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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主沉浮 作者:周梅森-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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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三百台彩电。赵安邦记 得,自己还被马达拉着,陪过他们一两回,对他们的印象并不是太好,总觉得他们迟早要出 事。果不其然,后来没多久就出事了,省委副书记的公子进去了。树倒猢狲散,白原崴跑到 香港投靠了京港开发公司,凭京港开发的一千万港币起了家。待得赵安邦到宁川任职再次见 到白原崴时,白原崴已经抖起来了,正张罗着在宁川海沧街十二号盖那座二十二层奶白色的 伟业国际大厦。
  在山河电视机厂最红火的时候,赵安邦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清醒,曾不止一次提醒过马达 :经济紧缺是暂时现象,皇帝女儿不愁嫁的局面总有一天要结束,劝马达眼光放远大一些, 和国外著名电器企业合资,引进最新技术,把企业做大做强。马达听不进去,始终生产单一 的十四英寸彩电,连条十八英寸生产线都不愿上。结果九十年代初彩电业第一次洗牌时就败 下阵来,想和国外合资也找不到主了。大屏幕彩电生产线最终引进了一条,生产的彩电却卖 不出去了,欠下的大笔贷款至今还没还清。
  就这样一个没市场概念的同志,却在陈同和、于华北手上一步步提起来了。先是转正做 了电子工业局局长,接下来,又在于华北手下干了三年市经委主任,待得于华北调任省委副 秘书长,刘壮夫主持工作时,马达已是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了。
  文山有马达这样的主管副市长,经济能上去就见鬼了。说到底马达只是经济紧缺时代的 过渡人物,他抗命迁厂时迸发出来的道德感,和搞经济没直接关系。再说,这位同志的道德 感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只是对自己下属干部职工,对其他单位部门,对整个社会就不成立了 。亚洲集团老总吴亚洲的遭遇就是例子,一直到今天,只要一提起马达,吴亚洲仍气不打一 处来,吴亚洲当年差点死在马达手上。
  吴亚洲最初是文山郊区一家村办印刷厂的业务员,偶然跑到城关工业园联系印刷业务, 发现了为山河电视机厂生产包装纸箱的好买卖,就找到工业园管委会,申请投资办厂。当时 ,管委会正为山河厂搞外包配套,双方一拍即合,吴亚洲便四处借款,一周内筹资二十多万 ,上了纸箱厂。纸箱厂挂牌时,赵安邦被请去喝了场酒,不是他想去,是被吴亚洲硬拖去的 。小伙子憨憨地站在他面前,赔着笑脸,他不去不太好。再说,吴亚洲这个纸箱厂虽说很小 ,却是园区内第一家为国营大厂搞外包的私营企业,具有某种象征意义,去一下也为了表明 县政府支持私企的态度。
  不知吴亚洲使了什么招儿,把马达也弄来了,马达一见桌上的茅台,眼睛立即亮了。马 达那时就特抠门,请别人喝酒全是几块钱一瓶的文山大曲,自己不喝,净灌客人。这回却酒 兴大发,一人喝了大半瓶茅台。喝到似醉非醉的时候,牛皮又大了起来,指着他这个县长对 吴亚洲说:“小老板啊,你要想发财得跟准人!跟着赵县长你发不了,他县政府只管收税, 收管理费,你得跟我,跟我们山河厂啊!”
  赵安邦一听就不高兴了,讥讽说:“那是,我们全县都靠马厂长养着哩!”
  马达不知谦虚,“小赵县长,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山河厂上交给市里的利润养你白山子 一个县绰绰有余!”又对吴亚洲说,“跟着我好好干,你一步登天了!”
  赵安邦出于一时气恼,回了一句,“小吴啊,没准你这一步就迈进了地狱!”
  不料,这话还真让他说准了。吴亚洲的纸箱厂和山河电视机厂签下的外包合同从来就没 有认真履行过,电视机厂收了货也从没按时付过款。吴亚洲还不敢催,生怕马达耍威风一脚 将他和他的小纸箱厂踢开。于是,便忍气吞声,一次次借款,补充流动资金,据说后来连住 房都抵了出去。这种情况赵安邦开始并不知道,直到后来双方矛盾总爆发,吴亚洲哭到他面 前,他才看清了马达这个国营奸商的嘴脸。
  矛盾爆发于当年夏天的一次洪水泛滥,电视机厂局部被淹,二百多台电视机和刚收下来 的五万只纸箱全泡到了水里。马达真心疼啊,先是跳脚在厂里厂外四处骂娘,继而,便想到 了堤内损失堤外补,坚决不认这五万只纸箱的账。该厮也做得出来,眼一闭,愣说这五万只 纸箱接收前就是泡过水的,不但不给加工费,还要对吴亚洲罚款五万元。吴亚洲最初并不想 把事闹大,低三下四求马大爷开恩。马大爷就是不改口,后来干脆不和吴亚洲见面了,让管 外包的同志传话说,不干就滚蛋!
  吴亚洲真是不想干了,流着泪找到县长办公室,对赵安邦说:“赵县长,我就是滚蛋, 马厂长也得和我结结账吧?我不坑他国营大厂一分钱,他也不能这么坑我啊!十几万元在马 厂长眼里是九牛一毛,在我这里就是巨款啊,我是小本生意啊!”
  赵安邦气得不行,带着吴亚洲找马达交涉,以为马达总要给点面子。
  马达却一点面子不给,口口声声不能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大喊大叫说:“小赵县长, 我劝你不要搞地方保护主义!别的地方啃国企行,我这里不行,我得对国家负责,就算这笔 钱是九牛身上一根毛,这根毛我也得守好,不能让人拔了!”
  赵安邦强压着恼怒问:“谁搞地方保护主义了?又有谁要拔你的毛了?你欠人家纸箱厂 十几万是不是事实?小吴手上有你们的收货单,你凭什么不认账?!”
  马达振振有词,“收货单能说明什么?我们收货人员失职,没准吃了回扣!”
  赵安邦压抑不住了,桌子一拍,“那是你们内部的事,谁吃的回扣你找谁,吴亚洲纸箱 厂的账你们必须结!马达同志,我把话和你说清楚:我们园区管委会不但只是收税收费,也 必须保护投资者的合法利益,请你今天就和纸箱厂结账!”
  马达也火了,“小赵县长,你拍什么桌子?这账没什么好结的!泡水的五万只纸箱是次 品,请小老板拉走,欠的四万多顶罚款了,差几千块我也不向他要了!”
  碰到这样不讲理的赖皮,你真是没办法。赵安邦被迫找到了分管副市长于华北。于华北 问明情况后,和马达谈了三次,总算帮吴亚洲要回了四万多元,那五万只纸箱的货款却一分 钱也没要回。于华北对此并不恼火,反倒当着赵安邦的面表扬马达说,安邦啊,你也得理解 马达嘛!马达这样做是对国家负责,有这样的好厂长,这个山河电视机厂大有希望啊!赵安 邦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自冷笑:还大有希望?有什么希望啊?这么不讲商业道德,马达 和他这个厂只怕不会有啥好结果!
  赵安邦后来也想过,马达能在陈同和、于华北手上提上去,恐怕就与此有关。在陈同和 、于华北看来,马达个人品质和道德无可挑剔,爱厂如家,生活简朴,很有责任感。然而, 他们忽视了问题的另一面,就是马达这类同志对社会信用、对经济秩序的责任意识。马达没 有这种责任意识,他的个人道德和职业道德是分裂的,这种分裂,使得他们对市场游戏规则 极度漠视和轻蔑。在经济短缺时代能得逞一时,在经济过剩时就要吃大苦头了,决无成功的 道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吴亚洲和亚洲集团到底还是在宁川崛起了,而马达和山 河电视机厂则成了过眼烟云。 

  赵安邦再没想到马达会找到共和道8号他家来。自从离开文山,不论在宁川还是在省城 ,马达都从没上过他家的门,也没单独向他汇报过工作。凭心而论,这倒是马达的一个长处 ,陈同和当年那么器重他,他也很少到陈同和家串。因此,赵安邦看到马达不免有些意外, “哎,你这同志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马达也很意外,“咋没打招呼?赵省长,钱……钱市长没和您说起过吗?”
  赵安邦有些茫然,“钱市长和我说什么?说你找我?没这事啊!”
  马达咕噜了一句,“这……这个钱胖子,又坑我了!”说罢,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 赵……赵省长,真……真是钱市长让我来的啊!我知道您工作忙,本来不敢打搅您,可…… 可钱市长非让我来,说您一直对我很关心,我……我想也是,文山这一摊子事也真得向您认 真汇报一次了,这……这才过来了……”
  赵安邦笑了,“老马,说这么多干啥?来就来了嘛!坐,坐吧!”
  马达如获大赦,小心坐下了,半个屁股搭在沙发上,上身没敢往沙发背上靠。
  赵安邦给马达泡了杯茶,“我搬到这里,你马副市长还是第一次来吧?”
  马达很拘束,双手接过茶杯,“是,是,赵省长,几次想来看您,又没敢!”
  赵安邦说:“怎么会呢?你还有不敢的事啊?当年抗命迁厂你胆子多大啊?”
  马达笑道:“赵省长,那不是因为有您的大力支持嘛!您当时担了多大的风险啊?没有 您,我今天还在大西南呆着哩!”马达一往情深地忆起了往事,“赵省长,您还记得吧?在 大众浴室,咱们头一次见面,钱市长激动得都摔了个大跟斗……”
  赵安邦意味深长地接了上来:“是啊,是啊,这怎么会忘呢?那时我和钱市长落魄着呢 ,为把你和3756厂拉来,拼命巴结你,好话说尽,笑脸赔尽,裤衩都没穿,就坐在浴池旁和 你谈判了,是不是啊?老马?”
  马达有些窘:“谁……谁这么胡说八道,败坏领导的形象啊?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我和钱市长都可以证明嘛,谈判是在洗完澡后吃夜宵时进行的!”
  赵安邦说:“哎,马达,我怎么听说就是你在败坏我啊?败坏了好几年啊!”
  马达不安地搓起了手,“赵省长,我……我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安邦笑了:“马达啊马达,我真后悔当初把你弄过来!你不是要汇报吗?好,我今天 就认真听听!你看从哪说起啊?是不是从你们的山河牌电视机说起呢?”
  马达一脸窘迫,“赵省长,您别讽刺了,电视机厂不……不是早垮了吗?!”
  赵安邦呷着茶,神定气闲说:“哦,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垮了,一九九五年就垮了吧 ?彩电质次价高卖不出去嘛,市场份额越来越少嘛!厂子垮了,主营业务没了,这山河电视 机厂反倒出息成山河集团了。听说集团搞得很不错,是不是啊?”
  马达叹了口气,“赵省长,这……这我得解释一下:资产重组,搞山河集团时,我…… 我已经调到市政府任职了,只……只是有时帮他们参谋、参谋……”
  赵安邦点点头,“对,对,那时你已经当了副市长!别这么谦虚嘛,副市长就是副市长 ,还什么在市政府任职!你马副市长工业抓得好啊,给山河集团出了不少好主意啊!这个, 啊?多元化经营,多几条腿走路,我记得你们好像生产过山河牌鳖精,山河牌海参精营养口 服液,还投资三千万在宁川海里买了块地搞养殖?”
  马达气愤起来,涨得脸通红,“赵省长,你不提这些事我还不生气!这……这可不是我 的责任!自从我离开以后,山河这个国有企业就再没搞好过,一个班子不如一个班子,光腐 败分子就陆续抓了十几个!连我小舅子都抓了,是我让抓的!”
  这事赵安邦听说过,马达的小舅子在山河集团做副总,伙同营销公司几个家伙做假账, 贪污货款,被抓起来判了八年刑,马达很正派,大义灭亲,没包着护着。
  马达益发气愤,“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职工素质这些年也严重下降!我当厂长时,谁敢 动厂里一点东西?后来好了,啥都往家拿!生产鳖精时,鳖精里没鳖,鳖都跑到职工的汤锅 里去了!生产海参精营养液时,海参又跑到大家的炒菜锅里去了!我火了,和他们厂长说: 不行就改产吧,生产毒药,看他们还吃不吃!”
  赵安邦一针见血道:“你们生产的鳖精、海参精里到底有多少鳖和海参啊?就算职工不 吃,只怕也没多少吧?否则,怎么一个个又垮了?是被罚垮的吧?!”
  马达怔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赵安邦,“赵省长,您……您咋啥都知道?”
  赵安邦说:“那是,对你马达和你马达麾下的这个国企,我特别关心嘛!”
  马达又说起了泡在海里的那块地,“赵省长,你都想不到,这帮家伙不负责任到了什么 程度!在宁川搞房地产,买块地能买到大海里去,简直让你匪夷所思!”
  赵安邦打趣说:“你们买地原来是要盖房子啊?我还以为想搞海产养殖哩!”
  马达一脸痛苦,不像装出来的,“赵省长,你说说看,如今这世界成啥了?还有没有起 码的商业道德?还讲不讲一点游戏规则?卖地的家伙欺负我们是山里来的旱鸭子,退潮时带 着我们的人去看地,谁能想到涨潮后地会被海水淹掉呢?!我听说这事后,气得差点没晕过 去,真恨不能一个个把这帮混账王八蛋全毙了!”
  赵安邦哑然失笑,“老马,也别太气,这块地迟早有一天总还能盖上商品房的,你要有 信心!宁川的情况我比较了解,海岸线正以每年五厘米的速度往下退!”
  马达不好意思接碴,叹息说:“赵省长,你说,这些烂事我负得了责吗?”
  赵安邦严肃起来,“马达,你当真以为自己没责任吗?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为啥你 一走,企业就变成这种样子?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当初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听进去一句了 吗?你们这些年有没有在现代管理制度上下点真功夫?!”
  马达喃喃道:“也不是没下功夫,一九九九年我就抓了山河集团的改制试点……”
  赵安邦脸沉了下来,“这事我正想说呢!你们改的什么制啊?全是弄虚作假!竟然还把 这个山河公司包装上市了!上市前财务报表做得好看着呢,上市第二年就亏损,第三年就戴 上了ST帽子!现在快要摘牌退市了吧?”赵安邦叹了口气,“马达啊马达,不说责任心了, 你这同志起码得有点良心吧?不能吃完贷款吃股民嘛!”
  马达窘迫地搓着手,怯怯地看着赵安邦,干笑着,不敢做声了。
  赵安邦又数落说:“就你这样的同志,还好意思说商业道德?你那个ST山河对股民讲过 商业道德吗?当初对吴亚洲讲过商业道德吗?明明是人家吴亚洲身上的毛,你硬往自己身上 粘!现在好了,吴亚洲和国家电力装备总公司联合上了个十几亿的大电缆厂,我好说歹说, 不管怎么做工作,人家就是不愿到你文山办厂啊!”
  马达怔了一下,“赵省长,那……那您……您能不能再帮我们做做工作呢?”
  赵安邦摆摆手,“这个工作做不通,只要你马达在文山,人家是不会来的!”
  马达不愿放弃,着脸道:“我……我把当年那根毛给吴亚洲粘上行不?”
  赵安邦白了马达一眼,“人家现在不缺那根毛了,你就留在自己身上好好护着吧!”又 开玩笑说,“老马呀,现在怎么看你都像只掉光了毛的凤凰啊!”
  马达自我感觉良好,“所以啊,赵省长,我还能给你下几只凤凰蛋哩!”
  赵安邦被逗笑了,“我说老马啊,你今年多大了?好像快到站了吧?”
  马达连连摆手,“没,没,起码还差一站,我大您一岁,今年刚五十三!”
  赵安邦疑惑地问:“你怎么才五十三?我记得你前年就五十三了嘛!”
  马达急了,“赵省长,您可别开这种玩笑,我真五十三,不信你看户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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