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幽灵-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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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
继6月9日开庭审判铃木启久、藤田茂等8名日本战争罪犯后,7月1日起,特别军事法庭在沈阳又开庭审判武部六藏、古海忠之等28名日本战犯,岛村三郎也在其中。这28名战犯在伪满洲国行政、司法、警察等机关和宪兵队中担任不同的重要军政职务,分别犯有积极执行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政策、操纵伪满洲国傀儡政府、僭夺我国国家主权、违反国际法准则和人道原则等严重罪行。此间,特别军事法庭在太原开庭审判前日本军政人员城野宏等8名战犯。这8人都是双重战犯,分别以日本军政官吏等不同身分,参加侵略战争,犯下严重的罪行;日本投降后又加入阎锡山的军队,直接参与了反革命内战,犯下了新罪。此外,于6月11日在太原开庭审判富永顺太郎战争犯罪和特务间谍犯罪案。
沈阳后一次的审判长为贾潜。太原的审判长是朱耀堂。
对这四批战犯的《起诉书》中列举的犯罪事实,是以大量的人证、物证和书证等为依据的。如铃木启久一个人犯下的各项罪行,即为被害人及被害人亲属的控诉书181件、证人的证词45件、查讯笔录89件、调查报告1件、照片38张等证据所证实。武部六藏等28名战犯的罪行则由以315件档案书刊、360证人证词、642件控诉书以及被告人的供词等大量材料为依据。
在庭审调查中,溥仪作为证人出庭,详细揭露了武部六藏和古海忠之等战犯在东北犯下的罪行。他痛陈道:“在伪满,我是没有实权的。统治和支配伪满的实权者,是武部六藏和他的辅佐者伪满总务厅次官古海忠之。伪满的所有政策法令的制定和实施,都是由他们召开日本关东军第四课课长、伪各部日本人次长参加的火曜会作出决定,成为不可动摇的铁案后,再经伪满洲国务会议和伪参政会议通过,并向我作形式上的报告,经我形式上的‘裁可’而发表实施。”
阳光下的审判(4)
溥仪还作证说:“伪满各部的次长、各省副省长、各县副县长都是日本人,他们都受武部六藏的直接指挥,而又都把持着实权。这就构成了日本人从中央到地方的严密的控制网。”
溥仪说的都是事实。他用不着撒谎,不像在东京作证时,他虚脱、浮荡,揪着心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说了不少假话,出了不少丑,甚至为了否认给土肥原和南次郎写的勾结信,有意改变字体,糟蹋了酷似乾隆御笔的那一手好字。美国律师气得大喊大叫:“你把一切罪行都推到日本人身上,可是你也是罪犯,中国政府会惩罚你的!”溥仪被打击得晕头转向,他激动地大声咆哮:“我可是并没有强迫他们,把我的祖先当他们的祖先!”他的咆哮引起了哄堂大笑。连苏联检察官也失望地说:这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庭审调查结束后,开始辩论。国家公诉人指出,被告人的罪行已被充分证实,为伸张正义,维护我国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权,维护世界和平,请求对战犯以严惩。接着,各被告人的律师为他们进行了辩护。如律师徐平为铃木启久、藤田茂辩护说,他们虽是日军的高级指挥官,但他们是在战地指挥官的指令下行动的;另外,他们均有较好的悔罪表现,考虑到这些因素,请法庭从宽判处。公诉方与辩护方还在一些问题上发生了温和的争执。辩论不能谓激烈,但却以其不可缺少的构件,保证了我国特别军事法庭这部新机器简单而有效的运转。
被告充分享受到了他应有的权利。
古海忠之在最后陈述中说:“我深深地认识到我所犯下的重大罪行,我真心地向中国人民谢罪。对于我这样一个令人难以容忍的犯罪分子,6年来,中国人民始终给我以人道主义待遇,同时给了我冷静地认识自己罪行的机会。由于这些,我才恢复了良心和理性。我知道了真正的人应该走的道路。”
铃木启久说;“我诚恳地谢罪。”
藤田茂说;“我要改过自新。”
武部六藏因病不能到庭,法庭特派审判员到被告人床头进行讯问,国家公诉人和被告辩护人也一同前往。这一举动,使武部六藏感激涕零,说;“中国政府对我的照顾,是不能用笔墨和语言表达的。”
最后审判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审判大厅里鸦雀无声,气氛庄严而肃穆。台上是审判长和两名审判员,台前是由检察官组成的国家公诉人小组,辩护律师小组在右侧,旁听席的位置占得满满的。面对审判台,战犯位于大厅的中央。
所有的人都站立着。
审判长宣读着判决书。他的声音里包容着一个民族古老而崭新的精神和姿态,如同960万国土那样深厚和广大,如同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那样深远和苍劲。他的声音具有巨大的震撼力、穿透力和持续的力量,不像气体和声波,而像—座刻满了方块字的丰碑。豪迈与痛苦,自信与忧患,光明与黑暗,未来与从前,这座丰碑的一面朝向灿烂的阳光和白羽红脚的美丽鸽群,另一面投下了沉重的阴影。
日本译文间错着宣读。岛村三郎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要让每一个字在身体里打上印记。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双腿麻木了,像没有知觉的木棍。但他从中国人过去的苦难中汲取了力量,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站在他后面的堀口正雄晕倒在鹿毛繁太身上,又撞到他的身上。岛村三郎使劲地挺了挺腰,用肩膀支撑住鹿毛繁太。
岛村三郎看了看卫兵。卫兵目不转睛地一动不动。
审判长庄严的声音……
岛村三郎的两条腿已无力支撑堀口正雄身体的压力,脑子里像钻进了一群蜜蜂似地嗡嗡响。两名卫兵跑过来,把堀口正雄带出了法庭。
审判长提高了嗓门:“对这些战争犯罪分子本应严厉惩办,鉴于各被告人在关押期间不同程度的悔罪态度和各被告人的具体犯罪情节,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对日本侵略中国战争中战争罪犯的处理决定第一条第二项的规定,本法庭对各被告人作出如下判决……”
对四批45名职位高、罪恶大,或职位虽低但罪行严重、情节恶劣的主要战犯的判决情况是:1.被告人武部六藏处有期徒刑20年;2.被告人古海忠之处有期徒刑18年;3.被告人斋藤美夫处有期徒刑20年;4.被告人中井久二处有期徒刑18年;5.被告人三宅秀也处有期徒刑18年6.被告人横山光彦处有期徒刑16年;7.被告人杉元一策处有期徒刑18年;8.被告人佐古龙右处有期徒刑18年;9.被告人原弘志处有期徒刑16年;10.被告人岐部与平处有期徒刑15年;11.被告人今吉均处有期徒16年;12.被告人宇津木孟雄处有期徒刑13年;13.被告人田井久二郎处有期徒刑16年;14.被告人木村光明处有期徒刑16年;15.被告人岛村三郎处有期徒刑15年;16.被告人鹿毛繁太处有期徒刑15年;17.被告人筑谷章造处有期徒刑15年;18.被告人吉房虎雄处有期徒刑14年;19.被告人柏叶勇一处有期徒刑15年;
阳光下的审判(5)
20.被告人藤原广之进处有期徒刑14年;21.被告人上坪铁一处有期徒刑12年;22.被告人蜂须贺重雄处有期徒刑12年;23.被告人堀口正雄处有期徒刑12年;24.被告人野崎茂仆处有期徒刑12年;25.被告人沟口嘉夫处有期徒刑15年;26.被告人志村行雄处有期徒刑12年;27.被告人小林喜一处有期徒刑12年;28.被告人西永彰治处有期徒刑12年;29.被告人铃木启久处有期徒刑20年;30.被告人藤田茂处有期徒刑18年;31.被告人上坂胜处有期徒刑18年;32.被告人佐佐真之助处有期徒刑16年;33.被告人长岛勤处有期徒刑16年;34.被告人船木健次郎处有期徒刑14年;35.被告人鹈野晋太郎处有期徒刑13年;36.被告人榊原秀夫处有期徒刑13年;37.被告人城野宏处有期徒刑18年;38.被告人柏乐圭二处有期徒刑15年;39.被告人菊地修一处有期徒刑13年;40.被告人永富博之处有期徒刑13年;41.被告人住冈义一处有期徒刑11年;42.被告人大野泰治处有期徒刑13年43.被告人笠实处有期徒刑11年;44.被告人神野久吉处有期徒刑8年;45.被告人富永顺太郎处有期徒刑20年。
服刑期从拘押期起算,一日抵一日。
在沈阳审判期间,王子平将军来到抚顺市伪满时期日本女子中学的礼堂,代表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鼎丞,宣布对第一批335名次要的或悔罪表现较好的战犯宽大处理,免予起诉,立即释放,交由我国红十字会遣送回国。
名字念完了,被点到名的人感动得哭成一片。有一个心声终于脱口而出:“中国万岁!”
他们感谢中国政府和人民给了他们新的生命。这生命不再是一柄刺刀、一只凶兽,而是在疯狂泼洒后留住的宝贵的一滴水。它是脆弱的,但它能反射阳光,能吸收和感受真实的人的生活。他们要小心地捧着它走上新生的道路。他们捧着它的姿势,就是“悔罪”。
此后又有两批战犯获释。三批共计1017人。
溥仪于1959年获特赦。特赦令还没宣读完,他已经痛哭失声。祖国呵,我的祖国呵,你把我造就成了人!
其他伪满战犯亦在此前后获释。
审判圆满贯彻了“惩办极少数,宽释大多数”的方针以及一个不杀的原则。既有惩罚,也有感化,又有告诫。
它更深刻的意义在于:从本质上认识战争。
它更深刻的意义在于:高扬中国的国格。
它更深刻的意义在于:结束就是开始。
获释的战犯们来到天津抗日烈士纪念馆,向死难烈士献上花圈。他们再一次跪下,再一次宣誓,不少人再一次放声大哭。
汽笛长鸣,“兴安丸”号客轮驶离了天津塘沽新港。前战犯离开了“再生之地”,离开了“第二个故乡”,他们和前来迎接的亲属全都站在甲板上,与岸上送行的人们浑泪告别。船长高木武三郎站在驾驶舱的窗前,久久地凝视这一幕。他的眼圈热了,嘴里嘟哝了一句:“这种惜别的场面真少见。”
夏季的海面上起伏跳荡着无边的阳光。高木武三郎接过舵盘,把航速控制在5节以内。
补记(1)
前战犯田村贞直回到家中,年逾7旬的白发老母一把拉住儿子,昏花的老眼在儿子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她用一双布满褐斑的手,颤颤巍巍地摸着儿子的脸、上肢、两腿,最后跪在地上,抱住儿子的双脚哽咽起来。儿子双手倒背,两腿叉开,挺高胸脯,展示着健康的体格。母子的眼泪无声地打湿了一块地面。
当晚,田村贞直向全家人讲述起狱中生活和悔罪的心情。全家人静静地听着,彻夜未眠。
“中国在哪个方向?”母亲问。
儿子指给了她。
从此以后,这位母亲睡觉的时候就面朝中国的方向。
做一个有良知的人是幸福的。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是幸福的。经历过两种心路历程、经历过战争与和平的前战犯们对此有着深入骨髓的体验。归国后,他们成立了“中国归还者联络会”,总部设在东京,54个支部分布在各都、道、府、县。该会的宗旨是“反对侵略战争,维护世界和平,促进日中友好”。他们通过演讲座谈、文艺演出、撰稿出书等形式,反省自己在中国犯下的罪行,揭露日本军国主义侵华的本质,反对复活军国主义。他们为发展中日友谊而热情奔走,为推进世界和平而四处呼吁。
从50年代起,“中归联”发起了查找中国烈士遗骨的活动,组织查询、募捐、签名、护送遗骨回国。烈士是指被劫虏到日本折磨致死的中国劳工。刘连仁是孤独的幸存者,被发现后,“中归联”的会员们自动地保护在他的周围,以防不测,直到把他送回祖国。藤田茂获特赦回国后,担任了该会的会长,致力于该会的事业,曾6次护送遗骨及率团访问中国。周恩来总理亲切地接见了他,高度赞扬他为中日友好做出的贡献。周恩来赠给他一套中山装。
岛村三郎写了《中国归来的战犯》一书,详细描述自己在狱中思想感情的转化过程,控诉了日军的兽行。铃木启久在《无人区》一文中,以忏悔的笔调追忆了日军制造的地狱般的情景:
“过去美丽茂密的大森林,现在变成了头上长了一块块秃疮一样丑陋的山岭。什么景致也没有了,只剩下烧得焦黑的枯树杂乱无章地站在那里,鸟雀不知飞往何方了,悦耳的鸟鸣声已经绝迹。农家的房屋一间也不剩,昔日的和平村庄变成一片片黑褐色的焦土。那一株株焦黑的枯树,仿佛在那里低着头哭泣;那一堵堵断垣残壁,仿佛心里埋藏着千仇万恨。过去林间、村旁的河流,河水被烧焦的枯枝败叶、破衣烂裳堵塞了,从河床里溢出来,流向四面八方。原来那种仿佛情侣私语般潺潺的流水声,现在已经变成了日本鬼子的哭诉声……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村庄变成了人声绝、禽声断、冷冰冰毫无表情的旷野了。”
这篇文章收入《三光》一书,该书初版时10天之内印刷6次,销售之快居战后第二位。此类书籍,还有《战犯》、《天皇的军队》、《虏囚记》、《壁中自由》、《诞生》等15种。
“中归联”的举动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巨大压力。失业,讥笑,谩骂,恫吓。“中归联”不屈服,他们“一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活下去,就是破釜沉舟也要干到底!”岛村三郎在《中国归来的战犯》一书的后记中写道:“我们刚回国的时候,报纸、杂志的大量篇幅中出现了‘洗脑’这个新词汇,对我们的自我改造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我们决心写作,把在中国关押反省的真相告诉关心我们的广大日本国民。在战争中,作为军队、警察和官署等国家机构中的一名成员,对于奉上级命令所犯的战争罪行要不要负责任,中国用道理来启发说服,使我们获得了正确的认识。这不是什么‘洗脑’,而是使我们在良心上受到自我谴责。”
“中归联”坚定地往前走,坚持反战争、求和平的正义斗争。有人拍摄《大日本帝国》这样一类美化军国主义的反动电影,他们就拍摄《再生之地》这样抨击侵略战争的影片。80年代,有人在巢鸭监狱原址为东条英机等甲级战犯建招魂碑,他们就自费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牺牲者慰灵塔”。有人鼓动复活日本军国主义,他们决心站到反战和平、恢复日中邦交的三千万人签名运动的最前列。他们跑到政府部门,举着南京大屠杀的照片高喊:
“你们看,照片上的凶手就是我!”
战败的老兵、漏网的战犯来到秘葬着7名甲级战犯残存遗骨的伊豆鸣泽山兴亚观音寺,向“七士之碑”默哀。他们手持念珠和香柱,把死者生前喜欢抽的“将军”牌香烟供在牌位前,焚香礼拜。他们抱着石碑痛哭流涕。
在7名战犯被绞死的13周年忌辰,冈村宁次来到这里,祭怀他在士官学校时的同期生、侵华的亲密伙伴。
“今日在此兴亚观音寺,由原第七方面军有志国际善邻俱乐部和陆军士官学校第16期生共同主办的已故土肥原、板垣两将军逝世13周年追悼会,不胜感慨。
“土肥原贤二君出生于冈山县,板垣征四郎君出生于岩手县。自幼立志成为军人,双双就学于仙台陆军幼年学校,继而经过陆军士官学校,于明治37年任陆军少尉,之后先后毕业于陆军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