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妻若慈-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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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掩上门扉,掩去幸福曾经,阖上痛苦如今,心海里为情流离的孤舟,既然永远都无法抵达彼岸,那,就让它沉没吧。
……
脚步声声轻弱,司徒府尚在沉睡。
行至司徒晴门前,她停了脚步,静静地站了许久,嘴角浮出一丝笑容,慰藉而颤抖。
无法告别,所以只能不告而别。
晴儿,珍重。
……
她在司徒府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情,不是来自于司徒宇,而是这个甜美慧黠的女孩,娇甜的唤她的那一声:嫂嫂。
事到如今,她最不舍的,只有晴儿。
可她知道,她的出走,对晴儿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为了她,晴儿已经和司徒宇冲撞过太多次,兄妹感情也生了疏离,而晴儿对江宛心的厌恶,也有大部因由是与她有关。
她只愿晴儿能生在一份纯真宠爱的环境里,没有算计,没有人情冷暖,也没有像她这样一个会牵累自己的嫂嫂……
鼻间酸楚,心中揪紧,她深抑口气,终是,启步而去。
晴儿,原谅嫂嫂不能再照顾你,不能看着你有朝一日身披嫁衣,嫁给你的良人……
梅园的梅已将末,厢房里,人未醒,轻瞥一眼,无一步的停驻。
在廊柱的遮挡下,避过值夜的仆役,府门已是不远。
轻而缓的推开沉重的漆门,只消些许空隙,便让她侧身而出。
“吱嘎”一声,门即闭阖。
天色已现鱼肚白,望着府门,她攥紧手中包裹,咬着唇,告诉自己:方若慈,你不后悔。
片刻,她敛首而去,一步步走的急促,不曾回头,纵深的巷陌里,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成为一点后,失了影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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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若慈,伺夫不衷,狭量好妒,过门后未孕子嗣,为保妻位,心生歹念,竟下药毒害妾室落胎,终恶行败露,天怒人怨,自知情理不容,无颜再为人妻,故以此休离书为证,自逐出司徒家门,与司徒宇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生老病死再无相干。
按下的指印,是已干涸的血迹,紧挨着,便是她的名字:方若慈。
方若慈。
方若慈。
方若慈。
手中薄纸被捏的快要碎裂,眸中瞠鄂渐渐转为怒悸,蓦地,他怒不可遏的双手撕碎了信纸,任其在空气散落,恍若是在嘲笑他此刻的骇然癫狂……
她……
竟然认下了这一切!甚至自写休书与他!
胸腔中的脏器撕扯翻搅,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因过度的僵硬绷紧而颤抖起来。
好一句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生老病死再无相干!
她休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他!
“她人呢!”他冲着送来信件的丫鬟咆哮,一双黑眸几欲成狂。
“少……少奶奶……不见了……”丫鬟被吓得嗫嚅半晌,却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抬首时,明明刚刚还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少爷,却瞬间无了踪影……
消失无踪
她失却了踪影,他找不回她,他知道,自己被她抛弃了……
……☆☆☆……☆☆☆……
四天的光阴在司徒府满城毫无目的找寻当家主母的过程中匆匆而过,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传的越来越荒谬悬疑,最终却莫名汇成了一个最为“合情合理”的解释:这大夫人出走是因为下药毒害丈夫妾室落胎,心中忐忑不安,又在丈夫面前失宠已久,便携了司徒家的宝藏而逃,所以司徒宇才满城寻找一个哑妻。
如是,找寻的“队伍”里除了司徒府的家丁仆役,为了司徒家寻人赏金的人,便还多了一些将此传言信以为真的……
漫天网罗倾下,寻到一个如此无依的哑巴妇人本该是易如反掌,可整整四天,满城风雨中,却没有关于这个女子丝毫的音讯。
恍如在人间蒸发,她消失了……
起初是遭受牵连的哑巴,后来,甚至有一些未名的尸体,被送到司徒府中“一一鉴定”。
……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跟着敞开的门,照进西厢卧房的床榻之上,也落在他身上。
他束发的冠有些歪斜,几缕刘海狼狈的散在额前,月色的长衫褶皱横起,沾了些许污迹,似是多日未曾换洗。
俊朗的五官依旧英挺,可是却多了几许狼狈迷惘,下鄂露出稀疏的刺髯,嘴微微阖着,唇皮起裂泛着白,浓眉深蹙下,一双黑眸还是炯炯,却布着猩红的血丝……
他的样子,像是一个一直无往不利的人第一次被彻底击败,而他却只能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失败,不甘承认,又无法否认如此血淋淋的事实。
……
那日骇怒至极的他,在冲进卧房确认满室已空落无人的瞬间,却恍若被迎头浇了一盆促寒的冷水,彻骨的凉碜从头顶蔓延至全身,流进心底,幻成溃堤,胸腔中熊然的怒火在这凛冽的倾盆寒流面前,忽然被冻结成冰……
她……走了……
橱柜里锦衣尚在,可那几件她平日里爱穿素衣却没了,首饰珠宝具存,唯有那支她过门时便一直别在鬓稍的花钗没了,……
偌大厅卧洁整如常,但是,她没了……
她……弃他而走……
那眼前一幕,陡然变得触目惊心,让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
“哥!……哥!……”也不知被唤了多久,他才在怔忡中恍然回神,侧首望向司徒晴,脸上多了一丝异样的神色,破口便问,“有消息了吗?!”
闻言,司徒晴表情一僵,无语敛首。
他眼中有束光一闪而过,刹那又归于寂冷,渐渐放空的视线里一无所有。
见他如此,司徒晴心中一阵紧缩,片刻,深吸一口气,抑会快要破喉的哽咽,端着碗筷递到他面前,启口道,“哥,你吃点东西吧,这两天你都粒米未尽,任是铁打的也熬不住的。”
却见司徒宇恍若未闻,目光和心魂仿若依旧留在别处,久久,却从口中冒出一句突兀的话来,“你说的对,是我把她逼走的。”
语落,司徒晴一悸,秀眉纠结,一双清眸泛起了湿意。
知道嫂嫂不见了,她的愤怒可想而知,她哭着质问兄长,甚至带了诅咒,“这下你满意了吧?!是你把一步步把嫂嫂逼走的,她一直在等你回头,可是你呢,是怎么对她的,她原谅了你多少次,你真的看不见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么善良,不是因为她对你有情,她会这么忍受你吗?哥,你真的问心无愧吗,你那么喜欢她,你答应过她要对她好的,可你都做了什么?!她过门还没一年,你就纳了妾,冷待她,甚至你连她的人品都怀疑了,她怎么可能会去下药害人呢?……比起那个对她用情至深的将军,你根本……嫂嫂娘家视她无物,如今又被夫家逼走,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又不会说话,一个人能去哪里,她以后该怎么办,如果……如果嫂嫂真有个三长两短……”
她终是泣不成声,而司徒宇从头至尾,不发一言,脸色煞白,只余一个惶恐震措的表情,写满了疼……
……
她知道,兄长是“咎由自取”,可是,当她看着这个从小便自视甚高,骄傲自信的兄长变成从未有过的颓唐,她还是心疼了。
嫂嫂没有回娘家,方家人甚至对她的失踪都莫不上心,她想嫂嫂亦是看清楚了这些,才不愿回方家,连至亲的人都不在乎她,即便回去,也不过是又是冷眼冷言,自取其辱,兄长见状竟是怒不可遏,他无法忍受别人对嫂嫂有丝毫的冷视,却不曾想,伤嫂嫂最深的那人,是他……
他大肆风雨的满城寻找了嫂嫂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今日一早,他却是来到西厢卧房,坐在床榻上,望着大敞的屋门,从日出望到日落,整个人的神魂像被掏空了一样。
她从来都没见过如此狼狈的兄长,小时兄长曾被匪徒劫持过,营救回来后几乎奄奄一息,病愈后,心中憋着一口气,他开始励志习武,学了一身好本领回来……娘过世的时候,偌大家业落至兄长肩上,他也没有迟疑胆怯过,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人心,保住了司徒家的生意,安置娘的丧事之后,迎娶嫂嫂过门,甚至,司徒家在他的经营下,更胜以往……
在她的世界里,总以为兄长是可以无所不能的,不知胆怯是何,将一切运筹帷幄,可到头来,面对自己真正喜爱的女子的离去,他也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他承认是自己把嫂嫂逼走,也就是在承认他错了,……悔不当初……
但是,嫂嫂还是看不见了啊……
“呵……呵……”
似哭似笑的声音,蓦地在幽静的卧厢里回荡起来。
司徒晴愕然抬首,却瞬间僵怔——他漆黑的瞳仁里竟含了清晰的泪,他微微仰首,嘴里喃道,“断绝夫妻之名,生老病死再无相干……她弃我而去……”
最后那一句“弃我而去”,说的那么轻,又那么重。
一道液体终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原来这世间,最疼的,居然是被她离弃……
寻她为何(上)
其实,上天对她并非刻薄,至少没有让她颠沛流离。
……☆☆☆……☆☆☆……
锦帕上绣着一双并蒂莲花,细致的纹路下,线脉精密无双,乍眼看去,嫩黄花芯,粉白底衬,茎杆一枝,双萼并蒂,栩栩如生。
“瞧瞧这手工多精巧啊,我这个做了大半辈子绣活的老太婆还是第一次看见绣的这么好的帕子。”老妇人一身寻常纨蓝素衣,鬓迹斑白,眉目慈和憨然,端望着这方绣帕,眼角的皱纹因惊羡的笑容而加深。
闻言,她赧然敛首,颊边露出含羞笑意,更衬得整个人温婉清丽。
“夫人真是难得的可人儿啊!”老妇人不禁由衷赞道,心里叨念着,若是这是自己的儿媳妇,该多好啊。
片刻,她用手语比划问道:那让我帮您做绣活可好?
“这可使不得。”老妇人忙是连连摇头,儿子说过她是个贵人,对儿子有恩,得好生相待侍候。
她却是更为坚持,但换了“说辞”来说服妇人:我喜欢刺绣,且闲着也是无聊。
“这……”老妇人稍事迟疑,却见她对妇人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篮子,拿出针线绣品,仔细参详起来各种绣样来。
老妇人虽尚有犹豫,却是和颜悦色的笑了笑,便也随着坐下,开始继续做绣活。
穿针引线,比照着花样,她在绣一朵菊花,金灿灿的线络,百转千回的勾缠了心中的隐隐钝痛,她也曾绣过一朵菊,绣在一只荷包上,送给……
眸中淡淡黯敛,黛眉不着痕迹的一颦。
……
只逾四日,他张扬的寻人,纵使在这京城远郊的山村中她都能有所闻,她知道,这里并非久留之地,可脚踝的扭伤却是未愈,她尚走不得。
那日她在天色灰朦中离开司徒府,但尚未走出巷陌,便觉着身后有人相随跟踪,脚下步子顿时凌乱,心中慌悸,越走越快,却听得一声略带熟闻的念唤,“夫人!”
措然抬首之后,看见的竟是——周和。
……
原来,周和被逐出司徒家之后,心里始终不安,对她一直挂牵,百般设法打听她的情形状况,每每听闻她在司徒家的境况是一日不如一日,便是悔愧难当……说来也巧,她走的前一日,周和恰打听到她“下药”害二夫人落胎,被江母来府寻衅一事,当下着慌忐忑,便就是一大清早来到司徒府门前,想要再打听她的情形,他知道这法子笨拙且很可能就无门无果,但一想到夫人如今处境,便也无法顾念了,只想着能打探到丝毫也好。
谁知,这时门却开了,只见一人身着披风轻轻侧身而出,他当下便是一怔,几乎就要认出,但灰暗中到底是难以看清,他随着寻了一会,发现竟然真的是夫人……
寻她为何(下)
离开他,是她生平第一次的任性和执念……
……☆☆☆……☆☆☆……
离开司徒府,她无处可去。
方家,她回不得。自小感知到的漠视冷待,让她深知,她自写休书离开夫家的这番行径,对方家而言,除了耻辱,没有其他……对她而言,若回方家,也只是自取其辱,继续在无尽的孤寂奚落之中苟且活着,她是真的累了,受够了这样的生活,纵使对深宅大院之外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那破烂不堪的自尊,却独独这一次,不愿低下。
或许,这都是借口,唯一的理由,是她想离开他,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能遇见周和是个意外,他帮她逃离,却也一时半会儿没有法子,只能带她先躲到远郊深山村落中的老母这里,途中她不慎扭伤了脚,大半山路是周和背她而走……
周和的母亲是个将满六十的老妇人,身子骨却还是硬朗的很,待人热忱亲和,朴实善良,周和在外做工,曾不只一次要把母亲接到城中居住,可是周母却怎样都不肯,只说习惯了山中岁月。
周和的父亲过世的早,周父也是个哑人,所以周母和周和都懂手语,她与周氏母子也就全无交流障碍,周母待她极为恭敬和善,更是忙里忙外的为她张罗生活所需。
周家母子对她如此,让她既感动又歉疚难安,只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回馈,将身上仅有的细软首饰相赠,他们却是怎样都不愿收下,想帮着做些家务琐事,却又脚下不便,常出差池……
周母是村落里为数不多的绣姑之一,一手好针线,平日里做些绣活补贴家用,被她知见后,拿出自己绣的一方帕子给周母瞧了瞧,便想着也帮忙做些针线活……
菊花的轮廓在一针一线下渐有雏形,她曾为他绣的那朵菊,为她做的那个荷包,想必早已是被丢弃了吧……
她没有拿走属于司徒家的寸厘丝毫,她认下所有的嫁祸委屈,……他为何还要找她,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愤怒——她竟敢背他而去……
满城风雨里,尽是他的癫狂,他越是费尽心机的寻找,她就越害怕如若被他寻到,又会经历怎样的狂风暴雨,脚伤一愈,她便要离开这里,天地之大,总有一处,可以没有司徒宇的痕迹。
思及此,心中却是一阵揪扯,疼得难以呼吸……
日暮黄昏,她抬头望向窗外,看着那轮水红色的夕阳,从山头一点一点落下,只留一抹余光。
淡淡的盈澈水眸中,缓缓升腾着雾气,视线开始朦胧。
夫妻之名已断,日后生老病死不再相干,黄泉碧落,天涯海角,都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身怀有孕(上)
……☆☆☆……☆☆☆……
出了正月,气温回暖,万物染上复苏的气息。
暖阳融融,散照在一方农家院落里,浸润出惬意慵懒,院内一张木质小桌上摆放着各样针线布料。
一双浅黄羽翼的枝头雀鸟在纱纺绣帕上跃然,最后一针即过,打上线结,指尖轻轻摩挲帕上双鸟,淡敛的眉目下,平添一丝伤怀,枝头比翼过后,也许就是劳燕分飞……
“让我瞧瞧。”一旁的老妇倾身从她手中接过绣帕,细细端详,不由赞道,“这鸟儿简直是被绣活了。”
她羞赧一笑,轻轻摇首。
“多亏得夫人,最近我接了好些绣活,村上的姑娘都是极为喜欢这些绣帕呢。”老妇由衷道,慈祥的笑容下,眼角的皱纹竟是有些浅缓。
唇线浮起柔和的弧度,她以手语道:您言重了,能帮到您就好。
这几天,她边养伤边她帮周母做些针线活,绣的几方帕子竟也帮周母接揽了些绣活,她也很是高兴,如此能予之回报周母的照顾。
这深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