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纪 by 慕容姐姐 (虐心+虐身+经典)-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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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着杯子,轻抿了一点酒沫。低下头心里忽感内疚。
多希望自己真是阿生所期望的那样,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像他那样努力工作,可以大口饮酒,和街坊道早安,还有……女友。
“我结婚了,去年。”他已经开始第二杯。
望到他脸上,因酒精而漾起不加装饰的幸福。
阿生帮我介绍了一份邮差的工作。我补办了证件,阿生作为保证人。在他的小旅馆里住了一个星期之后,我搬到了与同事合租的地下室。
每天踩单车穿过大街小巷。
像这城市里每一条静寞而穿梭的鱼。
同事笑我,“怎么阿袁这么拼命?加班费又没多少。”我仍然尽量申请加班,或者顶替请假的同事。
我希望很累很累,夜了便可熟睡。
我以为我可以从此开始,平静生活。身上的伤痕已渐渐褪淡。以为只要埋身在人海,就可以忘掉一切,哪怕活着,似一颗小小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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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个地方似乎永远,无法复原。每夜与梦境挣扎,然后睁眼直到时钟走至黎明。
已然支离破碎。就像是被撕得粉碎的图画,我的心,再拼不起来。
永远无法拥有阿生那样的笑容,阿生那样的自在笑容。
有关那人的记忆,我如何刻意逃避,却依然清晰。
在街角的报刊亭站了好久,终于丢下硬币。被压在新书底下的过期周刊露出一角:孟氏继承人被曝性丑闻……
拾起那本杂志,完整的封面现在眼前:
“……孟氏继承人被曝性丑闻商界受挫,深夜买醉驾车肇事深度昏迷。”
彩色的封面是被撞损的银灰色跑车、高速路上的深红色血迹。
26。
倚在窗边,不知不觉沉睡。
海隔着层玻璃,好似伸手可触,却全无生息。
唯有我的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周或数月,于我没有分别。
有时醒在夜里,爬上冰凉的云石窗台,没有边界的黑暗里只有我小小的身影,头发渐渐变长,那影也变得越来越陌生。在有着回音的空荡囚室里低低哭泣,我已忘记了为何而流泪,我已忘了悲伤,忘了我曾是橱窗里路过的鲜活少年。
有时醒在午后,床垫旁仍然是昨天杜擎送来的未曾开启的饭盒。四面灰暗沉寂的水泥墙壁,在日光中围禁着我。多么希望能变成童话里的泡沫,再也不要害怕,再也不哭。
门匙转动的声音,很轻微,但我仍然惊醒。未睁眼也未动,虽然我知道,将来的痛楚与羞辱。
但脚上的锁链叮叮抖动。
有双手抱住我。将我从窗台上抱下来。这样被抱着转身的感觉,有些头晕。我紧紧闭着眼,等待下一刻他将我狠狠抛在地上,开始粗暴的事。
但没有。他只是坐下来,将我放在膝上。
“为什么瘦了这么多,因因。” 他的脸贴过来,贴在我颈窝,热热的呼吸,扑在我耳边。
“为什么不肯吃东西。” 轻轻地摩挲,问着,又好象并不要我回答。
“为什么要割腕……这样瘦的小东西,居然可以流那么多血……我以为因因会死掉……好怕因因会死掉……” 他收紧手臂,紧紧抱着我,忽然不再说话,脸那么静静地,埋在我怀里。
悄悄张眼,日光白炽如不真实。
许久许久,他才抬起头,大男孩飞扬的脸上,竟有了些许的不同。
那或许是成长的痕迹。因为什么,某日孩童会忽然长大,忽然明白,忽然叹息。
我希望我会死掉,但是成长仍在继续,如病毒那样不可抑制。裤管渐渐变短,露出细细的脚踝来。
“你醒了?我带了因因爱吃的紫菜粥,要不要吃?”孟廷打开带来的食盒。
其实并不是爱吃,那天在日式餐厅,我吃不惯寿司鱼片,便一直喝紫菜粥。
让我靠在他身上,手臂环住我的虚弱。舀了满满一匙仍然温热的米粥,喂给我。
“我要走了; 因因。”
“会很久,不能再来看你。家人要我去念书……还要我交女朋友…。。之后,可能还要结婚什么的吧。”
“……那天你吓坏了钟点女佣,她就打电话给我妈我爸,他们就跑回来……”
“他们不爱我,为什么还要管我……”已经接近成人的脸,仍偶尔露出孩子的迷茫。
“我不能再喜欢因因了……”
他放下食盒,靠过来,亲吻我。
又轻又浅的吻。
失去了暴烈的动作反而显得笨拙。像初吻的孩子那样笨拙。
仿佛我不是因因,他不是孟廷。
而我不能明白他的哀伤。就如我从不明白,他的愤怒。
开始解我的衣扣。我说不清是怕还是不怕,害羞还是不再害羞,只是不挣扎。从何时开始,我已忘了挣扎?
“以后要好好吃东西”,他的手指抚摸我的肩胛。
只是将完全赤裸的我搂在怀里,并没有更多的动作。
“那时只是与阿擎他们开开玩笑。……可是我喜欢你了; 因因……”
“……是不是从第一次,就已经被因因迷住……真该死。”这么喃喃着,他又揉着我的发。我不认得这样的孟廷。
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我不适应的陌生字眼。
被拥抱着的陌生感觉,心内只有茫然。
然而片刻过后,又好象困惑全部不见。他看着我的目光,在凝视的过程中,慢慢地由热,转成熟悉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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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摩挲的指尖离开我的眉和眼,也不再说话。
取出袋里的新毛衣,为我套上。还有新的长裤和鞋子。
我的虚弱令我无法不任由他摆布。虚弱的不只是伤未愈的身体,还有少年的空洞的心。眼睛一直望向窗外,那片灰蓝的海,心如无尽海水般茫茫。他的亲吻,他的冷漠,他的绝决。
“已经拜托了阿擎和阿远照顾因因。” 孟廷取出自己的手帕,一圈一圈缠在锁链的铐环上,系紧,手掌握住着我被铁铐磨伤的脚裸。
并不回应我的哀求。
不知多久,他放开手。我听到门在身后轻轻闭合。
27.
很久没见到阿生。
路过的时候上楼去看,窄窄的唐楼,污糟的楼梯,一地的乱纸和垃圾,积了厚厚锈泥的防盗铁闸锁住了旅馆的入口。
楼下的“幸福旅馆”的招牌仍在,入夜却不再亮灯。
问了隔壁杂货铺的阿婆,才知阿生的妻子患病入院,旅馆已转手他人。
不过半个月而已。再见阿生已是满面憔悴,他从病床边的椅上惶然站起,笑里却已是凄然。病床上年轻苍白的女子,脸上却洋溢着被呵护的温柔表情,扶着丈夫的手臂坐起身,“你是小因吧?阿生有提到你呢。”
拿起矮柜上的红苹果塞进我手里。那样温柔细弱的笑脸,衬着阿生的坚实臂膀。
告别时阿生送出来,“珍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还等着月底可以出院……我答应过她夏天来了会带她去荷包岛潜水……”
抹了抹脸,苦笑,眼里却仍然渗出泪来。
“全部的积蓄都用来买下小旅馆,又借了一些钱投进去,准备好好经营一下……。现在急着转手,反而赔了好多。阿珍的手术费也还差二十几万。”
“我不知应该怎么办,小因。”
黄昏的街头,春风渐近,我不忍见的男儿泪。
阿生握住我,宽大的男人的手掌却传达着无助和烈痛,他的泪滴在我手上。
“阿生,手术费的事,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根据邮寄的帐单找到孟廷所在的医院。我找到孟廷的主治医生,说明来意。
他望着我的眼神,是医生一贯的冷静,“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袁先生,这是很严重的决定……并且,眼角膜交易,迄今亦属违法。”
“拜托您,我很需要这笔钱……而且,我知道自己身患绝症……所以,才有这样的决定。”
并非说慌,近来胃痛越来越严重,一直在吃的止痛药也几乎失效,晚上会痛到难以入眠。因为担心打扰同住的室友而不得不咬着被子忍耐。
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忽然平静下来。
辞掉了邮差的工作。也没什么可以告别。
手术之前,我悄悄去看孟廷。隔着深切治疗室的玻璃窗,他睡得很沉静。
我记得他的脸,永远记得。
与医生签定的合约里,我唯一的条件,是隐匿我的身份与姓名。
不再有任何纠缠。
面对他,已无爱无恨。
想起阿生当日的笑脸。无影灯下,手术布罩下来,合上眼,即是黑暗。
想我这一生,永远无法拥有那样灿烂无忧的笑。但是我要让阿生,继续着他的幸福。
数日之后,我终于可以出院。
因为身体稍有虚弱,恢复的时间已经推迟。
我知道孟廷已先于我拆除纱布,手术十分成功,他只需等待着日益清晰还原的世界。
而我已不再需要等待。假使我曾经等待过自由。
已经拜托医生将孟家支付的钱转汇给阿生。
医生的便车将我送出医院。
在人车熙攘的大巴站坐了很久,直到人潮消退,温暖的日光渐渐从脸上移到脚边,换成了清凉的夜风。
登上未班车,我才记起将导盲杖遗落在车站。
空荡的车厢里大概唯我一个乘客,在夜里缓行却颠簸。
经过的每个车站,亦无人上落。
我想问下一站是哪里,司机却答,“终点站到了,要不要下车?”
摸索着下车,脚步未稳,身后大巴已关门驶离。四周如世界尽头般的安静,以及黑暗。
海似在不远处,浪声细卷入耳,如此真切。
是否被囚禁时的无声海岸。
数年恍若一瞬。我是终于逃出铁窗的伤痕累累的少年。梦里无数次奔逃在赤足的海滩,乞求在日出前结束一切。
细软的沙滩令我在黑暗里不再举足无措。
海水越来越凉。
从不知道原来我这样渴望着,温暖的拥抱。这具孤单褪色的身体,一直在渴望着拥抱,渴望有人听见我的哭泣,渴望着不被抛弃。
在冰凉的海里,飘浮过半生的记忆。
却只有数张模糊的脸,还有,已经不觉伤痛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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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么?
作者: 59。56。54。* 2005…8…16 20:01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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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三年后。
新一日的阳光,重复着成千个早晨的炽烈与残酷,又如成千个夜晚那样暗去。
醒来,他已在。
生疏的脸,与表情。
“饿吗?”他碰了碰我的头发。
一直自由生长的发,已经太长,遮住了脸,我躲在长发后缩在墙角。拉下袖口隐藏起手上臂上的无数烙伤。
他的手指在发上慢慢摩挲,轻轻的,生疏而犹疑。
“因因。”
很疼,背上有杜擎用烟头烫的烙伤,他轻轻抚着,隔着衣服抚在伤上。
我蜷起赤裸的双膝缩在宽大的旧恤衫里,他摸索着我脚上的链子,以及铐环上缠绕的破旧布帕。
日光里又真实又魔幻。
杜擎在门口出现,“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怪怪的,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他不动声色离开我走到窗边,并不理会杜擎的埋怨,语气淡淡:“钥匙带来了没?”
领会到他的冷淡,杜擎也降下温度。如今两人并立,已不再是昔日的游戏少年。
杜擎动作悠闲地点燃一支香烟,“听说你离婚了。”
“不是离婚,是逃婚。”
“呵,Alina那么好的女人都不要。孟大少,你知不知你将百万宝贝拱手他人?”语中却有尖刺。
“别告诉我,你回来是为了因因。”杜擎走过来扭起我的手,将烟头摁在我手心。
“闭嘴。”孟廷面无表情,站在原处。
对他这样的态度,杜擎一笑了之,又抽出一根烟衔着,用鞋尖踢了踢我。
我木然拾起丢在地上的打火机,跪起身为杜擎点烟。
杜擎长吸了一口,舒畅的吐出烟圈,“因因,把手伸出来。”
知道会很痛,我却不敢不将刚被烫过的左手,忍着痛展开,伸到杜擎面前。杜擎乐此不疲这样的残忍游戏。
在烟头再次摁上皮肤之前,孟廷却回身狠狠给我一记耳光,将我打跌在地上,对杜擎说:“你恨当日Alina选了我。”
杜擎忽然冷笑,“孟廷,那是我的女神,你将我的女神弃如蔽履,我恨不得杀了你这败类。”
“钥匙给我。”
“早丢了。你可以请开锁师傅,或者报警请阿ser帮忙。”
孟廷冲过去将杜擎按在墙上,“我让你照顾因因,原来你是这样’ 照顾’他。要不是阿远告诉我真相,你还要骗我多久?”
杜擎冷笑,“你应该感谢我,孟廷。”
“Alina打电话来说你将身着白纱的新娘弃在教堂,独自回国。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推因因下海。”
“阿远说得没错,你从来没爱过Alina,你爱的是因因这个只卖三百块的男妓。”
从杜擎口袋里搜出钥匙,孟廷再不理会他的讥讽,蹲下身为我解开脚上的铁链。亦不理会我的瑟缩躲避,替我擦去唇角的血沫,脱下自己的风衣裹在我身上。
杜擎只在一旁冷笑。
看着孟廷半强迫式地将我带走。
电梯里他放开手,我在下堕的箱室中将自己蜷低。早已绝望,然而一切却忽然平淡发生,我只感到恐惧。
电梯停在一层,他并没有威胁或者安慰,只俯身牵我的手。
依然是孟廷的小别墅。一切都没有改变,很像是早晨离开,夜晚又归来,我恍恍惚惚,心内旋尔一片空白。
只是更加寂静及沉默。
他不再碰我,他的咖啡色毛线衣的背,成熟而坚挺的肩膀和颈后的精短发型,有令人不敢靠近的陌生及冷酷。
我在明亮但缺失温度的阳光里这样虚弱,几乎跟不及他的脚步,甚至已不能适应室外冷洌的空气,如怕黑的孩子那样慌张跟随着,直到大门在身后闭合锁死。
我已不再有勇气,我唯有这具空荡但仍然喘息着的躯壳。我甚至会跪下来求孟廷留下我。
我便在门边跪下来。
刚刚的短暂步行已让我失去全部力气,但我仍然爬到孟廷脚边,风衣滑落地上,我将恤衫也脱下来。
长恤衫底下便是完全赤祼的身体。
厅内的阴冷空气令我不得不抱紧双臂,在他的目光里抬不起头来。
孟廷静默地看我,从发中托起我的脸。
我不敢看他的表情,是鄙视还是冷漠。我知道我在不停地抖,因为冷,也因为羞耻。
还有绝望。
他忽然拎起我,将我扭到浴室,丢进浴缸。冷水从花洒中喷射出来,我任凭孟廷在水瀑里毫不留情地冲洗着我,这具停止发育的细瘦的骨胳,和绝症般的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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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丑陋和不堪。
他拉扯我的湿发,掌掴我,我跌进水里,无法呼吸。
他探手进水里将我拉起,松手,我便再滑落水底。窒息中透过扭曲的水面看着孟廷的脸,他忽然那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