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红楼-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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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角门外,有三间土坯房。贾五叫麝月在外面守着,自己叫着:“晴雯,五儿!
“就推门走了进去。
五儿因为着了风,又受了王夫人的歹话,病上加病,咳嗽了一日,才蒙眬睡了。
忽闻有人唤她,强睁双眸,一见是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不得见你了。”接着便咳嗽个不住。
贾五也只有哽咽之份,扶着五儿坐起来,安慰道:“好妹妹,都是我害了你。”
五儿呜咽着说:“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事,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说毕又哭。
贾五拉起她的手,只觉瘦如枯柴,腕上还戴着四个银镯,贾五流着泪说:“先卸下这个来,等好了再戴上吧。”因与她卸下来,塞在枕下。
五儿擦擦眼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夹袄脱下,并指甲都递给贾五,说:“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把你的袄儿脱下来给我穿,我将来在棺材里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
贾五把指甲放进荷包里,再看那红绫夹袄上绣着一匹飞马,上面八个字:“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还是自己写的给她绣上去了。
贾五心里一酸,忙把自己穿的小夹袄脱下,给她穿好,就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不想五儿是虚弱透了的人,这么一折腾,早已经喘成一团了。贾五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只觉得脉象散乱,一种不祥的兆头浮现出来。他把头贴在她耳边,说:
“好妹妹,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吧。”
五儿用力拉住贾五,说:“不,你不要走,你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贾五轻轻拍拍五儿的胳膊说:“好,我不走。”并对着窗外喊道:“麝月,你叫茗烟去请王太医来。”
麝月在窗外看着,早已是泪流满面,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五儿靠在贾五胸前,身体不住地发抖,过了好一阵儿,她平静了下来,苦笑了一下,问道:“宝玉,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么?”
贾五抱着五儿,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那发抖的身体,轻轻在她耳边说:“记得,当然记得。”
五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说:“你不知道,我从那天以后,总是梦到你。
特别是前天晚上,梦到我俩,还有四娘,林姐姐,四个人到了一个荒岛上,远远地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的眼睛忽然变得又明又亮,精神也显得好多了。贾五心里有点害怕,会不会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呢?
五儿悠悠神往地说:“我们白天种田种菜,养鸡养鸭,织布绣花。到了晚上,就围在火堆前,讲故事,说笑话,作诗。我才写了两句:何处长笛飞月怨,玉杯如雪雁影寒,就醒了。”
贾五忙说:“妹妹,你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找个岛子去住上他几天。”
五儿凄然一笑道:“我的病是好不了了。你知道,我再过两天就是十五岁了。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过,我是活不过十五岁的。我总在想,等我要死的前一天,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地离开。可是又总觉得是太孤独了。今天能死在你的怀里,我真的是最高兴不过了。”
贾五此时觉得心都要碎了,泪水一滴滴落在五儿胸前,轻声说道:“好妹妹,振作起来,你不会死的。”
五儿笑了,笑得那么幸福,还说:“宝玉,你流泪了。有你的眼泪送我,我死了也安心。”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宝玉,我好冷,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声音越来越低。
贾五紧紧抱着五儿,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慢慢地飘了出去,五儿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五儿,五儿!五儿!!”贾五声嘶力竭地叫着。
五儿平静地笑着,像睡着了一样。
贾五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贾五醒来,发现自己是躺在怡红院的床上。肯定是茗烟她们把自己抬回来的。觉得口渴难耐,才要叫晴雯,猛地想起五儿已经死了,不由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忽然听得外面脚步嘈杂,有人敲门。袭人嘴里应着:“来啦,来啦,谁呀?这么深更半夜的哟,是二奶奶呀,什么事儿啊?”
凤姐进来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叫宝玉。是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因大家混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王善保家的和赵姨娘等搜了一回,又细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都叫本人来亲自打开。袭人因见这样,知道必有异事,只得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并匣子,任其搜检一番,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都一一搜过。
贾五听说搜查,先是一惊,又想到林妹妹的玉牒和十四阿哥给自己的金令箭早都被自己用油纸包好,藏在大槐树上的老鸹窝里了。别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索性继续装睡。
王善保家的查看了一阵儿,也无甚私弊之物,回了凤姐,要往别处去。凤姐说:
“你们可细细地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
赵姨娘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封皮上写着”抚远大将军王亲拆”,就悄悄收进了自己怀里,然后说道:“都细翻看了,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凤姐听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
说着,一径出来,凤姐向王善保家的道:“我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要抄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断乎检抄不得的。”王善保家的笑道:“这个自然,岂有抄起亲戚家来。”凤姐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呢,咱们去林姑娘那里吧。”
赵姨娘听了暗暗纳闷:“为什么凤姐不让抄宝姑娘屋里却要抄林姑娘屋里?两人还不都一样是亲戚?莫非宝钗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潇湘馆外。
弘历听听房子里面没有动静了,估计都睡着了,就轻轻撬开窗子,爬了进去。记得上次黛玉说过信是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弘历趁着月光,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翻来翻去,找到一个小包儿,里面有一封信,凑到窗口一看,最后几行写着:
汝冰雪聪明,善体人意,不失天潢贵胄之气质,只是造化弄人,误落我林家。更可怜吾林家三代单传,竟断香火于此也。吾已自知来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唯愿有日汝能重返雍王府得享天伦之乐。亦望汝能点悟我林家之子,令其认祖归宗。则吾虽死亦不朽矣。父林如海泣血手书。
“就是这个了。”弘历心中一喜,把信揣进怀里。
正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弘历暗叫不好,急忙又从窗子跳了出去,钻进了小树林。
黛玉已睡了,忽报说这些人来,也不知为啥事。才要起来,只见凤姐已走进来,忙按住她不许起来,只说:“睡吧,我们就走。”这边且说些闲话。那个王善保家的带了众人开箱倒柜抄检。
黛玉心里大惊,林如海那封信被抄出来可不是玩的。
过了一会儿,只见王善保家的得意洋洋地拿着个寄名符儿,一副束带上的披带,两个荷包并扇套,走了过来请凤姐看。套内有扇子,打开看时皆是宝玉往年往日手里曾拿过的。
凤姐笑着说:“宝玉和他们从小儿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这也不算什么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
紫鹃笑道:“直到如今,我们两下里的东西也算不清。要问这一个,连我也忘了是哪年月日有的了。”王善保家的听如此说,也只得罢了。
看着众人走远了,黛玉忙爬起来,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一看,里面翻得乱七八糟,什么都在,只是那封信不见了。
第二十九章 查抄大观园
凤姐等人从潇湘馆出来,下一个邻近的就是探春住的秋爽斋了。赵姨娘暗想这几天好不容易探春才和自己亲近点儿了,要是为了陪这些人去查抄,再和探春闹翻了,实在划不来。再有,刚从宝玉那里偷来的给十四阿哥的信,自己心里痒痒的,也想回去看看里面到底说的是什么,于是就假装身体不舒服,回自己房间去了。
凤姐眼见得邢夫人、赵姨娘和王善保家的已经勾结在一起了,不由恨得牙痒痒的。又想到如果她们把探春也拉了进去,那丫头可是有心机的,事情就复杂多了。
不如趁着赵姨娘不在,挑着王善保家的和探春打起来,于是说:“三姑娘是个厉害人物,大家小心点儿,别惹了她。”
王善保家的本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今天打了晴雯,骂了袭人,搜查了黛玉,正乐得屁颠颠儿的忘乎所以,就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三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她娘又是老朋友,你们就瞧我的吧。”
凤姐心里暗笑,探春最烦的就是别人提赵姨娘,你这傻婆子就等着挨骂吧,嘴里却说:“那敢情好,妈妈的面子大,待会儿就全看您的了。”
到探春院内,谁知早有人报与探春了。探春也就猜着必有原故,所以引出这等丑态来,遂命众丫鬟秉烛开门而待。众人来了,探春故问何事。凤姐笑道:“因丢了一件东西,连日访察不出人来,恐怕旁人赖这些女孩子们,所以索性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倒是洗净她们的好法子。”
探春前些时候在园子里搞承包,凤姐嘴上答应得好,下面就是不配合。王善保家的更是冷言冷语地骂,因为她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探春一直憋了一肚子气,今天见她二人居然欺负到自己家里来了,心中大怒,冷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他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
说着探春便命丫头们把箱柜一齐打开,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齐打开,请凤姐去抄阅。凤姐赔笑道:“我不过是奉大太太的命来,妹妹别错怪我,何必生气。”因命丫鬟们快快关上。平儿丰儿等忙着替侍书等关的关,收的收。
探春看着侍书的神色不对,就说:“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她们也没有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
凤姐看看王善保家的,嘿嘿一笑。
探春接着说:“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地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凤姐只看着王善保家的和众媳妇们。周瑞家的便道:“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
凤姐便起身告辞。探春道:“可细细地搜明白了,若明日再来,我就不依了。”
凤姐笑道:“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
探春冷笑道:“你果然倒乖。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
凤姐赔着笑说:“我已经连你的东西都搜查明白了。”又问众人:“你们也都搜明白了不曾?”眼睛却斜斜地瞄着王善保家的。
周瑞家的等都赔笑说:“都翻明白了。”
那王善保家的本是个心内没成算的人,刚才又吹了大话,素日虽闻探春的名,那是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哪里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起来,况且又是小老婆养的,她敢怎么。自恃是邢夫人陪房,连王夫人尚另眼相看,何况别个。今见探春如此,她只当是探春认真单恼凤姐,与她们无干。她便要趁势作脸献好,因越众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
凤姐见她这样,心中暗笑,假意拉着她说:“妈妈走罢,别疯疯癫癫的。”
一语未了,只听”啪”的一声,王善保家的脸上早着了探春一掌。
探春顿时大怒,指着王善保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发不得了。你打量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她,就错了主意!”说着,便亲自解衣卸裙,拉着凤姐儿细细地翻。又说:“省得叫奴才来翻我身上。”
凤姐强忍住笑,叫平儿等与探春束裙整袂,口内假意喝着王善保家的说:“妈妈吃两口酒就疯疯癫癫起来,前儿把太太也冲撞了。快出去,不要提起了。”又劝探春不要生气。
探春冷笑道:“我但凡有气性,早一头碰死了!不然岂许奴才来我身上翻贼赃了。明儿一早,我先回过老太太、太太,然后过去给大娘赔礼,该怎么,我就领。”
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意思,在窗外只说:“罢了,罢了,这也是头一遭挨打。我明儿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它做什么!”
探春喝命丫鬟道:“你们听她说的这话,还等我和她对嘴去不成。”
侍书因为探春没让搜查自己的箱子,正在感激,便出去说道:“你一贯欺负别人,今个儿碰见我们姑娘,你也就是老太太吃柿子嘬瘪子了。你要是真回老娘家去,这府里少了个溜须拍马、造谣生事的,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只怕你舍不得去。”
凤姐心里乐不可支,笑道:“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探春冷笑道:“我们做贼的人,嘴里都有三言两语的。这还算笨的,背地里就只不会调唆主子。”
平儿忙也赔笑解劝,一面又拉了侍书进来。周瑞家的等人劝了一番,凤姐直待伏侍探春睡下,方带着人往惜春那里去。
宝钗刚睡下,就听得园子里吵吵嚷嚷的,忙派莺儿出去看。
莺儿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可不得了,园子里抄查起来了。宝玉那里,三姑娘那里,连林姑娘那里都抄了。”
宝钗一听吓了一跳,既然林姑娘那里都抄了,自己怕也免不了。那些王夫人放高利贷的收据,放在自己这里本来就是要瞒着贾政的,翻出来了,连她带自己都怪没脸的。再有,自己书柜里的东西,可怎么解释呢。正想着,只见凤姐一行人匆匆向自己院子走过来。
宝钗站起身来,正考虑用什么话来搪塞,谁知道她们走过来,又走了过去,却没有进来。
宝钗想了一想,就到探春房里来。只见探春和迎春正在说这抄查的事儿。二人起身让坐,问:“怎么你一个人忽然这时候来了?不是没有抄查你那里么?”宝钗想了想说:“只因今日我母亲身上不自在,家里两个女人也都因时症未起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