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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醉玲珑[全集]-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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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她看着投射地上明媚的光线发呆,欣喜中还带着些患得患失。

  “在想什么?”突然有个温文的声音响起。直觉回头,身后门口处,午后淡淡的阳光中负手站着个人。

  蓝袍玉冠,俊面掩映在光阴下,模糊了轮廓,只见一抹比风儿更洒脱比云儿更清浅的笑意挂在眉底唇边,仿佛湛蓝无际的天空,一时间叫人失神。

  感到夜天湛潇洒却不失锐利的眼神停在自己身畔,卿尘闻到他身上带了些许酒意,知道定是在澄明殿宴席上饮了酒。酒意里带着的那几分文雅风流,举手投足别有的洒脱,叫人忍不住感叹这男儿快意。

  卿尘起身找出一个小水晶罐,挑了两勺玫瑰花蜜,温水冲下去,屋中立刻氤氲了几分水意香甜,抬手递给他:“解解酒吧。”这花蜜是她闲时弄的,甜而不腻香而不俗,味道极好。

  夜天湛接过飘着淡淡花香的蜜水,坐进椅子里握着那只白瓷透花杯,眉心微锁:“你真是每日都给我些惊奇,那可是云骋!”

  卿尘悄悄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终究是要教训了。

  夜天湛见她不出声,一双俊眸微微眯着看定了她:“怎么?”

  卿尘笑了笑:“想想是挺危险的。”

  夜天湛不想她痛痛快快认错,倒有些无话可说了。谁知卿尘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很刺激。”顿时叫他有些哭笑不得:“回头我饶不了十二弟,让她带你出去走走,他竟让你去骑云骋!”

  卿尘一愣,忙道:“不怪他,是我自己挑的云骋。你饶了他,我任你责罚,怎么都行。”

  夜天湛眼底微敛了笑意:“当真?”

  卿尘挑挑眉毛:“我虽不是什么男儿君子,但也说到做到。”

  夜天湛闭了眼睛靠在椅中,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旋而睁眼:“那好,你欠我一件事,等我想出来再说。”

  “啊?”卿尘不防,失笑道:“你……居然也会赖皮!”

  话还未说完,就听有人将虚掩的门轻轻敲了敲,夜天湛眉目微敛,那样天高云淡的神情,方才的闲散嘻笑瞬间掩映在眸中风华下,无影无踪,回头看了看。

  卿尘开门处,立着个光彩明丽的佳人。红色银丝纹裳,外罩秋香轻痕纱衣,偏偏飞仙髻插了玲珑步摇,一点珠翠垂在额前,芙蓉如面柳如眉。身旁站着一身素衫却不失雍容的靳妃,浅笑着道:“不想爷也在这里。”

  那女子亦行了一礼:“见过七爷。”

  卿尘并不认识这女子,却看到她一愣,只觉得好生面熟。对靳妃笑了笑道:“靳姐姐……”

  那女子突然深深叹了口气:“果然像。”

  卿尘不解,听靳妃笑着道:“卿尘妹妹,这位是御前常修仪鸾飞姑娘。”

  随侍天帝的凤家小女儿凤鸾飞,卿尘默默看了她一眼,怪不得觉得似曾相识,原来这女子和“凤卿尘”眉眼间确有着几分相似。

  凤鸾飞微吊的美目一刻也没有离开卿尘脸上,说道:“鸾飞冒昧,想同卿尘姑娘私下说几句话,不知是否方便?”

  靳妃精致玉容始终带着叫人舒适的笑意,看了看夜天湛。夜天湛站起来,午后淡金色阳光落在身上,英气逼人,眼中清澈往卿尘处一瞥,说道:“不防,鸾飞姑娘请便。”便携靳妃一同离开。

  卿尘望着那消失在前方的一角蓝衫,衬着靳妃修长的身影郎才女貌。不免有些感慨,老天将风流富贵才貌贤德全都给了这一人,少年得志,不知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是他不称心的?

  屋中只剩了她和凤鸾飞,卿尘回头一看,凤鸾飞便开门见山说道:“卿尘姑娘,恕我冒昧,听说你左臂之上绘有一只银蝶,可有此事?”

  卿尘那天听夜天溟酒后说过凤家女儿身上有紫蝶纹身,原来凤鸾飞是为此而来。她臂上纹有银蝶之事是那时当着天帝说出来的,此时要否认也不能,便道:“确有此事。”

  凤鸾飞见她如此说,起身去关了门闩,伸手将里面银红纹裳的衣襟解开,是淡粉色的抹胸,再往下轻轻一扯,露出左臂,白底凤蝶,蹁跹肤上。

  卿尘愣住了神,这只蝴蝶和自己,确切的说是“凤卿尘”这个身体左臂上的一模一样,连流连的凤尾长长的柔须都分毫不差,而也是银色凤蝶,并非紫蝶。

  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被轻轻的牵扯了一下,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升起在心底,那样缓慢的却清晰的,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卿尘盯住凤鸾飞的左臂半晌,伸手将自己衣服缓缓褪下一点儿,一截玉白藕臂呈现在凤鸾飞面前,欺霜赛雪的肌肤之上,绘着同样的银蝶,蝶翼招展,仿佛飘然花间。

  凤鸾飞伸出玉手,轻轻抚上卿尘臂上银蝶,卿尘觉得她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她一下子抓住了卿尘的胳膊,吓了卿尘一跳,听她声音里带着些许激动:“你是二姐,真的是二姐。”

  卿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露出点笑意:“我想不一定,可能只是……巧合?”说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一句疑问,明明心里冷静的一泓清水,自己不是凤家任何人,但是偏偏有什么牵扯着她,就像当时在那个山谷中寻找竹屋时的心情,就像每次回忆一些草药和医术时的感觉,涌出的是真正的“凤卿尘”的记忆,并不是她宁文清。

  卿尘定了定神,凤鸾飞也静了静,随后摇头道:“这臂上银蝶是仿制不出的,我本也以为这或许是巧合,所以今日特地来此亲眼一看究竟。漠云山的瑶砂和朱羡情的笔法,没有人能模仿的来。还有根本没人知道的一点,就是蝶须,这蝶须是用暗金点缀的,并非纯色的银瑶砂,不仔细看只会以为银色深沉一点儿,但这个其实是暗金。”

  卿尘凝注目光在自己臂上,果然,之前她都没有看出蝶须上其实是轻微的暗金:“但是……”她立刻想到一个问题:“九皇子那天说凤纤舞臂上的是紫砂凤蝶,不是银蝶,为什么你的是银蝶,我这个……好吧,就算同你一样,也是银蝶?”

  鸾飞突然低低头,面上竟露出一丝娇羞的神色:“那是因为大姐……她嫁人了。”

  “嗯?”卿尘习惯性的挑挑眉毛,而后恍然,这个银蝶原来是凤家女儿的守宫砂,素美银碟化做华贵绚烂的紫蝶,就像是破茧而出一样,又获得一次生命。

  卿尘对这种事倒不怎么介意,淡淡道:“你所说的二姐,既是你阀门凤家的女儿,便不会是我,我是从来没见过父母的。”

  鸾飞盯着她的眼睛道:“二姐在很小的时侯,便被家中恶奴掳走,父亲寻了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还以为早已不在世间。昨日我听皇上偶尔提起此事,立刻和父亲商量,便来看你。”

  卿尘低头沉吟,她对此可是一无所知的。此时鸾飞已问道:“你可愿随我回家,见见父亲,还有……母亲?”

  卿尘颇有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预感,便想开口拒绝,但是鸾飞软声道:“母亲她已时日无多,她惦念了自己女儿一辈子,伤心了几十年,不管你是不是二姐,可否帮我了了她这一心愿?”说着神情恻然,竟是黯黯神伤。

  卿尘心中一软,觉得这样拒绝的话,心里似乎很不是滋味。想想自己的母亲,不知什么时侯才能再见,天下母女之心皆尽相同,面对一个牵挂女儿一辈子的母亲,如何忍心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抬手替鸾飞理好略有凌乱的衣角,微笑道:“好,不管我是不是你的二姐,便随你去见见左相夫人也无妨。”

  鸾飞粲然一笑拉住她的手:“那明日我来接你。”

  卿尘报以微笑点了点头,只觉得横生枝节,越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这如何叫人觉得又不是梦?身在梦中,却醒是何时?

  紫藤花轻是谁家

  次日左相府来人接卿尘,夜天湛恰好下朝回府,听卿尘说过事情原委,道:“不如我陪你过去看看。”

  卿尘心想有夜天湛在一旁或者也好,便和他一同上了相府马车。

  车子宽敞华丽,窗口搭了流苏锦帘,座上是柔软的苏绸垫子,薰着淡淡樱草的味道,让人一进到里面,便迎面感到安逸和舒适。

  夜天湛今天话倒不多,在软垫上很闲散的靠着,但是一只手指轻轻敲动,显然心中还在思量着什么事情。

  卿尘一向没有打扰别人的习惯,只是自己掀起一角锦帘,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景,心中想着一会儿到了左相府将会是什么情形。

  渐行进繁华的如阜街,卿尘看到两栋雕梁画栋的小楼,朱雀大街两边对门而立,东是“天舞斋”,西是“拥星楼”。

  红香软玉,还是风流依旧,香车宝马,依然宾客盈门。

  不过封了些时候,便依旧如故,无非换了主人。即便倒了身后的一棵大树,自还有另一棵撑起遮天阴翳,这样的场所是士族阀门需要的地方,永远也不会销声匿迹。

  卿尘心中一阵感慨,若不是遇到了夜天湛他们,自己便就是这其中的一人,红翠香玉间不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虽然清楚知道天舞斋和拥星楼永远封不了,心中还是不太舒服,更加坚定了要回去的决心。

  一时间没了观景的兴致,放下帘子回过身来,却看到夜天湛正好望向自己。

  “看什么呢?”夜天湛随口问道。

  “天舞斋,拥星楼。”卿尘答。

  “嗯。”夜天湛沉默一会儿,突然闲话般说道:“我不能封天舞斋和拥星楼,也封不了天舞斋和拥星楼。”

  卿尘对他一笑,道:“我知道,我并不是不懂,也并不怪什么。”这话倒是不掺半点儿虚假。

  好一会儿没有做声,夜天湛忽然又说了句:“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或者励精图治,也叫百姓少受些苦楚吧。”像是说给卿尘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看窗外:“到了。”马车已稳稳停在了左相府门前,伸手给卿尘,扶她下车。

  卿尘虽然自觉能跳下马车,但夜天湛那样自然的伸手过来又叫她无法拒绝,要躲避又似乎过于刻意,便在他手上轻轻一按下了车来,于是夜天湛扶着卿尘下车这一幕便落到了站在左相府门前的凤鸾飞眼中。

  卿尘和夜天湛随鸾飞进了左相府,这左相府中楼台高耸,庭院雍容,处处景致别致独特,夏去秋初的阳光下晾晒了花草的气息,叫人心清目爽,比起七皇子府也丝毫不见逊色。

  夜天湛对左相府显然颇为熟悉,顺手为卿尘指点这亭台花木各样妙处,鸾飞有时补充几句谈笑风生。

  待到过了一个拱形花门,是左相府的后堂,卿尘走到这里的一棵菩提树下,突然停住脚步,说了声:“这里不是有个大鱼缸吗?”话说出来,自己先吃了一惊,仿佛那一刻思维游离了一下,摆脱了自己的控制。

  身边俩人齐齐看她,鸾飞望了望那棵菩提树道:“这里从我记事起便是这幅石桌石凳,从没有过鱼缸。”

  “哦,”卿尘淡淡的而应了声,记忆里偏偏浮现出其他的景象,她侧头笑道:“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里该有个鱼缸。而且很奇怪,不是普通的鱼缸,是一边白色一边黑色,中间像是太极图一样的隔开,太奇怪了,哪里有这样的鱼缸。”

  鸾飞方要开口,突然身后有个声音道:“那鱼缸里面白色里面养了黑鱼,黑色里面养了白鱼,本就是一副太极阴阳八卦图。”

  闻声回身,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衫面色沉稳的中年人自台阶上走下,来到面前,对夜天湛施礼道:“老臣给七皇子请安。”正是这府中主人,权倾朝野的左相凤衍。

  夜天湛道:“左相不必拘礼,方才那话叫人不解,是却何意?”

  凤衍的目光落在了卿尘的脸上,道:“这位想必就是鸾飞提过的卿尘姑娘。”

  卿尘微微一福:“卿尘见过左相。”

  凤衍颔首微笑,对卿尘道:“姑娘是如何知道这树下有个太极鱼缸,有这鱼缸之时连鸾飞都还在襁褓之中,家中能记得的人并不多。”

  卿尘心中诧异,说道:“我只是走到这里突然想到,便问了出来。”

  凤衍眼角轻轻一动,眸子里沉稳万千也掩饰不了一丝激动:“果真苍天开眼,让老夫找到丢失多年的女儿!你可还记得别的事情?”

  卿尘茫然摇头,记忆本就不完整,哪里还能记得什么。

  凤衍说道:“当年家中奴才在外为恶,老夫一气之下以家规严惩,想不到他怀恨在心,竟偷偷将老夫的女儿拐走,那时侯你才不到三岁,想必也不记得太多事情了。”

  此时凤鸾飞说道:“父亲,卿尘身上的银蝶和女儿的一模一样,这点是绝不会有错的。”

  凤衍点头,却对夜天湛道:“多谢七皇子当日搭救了卿尘,才有今日老臣一家团聚,老臣感激不尽。”这言下之意已是将卿尘真正当做了丢失的女儿,并对鸾飞道:“鸾飞,快去将你大哥二哥叫来。”

  卿尘皱了眉,轻轻对夜天湛摇头。

  夜天湛微微一笑,低声道:“不急。”便带她随凤衍往内堂去:“于你并无坏处,何况,父女连心,你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卿尘一愣,感觉这东西不是说没有,而是她知道这所谓感觉是真正的“凤卿尘”而不是自己的。

  就在这犹豫之间,已到了内堂,夜天湛停下脚步道:“你随左相进去吧,家眷闺房,我不便相入。一切都等见过左相夫人再说可好?”

  卿尘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随凤衍进了内室。屋子里满是飘飘淡淡的草药味道,入眼一副牡丹富贵屏风,后面黄梨雕花锦缎床上躺着的一个气息微弱的妇人,看面色曾经保养的很好,但是显然久受病痛之苦,已经失了神采。

  见到病人,卿尘出于一种医者的本能,快步上前看了看,并且握住她在被外的手把了脉。却不知这一切落在凤衍眼中反而变成了一种血缘相连的关心,心里越发认定卿尘便是失散多年的女儿。

  凤鸾飞已经请了两位兄长过来,在外面陪夜天湛说话,自己一同进屋,见父亲站在床前一脸慈祥的看着卿尘坐在母亲身边,心里不由得微微酸楚。

  卿尘回头问道:“用的什么药,可否给我看看?”鸾飞拿来药方,卿尘思想片刻提笔添减了几味草药,对左相道:“左相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试试这个方子,或可见效。只是夫人沉疴已久,再好的药怕也只能延寿几年而已,重要的是心情舒畅,于病情有益。”

  凤衍接了药方,叹道:“她这一生便是为儿女伤神,日前伤心纤舞之事一病不起,现在若是得你们兄妹承欢膝下,说不定便有些起色。”

  卿尘闻言回头看了看床上床上病人,不忍出言否认,只是笑而不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凤衍从仕多年人老成精,看一眼便知她心中犹豫。

  卿尘也是精灵人物,知道自己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此事待议”四个字,左相定要温言相劝,先深深一福:“若得左相府中上下为亲,是卿尘修来的福份,但此非是儿戏小事,请左相三思为是。”

  凤衍沉吟,卿尘静静凝视,忽见他已爬上几缕皱纹的脸上掠过笑意,道:“慢慢再说。”

  卿尘和他并肩而出,忽而听凤衍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老夫自知,身为人父,这几年与你亏欠不少。七皇子尚未册立正妃又同我族一向交好,待你认祖归宗,为父自会给你安排一桩好姻缘,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到时候便是双喜临门。”

  卿尘怎也不料他有这番话,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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