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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铁鼠之槛 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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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常的是这座山本身。
    所以这种情况下,绝不该去认定那种人理所当然会做出那种异常行动。哲童不是什么杀人淫乐症的异常者,以这种意义来说,哲童与健全者没什么两样。不能把这些混为一谈,山下认为这是不正当的歧视。这种情况反倒应该视为哲童无法耍任何小手段才对,他应该不会做出湮灭证据或捏造不在场证明这类的隐蔽工作。
    ——可是……
    一种恐怖的想法忽地掠过山下脑海。
    ——如果哲童有杀人淫乐症的话……

  好黑,而且难走得要命。
  心情也逐渐动摇起来了。
  人一个接一个死去。
  不明就里地。
  鸟口有一点觉得自己窥见了恐怖的真面目。
  道理无法通用的——无法理解的恐怖。
  鸟口小的时候不怎么害怕幽灵,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做任何会遭到作祟的坏事。因果报应,会遭到幽灵作祟的人,说穿了就是坏家伙。鸟口读《四谷怪谈》'注',觉得真是大快人心。民谷伊右卫门多半都被写成狼心狗肺的家伙,他忍不住会边看边想:可怜的阿岩加油呀,打倒伊右卫门呀!
    只是,不明就里的东西很可怕。
    所以他讨厌战争。因为他不明白非死不可的理由,也不明白非得杀死敌人不可的理由。他觉得为国牺牲这种夸大、冠冕堂皇的说辞,与个人的死亡是格格不入的。
    鸟口也觉得,世上所有犯罪全都有复仇或怨恨、利益纠纷等等理由,这会不会是为了与战死作出区别而存在的?
    只要有理由,人就感到放心。但另一方面,现在这个世上,也的确存在着无特定对象连续杀人或没有动机的杀人事件。这在上次涉人的事件中,鸟口深刻地体会到了。但是,那依然与战死不同,那些事件的中心依然是人。
  但这次——没有人。
  好可怕。一点一点地越来越可怕。
    所以鸟口有些用力地握住敦子纤细的手,快步向前走。
    沙沙——雪落下了。
    走得太急会跌倒,走错路的话,攸关生死。
    鸟口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怨恨自己是个路痴了。
    手电筒照射得到的范围极为狭窄,完全没有任何记号能够判断这里是哪里。
    “是这里吧?”
    “应该……可是……不太确定。”
    “反正是下坡没错。”
    “嗯。”
    不——确认就感到不安。
    因为看不见脸,连自己牵的是谁的手都不知道了。就算以为那是敦子,但如果她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阿铃的话……
    “敦子小姐?”
    “怎么了?”是敦子的声音。
    “刚才……松宫先生,我们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
    “嗯。”
    “敦子小姐不觉得有点怪怪的吗?”
    “是很怪。”
    “咦?”鸟口的脚滑了一下,“什么意思?……”
    “那个人——完美过头了。”
    “完美过头?”注:鹤屋南北改编时事而成的歌舞剧戏码,一八二五年初演。叙述变心的民谷伊右卫门设计害死妻子阿岩,反遭阿岩的幽灵作祟而死的故事。

    “感觉就像个模范和尚——不管是态度还是语调或外表都是,总觉得完美过头了,不是吗?”
    “所以呢?”
    “觉得很像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副‘真的有这种人呢’的人,大部分都很假,很容易被别人觉得是装出来的,对吧?可是也有人的本性就是这样。”
    “哦,敦子小姐的意思是,你就是这样?”
    “是啊。”
    “是吗?我是觉得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啦……”
    “我这个人连一点八卦也没有,只知道埋首工作,简直就像是为了闯入这种事件而生——可是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没有那回事的。”
  鸟口觉得完全没那回事。
  原来敦子也有许多烦恼,一想到这里,恐怖便缓和了些。
  但是他对于道路的自信却已经大大动摇了。
  光束前端看得见的只有树和草与雪还有……
  ——长袖和服。
  “啊!”
  “怎么了?”
  “呃,没有,我刚才看到阿铃小姐……”
  “咦?哪里?”
  敦子像要抓住鸟口的身体似的前倾,望向前方。
  鸟口有些胆怯,却还是照亮那里。
  如果有障碍物的话,光就能够有效地捕捉并照亮它,但是在呈网目状交错的树木那无垠的深远中,实在无法发挥效力,只有眼前的树枝晕白地浮现,前方依然是一片黑暗。
  有句成语叫杯水车薪,完全就是形容这种情况,面对山所怀抱的巨大黑暗,手电筒的灯光实在太过渺小了,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夜晚的黑暗不是覆盖着山,而是渗入了山。
    “是我多心了吗?我们快走吧。”
    “嗯,可是那个阿铃小姐……”
    “怎么了?”
    敦子没有回答。
    此时。
    喀沙喀沙,响起什么东西分开草木而来的声响。
    在背后,一团东西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鸟口用力把敦子拉近,把她拉到自己前面,再转过身去与声音对峙。
  声音很快就停了。
  一停下脚步,就寒冷无比。走下山路是件苦差事,因为穿得很厚,也流了汗。动的时候并不会意识到,但是一停下来的瞬间就冷了起来。
  脚尖冻僵了。
  他也注意到指尖还有耳朵和鼻头都冻结了似的冰冷。
  一旦注意到,就冷得受不了。
  敦子似乎也在发抖。
  发抖并不全是因为寒冷所致。
  “刚才……有声音吧,敦子小姐?”
  “有。”

“是野兽……还是野狗出没吗?”“我觉得是更大的东西。”“这里有熊之类的吗?应该没有吧?”进退不得,怕得没办法背对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现在自己背对的方向……或许有阿铃。——好可怕。鸟口突然回头,用手电筒照亮去路。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狠下心来看个清楚。反正光束只照得到黑白的雪和树木……彩色?阿铃在那里。
    “哇啊!”
    “怎么了!”
    光束一下子就错过了阿铃。
    不仅如此,光束还一边照亮极为狭小的范围,一边发出“喀沙喀咚”的声音,沉人深邃的草丛大海中。
    鸟口手电筒掉了。
    这是致命的过失。
    “刚、刚才阿铃……”
    视网膜有着残像,剪齐的直发与苍白的脸庞,如洞穴般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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