上了眼睛，把脸扭到一边，我只得作罢。
此刻我并没有缠上扮男装用的胸布，低头看了看起伏不大的线条，我备受打击：男装！我恨你！
我还没有从自己已经变成飞机场的打击中还神，姽婳便又补了我一脚：“凤鸣，你再这样的话，我便再也不见你了。”
我彻底投降，颓废的噌到桌边坐好，“好好好，我错了，再不开这样的玩笑了。小姽别生气。”
姽婳听我这么说，这才睁开眼睛，面色缓和下来，把放在桌子上的碗碟往我这边推了推，“快吃吧。”
我瞟了一眼，顿时面如菜色：又是白粥青菜……
吃！姽婳做的爱心粮食，怎么都要吃！
一顿饭，我吃的食不知味，脑子里盘旋婷美的广告词：就是太平公主也能变波霸……实际上，姽婳的确只在菜中加了一丁点盐，理由是我身体虚弱，清淡为宜。在我连吃了三个来月毫无味道可言的白粥青菜之后，我已经是眼冒绿光，每日盯着天瞧，瞧有没有大一点儿的鸟飞过……
三个来月，我的内伤已经好了许多，脸上和手上的灼伤用了云静湖撰写的方子也全好了，光滑白皙更胜从前。我很感激姽婳，因为那方子是她翻找了十来天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代价是她几乎拆了他哥哥的书房。但是这特效药也是有副作用的。不知道云静湖从前拿来当饭吃的药里到底有什么，我吃了，心脉肺脉果真大有起色，本来应是养个一年半载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只要不用内力便不会再疼。但是奇怪的是，我的发色一天天的变淡，眼色也变了。最后一头的黑发变成了银蓝色，而眼睛则变成了紫色，活脱脱一个云静湖二代，搞的姽婳常常看着我发呆。
姽婳的肚子明显大了起来，脾气也是渐长。原先的活，像什么给我熬药，给我的脸敷药，给我做饭，打扫房间，洗衣服，全都改成了由我来做。不但如此，她的嘴巴还刁的很，时常还会突发奇想，而且必须马上实现。想吃酸酶，想吃云片糕，想吃糖葫芦，想吃牛肉面，想吃茶鸡蛋……一会儿想吃这一会儿想吃那。最要命的是，有一次大半夜的她跑来拉我的耳朵，说自己想吃瓜子……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我点头哈腰，忙不颠的跑出谷，轻车熟路的去谷外的小村子买，临走前自然也是轻车熟路的用谷中的草特制的染发汁把头发弄成黑色，我可不想弄出什么乱子。
大半夜的来买瓜子，卖瓜子的婆婆不但没有骂我，反而笑眯眯的夸我。原因？这么三天两头的往村子跑买吃的，谁还不认识我。而且姽婳有时为了吃新鲜的会叫我陪她一起来，村子里的人都以为我俩是小两口。他们常常看见我被姽婳使唤的脚不沾地。姽婳叫我干嘛我就干嘛，她指东我绝不敢往西。村子里的小姑娘羡慕的很，小伙子则嘲笑我是个没有出息的妻管严。善良淳朴的村民们啊，其实你们都错了……看着那些小姑娘看我时面带桃花的样子……唉，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又过了些日子，本来早已经没有孕吐反映的姽婳突然开始吃什么吐什么，直到连黄胆水也吐干净了还是干呕连连，而且她的肚子和胃部时常会疼，而且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对妇科几乎没有丝毫的研究，大为不解，只好带姽婳去找村子里最有经验的产婆。而结果，令我大为惊心——产婆说她的胎儿似乎并不在正常的位置上，好像是在腹腔里。
宫外孕！
怪不得先前姽婳这么能吃，原来是因为胎儿跟本没有通过脐带吸收养分，而是直接从母体摄取！
姽婳若想活命，必须打胎。然而这么久了才发现，六个月的胎儿，几乎已经成型，想打掉已属不易，更何况还是宫外孕的胎儿。但是再这么下去，姽婳只有一死，不如冒险一试。
不管产婆和我怎么规劝，姽婳只是不言不语，直到回到谷中也是如此。我明白，她是豁出命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不再劝姽婳，每天更加小心的照顾。而姽婳自己则见什么吃什么，吃了再吐，吐了再吃，无论有多疼，还是嘴下不停，食量惊人，饕餮一般。看着这样的姽婳，我每天几乎都是在强颜欢笑。
开始的时候在姽婳的食物里动过一次手脚，想着如果能保住她的命，就算让她恨我一辈子也无所谓。但是姽婳警觉的很，又懂些医理。她闻了闻那些食物，死死的看着我，说：“凤鸣，不要让我生不如死。”自此，我便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饶是每天不停的吃，姽婳的脸色还是蜡黄蜡黄的，人也迅速干瘪下去，只有肚子越发突出，大的有些吓人。
看着姽婳，我时常在想，也许猝死真的是一样很幸福的事。
第十九章 暗红！姽婳产子魂亦断？
姽婳又硬生生的挺了几个月，明明早就已经过了产期，孩子还是没有出生的迹象。她坚持不用催产的药物，怕对她的孩子不利。这个孩子心安理得的在母亲的腹腔中寄居，寄生虫一样的夺走姽婳所有的养分。姽婳吐的愈发惨烈，已经几乎吃不进任何东西，我猜想那个孩子兴许是压迫到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