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妻若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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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样,可以走了……
但是,这一次,他依旧上前拉住了,她竭力平静的抬起头,却看见他一脸的恼怒,冲她低吼:“你为什么总是从我身边逃开?!”
她怔然,忘记了挣扎。
半晌,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我……我是说……”,他急急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蓦地,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中攥住的皓腕上,一圈碍眼的泛紫的淤青,浓眉聚拢,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他没有松开她,只是手下移,然后握住了她微凉的十指,拉着她往出口走去。
她没有挣扎,任他拉着向前走,视线渐渐朦胧。
卫,是不是我永远都不能逃出你的影子……
他的手握的不是很紧,松松地,像是怕会弄疼她,又像是怕她会挣脱,他虽然一直背对着她,但是手心里的汗水泄露了他的紧张,她一路任他牵着,来到他自成亲以后搬去的书房。
“你先坐在这儿,等我一下。”他松开她,指着桌前的圆凳对她说,然后转身向内室走去。
她微微叹息,依着他的意思坐在凳子上,他再过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药瓶,在她身边坐下,两个都不由地的低下了头。
他深吸一口气,蓦地,伸出手握住她腕子,她本能的想要收回,却不期然的撞上他迎来的视线,一脸恼怒,却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疼么?”片刻,他望着她手腕上的一圈青紫出声问她。
眉心微拢,她摇摇头。其实,他比她更先发现这腕上的淤青。
他取开药瓶,倒出些许药酒,搓了一下,然后握住她细白的腕子,上下轻轻地揉捏,道“这个药酒很好用,以前小时习武有什么跌打损伤,我都是用这个,擦擦就好了。”
习武?
她有些讶异的看着他,她一直以为像司徒宇这样的富家公子不会专门去练武,毕竟那是相当吃苦的。
“我七岁的时候曾经被绑架过,家里费了很些周折才把我救出来,自那以后,我就开始学武了,一是为强身健体,二是为了保护自己。”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他开口解释。
她点了点头,若是一般七岁的孩子遇见这种事情,一定会更加胆小慎微吧,可是七岁的司徒宇却选择了学武,学着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这着实是件相当难得的事情。
她对他一笑,他一愣,有些尴尬的撇过视线,半晌,“那没什么,”他说,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又像是对她赞许眼神的回答。
似乎,她的一颦一笑,他都能读懂。
温润的阳光随着清风撒进室内,吹起她耳边的发丝,静雅温柔,他望着她,渐渐失神……
那种相似的眼神,她曾见过,忽地,心一悸,她抽回不知何时被他攥住的手指,然后起身,想要离开。
他似乎猛然惊醒,随着她站起身来,想要伸手上前拽住他,却又突然收回手,只是挡在她面前,脸上再一次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阻止她的离开……
可是,她又永远都不可能问的出口,她是哑巴,永远都沉默……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乎你!”他忽然低吼出声,他双手制住她的肩膀,目光笔直地落尽她的眼睛里,“看到你对我笑,我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无法控制,看到你哭,我就一晚上都无法入眠,看到你手腕的伤,我就觉得自己真该死!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几乎咆哮的声音,震颤着她的耳和心,她惊愕地抬首,不住地,摇头……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他无法整理思绪,无法明识自己的心情,“但是,我就是没办法……”越想忽视掉的却越深刻……
他垂下头,双手从她的臂间滑落,“所以,请你不要逃走”,最后这句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很低……甚至,像是在乞求她……
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天之骄子的司徒宇,已是这京城首富的一家之主,即使年轻,也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自信骄傲,甚至有些许霸道,几乎可以要风得风,要雨有雨。
她不懂他这般的不安卑微的请求她是为了什么,不是说好了互不牵涉么,她明明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啊……
她终是转身离开,眼角却染上晶亮的泪水。
人群惊鸿
“嫂嫂,一会吃过午饭,咱们去街上逛逛好不好,我好久没出门了。只要你陪着我,我跟哥说,他就一定会放心让我出去的。”司徒晴扯着她的袖角,“嫂嫂,好不好,好不好嘛……”
方若慈一怔,迟疑半晌,却又在看到司徒晴一脸期待的表情下,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司徒晴的乖巧和甜嘴总是让她无法拒绝,即使心底迟疑,也还是应了司徒晴。她自幼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又加上天生是个哑巴,未出阁时便很少出门,嫁到司徒家后,更是几乎没踏出过司徒府半步。
外面的繁华她岂会不知,心存向往,却不愿过多接触,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置身人群中,心底也是恐慌。能像晴儿这样真好,可以满心憧憬,烂漫天真的相迎,她略带宠溺的轻抚黏在她身上的小丫头,和煦温情。
“嫂嫂,我去告诉哥喽,争取过个时辰就出门。”小丫头欢快的转身离开。
她坐到妆台前,拿起一支眉笔,想要稍事修整,却望着镜中的自己,停下动作,思绪悄然波澜。
那日之后,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那人看她的眼神却不再闪躲,直接而凛冽,带着某种异样的光芒,像是想要把她看穿一般,让她无法用简单的微笑去掩饰一切。
她从来没把司徒宇当作自己的夫君,而且那个人对她亦是如此。
他说,请你不要逃走。
她一直都无处可逃,因为一个人太过孤单,所以曾经每一次有人靠近,她就轻易的信任和给予,让她以为遇见对的人,直到被辜负,才发现自己有多可悲,现在,她只是越来越胆怯而已,她不想再受伤,心是自己的就不会为了别人而疼,司徒宇多半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洞房花烛夜里他就已经对她说的清楚,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
但是,她也明白,在司徒家一天,她便是一天的司徒夫人,是晴儿的嫂嫂,也是那个人名义上的妻,她有自己该有的职分,该尽的礼数。
她放下眉笔,拿起一片朱丹,轻抿一下,唇迹染上红润,清丽红妆映在镜中,黛眉间隐隐愁绪,荡漾心魂,只是因为她的无声,让她始终都未曾看见自己的美。
……
“要出门?”眉头微褶,司徒宇放下账本,望向等他应允一脸撒娇的自家小妹,这个丫头从小就像只关不住的鸟,自懂事起就老想着出去溜达……前几天刚央着他去了一趟庙会,在家没消停几天又要出去玩,哪有这样的千金小姐。
“嗯!嫂嫂也想去呢,我陪嫂嫂就去街上逛逛,好不好嘛。”她早就发现了,现在哥看嫂嫂的眼神都像要黏在人家身上一样,以她看来啊,哥哥八成是着迷了,所以……嫂嫂都说要去了,哥哥怎么可能会不答应让她们出去。
“她……也要去?”方若慈嫁到司徒家后,几乎没出过门,他也一直没有在意,那个女人从来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好似世外的喧哗和繁华都与她无关。眸色暗自沉下,他看不出,猜不透。
“哥?”在叫了三声无人响应之后,司徒晴拽了拽他的衣袖,在他耳边扬高声音唤他,“在想什么呢!”
司徒宇蓦地抬首,对她说,“出门可以”,他一顿,“正好丝绸庄新上了一些上好的绸缎,你……带她……带你嫂嫂去选些中意的做件新衣。”
“带嫂嫂去,我知道了,我会说是哥专门要给嫂嫂添新衣哦!”小丫头意味深长的瞥着自己的大哥,迎来司徒宇的一记恼然的瞪视,“那你就不要去了。”
“我知道了啦,我错了嘛,我就跟嫂嫂说,哥哥要给我们俩添新衣服,不会那么刻意的。”话锋立马一转。
“还有,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
京都最热闹繁华的秀水街。
司徒晴一路兴趣盎然,被街上应接不暇的事物引得跃跃欲试,这个也想看,那个也要买,像是脱笼的鸟儿,雀跃的想飞。方若慈虽然也觉新奇,但是她们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小厮双喜,于是她对司徒晴的看顾之心便更重些,她让双喜随在司徒晴身边,自己在后面跟着,这样突兀的置身雍扰人群之中,心底的惊慌无声涌动,她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却不能被发现。
逛到花市时,许是正逢花开时节,馥郁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到处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一路小心翼翼的她,也被眼前花团锦簇的景致吸引,驻足在一盆开得正艳的兰花前,稍稍低下头,闻见一片芬芳,沁人心脾。
方若慈望着花枝仔细端详起来,卖者见她似乎有意,开口道,“这位娘子眼光真好,这盆蕙兰可是上等的极品兰花,别看这花市这么大,这么好的蕙兰可就仅我一家。”
她微微颔首,不知为何,对眼前这盆粉白清丽的兰花她的确觉得喜欢,想要回身找小厮来帮忙谈价钱,四下环顾,却发现双喜和司徒晴已不知去向,她心下一紧,着了慌,正要向前寻找,抬眼之际,却在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伫立在她正前方的那个人,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男子……
有一瞬间,她以为那依然只是一场幻象,如同每个哭着醒来的梦境,除了眼泪,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直到,那人唤着她的名字笔直的朝她走来,她才蓦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身想逃,却在恍惚之中撞掉了方才自己看中的那盆蕙兰,瓦砾应地,泥土和花摊成一片,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心想逃,忽地被卖者上前抓住衣袖,大声嚷嚷起来,“怎么?撞掉了我的花还想逃么?!你得赔我的花!”
四周涌来围观的人,她一脸惊恐的望着身边指指点点的人,挣扎着想抽回衣袖。
“你别做这幅样子,赔我的……”那个“花”字尚未出口,卖者拽住她衣袖的手被另一只手蓦地别到背后,“哎呦!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人满面的阴冷,从怀里掏出两定银子,扔到卖者身上,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滚!”
他一把拉住她,拨开围观的人群,她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想喊,却叫不出声音,除了因为太多情愫纠结而无法抑制的流泪,她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他的背影,想上前抱紧,又想永远逃开……
到了一处相对僻静巷口,他蓦地转过身来,眉头蹙紧,牢牢锁住她的目光透着无言的复杂情绪,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伸出手,轻轻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从来没见她哭过,以前,曾经,他每一次转过身来,就能看见她的笑容,羞怯的,温情的,甜美的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是他心底最深的牵念,也是他发誓要用尽一生来守护的美丽。
但是,这一次,他转身,没有看见她的笑容,却看到她的泪水。
“为什么……”他哑声开口,一遍遍为她拭去颊边的晶亮的液体。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没有等我。
为什么嫁给别人。
为什么……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么,为什么……
她忽地挥开他的手,难以呼吸。
被她挥开的手在半空中紧握成拳,“为什么没有等我,为什么嫁给别人!”他低吼出声,被压抑了太久的心痛瞬间爆发。
她睁大泪眼,不住地摇头,不敢相信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怎么……为什么这样来指责她……
当年,明明是他不辞而别,明明是他背弃了承诺。
她甚至发现了他给姐姐的留书,认出了他的笔迹。
他舍她而去,他爱上别人,……怎么还能够这样来指责她,质问她为何嫁人?
她冷下眉眼,止下泪水,面无表情的望向他。
心口撕裂的痛楚袭满全身,他像是被打了一掌,无法相信她对他如此的眼神,冰冷,陌路……
“嫂嫂!嫂嫂!……”夹杂着焦急的呼喊声在不远处响起,她回头,看见司徒晴和小厮向这里跑来。
“嫂嫂!嫂嫂!”司徒晴跑到她怀里,“嫂嫂,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刚才和双喜找了你半天。他……是谁?”司徒晴望着身边气度不凡的高大男子,又看了看方若慈,察觉到气氛的异样。
方若慈低下头,牵着司徒晴的手便往前走,司徒晴虽然有疑问,但看见嫂嫂的表情后就不再做声跟着走,但又止不住的回头望去。
那个男子,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夜荼靡
春意正浓,傍晚却没由来的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在烛影灯火下显得无声紧蹙,打湿了回忆和如今,风吹过,也染上寒意,让人跟着发颤。她终是掩上窗户,也试着掩去在心底风声鹤唳的悲伤。
幽幽红烛,偌大的卧房之中,她第一次觉得凄冷和空荡。
三年啊。
整整三年。
每每想要忘记,却又总是被思念趁虚而入,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到底爱谁,之前的一切都是欺骗吗……疑问、困惑、痛苦,太多情愫纠结在一起,是光阴的洗礼下,变成心底的一道疤,烙入骨髓,她也曾设想过,如果再遇见,也许就能云淡风轻,不再觉得疼,不再心酸的难以呼吸。
红颜易逝,刹那芳华。
那样突兀的相见后,纵使心痛依然,却明白,他和她已不再是过往的那对男女,无论如何,她都已是别人的妻……
她从他眼睛里看见似曾相识的意欲,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痛楚和戾气。她明明想恨他的,为什么却觉得心疼。
他的质问让她无法呼吸,她不敢相信他怎么可以如此地责备她,为什么没有等他,为什么嫁人……
因为你从来没有让我等你,因为你从来都没说过会回来娶我,因为你不爱我……
三年间,无数的等待和期许早已落空,她心已死,嫁给谁,又有何区别。
情爱如是枉然,方休。
夜已深。即使知道又是一个不眠夜,还是觉得心累的难以支撑。
她刚脱下外衣,想要吹熄蜡烛时,耳边响起缓重不一的敲门声。略带迟疑,拿出帕子擦了擦脸,披上外衣去开门。
是……你。
站在门外的司徒宇,手里端着笔墨纸砚,在她犹疑讶异之时,已经向桌边走去。
她吸了一口气,关了门。
“过来坐。”他抽出桌前的凳子,望向她。
眉心聚拢,但她还是依言走了过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莫名地从他身上觉察到一种特别紧绷的气息。
“我……今天晚上去得月楼谈了笔生意,所以没有回来吃饭。”她点了点头,这……是他想说的……晚饭前他已经差小厮回来说过了的。
“这笔墨纸砚是拿给你的。”他一顿,“我想跟你谈……谈谈,你……写在纸上就好。”
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谈的……
淡下眉眼,拿笔蘸了墨,却没有看他一眼。
“我听晴儿说了,你……差点和他们走丢。”他一回来,就把已经入睡的小妹叫醒,询问下午他们的情况,他曾特意嘱咐小妹留心她喜欢什么,满心以为会得到什么消息,也以为她看见丝绸庄里的上等雪纺会喜欢,小妹却告诉他,他们连去都没有去丝绸庄,只逛完花市她就执意回府,期间还差点走散,她好像很不安……他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就无法忍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