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年华 作者:若依_(晋江2013-12-05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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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你还有我们,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爸爸不断地轻抚我起伏的背脊,“这次是意外罢了,希希弹钢琴是最好听的。即使不弹钢琴,也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上学,可以像姐姐一样唱歌,可以做很多很多其他事。”
爸爸的字字句句落在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宛如阵阵漫上来的浪潮,轻柔地冲刷笼罩在我心上的阴翳,可是失败的阴影像生了根的杂草,顽劣而繁盛,贪婪地窃取所有的阳光和温热,终于只留一片了无生气的灰暗给我。
我伏在爸爸的胸膛里嚎啕大哭,眼泪决了堤一般地奔涌,仿佛要流尽我身体里所有的水分,令我绝望地干枯下去,只剩一下又一下空洞而乏力的抽泣,泪水被风干在面颊,像糊了一层廉价的胶水。
我就这样狼狈地睡去。
留在脑海里有关十九岁生日的记忆,是一场改变人生轨迹的浩劫。后来的很多日子里,再没有勇气回想那一天。直到在生活的动荡中渐渐淡泊,过去的记忆便变得疏离而温润起来,这一天充斥着掌声和叹息声的舞台,满屋温馨的烛光,爸爸坚实的怀抱和贴心的安慰,以及绵绵不绝的眼泪,都成了青春年华里最深刻的纪念。
作者有话要说:
☆、启程
没有人预见到若希的比赛会以这样的形式黯然谢幕。纵使心疼和惋惜,我们亦无法真正体会到她内心的痛楚,唯一所能做的,就是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旁。
若希获得了最佳奏鸣曲和最佳玛祖卡的单项奖,这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安慰作用,反而加剧了她心底伤口的溃烂。未进决赛的选手获得两项单项奖,这是史无前例的,它残忍地提醒我们,如果她进了决赛,极有可能是最后的冠军。然而现在,这建立在“如果”基础上光辉的可能性,成了莫大的讽刺。
自从来到华沙,若希的睡眠就很不好,我常常在夜里醒来的时候看到她在另一张床上辗转反侧。比赛后,一切变得更加糟糕。她仍旧整宿失眠,而且经常拒绝进食,总是爸妈和我一起连哄带骗,才能让她稍微吃一点东西。她开始长时间地沉默,一个人坐着,就这么失了神,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们原本打算陪她在华沙散散心,但眼见她的情况这样恶化下去,还是决定提前归国。
爸妈想让若希在家多休息一阵子,但远离了华沙,她似乎就走出了失败的阴影,生活又回归到从前的模样,有课的时候去学校,吃饭的时候附和着我们的谈话,只是,她再也没有碰过那架挚爱的钢琴。没课在家的时间,她只安静地陪爸爸一起清理花园里新生的杂草。我想,她还是需要一段日子来平复心里的伤口。
高一凡来我家的时候,爸妈有事出了门,若希也去学校上课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地一边听着流行榜单最新的上榜歌曲一边看杂志。
我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很拘谨地站在一旁。家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的声音,他显得不太自在:“若希不在吗?”
“她今天上课去了,没告诉你吗?”我翻着搁在腿上的杂志漫不经心地问。
“她从回来后就一直不接我电话,也不回短信,所以我过来看看她。”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担忧。
目光从杂志上移开,诧异地问:“她不接你电话也不回短信?”
“是啊,她在家怎么样?”
“除了不弹钢琴,其他的还是和比赛前一样啊,”我知道若希对高一凡是有好感的,连他都不愿联系,她一定是心灰意冷了,霎时自责,若希只是在我们面前将她的脆弱伪装起来,可是我们竟都没有察觉,“今晚她回来我会跟她谈谈的。不过现在我要出一趟门,就不能和你多聊了。”
“你去哪里,我可以送你。”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玄关处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他站在我身后问道。
“不用了,太耽误你了,我打车就好。”
“没关系的,反正现在店里刚开门也没什么事。”
“那谢谢你了,送我去泽岚家吧。”
高一凡开车亦和他的个性一样,四平八稳。和他同窗多年,却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因为家庭原因注定了我们要比一般的同学更加亲密一些,但迥异的性格使我们始终无法走得更近,若非他和若希相交甚好,高中毕业后我们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你今天没工作吗?”车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他问道。
“嗯,最近有好些广告的通告,正在挑选。”
“看来这支广告真的让你一炮而红了。”
他说的这支广告,便是我启程去华沙时拍的第一支电视广告。在我回国后,我才发现它播出后的反响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现在,我在路上经常会被认出,甚至有人向我索要签名。报纸、杂志趁势挖出了我之前拍摄的平面广告和写真集,纷纷誉我为“新生代广告小天后”,一时间向我抛出橄榄枝的广告公司、品牌厂商络绎不绝。
“我也没想到,只是一支广告而已,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大概还是因为我的身份吧。”明明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自嘲地答道。
“你别那么想,我看过你的广告和写真集,都很不错,虽然你的身份的确很引人瞩目,但这是无法掩盖你本身的优秀的。”他不加掩饰地称赞道。
向来以为高一凡是个内敛含蓄的人,这番直白的夸奖倒是出乎意料:“虽然知道你是安慰我,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没有安慰你,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他认真地说。
车停在泽岚家门口,刚推开车门,就听到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欧若莎!”
童泽岚的父母童靖阳和古芊菁同爸妈一样亦是当年演艺圈的一对伉俪,泽岚和我同年,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与我、高一凡是同班同学。她和我一样喜欢唱歌,无奈家里有大笔产业需要人打理,大学被迫学了企业管理专业,为此,四年里没少向我吐苦水。
“童泽岚!你怎么刚从外面回来?我告诉你要来找你的,你居然不在家等我!”
“哟,‘黎’大小姐,”她故意在“黎”上加了重音,“你现在红了,开始耍大牌了?我为了迎接你可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好吧,看在你态度端正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我一本正经地说。
“咦,这不是高一凡嘛?”她探头向车里望了望,“要不要进来坐坐?”
被晾在一旁走不得又插不上话的他尴尬地说:“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目送高一凡离开,我跟着泽岚进了家门,两个人懒散地窝在沙发两头,她饶有兴味地调侃我:“你现在口味都变了啊!不过嘛,高一凡长得是还算俊朗,就是太没个性,治不住你。”
“去去去,他是来找我妹妹的,顺便送我而已。”
“嗯,他跟你妹妹倒是挺配的,俩人都很无趣。”
“喂,”我把一个靠垫朝她扔过去,“你说高一凡就好了,不许说若希的不是。”
“好啦,不说就不说,”她接过靠垫顺势抱在怀里,“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不会光是来找我拉家常的吧?”
“当然是有好事找你,今年的‘星之年华’比赛下周就开始报名了,跟我一起去参加吧?”
“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吧?我要能参加,当年还会去上什么企业管理?”她悻悻地说。
“你都毕业了啦,就当是去玩玩嘛,陪我去吧!”我央求道。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区区一个小比赛,还要找我陪你去?人红了胆子也小了?”
“唉,你也知道这种比赛,一比就是一两个月,进了决赛还得去别的城市,人际关系又复杂,没个朋友在身边,多不安心!”
“要能参加,我还会不想吗?你说动我也没用啊,要说动我爸妈才行……”她无奈地说。
“要说动我们什么?”谈话间古阿姨从外面回来了。
“古阿姨好!”
古阿姨自小家境优渥,即使到了中年,也未显任何老态,反而因为天生的优越感而透着凌人的贵气,虽显得有距离感,却将优雅的风韵展露得淋漓尽致。
“妈,”泽岚从沙发上爬起来,娇嗔地勾住她的手臂说,“若莎叫我陪她去参加‘星之年华’比赛啦……”
“你又心动了是吧?想去就去呗,给我赢个冠军回来。”
“可是你知道爸爸他……”
“怕他干嘛?有妈给你撑腰!你都毕业了,还不趁年轻好好享受享受人生?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了!”古阿姨总是微微扬着下颚,隐隐流露着傲气。
“太棒了!妈,我爱死你了!”泽岚激动地亲吻她的脸颊,“若莎,我可以跟你一决胜负啦!”
“对了,莎莎,”古阿姨转过头对我说,“希希是要去哪里散心呀?你们不陪她去吗?”
“啊?”我一时茫然。
“刚刚我去火车站附近办事,看到她拿着行李进火车站了,叫她她也没理我,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猛然从沙发上跳起,一头冲出门去,“古阿姨,泽岚,我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逃
比赛后的日子,过得极慢。失去了人生的目标,生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在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家庭里,有光环笼罩的父母,有朝梦想努力着的姐姐,碌碌无为的我,显得那样卑微而突兀。
在一场灭顶的溃败之后,我竭尽全力将自己伪装得安然无恙,只为不让自己的黯淡玷污了他们的荣光。然而,他们熨帖而默契的小心翼翼,如一股无微不至的涓流,轻而易举地穿过层层防卫,淹没了我极力铸造起来的坚强。我终于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所以,我逃走了。
这不是一场计划内的出逃,只是在一个雾霭还未散尽的清晨,从一场悚动的梦魇中惊醒,收拾了不多的行李,匆匆上了路。
那时候,父母和姐姐尚在他们香甜的梦里,即便醒来,他们也以为我去了学校,等晚上他们意识到这是一场逃离的时候,我已经安然地在H城了。
H城离我生活的城市极近,近到我在火车上还未想好接下来的打算,就已经靠站。下着细密的小雨,我忘了带伞,一路被淋着,头发和衬衣都粘在了身上,就是这样一个潮湿而狼狈的晌午,我蓦然有了成长的快感。我来过H城很多次,却是第一次,一个人,背着一个不大的背包,漫无目的地站在纵横交错的小路间。
没有带很多钱,我在一家小旅馆住下。房间很小,隔音也不好,还好尚属干净,最重要的是,它靠近那条贯穿城市的湖泊。
整个下午,我坐在湖边的咖啡小亭,啜着一杯早已冷却了的卡普奇诺。雨绵绵续续地下了整天,湖上缭绕着蒙蒙的雾气,始终未退去。
这座城市的节奏很慢,华灯初上的时候,人们从乏味的工作中苏醒过来,幽静了一天的湖畔有了生气,雨停了,雾散了,点点光斑浮在深邃的湖面上,像从悠悠韶华中蒸腾出来的一段极乐时光,在这里断了根,飘飘摇摇地长成了人们脸上的如花笑靥。他们看起来都是那样怡然自得,好似生活从来都是阳光明媚的。
原来,即使在这里,我也是格格不入的。这样的发现真是叫人沮丧。出逃的兴奋只驻留了一天便烟消云散,我又被打回了那卑微的原形。
翌日夜里,我打电话给高一凡。兴许是因为这失去了意义的出逃令我失措,我急于渴求熟悉的温度替我驱散席卷而来的惶恐。
“若希!你在哪里?”高一凡接起电话的声音显得非常急切。
歌声隐隐绰绰地从电话里传来,这个时间,应是民歌餐厅生意最好的时候,也许他正端着某桌客人的菜,也许他正在认真计算着一笔账单,也许他正站在吧台调制一杯果茶或鸡尾酒,但他停下来接了我的电话。歉疚和温暖同时生出,在电话这头沉默下来,跌入了这个城市夜晚停滞的时光里。
“若希,你还好吗?你家人都很着急。”他在那头继续焦急而耐心地说。
“一凡哥,麻烦你替我转告他们,我没事。”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这样他们会很担心你的。”
不是没想过向一凡哥透露我的下落,他是我现在唯一想去依靠的人,但我知道,倘若告诉他,他极有可能会告诉我的父母,这场逃离也将成为一场失败。我的内心不愿再去接受任何的失败。
“不用找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见。”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挂断电话。
在H城逗留了一个星期。清静的湖畔,悠闲的节奏,已经对我失去了吸引力。学校的课缺了一周,家人也许在四处打听我的下落,而我,依旧漫无目的地在一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游荡。这是多么任性的行为。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动摇,最初的坚决和冲动被滞缓的时光一一融解。曾令自己小小骄傲过的义无反顾,在这乏善可陈的流浪里变得苍白无力。
那个阳光很充沛的下午,我依然无所事事,沿着绵长的湖堤一直走,不知不觉走到市中心最繁华的路上。不是周末的时候,行人很少,路旁橱窗上,一排关卓宇的海报分外醒目。
又走了一小会儿,便走到了人头攒动的体育场,与行人稀稀落落的街道极不相称。一张宣传单突然塞到了我手里,上面亦是关卓宇的照片。原来,这里是今年“星之年华”选秀比赛的报名点之一。
我从未想过要去参加任何唱歌比赛,也从未想过要踏进演艺圈,但此刻,我确实开始好奇,那个爸爸妈妈声名鹊起的地方,那个让姐姐满心向往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繁花如锦。
我走进去填了报名表。
面试的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只是简单地唱了两句,他们在我的报名表上写了个编号,盖了章,叫我去里面的临时演播厅参加海选。
我的编号是736号,这意味着,在我之前已经有735个人,在我之后,更不知会有多少趋之若鹜的女孩。
临时演播厅外候场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龙。个个女孩都打扮入时,画着无懈可击的妆,穿着光鲜亮丽的新衣。而我,只是穿着素白的衬衫,未施粉黛,头发简单地束成马尾。原本只是出于强烈的好奇而加入进来,这样的比较却令我无端端地忐忑起来。
轮到我的时候,我尚在心里纠结着到底该演唱那首歌,毫无准备地被叫了进去。里面坐着三个评委,他们面前孤单地立着一个麦克风,我怯生生地走到麦克风前。没有人抬起头,他们用手支着自己的脸,煞是专心地看着报名表。或许之前的735个人,已经使他们疲惫不堪,再也打不起精神来欣赏任何表演。他们的桌上放着名牌,一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