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罗双胞胎之谜-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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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锁上门后,两人来到走廊上。
「等一下。」老先生从走廊交叉口那扇门往游戏室瞥了一眼,立刻缩回了头,「正好,她在那里面。」
「谁?」
「泽维尔夫人。正好给咱们个机会潜入她的卧室好好看看。」
「很好。但我无法想象你能指望发现什么。」
他们大汗淋漓地爬上楼。从楼梯间往走廊去时他们在卡罗夫人的房间里看到惠里太太那宽阔的后背。她既未听到也未看到他们,他们轻手轻脚地进人泽维尔夫人的房间,关上门。
这是主卧室,也是这一层最大的房间。屋里的女性特征非常明显——君临一切的女主人的领地,埃勒里心中暗想。让人想起泽维尔医生的地方几乎没有。
「那可怜的人在书房里度过日日夜夜,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我打赌他有很多时候是在楼下那张破沙发上睡的!」
「别说没用的了,听着点走廊上的动静,」警官说,「尤其要避免让她把我们当场抓住。」
「如果你从那个五斗橱开始会节省时间和力气,少出很多汗。其他那些地方肯定装满巴黎时装和女性物品。」
提到的那个五斗橱,像其他家具一样,都是法国样式。
警官开始逐一检查那些分隔的空间和那些盛满东西的抽屉。
「裙子、袜子、内衣,常见的杂物,」他报告道,「也有华而不实的装饰品。上帝啊,这类东西太多了!上面的抽屉里全是。只是这里的都是新的,不像楼下的全是古董。谁说学医的不可能是轻浮的?难道那可怜的人不知道那样的别针是十五年前已被淘汰的样式?」
「我跟你说过这是浪费时间,」埃勒里急躁地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没有戒指吗?」
「戒指?」
「对,戒指。」
警官挠了挠头:「嗯,想起来,这倒挺怪的。一个那么喜欢小玩艺儿的男人连一枚戒指都没有,这能不让人奇怪吗?」
「这正是我在想的。我不记得在他手上见到过,你呢?」埃勒里加重语气说。
「没有。」
「噢,戒指这个事是整个案情中最奇怪的一部分。咱们也得小心自己的,说不定哪天也不见了。不是因为它们有多么贵重,而恰恰是因为有人在寻摸这些不值钱的戒指。哼!真是疯狂……泽维尔夫人怎么样?她的珠宝盒检查过了吗?」
警官立刻去翻找泽维尔夫人的梳妆台,终于发现了那个盒子。两人一起用很有经验的眼光仔细端详里面的东西。尽管有几个镶钻的手镯、两条项链,五六个耳环,都很,但是就是没有戒指,贵重的或廉价的都没有。
警官盖上盒盖,放回原处,想了想:「这意味着什么,艾尔?」
「但愿我知道:奇怪,非常奇怪。找不到说得通的理由。」
门外的脚步声让他们同时转过身去,从声音判断是向这里来的。两人来到门后挤在一起,气都不敢喘。
门把手动了一下,又停住了。咔嗒一声又转动起来,门慢慢地被向里推开。开来一半时他们已不光听到门轴吱吱作响还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埃勒里从门缝里向外窥望,身体一下僵住了。
马克·泽维尔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在他嫂子的房门门口。他面色苍白,由于紧张身上像紧绷着什么。他站在那里不动,足有一分钟,像是在犹豫进退。埃勒里不知他还要这么耗多久;还好他突然转身,关上了门,脚步声告诉他们,人已经沿着走廊去了。
警官打开门偷眼望去,泽维尔沿着铺地毯的走廊向尽头他的房间走去。他摸到门把,打开门,消失了。
「那么这又意味着什么呢?」埃勒里小声说,跟在父亲后面从泽维尔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到底是什么吓着了他让他要溜进去呢?」
「有人来了,」警官低声说。两人快步走进自己屋里,然后慢悠悠又从屋里出来,就像是刚准备下楼似的。
两个头发梳理得很整齐的年轻的头探出来——是那对儿双胞胎上楼来了。
「啊,是你们两个小伙子,」警官和蔼地说,「打算睡个午觉吗?」
「是的,先生,」弗朗西斯说;他好像有点心慌,「唔——你一直在楼上吗,先生?」
「我们以为……」朱利安欲言又止。
弗朗西斯脸色发白,他和他兄弟之间想必有过短暂的龃龉,因为朱利安停了下来。
「只是一会儿,」埃勒里笑着说,「怎么啦?」
「你们没看到什么人……上来吗,先生?」
「没有,我们刚从卧室里出来。」
男孩们勉强咧嘴笑笑,不安地挪动了几下脚步,然后才走进他们自己的卧室。
「看得出来,」下楼时埃勒里轻声说,「男孩们是想做些男孩做的事。」
「你什么意思?」
「噢,再明显不过了。他们看到泽维尔上楼,纯粹出于好奇也跟了上来。而他听到他们上来就溜了。你没听说过一般的男孩都喜欢探秘吗?」
「噢,」警官抿着嘴说,「可能的,但泽维尔呢?他上来干什么?」
「可说呢,」埃勒里一本正经地说,「他上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骄阳下整栋房子都显得萎靡不振,哪儿都热得碰不得,到处都是细烟灰。大家都懒洋洋地聚在相对凉爽些的游戏室里,倦得话也不想说,玩也没兴致。安·福里斯特坐在大钢琴前,弹着毫无意义的曲调;汗湿了她的脸,也通过她的手指弄湿了琴键。连史密斯也从烤人的阳台上撤了进来;他独自坐在钢琴那边的角落里,叼着没点燃的雪茄,不时眨眨他那金鱼眼。
泽维尔夫人今天睡醒后第一次回复到她女主人的身份。她似乎早已从噩梦中走出来,脸色柔和,目光中也没有那么多怒气了。
她摇铃叫来女管家:「开午饭吧,惠里太太。」
惠里太太显然很困窘。她绞着手脸色发白:「噢,但是,泽维尔夫人,我——我办不来。」她声音越来越小。
「为什么办不来?」泽维尔夫人冷冷地问。
「我是说我开不出正式的午饭来,泽维尔夫人,」老妇哀叹道,「已经——已经没有什么真正可吃的东西了……」
高个女人直挺挺地站起来:「什么——你是说我们的食物储备告罄?」她慢慢地问道。
女管家很惊讶:「但是你应该知道的,泽维尔夫人!」
她把手放在额头上:「是的,是的,惠里太太。也许是我——我没注意。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难道——什么都没有了吗?」
「只有一些罐装食品,泽维尔夫人——蛙鱼、金枪鱼、沙丁鱼,这些还有不少;还有几听豌豆、芦笋和水果。早上我烤了面包——面粉和酵母还有一些——但鸡蛋、奶油、土豆和洋葱已用光了,而且……」
「请做些三明治吧。还有咖啡吗?」
「有的,夫人,但没有牛奶。」
「那就茶吧。」
惠里太太红着脸退下。
泽维尔夫人小声说:「我真是非常抱歉,我们有点儿青黄不接了,现在正是食品商送货的时候,可火势……」
「我们完全可以理解,」卡罗夫人笑着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吧,用不着责备自己……」
「而且我们也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人。」福里斯特小姐逗乐地说。
泽维尔夫人叹息一声;她没有直视那位娇小的女人,在屋里走了几步。
「也许我们应该施行配给制。」霍姆斯医生迟疑地说。
「看来不得不如此了!」福里斯特小姐叫道,在琴键敲出了一个可怕的和弦,然后脸一红,又沉默了,好长时间再没人说话。
后来还是警官柔声说道:「大家注意。我们还是应该面对现实。我们的确已陷入一个可怕的困境。到目前为止我还指望山下的人能对大火做些什么。」大家都偷偷地看他,尽力掩饰自己的不安。他又急忙补上一句,「噢,他们当然会,只是……」
「你们看到今天早晨的烟了吗?」卡罗夫人平静地说。
「我从我卧室的阳台上看到了。」
又是一阵沉默。
「在任何情况下,」警官急忙说,「我们千万不要绝望。像霍姆斯医生建议的,我们恐怕不得不非常严格地节制饮食。」他咧嘴一笑,「这对女士们应该比较合适,呃?」她们报以无力地一笑,「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只是个尽量持久的问题——我意思是,要等到救援来到。只是个时间问题,你们知道。」
深陷在一把大椅子里的埃勒里的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觉得极度压抑。这慢慢,慢慢地等待……而且他的脑子一刻也不让他休息。有疑问要解答。那个挥之不去的幽灵再次缠绕住他。有某种东西……
「情况非常糟,不是吗,警官?」卡罗夫人轻轻地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静坐在她对面的双胞胎身上,每个人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心痛。
警官做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小动作:「是的,情况……好吧,的确是糟透了。」
安·福里斯特的脸白得像她身穿的休闲装。她凝视着警官的目光垂了下来,她把手夹在膝间,掩饰它们的颤抖。
「他妈的!」马克·泽维尔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蹿起来。
「我可不想像躲在洞里的老鼠似地被烟熏出来!咱们就不能做点什么!」
「沉住气,泽维尔,」老先生温和地说,「别失态。我正想提出——行动的建议。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那么无所事事,或像你说的,游手好闲,也于事无补。我们并不是真的只能束手待毙,你们知道。」
「是吗?」泽维尔夫人惊问。
「我是说我们还没到四下里去看看。屋后的悬崖是怎么个情况——有没有下去的方法,哪怕是危险的方法?」他急急地又补上一句,「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有个紧急出口。哈—哈!」
没人响应他拙劣的笑话。
马克·泽维尔阴着脸说:「那么陡山羊也下不去。快别想了,警官。」
「噢。这只是随便一说,」老先生的语气里也没有多少坚定的成份,「那么,好吧!」他假装很有精神地搓着双手,「现在只有一件事可做。吃过三明治,咱们来一次小小的探险。」
大家都满怀新的希望看着他,而坐在椅子里的埃勒里则打心眼里觉得无望。安·福里斯特的眼睛开始放光。
「你意思是——进到树林里去,警官?」她急切地问道。
「这不是有个聪明的年轻女士么!那正是我意,福里斯特小姐。还有各位女士也一样。各位都准备好最破的衣服——灯笼裤,如果有的话,或骑装——我们要披荆斩棘,到树林里去进行个大搜索。」
「那一定很带劲,」弗朗西斯叫道,「来吧,朱尔!」
「不,不,弗朗西斯,」卡罗夫人说,「你们——你们俩,千万不要……」
「为什么不行呢,卡罗夫人?」警官真诚地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对孩子们是个乐儿,对我们大家都是个乐儿!把心里的晦气向外发散一下……呃,惠里太太,太好了!各位,吃吧!咱们赶早不赶晚,三明治,艾尔?」
「当然。」埃勒里说。
警官看了他一会儿,耸耸肩膀,又像一只老猴子那样去哄那些叽叽喳喳的小猴子们去了。多快呀,这时的每个人都在笑着,甚至亲切地与对方说话。大家都吃得快而小心,没有奶油的三明治,每一口都是美味,看着他们,埃勒里的胃里更不舒服了。所有人似乎都把泽维尔医生那僵硬的尸体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警官像昔日的拿波仑那样呼前喝后,但本意是想把这次探险游戏化,同时也精细盘算行动路线,不使该看到的东西从眼前漏过。甚至连惠里太太也加入了这个行例,还有性情一贯乖戾的博恩斯。警官自己把住尽西头,埃勒里在尽东头,其他所有人都在他俩之间。马克·泽维尔居中,在他与警官之间有福里斯特小姐、霍姆斯医生,泽维尔夫人和双胞胎,而在泽维尔与埃勒里之间有卡罗夫人、博恩斯、史密斯和惠里太太。
「现在注意,」警官在大家各就各位后高声说,「尽量直着走,不要转弯。下山时,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宽是正常的——从山顶往下走,山体是逐渐宽起来的,但大家的眼睛要睁大,当你接近火场时——不要过于靠近——要注意有没有可通过的路。如果你发现有戏就使劲叫,我们就会跑过去,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高声叫着的福里斯特小姐,穿着从霍姆斯医生那里借来的一身骑装,显得很精神,她的面颊粉红,奎因父子还从没见过她如此兴高采烈的样子。
「那么,出发!」警官又小声加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们大家。」
他们钻进了树林,奎因父子听见卡罗兄弟像印第安战士那样呜呜地叫着,消失在灌木丛深处。
有好一会父子两人都不说话。
「现在怎么样,老天真?」埃勒里小声说,「满意啦?」
「我必须得干点什么,不是吗?再说,」警官自我辩护道,「你怎么知道就找不到一条下山的路呢?这不是不可能的!」
「但却是最不可能的。」
「还是别争了,」老先生气恼地说,「我把你我安排在东西两端,不管你怎么说,就是因为那是最有可能找到路的地方。尽量贴着悬崖边走,那里树木最稀薄,应该是这样,所以也就最有可能有出路,如果有的话,」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膀,「好吧,上路。祝你好运。」
「也祝你。」埃勒里冷静地说,转身向车库后面走去。到屋角要拐弯时他回头一望,他父亲正拖着沉重的脚步一头向西扎去。
埃勒里把领带放松,用潮乎乎的手绢擦了擦前额,继续向前。
他从车库后边紧靠悬崖边的地方出发,尽量贴着边沿走。热烘烘的树叶紧紧地压在他的头顶,身上的每个毛孔立刻冒出新汗。空气很闷,难以呼吸,这里有烟,虽然看不到,但是呛嗓子,他的眼睛很快开始泪水涟涟,他尽量压低头、猫着腰向前冲。
路很难走,尽管他穿上了自己的马裤和皮靴,但林下灌木长得过于浓密,落叶盖住不牢固的地面,有些小树已长到他膝盖这么高。那些干枯的枝又像刀一样锋利。他咬紧牙关,试图不理会大腿上的刺疼。他开始咳嗽了。
他不知滑倒了多少次,手脸都刮破了,感觉就像走在已形成几百年的沉潭里。每向下滑一步都把他带入更稠密更难闻的气味里。他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说不定哪一步踩在悬崖边的缺口上,这里可是树林的边缘,绊一跤就可能跌下万丈深渊,他停下来靠在树上喘口气,透过枝叶的缝隙他能看到旁边那道峡谷——那么遥远又那么近,好像一步就能跨过去。这时的烟已像擀毡的羊毛那样浓密,至少在他所处位置与对面山谷之间是这样,甚至连升腾上来的热风都不能将其驱散。
这时传来像大地震时发出的轰鸣声引起他的警觉。
很难判定方向和距离,又响了!在不同的地点……他擦掉脸上的汗水,好一会儿都对这一现象感到困惑,后来他终于回过味来。是爆破!他们在炸出隔火带,阻止火势的蔓延。
他继续向前。
他蹒跚而下,似乎永无尽头——就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罪人,在烟熏火燎中翻滚摸爬。热度加高,灼痛肌肤,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他大口喘气,几近窒息。还有多远,我的上帝?他带着一丝苦笑心想,然后仍然奋力前冲。
这时,他看到了它——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视觉错误,眼中的泪水折射出第四度空间,产生缥缈虚幻的非地球奇观。然后他才明白,眼前就是火场。
在他脚下噼里啪啦地不歇劲地熊熊燃烧着的橘黄色的不断变换形状的东西就像从疯子的梦境中走出来的变形怪物。它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吞噬着那些旱得弓背弯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