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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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急呀,走走,咱们也找个地儿乐乐去!”爱凑热闹的太监宫女们等了下半夜,也没听见东暖阁里有什么动静,便没精打采地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就传开了。有的说,皇上根本就没看上皇后,和衣躺了一宿!有的说,听见豫王福晋慌慌张张地向太后禀报,皇上根本就没同皇后合房,她根本没见着“喜”!而更深沉些的太监们,则对此缄口不言,讳莫如深。
喧嚣而热闹的大婚之后,带给宫内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沉闷。孝惠章皇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此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她怎么会想到,年轻的顺治帝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多尔衮选的他不会接受,母后选择的他也在心里排斥,只有他自己选择的才是最中意的。眼下,福临已经选中了可心的一个,那就是坐在孝惠皇后身旁的襄亲王的福晋董鄂氏乌云珠!
自从福临弄清了乌云珠的情形之后,心中对母后的怨恨便又增加了几分;同时,对乌云珠的强烈的占有欲望也就更多了几分!原来,董鄂氏乌云珠是前年入选的秀女!
清代皇帝后妃的来源与历代不同,它创立了具有自己特点的“选秀女制度”,规定每三年在固定的八旗内部选一次秀女,以便“或备内廷主位,或为皇子、皇孙挂婚,或为亲、郡王及亲、郡王之子指婚。”也就是说,不仅皇帝的后妃要从旗籍女子中挑选,被选中的八旗秀女,还要配给皇帝的近支宗室。因为事关大清皇室的子孙后代,所以清初对选秀女有严密的制度。顺治帝规定,凡满、蒙、汉八旗官员、另户军士和闲散壮了的女儿,年满十三至十七岁的都要参加每三年一届的挑选秀女,凡被选中记名的秀女,在记名期内(一般为五年)不许私相聘嫁,由户部统一备案送选。而被选中的秀女则乘着骡车在神武门外下车,按次序由太监从神武门引入,在顺贞门前集齐。“车村双灯,各有标识。日夕岁轫,夜分人后门至神武门外,族门启,以次下车而入。其车即由神武门夹道出东华门,由崇文门大街直至北街市,还绕人后门而至出,各归其家,虽千百辆车,而井然有序,俗谓之排车。……应选女子入神武门至顺贞门外恭候,有户部司官在彼管理,至时太监按班引入,每班五人,立而不跪,当意者留名牌,谓之留牌子……是日王以下大臣官员进内时,皆由东华门、西华门行走,不准出入神武门。”
乌云珠应召入选的那一次,共有秀女二百多人,每日由皇太后亲自出马,皇上心血来潮时也会在殿前逐一挑选,怎奈时间一长便看得眼花缭乱起来,加之皇太后心里早已另有安排,福临渐渐的便厌倦了。正巧又有几位风拂杨柳般的女子走了过来,福临睁大了眼睛,觉得她们的婀娜姿态很有韵味,可一旁的皇太后却连连摇头,说这几个女子蛮子味太重,太过招摇,不合宫里的规矩,便挥手让她们退下,而这五人中的一位,便是娇小玲珑的董鄂氏乌云珠,在听到太后的懿旨之后,她心里一凉,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花……八旗出身的格格们都有一次当秀女入宫应选的机会,如果被选中,初得的封号一般是答应、常在、贵人或嫔妃,以后可以逐级晋封,如果得到皇帝的封号就是内廷的主位了,就有可能尊贵无比!乌云珠自认为自己的身段和气度都属上乘,有心要讨得少年天子的喜欢,她有这个把握!可是……乌云珠竟被指配给了皇十一弟博穆博果尔,一个没有军功的半大男孩!
“乌云珠妹妹,发哪门子的呆呀,给,清蒸的大螃蟹。”孔四贞笑嘻嘻地朝董鄂氏的盘子里夹了只螃蟹,又朝皇后孝惠睐着眼睛:“姐姐,你今儿是怎么啦?你与乌云珠两人真是有趣,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让我猜猜,两位姐姐的心飞哪儿去了?”
“就你的话多,吃蟹吧。”孝惠生怕孔四贞胡乱放炮,连忙低下了头。
“咱北京不产螃蟹,今儿这些金毛紫背、壮硕非凡的蟹是从直隶的胜芳镇采来的。常言说七月尖脐雄蟹螯大,八月团脐雌蟹黄肥,这时候正是吃胜芳的团脐雌蟹之时。”这边的桌子上,孝庄太后一边用一套精制的小钳子、小钉锤敲着蒸蟹,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
福临也来了兴致,自己动手掰开了蟹壳,一声惊叹:“真是哩,这么多的蟹黄!皇额娘,您的话一点儿也不差。”
孝庄太后笑了:“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了,算不上是个老北京,可算是半个北京人了。螃蟹在北京有‘七尖八团’之说,谁人不知?七月尖脐雄蟹螫大,八月团脐雌蟹黄肥。咱们顺着时序去品尝,才能领略其味之妙呀。”
“枣儿红时,螃蟹露面,秋意最浓。大街小巷里的市声可热闹了。‘甜葡萄哎!’‘脆枣儿喽!’‘大螃蟹嚒!’奴才们一听这吆喝声就馋得不得了啦。”慈宁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垂手侍立在太后身旁,不时地递上一方干爽的怀挡(即餐巾)给太后揩手,这会儿见太后吃得津津有味的,便也不失时机地插着话,这也是宫里的一个规矩,每每传膳时,伺膳的太监便侍立在一旁说些宫里宫外的趣闻,给太后或是各宫的娘娘解闷儿。
“瞧瞧,乐子的这张嘴就是会说话。给,赏你一双蟹螫子吃。”孝庄太后笑着将敲下的一对蟹钳子往小太监周天乐的面前一推。
“来,再赏你一杯桂花酒。皇额娘,您这宫里的奴才个个聪明,真没的说。”福临对小太监点着头,一边又抬眼往后面的宴席上瞟。
“皇兄,干脆你坐我们姐妹这一桌得啦,省得你的脖子老往这边扭,不觉得酸吗?”机灵调皮的孔四贞说罢捂着嘴格格直笑。
“可恶的丫头!”福临不禁涨红了脸,灵机一动:“四贞妹妹,咱们来比赛怎么样?咱们今个虽没有‘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那般的逸趣,但自家姐妹聚在一起也是难得。这么着,咱们看谁吃得最干净,不准连皮带骨一齐嚼,以吃得好,吃得细为上乘,就由小乐子作裁判,他判谁赢就是谁赢。”
“嗻!奴才今儿个算是露了脸喽!”周天乐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也罢,今儿咱们不分君臣尊卑,咱们母子、婆媳、妯娌与姑嫂之间来个尽头!和和融融的过个中秋!”孝庄太后欣然赞同,一旁的白发老妪寿康太妃也乐得合不拢嘴儿。
“皇兄,这回你是输定了。”孔四贞拍着巴掌,笑声像银铃似的悦耳,她拿眼睛朝桌子上的姐妹一挤,悄声说道:“众姐姐们,咱们今儿个一定要把皇上给比下去,如果他输了罚他什么呢?罚……酒三杯?”
“嘿嘿,莫说三杯,就是三坛子也不在话下!”福临笑嘻嘻地接过了话茬,眼角的余光一直不离乌云珠的左右。聪明的乌云珠对皇上频频射来的“电波”岂能无动于衷?她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慌乱又是娇羞,抿嘴儿笑着,有意无意地迎着福临的目光,这么一来愈发撩拨得福临心痒难耐了。
“皇姐,您瞧我这个儿媳妇是不是有些太过招摇了?”懿靖大贵妃看着这一幕,低声地与孝庄太后耳语道。
“董鄂氏人品很端庄,相貌又可人,真是博穆博果尔的福气哟。依我看,若是换上汉家女子的装束,她倒更像是一个蛮子女子呢。哎,她待博穆博果尔那小子如何?”
“谁知道呢。”大贵妃皱起了眉头:“俩人倒是像一对金童玉女,好得形影不离的,可快两年了,她肚子咋就没有动静呢?这回,皇上又把博穆博果尔派去了江南……唉!”
懿靖大贵妃的一声“唉”使得孝庄太后不觉眉毛一抬:“皇妹,你是担心他二人……”
“哪里,”懿靖大贵妃自知失态,连忙致口道:“皇姐指的婚决没有错的。”
其实,皇太后孝庄心里也有疑虑,已经有些太监、宫女和几个主位的皇妃旁敲侧击地暗示过了,自打去年的中秋、重阳几次内廷家宴后,皇上格外优待襄亲王夫妇,未满十四周岁的博穆博果尔竟被皇上封为和硕襄亲王,引起朝野的惊诧。这博穆博果尔一无军功,二无政绩,尚是一个嘴上没毛的大孩子,他凭什么在一夜之间位极人臣,显赫无比?一来二去的,孝庄太后也渐渐地看出了些端倪,她的宝贝皇儿竟趁频频在宫里举办家宴之机,多次在御花园里与襄亲王福晋说说笑笑,有一回俩人还在凉亭里对弈了半日呢。最令孝庄太后不安的是,他们俩人交谈时说的是汉话,那些太监宫女们只落得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了。
眼下看着眉头微蹙的大贵妃,再看看眉飞色舞的皇儿以及羞羞答答、秋波送盼的乌云珠,一向明睿智慧的孝庄太后隐隐感到了不妙。福临的举手投足,一笑一颦,决逃不过做母亲的那双看似慈爱实则非常明睿的眼睛。她是过来人,只要看看现在这两个年轻人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当初,也是在后宫的家宴上,自己与英俊洒脱的皇弟睿王多尔衮不也是一见钟情的吗?真是造孽哟,皇儿福临这个喜新厌旧,自作多情的德性到底像谁?
“皇额娘,快趁热吃吧,蒸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福临不知母后的心事,两手掰着蟹螫,正嚼得起劲儿呢。
“嗐,也许我这是瞎操心。乌云珠是他的弟媳妇,他这个当皇上的怎么着也得顾着大局呀,他也许不会做出越轨的事情来的。”孝庄后这么自我安慰着,明知是自欺欺人,但现在他二人又没有什么越轨的事情,她又能怎么办呢?这个皇儿,吃软不吃硬,也是起小就把他娇宠坏了。比如他对皇父摄政王的憎恨,比如他近乎疯狂的废后举措!一旦拿定了主意,他哪里还会在乎母后的感受?这回儿,他那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已经将他内心炽热的感情暴露无遗,又怎么可能因为母后的反对或劝阻而冷却?弄不好反会促成这个倔强执着的皇儿做出冒天下大不韪之事!
孝庄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右手按在了胸前的金十字架上,祈求着上帝的保祐。
宫里的嫔妃以及王府的内眷们,素来对吃螃蟹极感兴趣,这种食物味道极鲜美,实为消磨时日饮酒作乐的好东西。螃蟹一上市,就取代了消闲解闷的另一种好东西——鸡头米。这两样吃食在后宫里格外受宠,因为季节的原因,在夏秋之交北京的气候最为宜人。傍晚,女眷们相邀小聚,团团围坐在一起,一边细细品尝着这种美食,一边天南地北地神侃,直到暮霭四合方才尽兴而回。这两种食物在皇宫和王府的生活中,一兴一替非常自然,而且年年如此,女眷们乐此不疲,乘机将自己妆扮得花枝招展,在几处轮流做东,或消闲小酌,或说些体己话儿,一改平日深宫大内那种刻板、沉闷的生活气氛。
北京的夏秋之交,正是“鸡头”上市之时。鸡头也叫克实,是生长在水池中花托形状像鸡头的一种植物,它的种子可以食用,但其全株均有刺,吃时须得小心,颇费功夫。吃这玩意儿颇有讲究,而北京城的朱门甲第以及王府秘宫里的女眷们则吃得很拿手,一般人家为了省事,将带刺的鸡头米剥掉里外四层皮煮来吃,可宫里的女眷们为了消磨时间,也因为让鸡头米更有嚼头,只将它剥掉三层皮煮熟,然后像嗑瓜子似的,一点点地用朱唇玉齿将外边的一层硬壳轻轻咬掉,这样越嚼越带劲儿,越嚼越有味儿。北京市的鸡头米多产于内城的筒子河、什刹海、积水潭等处,以不老不嫩的鸡头米价格最贵,也最有味道,至于太嫩的黄米和较老的紫皮,一般宫里的女眷们是不屑一顾的。
品尝完了鸡头米,螃蟹又该上市了。北京不产螃蟹,市面上所售的都是从外地运来的,其产地主要是直隶的赵北口和胜芳镇,赵北口以尖胜,胜芳镇则以团桂,故螃蟹在北京有“七尖八团”之说。尖团二字是指其脐而言的,尖脐是雄蟹,团脐是雌蟹。七月尖脐雄蟹螫大,八月团脐雌蟹黄肥,说得就是这个意思。螃蟹的吃法固然很多,什么“溜蟹肉”、“糖醋蟹”啦,“蟹黄烧麦”、“蟹黄包子、水饺”啦,还有“蟹肉银丝饼”等等,那些费事,是饭房的差使,也就是“应时菜”。通常女眷们更喜欢吃蒸蟹,吃这玩意儿费时费工,但却鲜美无比,再佐以自酿的美酒,更是愈吃愈爱吃,回味无穷啊。
嗜蟹自然成了宫里女眷们的一种癖好,无论老少,她们个个吃得精细在行。所以顺治皇帝一提要进行吃蟹比赛,便立即遭到了孔四贞的嘲笑——一个笨手笨脚的男子哪里会是个个心灵手巧吃得在行的女眷们的对手?既是不许连皮带骨一起嚼,自然是以吃得多吃得细为上乘。明摆着,皇帝的三杯罚酒是喝定了,不过,他输得乐意,心甘情愿。
“半个时辰到!请各位娘娘歇歇手吧,万岁爷,您也歇会儿吧。”小太监周天乐细声细气地这么一喊,女眷们纷纷停止了吃蟹,用洁白的怀挡轻揩着嘴角和手指。
“万岁爷,这怀表还给您了。”周天乐麻利地将一只金链的怀表系到了福临的衣襟上。“怎么这么快?我刚刚才吃完了一只!”福临的手里已经抓起了第二只河蟹,没奈何只好乖乖地又放回了盘子里,因为女眷们正看着呢。
“谁赢了?小乐子,可不许偏袒谁呀!”孝庄太后也乐呵呵地放下了刚吃了一半的螃蟹,只差一半蟹黄没吃了,不然,她就吃两只了。
“奴才宣布,第一名是——襄王福晋董鄂妃!你们瞧,娘娘已经吃完了两只,第三只蟹的螫也已经吃完了,她吃得多细呀!”
“那我呢?”孔四贞有些不服气,她的第三只蟹都快吃完了。
“你呀,啧啧,瞧那乱糟糟的一堆,靠边儿站!”福临故意摇头晃脑地朝孔四贞做着鬼脸,同时将一双眸子热辣辣地盯着董鄂氏。
“周公公,你说这最末一名是谁?”孔四贞并不示弱,看着福临面前的一只蟹壳不禁一脸的笑意。
“这个……”周天乐稍一犹豫,突然提高了声音:“万岁爷输了,罚酒三杯!”
“哈!”女眷们一阵喜悦,慈宁宫里登时笑声四起,笑得天子福临面红耳赤得低下了头“好,好,我认罚!”
“来来,乌云珠姐姐,今儿个你是大赢家,这酒啊该由你来斟。”孔四贞笑嘻嘻地拉着乌云珠来到了福临的桌前,乌云珠的神态极不自然,显得十分羞怯,一双晶亮的眸子默默地看着福临。
福临目不转睛地看着乌云珠,眼睛里带着笑意,柔声说道:“弟妹,你真的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
“来,斟这个,皇兄爱喝烈酒,茅台怎么样?”孔四贞说话间已经抱来了一小坛子酒。“快呀,快给皇上斟酒呀!”
乌云珠抿嘴儿一乐,低头看了福临一眼,悄声说道:“妾身无理了。”便执金壶倒酒,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捧着酒坛子显得格外修长白嫩。
“嘿,斟满呀,皇兄甘心受罚,姐姐你倒于心不忍了。满上满上!”
“四丫头,就你饶嘴饶舌的。”孝庄太后看着年轻人玩得开心起劲,实在不忍心泼他们的冷水,可是一见福临与乌云珠俩人眉目传情的样子,又觉不妥。唉,这事儿她真感到力不从心了,有什么好法子才能制止事态的发展?
在女眷们的哄笑声中,福临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金杯交到了乌云珠的手里:“再来!”
乌云珠禁不住扑哧一笑,那副笑燕羞莺的模样简直让福临看呆了!他只顾看着乌云珠,伸手时却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臂。“呀!”乌云珠的手臂一哆嗦,天热,她只穿了件单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