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的背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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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利用他们去招募其他的土匪和恶棍,以扩张他的军事实力,最后面貌一新,成了“淮军”。
第二部分 纱帘的背后第29节 一匹马上的两个男人(2)
曾国藩的湘军主要是一批在真正的书生指挥下的最好的农夫,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李鸿章的淮军,他的人都是一些雇佣兵、无能之辈和江湖骗子,这些人通常还是秘密帮会和犯罪团伙的成员,那些有科举功名的官员也接纳了他们。李鸿章和曾国藩不是同代人,曾国藩反对那些经由通商口岸而传入到中国的变革观念,而李鸿章则采纳了它们,并让它们服务于自己的目的。任何时候,他都愿意向既得利益者做出妥协,对于行贿受贿和贪污腐败决不横加反对。李鸿章很了解他所生活的这个危险时期,他也知道:只有贪敛之徒才能够敲诈到必要的银子来养活他的伙计们——同时也给自己支付薪水。李鸿章狡猾地声称:“余本贫寒子弟,而暴得大名。”1859年,在帮着把他的家乡从太平军的治下解放出来之后,李鸿章投到曾国藩的门下,成为他的私人秘书。作为回报,他得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机会:从内部观摩一个军事强人指挥作战时的政治猫腻。曾国藩派他做了一回密探,在他回来的时候,还亲自听取了他的汇报,对他的狡猾尤其是他能看透人心的才能表示了极大的赞赏。但李鸿章巨大的自负使得湘军指挥部这个场子显得太小了:“对于一条大船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太浅的海滩。”
曾国藩决定给这个年轻人一个能与其狡诈相匹配的任务。太平军曾经以南京为根据地,在江苏省境内发动过很多成功的战役。这里地形平坦开阔,绿色葱茏,物阜民丰,河渠纵横,湖光潋滟,盛产蚕桑。对于打伏击战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在战胜太平天国的诸多途径中,曾国藩唯一赞赏的,就是摧毁叛匪的大本营南京(洪秀全就是在这里登极加冕的),以此来斩断他们的主根。但曾国藩却因为不得不频繁地为其他城镇解围而分心劳神。
随着苏州的陷落,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纷纷逃到上海,心急火燎地找到曾国藩以寻求帮助,见到他的时候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休得哭嚎,”他勃然大怒,“尽管我不能派出我的主力,但我会派出一支‘奇’兵前往。”
这支奇兵就是李鸿章,带着一帮从他的淮军和无赖中挑选出的精干分子。他的任务是解放苏州并驰援上海——这个邪恶之城(当他驻扎该市的时候,他倒是顺便解放了它的口袋,并让自己成了当地一霸)。
由于太平军用牢固的蒸汽船封锁了江面,李鸿章直到1862年的4月初才赶到上海。这座城市已经是一只熟透了的水果,就等着被人采摘并吃掉。上海就是一颗大荔枝,中国的社交之都,流亡难民和国际无赖的所多玛和俄摩拉3,它的中国居民在1852年时还不到500人,到了1860年,由于有钱人和穷光蛋都纷纷逃避太平军战乱,而一下子攀升到50万。在淘金热潮中,上海云集了逃亡者、冒险家以及来自外国海军和商船的海员。
在妓女的石榴裙下,正在进行的是为城市的控制权和它惊人的税收而展开的争夺之战。本地的老板们,也正在努力击退那些想从中分一杯羹的、逃难来的苏州权贵。
那些眼下控制着上海的人,因为害怕李鸿章的到来而体验了一场集体性颤栗。他们知道,这座城市所面临的真正威胁,并不是太平军,因为他们一直秘密地为叛军提供物品和武器。他们担心的是:李鸿章将会把他那粗壮的大拇指重重地按在他们的天平上,而且,他们将会遭到一位新来的艺术大师的修理。
李鸿章有足够的军事实力和皇帝赋予的权威来这么干。曾国藩和两宫皇太后已经做好了安排,打算让李鸿章出任江苏巡抚,江苏是两个带头反对开放通商口岸的省份之一(另一个是浙江)。现任巡抚薛焕大人不愿意放弃上海安逸的生活来专心履行抗击太平军的军事职责;作为替代,他雇用了一帮流氓地痞来骚扰商家、劫掠外国商船、谋杀所有胆敢违抗者。这一伙流氓总共不过千来号人,但薛大人声称,他们是一支真正的抵抗太平军的民兵武装,号称有55;000之众,这样,他就可以把那些子虚乌有的“幽灵士兵”的薪水装入自己的口袋。曾国藩把他比作那个守株待兔的家伙。
如此这般,李鸿章就在31岁之年,成了帝国最富庶省份的首脑。他的对头在上海的招待宴会进一步证实了这个城市实在有太多的猫腻了,尤其是那些通商口岸的买办们,他们因为给洋商当掮客的小费而养得肥头大耳。最顶级的老板是吴煦和杨坊,他们曾让薛巡抚充当他们的推销员。表面上他们都是银行家,其实是军火商、骗子和勒索者,控制着整个勒索行业和假模假式的慈善机构,其中包括一支由西方商人承诺支付的、为无家可归的难民而设立的慈善基金。杨坊老板曾担任过怡和洋行的买办,英语说得像个拉皮条的一样好。两位老板招募了一支小规模的外国雇佣军,受过快速来复枪和火炮的专门训练,他们的存在,对于李鸿章的如意算盘来说无疑是个障碍,李大人计划让自己的私人武装成为上海唯一的防务力量,从而增加对这个城市欣欣向荣的勒索行业的控制。
在现有的条约之下,为中国事务而雇用外国雇佣兵是非法的,但杨坊老板打着对付海盗的幌子,雇用了一个绰号“将军”的美国海盗古夫。在古夫的蒸汽炮艇“孔子号”上,有一位29岁的美国人华尔4,是个野蛮的家伙,留着浓密乌黑的披肩长发,此人所热心的事情就是自我毁灭。
华尔出生于马萨诸塞州的塞勒姆市,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出海当了水手,后来又成了一名雇佣枪手,在加利福尼亚金矿区闯荡,参与中国和墨西哥之间贩卖劳工的非法勾当。这使他有机会来到上海,在这儿,他本打算出一个很高的价钱让自己受雇于太平军,未果;摇身一变,成了杨坊老板那支雇佣军的头儿。在不到3年的时间里,这个一贫如洗的流浪汉便拥有了数不清的美元和超过他掌控能力的权力。华尔和他的副指挥、北卡罗莱纳人白奇文5一起,招募码头上的社会渣滓、逃亡者和菲律宾杀手,充作新兵,杨坊老板则花钱收买这帮人去敲诈商会。
经过短短几周夏普来复枪和科尔特左轮手枪训练之后,华尔的枪手们便动身出发了,要去夺回位于上海西南25英里处的松江府。华尔带领的这支队伍,穿着阿尔伯特亲王6式的双排扣长礼服,仅有的装备就是一根尖铁棍和一支马尼拉方头雪茄。在松江城外,他们以露营的方式度过了他们的第一个夜晚,这一夜,他们喝了太多的威士忌,弄出的动静实在也太大了,以至于整个奇袭行动完全泡了汤。第二天,他们被太平军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回了上海,到上海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领取了自己的饷银,然后就开了小差。
华尔发誓要报仇雪恨,招募了第二支部队,发起了又一次奇袭,拿下了松江府。受到胜利的鼓舞,他一鼓作气,继续攻击太平军的青浦要塞,这一回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丢了——火炮、炮艇和军需列车,华尔自己也受了重伤。上海的英文报纸《北华捷报》7(该报读者当中,华尔的崇拜者并不是很多)的报道说:“最新和最好的消息……是华尔和他的人在青浦阵前的彻底失败。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在上海栽了,虽然一时半会不像是有死的希望,但他的嘴巴、一侧肋骨和一条手臂都受了重伤……现在这支军队已被解散。”
华尔从此消失了8个月;当他回来的时候,嘴巴上的伤使他看上去更加凶恶,说话也很吃力。他试图从皇家海军的军舰上重新招募水手,结果被何伯将军给逮了起来,还把他锁进切萨皮克号军舰的一间小舱房里。那天夜里,华尔艰难地钻出舷窗,登上朋友们来接应的小艇,跑掉了。然后,华尔和何伯将军达成一个协定,从此不再染指皇家海军的士兵,退而求其次,华尔只好招募了一支由中国人组成的军队,由欧洲人指挥,并且得到了英国人谨慎小心的资助。
华尔很快就招募到了5;000名的中国士兵,穿着打扮就像法国的阿尔及利亚轻步兵,绿色的穆斯林头巾和灯笼裤。他的军官则是一些美国兵痞子,他们加入这支部队,只不过是为了杜松子酒而已。
刚好在李鸿章到达上海之前,在何伯将军的海军的支持下,华尔和他的中国大军打了一个漂亮仗,占领了太平军小镇——高桥。为此,两宫皇太后给了华尔中国公民的身份,还有三品顶戴和提督军衔。他们欢天喜地,将华尔的队伍改名为“常胜军”。与此同时,华尔还巩固了他和杨坊之间的商业联系,办法倒也简单,就是把杨老板的宝贝闺女娶过来做自己的老婆。他和杨坊一起买来了两艘美国造的炮舰,并做了一笔很合算的买卖:赶跑了长江里的海盗,接管了他们的走私业务。
此时,李巡抚带着他的2;500名来自安徽的兵丁上了岸,穿着简朴的乡民服装,风尘仆仆地穿过上海的大街小巷,惹得路人暗自窃笑。他们看惯了闪闪发光、五彩缤纷的华尔的洋人军团。李鸿章则反唇相讥:“难道军队穿得漂亮比能征惯战更重要么?”
华尔的部队给李大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他们的武器,而不是他们的制服。于是,他也开始着手用夏普来复枪装备自己的兵勇。他一举一动都很谨慎,不直接和杨坊老板搭话,但却很有耐心地、一步一步地用自己的人换掉杨坊他们的人。
李大人也肯栽培华尔,到了1862年底,他们的军队已经肩并肩地战斗了,但在合作的伪装之下,两个人又互相深深地憎恶对方。“魔鬼巡抚(李鸿章),” 华尔在给北京的美国特使蒲安臣8的信中写道,“他牢牢地控制了这儿所有的税收,却并没有经受过我曾经打过的那么些恶仗……到现在他们还欠我和我的朋友们350;000(两白银),而我的这些朋友,不过是为了薪水之类的好处才和我保持友好关系的。”
就在这份指控发出的当天,华尔正从一座小山上监督着他的人攻打宁波西北方的一个城镇,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向他开枪。这天夜里他就死了。帮着李大人的从前进的道路上移走这个障碍物的,可不是什么上帝之手,而是“友情开火”。从背后干掉竞争对手,从此成了李大人的一个显著标志。
第二部分 纱帘的背后第30节 一匹马上的两个男人(3)
常胜军并没有被解散(这得到了两宫皇太后的批准),李鸿章指派华尔的副指挥白奇文出任这支军队新的掌门人,白奇文是个“专说大话不做大事”的家伙,他注定要栽跟斗。因此没人会误解那些谴责白奇文的失败的人,李鸿章让吴煦老板做了他的联合指挥官,而让杨坊老板挑起了给这支军队关饷的重担。这样一来,这两个人除了互相拆台实在也别无选择,很快,他们就这么干了。
事到如今,李鸿章对上海的控制是如此完整,以至于那些商人们已经不再愿意满足杨坊的金钱要求了。反过来,杨坊也就拒绝从自己的保险柜里掏钱给白奇文关饷了。一天晚上,怒气汹汹的白奇文带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闯进了杨坊的住处,将这位银行家打翻在地,然后就收拾起他所有的银锭和金条,扬长而去。李鸿章马上就将一顶高帽子戴到了白奇文的头上:称他为“阴暗的人物”。在他的建议之下,两宫皇太后颁发谕旨,着将吴老板和杨老板降职,就这样,只消几笔朱批,就让李大人的主要竞争对手让了路。这就是李鸿章做事的方式,让他的对头们自相残杀,或者说得稍稍好听点,叫做“友情开火”。
还有个问题,就是常胜军,不过这时候它已经是李鸿章的一个玩具。为了指挥这支武装,李鸿章想找个小有名气的洋人。英国政府向他提议让查尔斯·戈登9中尉来担当此任,可以把他从英国皇家工兵中借出来。
打自戈登帮忙点火烧了圆明园,到如今差不多过去了3个年头。这时候他30岁,还处于他传奇生涯的早期阶段。他曾服务于克里米亚战争和第二次鸦片战争,并跟随额尔金勋爵去了北京,收集了他自己的那份战利品,给母亲和姐妹们寄去了皇帝的貂皮、翡翠、花瓶和珐琅。打这以后,戈登所在的部队被派到上海,以改善外国租界的防御系统,这让他有机会被选拔来当常胜军的头儿,既是因为方便也是因为幸运。
戈登是个奇人,他暗灰色的眼睛可以长时间地盯住某些东西,而其他的东西一概视而不见。在上海,他穿着马靴、松松垮垮的裤子和双排扣长礼服,高视阔步,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雪茄。当他从低矮的小山上监视他的士兵们的行动的时候,随身只带着一根“得胜杖”。他靠生鸡蛋为生,一次能吃一打,装在一把烧水的锡茶壶里,对着壶嘴吮吸。虽然我们对他的性生活的情况不是很确定,但我们知道他对儿童有一种特别的喜爱,曾经从太平军的浩劫中营救过很多孤儿。在上海,有6个中国男孩担任他的仆役。
戈登对常胜军没有什么好感。他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要对它进行强制性的改造。他开除了那些吸鸦片的家伙;废止了对攻城略地的奖赏;不准劫掠,违者处死;禁止在宿营地喝酒。
这期间,美、法、英三国的公使感觉到白奇文确实是李鸿章阴谋的牺牲品,逼着恭亲王要让白奇文官复原职。李鸿章大人对这样的干涉很是生气,但很快想到:是不是要去收买一下那个白奇文?然而很快就证明这是不必要的。由于钱太少,白奇文干脆投靠了太平军。两宫皇太后立即撤消他的中国公民的身份。后来,白奇文被李鸿章的部队在太平军的一个要塞里俘获,“意外地淹死了”。
如今,太平军已经处于守势。李鸿章打算解放苏州,那是太平军残存的据点之一,有40;000太平军将士在那里把守。戈登的常胜军在苏州很不顺利,多亏了太平军的领袖们内讧,这座城市出乎意料地在1863年12月5日失守了。有人指控戈登的人劫掠、谋杀和残暴,于是他把自己的部队撤到城外露营,把一切留给了李鸿章的指挥官处理,有几个太平军的将领,他非常赞赏和钦佩。这几个太平军将领之所以投降,就是因为他们和戈登达成了协议,戈登将保证他们的安全,并且还答应在政府军中为他们谋得很高的官衔。戈登不在的时候,李巡抚邀请了这几位叛军将领赴宴,他们所得到的一道开胃小菜就是:他们全都被砍掉了脑袋。
戈登大为震惊,要求李鸿章直接逮捕、审判并处决参与其事的几个战争罪犯,否则,他将辞职并投奔太平军。就像哈姆雷特留着尤里克的头骨一样,戈登也保留了一个太平将领的首级在他的床头,以此作为对李鸿章“背信弃义”的一个经常性提醒,也以此反照中国人在所有事情上有多么坏。他还揣着一把左轮手枪在宿营地到处游荡,威胁要杀掉李鸿章。
恭亲王和两宫皇太后把戈登视为收复苏州的一位公众英雄,送给他10;000两白银,还用他在战斗中夺来的太平军旗包着。这更加激怒了他,他拒绝这样的荣誉。戈登解释说,他唯一想得到的是一件黄马褂,就像李鸿章穿的那件一样。对于一个战地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