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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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这种战争里,我是没有任何插手的机会的。而在敌人四面八方同时进攻的这种攻防战里,也根本无从指挥,久经训练的益州战士们,自然知道如何来应对敌人的进攻,他们以伍为单位,井然有序的排列,威力更大的弩机使他们有了更远的攻击范围和更强大的穿透力,人言临敌不过三,也就是弩机自敌人进入射程之后,只能用三次,就要面对敌军的肉搏,无法再用了。但孔明先生教导的士兵,却以最快的速度轮流发射,大大增加了发射的次数。敌军在射程之外时,没有一个士兵会放出一支弩箭,但当他们进入有效射程之后,从天而落的箭雨便如蝗虫一样,扑天盖地的落了下来,穿透敌人单薄的皮甲,把敌人钉在地上。他们的每一次发射,几乎都使敌军损失惨重。
仅仅眨眼之间,鹑觚城外便化为尸体的海洋。战争的血腥,充分的体现了出来!
弩箭的威力,特别是孔明先生亲自训练出的弩兵的威力,其可怕之处是难以想象的,面对它,除了后退,便只有死!
如果说,敌军的阵容之强大,会令人胆寒,那么眼下我军弩兵这种几乎是单方面的杀戳,则让人身心皆冷。在如雨的精准的弩箭面前,人的生命是那样的脆弱,一时间,天地间只有弩机的弦声、箭雨的呼啸声、射中肉体的钝声、濒死者的惨叫声。
离城二百步,已成死地!已成绝域!
但敌人却不退缩,悍不畏死的羌人士兵大叫着,执着巨大的坚盾踏着如山尸骨直冲上来。城头上二千石的元戎巨弩呼啸了,这种巨箭轻易的刺穿巨盾,洞穿数个人的身体,或连人带盾撞得稻草般飘飞起来。
黄汉升的宝弓拉的满满的,他已是第三次令阎艳后退了。除了无法射中阎艳,他每一声弦响,必有一个敌人倒地,当真是将军神箭,盖世无双。他每射一箭,城头上便欢呼一声,黄汉升精神倍长,两臂张开,一声大喝,一箭劈中对面的大纛,那大纛一摇,中间开裂,却没有断,但黄忠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至,齐齐射中那开裂的地方,碗口粗细的大纛轰然一声巨响,从中折断。
城头上齐齐一声欢叫,而城下却是杂乱的惊呼。大纛乃一军之胆,它被折断,极是不祥。就在大纛将要触地的瞬间,一骑黑马如飞而至,正是阎艳。他在马上单臂挥出,将大纛接在手中,轰然声响间,上半截大纛被贯在长矛之上。他高举大纛,挥了两挥,向后一摆,大纛带着呼啸的风声,将护纛官贯穿,深深植入地层,流淌着满地鲜血,重新矗立在两军阵前。这大纛虽只半根,却也有百十斤的重量,加上长矛,将近二百余斤,在他手中,只如无物一般,好一个神勇的阎彦明!好一个凶残果决的阎彦明!
阎彦明在几次冲阵之中,都受到黄忠的特别照顾,未建尺寸之功,此时大纛又断,怒发冲冠,指着城头大叫:“白毛老贼,可敢下城,与你家阎将军独斗百合!”
黄汉升慨然道:“你若能攻上城头,老夫与你再战不迟!”
我大喝道:“来人!击鼓!掩住对方的声音!”
巨鼓敲响了,城头上呐喊连天,压住了阎艳的怒喝与挑衅。
黄忠拉开宝弓,再一次射向阎艳。
此次阎艳,竟如发疯一般,将长枪搅起一团团气流,把黄忠的神箭挡在一边。此时黄忠的箭射得多了,力量衰减,再也无法射出他昨日那样惊天动地的一箭,故而也无法阻止阎艳的进攻。
一员守将奔了过来:“少主,我们的箭支不够了!”
“啊!”我的心一沉。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却想不到这一刻会来得这样早,敌人四面开花不分重点的全面进攻,使我军不得不全力阻击,使得箭支的消耗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事实上,如果我们的箭弩足够,莫说敌人来两万,便是三万、四万,在缺乏必要的压制性攻城武器和坚甲厚盾的情况下,以他们眼前的皮甲长枪,也无法靠近这个小城一步,整个战场也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可是,我们军队里,每人只带着五十支箭,这五十支箭射光,便只能与敌人肉搏了。
弓箭兵,虽然威力极大,但也真是一种极为消耗财力和具有局限性的兵种!
一旦箭支用尽,耗费大量铜铁精心打造的弩机便比不上一把匕首。
真正的战争已开始!下面我军就必须以自己的血来换取敌人的血,以自己的身体来阻挡敌人前进的脚步!
这便是孟建的算计所在么?八面进攻,以无数的尸骨,来换取优势的互换。
他等的,也便是这一刻!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四十七章 死节
阎艳的马已到关前。
黄忠双臂较力,拽动弓弦,这一次竟未将那张硬弓拉满。他连射百箭,终于到了强弩之末不成?我不由惊叹。
阎艳在黑色巨马上将身一立,用脚在马鞍上一点,竟然直扑向高高的城头,几名士兵冲上前去,长枪直刺,想乘他未抓住城头之时,将他逼下去。此时阎艳长矛撑住大纛,掌中只是一口环首长刀。他身在半空,左手一挥,抓住一杆长枪的枪头,借势上翻,长刀挥处,数枪皆断。
他半空一个空心跟头,已在众兵头顶,紧接着落身在一个士卒头上,咳的一声,那人被他踩断颈骨,头斜斜的仰了开去,口中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随着阎艳落身城头,长刀连挥,围着他的几个兵卒立时横尸于地。
鲜血第一次在洒上鹑觚城头。侍卫们护着我急向后退,阎艳一眼看到我,狞笑一声,身形再度飞起。
他的速度,比那前次刺杀我的他的儿子,何止快捷数倍。随着他突然进身,他的身体在空中化为一道黑色的虚影,电射而来。数名侍卫上前截击,还未看清他的进身之势,便被那口长刀劈成两断。
我嘴唇抖动着,抽出腰间长剑,直面这个杀神附体般的敌人。然而我的身前,已有一座山横在那里。
当的一声巨响,在城头上回荡不息,阎艳的环首刀被赤血架了开去,老黄忠在城头之上,迎在了阎艳的面前。从我这里,竟然看到黄忠的手在微微发抖。
阎艳收回长刀,面对黄忠,竟然笑起来,那种笑却不是人的笑,而象是野兽的笑。他见到黄忠,就似一头狼看到的猎物,一双灰蒙蒙毫无表情的眼睛里,放射着冷酷嗜血的光。
紧接着,他和身扑上,长刀挥动,当当巨响不绝于耳,我再也看不清阎艳与黄忠的身影,看不清他二人的胜负。回身我向身边紧紧围护着我的侍卫大怒道:“护着我做什么,快去帮老将军!”
侍卫们却无法上前,黄忠阎艳这个层级的高手战斗,根本是他们无法参与到其间的。
此时,不但在这个城头开始了激战,整个鹑觚的每一寸城墙都经受着暴风骤雨严峻的考验。
鹑觚并不是个适合守卫的城市。它的城不高,城墙以土制为主,处于高地,可以四野一览无余的同时,与给了敌人四面八方同时进攻的方便。我们急行军至此,仓促间守卫这个敌人已搬空的小城,守城用具极少。比起那些陈仓、阳关、潼关那些紧守要道,地险城坚的雄关,在这里守关,更似一场高地争夺战。但幸好,敌人同样并没充足的攻城准备,甚至,他们为了突袭,没有任何攻城器具,除最厉害的由阎艳亲自率领的那支精锐之外,羌胡各部身上都是轻薄的皮甲。因此我们并不需要防守太长的时间,大约明日此时,姜维诸人便能回军,到那时,敌人只有溃败一途了。
攻击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在很多地方,每一个汉兵都要直面四五个魏军的攻击,当弩机失去效用,魏军的长矟就占据了优势。踩踏着城下层层垒叠的尸山血海,第一批魏军终于在阎艳身后登上了城头,守城汉军结成一个个零星的八阵,寸步不让,顽抗死战。敌军占了人多和武器的优势,而汉军则有更加合理的战阵和配合。双方展开白刃战,激烈的厮杀开始,从这里到那里,无数的锐兵利器在对砍对杀,鏖战双方咬牙切齿,流血殷然,到处是刀光剑影,城头上人体很快也垒了起来,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惨叫声接连不断。
在这战阵里,配备了百练宝刀和熟悉八阵的白耳精英威力最大,他们的刀,可以轻易斩断敌人的长矟,劈开敌人的甲胄。他们甚至可以一个人防守三个人的防区,而令敌军无法前进,但他们面对的敌人也就更多。
我身边的侍卫们也开始战斗,我的目标最大,所以我也是敌人进攻的核心。忠诚而勇猛的侍卫们结成阵,团团护卫着我,与敌军进行着殊死的搏斗!在这场战斗里,守城者显示出无比的坚韧和顽强,殊死反击,勇不可挡,多次将敌人赶下城去,益州男儿挺起胸膛,一次又一次击败了以好武著称的西凉勇士。如果敌军是大海,我军就是海边矗立的怒岩,以孤傲的身姿独立于岸边,挺起坚硬的棱角,把气势汹汹攻上岸滩的浪潮被击成飞溅的碎花飞沫!
如果可以从上空俯视整个鹑觚,就会发现围着鹑觚,已形成一个急速翻滚的旋涡,鲜血一层层洗刷着城墙,又间杂着红色、白色、暗灰色、酱紫色以及说不上什么颜色的斑块。在这个世界里,一切看上去都是血红的,那是因为每个人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在杀人或被杀之间,没有其它选择。
我站在“汉”字大纛之下,寸步不移。有侍卫劝我离开,但我把他们推到一边。大纛在,我就在,我在,鹑觚守军的士气就不会堕。我在大纛之下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指挥着战阵。
此时有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站在城头,似乎又已远离城头,飞上天空,可以清楚的俯视每一处战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但我此时已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紧张,拥有的全是兴奋。
在西城,黄忠和阎艳间的拼杀还在继续着,他们两人,无论谁胜出,对将对战局产生巨大扭转。不断有血液从他们的战斗中急射出来,我不知道是谁受了伤,我为黄忠担心着。
他们两人,如疾风,如暴雨,在一起拼杀着,忽然间又与身边的战阵卷到一起,便疯狂的杀戳对方的兵将,一时残肢血雨满天乱舞,一时又杀上城头,用虎牛一般的蛮力想把对手挤下城去。阎艳数次想要冲向我,但都被黄忠死战敌回。
在城中,一直平静的某个小院里,忽然间爆发出激烈的喊叫声和兵器碰撞声,那是敌人终于从地道攻入城中。火光升腾起来,一时城中大乱,有些暗藏在百姓家中的内应手执兵器冲出家门。
虽然我在此城施行仁政,送医赐药,甚至组织人给他们挑水,但我并不相信我已完全取得了此城的人心。早已准备好的中军护卫队就守在各处街道口,迅速的平定了内部的混乱。
在东城,敌军的一支分队也登上来支援了。那支部队正是阎艳率领的一支,其勇武竟似不在我军之下。敌军一下子取得了数量上的优势,士气大涨。东城守将一不留神,身后的“刘”字大旗竟给敌军砍倒,那敌军抢过大旗,兴奋的高举着向城下展示,魏军发出暴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那员守将大怒,自无数刀枪从中猛得扑了出去,一下子将那执旗的敌人扑到城下,两人摔倒地尸山上,翻滚着,打斗着。瘦小的守将竟将高大的敌人颈项生生拗断,夺回了大旗。平定了内部混乱的中军护卫队补充了上去,与敌人正面硬憾,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至此,计谋不再有效果。所拼的是意志,是勇气,是肉体无法承受之后,精神上的执着与疯狂,所拼的是谁更能拼!
突然之间,我看到敌阵之中,一人手持大刀如飞而来,他并不骑马,但他跑得比马还要快。当他冲来,敌阵便如水波一样分开。他用大刀荡开敌阵,敌人长矛向他攒刺过去,他只是避开身上的要害,用身上的甲胄,用身上的皮肉,在敌人的兵器尖上硬生生挤出一条路来。
不知道他身上已有多少伤口,流了多少血,但他的速度却丝毫不减。他的年纪已然不轻,但他却似有着不输于老黄忠的气概。他笔直的向我奔来,口中高呼着:“少主!少主!”
呼喊之间,鲜血竟从口中标出。
我探身向外望去,一眼认出那人,心忽的一下沉了下去,来人竟是周仓!
周仓原是黄巾匪逆。自遇二叔之后,为之折服,一生护在二叔身边。他力大身长,奔行极速,据说可以扛了八十二斤青龙刀,随在赤兔之后而不差须臾。二叔去后,他按着二叔临终吩咐,与关平一心一意的扶佐我。此次出战,他与关平一路,前往泾川,解径川之围后再返回助我,却为何如今只他自己回来?
周仓奔到城前,已成一个血人,从怀中取出一物,尽全力向我掷来,只一停顿间,身后急追的十余杆长矟已刺入他的后心!
“周将军!”我一声痛呼,心如刀割。却见周仓抬头向我,犹自喘息着大笑道:“少主,你安然无事,我就放心了!这些人打扰我与少主说话,着实可恶,少主莫急,待我除去他们!”说着话,他将手中长刀向后一挥,身后数兵人头乱滚,鲜血喷溅。
周仓随着这最后一挥之势,身子重重扑倒在地,闭上了他那双暴戾半生但此刻却似充满温情的眼睛。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四十八章 星陨
“周将军!”我大叫着,却依旧立于原地,我的岗位在这里。有侍卫接过周仓丢上的铁盒,呈到我的手上。那盒子还浸着周仓的鲜血,带着周仓的体温。
我将铁盒放到怀中,高举手中宝剑,大声喝道:“我们的人回来了!为周将军报仇!将敌人赶下城去!”
侍卫们高喊起来:“我们的人回来了!为周将军报仇,将敌人赶下城去!”
环城兵士们高喊起来:“我们的人回来了!为周将军报仇,将敌人赶下城去!”
我军一时斗志昂扬,各举兵器向敌军冲杀过去。敌军精兵并不太多,闻听此语不由阵脚大乱,再也收束不住队伍,一时间自相踩踏,死亡无数。一些羌胡部族弄明白我们的意思之后,轰然逃散退出城外,将正面攻击的那支敌军精锐都冲散了,前后无法衔接,攻城之势一沮,城头上的敌军立即被乱刃分尸。面对溃兵,阵后的督军举刀乱砍,想把汹涌的人流追回去,可是哪里阻挡的住。
此时满城之上,唯和黄忠与阎艳还在激斗着,但动作都慢了起来,可是这种慢不仅是累的,此时他们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开山裂石之力,带着动周围的气流呼呼做响,形势比之速战更加危急。
阎艳的环首刀处处缺口,显是远远比不上黄忠的赤血宝刀,但阎艳整个人看起来,却依旧野兽般阴冷,变化不大,甚至连汗都没有几滴,只左臂的浅浅一道刀痕,刚才的血竟然是他的,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黄忠的力量比不上他,但竟然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