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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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我小声回应。
“当时在场的人当中,有一大半都是警方人马。”永濑平静地继续说明。“那对看来不像是夫妇的男女、那名看书女,全都是警察。他们只是假扮成一般人,在那边监视现场状况罢了。只是因为恐吓犯迟迟没有出现,他们也只好一直待在那边,总不能掉头就走嘛。”
听着听着,我突然回想起永濑说过,在他前往与那名包包男谈话之时,他劈头就问永濑“就是你吗?”一事。说不定他误以为永濑是前来收取钱财的恐吓犯。
“那戴耳机的人呢?”
“嗯,那家伙也是刑警。”阵内证明了此事。
看样子耳机男是对在现场徘徊不去的阵内及永濑起了疑心,才决定随后跟踪。没想到阵内却突然回头找他的碴,他只好将阵内扭送至派出所去。
“警察在进行监视工作时,都会佩戴麦克风,对吧?”永濑搜寻过记忆后,开口说道。在他的脑海中,肯定妥善地保存着许多夹带索引的情报。“之前我们去看的那部电影,也有同样的场景。刑警们不是都靠麦克风来互相联系吗?当时在场的刑警们也用了同样的手法,他们所有人都戴上了麦克风。所以那个耳机男才会听到阵内对看书女所说的‘我是书店工会的工读生’那句话吧。”
“意思就是随身听的耳机其实是联络用耳机的代替品?”
“那也算是一种伪装吧,他利用耳机来听取同伴间的互相联络。”
“那真的是一件恐吓取财的案件吗?”阵内仍半信半疑地不断摇头问道。
“这么说来,最后前来拿公事包的摇滚乐手,就是恐吓犯喽?”
那名男子夺下坐在长椅上的男子所抱的公事包,企图离开现场时当场被伪装的女刑警制服。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名年轻人也太笨了吧。他给警察那么多埋伏的时间之后才慢条斯理地现身,一副很想被抓的样子。”想起那名穿着皮靴,被女刑警制服的年轻人时,我皱起眉头。他那丢脸的样子,与摇滚乐手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的滑稽,简直毫不相容。
“他并非真的恐吓犯。”永濑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
“真……真的吗?”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丢在一座孤岛上。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看样子阵内也身处在孤岛上呢。
永濑做出最后的说明。“我只说我所预想到的情况喔。这个案件的目的应该不在取财。在那么多行人路过的地方,叫被害人等上好几个小时,然后再前往拿钱,基本上太难成功了。”
“嗯……”
“如此一来,就表示恐吓犯没有取财的意思,只是想要引发骚动,并站在一旁看好戏。”
“也就是所谓的愉快犯喽?”(注:愉快犯,犯罪的动机是为了让社会恐慌以取乐的犯罪者。)
“鱼块饭?”
我针对永濑说的词做了一番说明。
“没错,正是你所说的愉快犯,或许恐吓犯对被害人抱有怨恨之意,所以才会把公司主管级人物叫出来,让他在约定地点空等好几个小时,再把过程全部录下来。”
“录下来?”
“就是当时在我们身后那群女高中生啊。我记得她们不是一开始就在那边把玩DV吗?我清楚听到她们的喧闹声了。”
我也回溯了一下记忆,她们确实在那边吵闹着说:“不晓得那家伙会不会来?”、“他一定会来啦。”然后就被阵内刮了一顿。
“她们才是真的恐吓犯?”
“八成是。她们以愚弄大人为乐。”
“还拿DV录下过程?”这我就有点搞不懂了。
“嗯。”永濑将眼前的磅蛋糕放进嘴里,缓慢咀嚼了几下。“你拍下她们了吗?”(注:磅蛋糕,以各一磅的面粉、奶油、砂糖、蛋所做成的重口味奶油蛋糕。)
“嗯,是有拍到啦。”
“把照片拿去给警察吧,并说明她们也一直待在现场,还把玩着DV,实在值得怀疑。如此一来,警方应该会锁定她们。”
我一边摸着放在桌上的相机,一边含糊回应。我脑子里还是无法整理出案件的全貌。
“如何,这样两位都能理解我的说明了吗?”
“大致上……”阵内冷淡地回应之后,伸出食指说:“简言之……,这个世界对我失恋一事,根本没有兴趣?”
“八成是这样吧。”
“唉……”
察觉到阵内失望的样子,永濑笑着说:“不过,至少还有我们关心你啊。”
“这一点都不算是安慰。”阵内鼓着脸摇头说道。
不到一周,案件终于真相大白。
我们送交警察局的照片,着实发挥了功用。虽没得到夸奖,但至少也没遭到忽视。警察一知道永濑以前曾被卷入银行抢匪案件当中,随即说出“你也真辛苦啊”这句暧昧不清的同情之语。
永濑回答:“活着本来就很辛苦了。”在一旁听见这句回答的我,觉得这不但是一句带有坚强韧性的人生告白,同时也掺杂了些许幽默感。
事情正如永濑所说,那群女高中生恐吓了当地某著名企业的经营者。
她们几个人私下组成一个类似社团活动的卖春集团。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个集团具备着学校运动社团的爽朗气息,事实上,她们竟然以“社团活动”来形容她们的行为。
社团部长说:“因为小气又啰嗦的客人愈来愈多,所以我们才打算报复一番。”
她们在得知“小气又啰嗦的客人”是某公司老板之后,就决定恐吓取财。“若不希望你花钱跟女高中生上床的事情被揭发,那就乖乖照我们所说的去做。”这是很初级的恐吓手段。
不过,这名老板不晓得是看开了,还是打算连这群女高中生都拉下水,总之他向警方报了案。所以警察才会事先埋伏在现场。
“那种笨蛋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我们早料到他会向警方报案了。”女高中生们也事先想到这种状况,所以她们并非真的想要拿那笔钱。“我们早就看穿喽。”她们的计划只是想整整这名老板罢了。
因此她们又威胁另一名客人去现场拿钱。换句话说,那名摇滚乐手也是她们口中的另一名“小气又啰嗦的客人”。
“‘取回’明明是猎犬的任务才对……”警察说到这里,阵内便有点不满地说出这句话,随后很认真地再补上一句:“早知道我就先扁那个糟老头一拳再说!”
“那个糟老头?”
“我啊,最讨厌那种表里不一,暗地里拿钱去跟高中女生上床的大人!”
我笑着说:“你何时变得这么有道德感啦?”但他却有点困惑地回答:“并不是这样啦……。我最讨厌的是他们平常总会装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如果是那种平常很谦虚、又容易不好意思的人去买春,那也就算了。”
“啥?你能原谅那种人啊?”我不禁失笑。
“只会狗眼看人低,但自己还不是一样做出买春或外遇这些俗不可耐行为的家伙,再差劲不过了!”
“你是生理上讨厌这种人吗?”
“我身边就有这样的家伙啦!”
“你朋友?”
“是我的一等亲。”
反射性脱口说出:“那不就是你父亲吗?”阵内的双亲早已离婚,虽然他时常提起他母亲,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说出有关他父亲的事。
“不过,我跟他已经有所了断了。”阵内说道。此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勉强,却也同时透露出更大的满足感。
“有所……了断了?”
“虽然我现在看到刚愎自用的大人,还是会很火大就是了……”
我有点迟疑是否该继续这个话题,最后决定还是到此为止就好。
过了几天之后,关于案情的进展,唯一了解的就是这群高中女生将所有的过程都拍了下来。
“原本是想做成一部纪录片啦。内容是关于笨头笨脑的老头子们,在付钱跟女高中生上床之后,还遭到威胁,然后像个笨蛋一样坐在车站前面,最后又被警察逮捕。够蠢了吧?这种被高中女生玩弄的大人的影片,一定很爆笑。我们原本还打算要偷偷举办首映会的呢。”
这个计划看似很完美、却又很幼稚,不晓得该如何给予评价,但她们也可说是以她们自己的方法来对抗不合理的成人吧。
“我们只是在不知道周遭竟发生这桩案件的情形下,刚好出现在现场罢了。”事后永濑说道。
“都是因为阵内说出‘世界停止运转’这句怪话,才害事情变得那么复杂啦。”我稍微抱怨了一下。
“不过,阵内他当时曾说出预言喔。”
“预言?”
“他跟女高中生起争论时,不是大声嚷嚷着说:‘像你们这种人,一定会做出犯罪勾当啦!’吗?就某个角度而言,他的确是说中了整件事的最后真相。”
“那只是结果论吧。”
“就因为从结果论的角度来看,阵内的所作所为竟有大半都是正确的,我才会感到吃惊啊。”
我记得我当时好像心不在焉地随便回应了永濑。
而事后阵内则老早就走出失恋的打击,并好像想到了什么主意。他开始勤跑那间录影带出租店,看完录影带后不把带子倒转到最前头便直接拿去还……。他就忙着进行这项极为无趣单调的复仇行动。
10
我把思绪拉回公司的会议室当中,没想到主管还是一直在挑员工的毛病。损害赔偿啦、免费服务啦、加班啦、假日上班等等威胁字眼一个个飞了出来。其实最怕这些状况的,就是他本人。
此时他突然指着我大声骂道:“开会中你在想什么东西啊?”看样子在他人眼中,我发呆的神情似乎很明显。
我回答:“我在思考有关黄金时代的事。”主管随即露出相当厌恶的神情。
我心想,等下班之后,我要找永濑说说有关那天的事,顺便也打电话跟阵内聊聊。
当晚我跟许久未聊天的阵内讲电话讲到一半,阵内突然“啊”地大叫一声,慌张地说:“对了,当时我借了一卷录影带,到现在都还没还耶。这下子逾期罚金会是多少啊?”我事先完全没想到打电话聊天还会聊出这种状况。
04孩子们ⅡChildrenⅡ
1
阵内邀我去喝一杯,我问他:“要去喝什么?”他却生气地回我:“非得讲清楚你才肯去吗?”随后酸溜溜地加了一句:“大概就是去喝五大杯用小麦发酵制成的啤酒啦。”
我刚结束工作,正打算回家休息,不料一走出裁判所就遇见阵内。
一个月前发布了人事调动命令,我被调到负责处理家庭案件的单位去。之前在处理少年案件的单位工作时,不晓得是因为年纪相近还是我看起来有点不太可靠,阵内总是一再帮助我。不对,正确说来,应该是说他会拉我陪他打屁聊天、开我玩笑,并打乱我的工作进度。虽然他是这样的人,可是一旦见不到面,我反而有点寂寞。所以他一说:“武藤,咱们去喝一杯吧。有间店我蛮想去的,一起去吧?”我立刻不自觉地回答:“好啊。”
居酒屋“天天”兼有座席区与吧台区,空间相当大,即便在非假日时段,晚上七点就已经非常热闹了。这间店位于车站前闹区一角的某栋餐饮大楼的地下一楼,店内充斥着烟味、食物的热气与酒客的喧闹声,便宜的价格吸引了学生及上班族。我与阵内选了座席区最里面的一张桌子,盘着腿面对面坐下。
我问:“你常来这间店吗?”阵内有点暧昧地回答:“不,也不是。”
过不久,阵内开始谈起他担任吉他手的乐团的事。
我今年二十九岁,换句话说,阵内已经三十二岁了。看到老大不小的男人还两眼炯炯有神地谈论庞克乐团,实在很新鲜。“这次我们找到一个歌声很棒的主唱,真的棒极了,下次有机会你一定要来看看。”讲得一副我没去会是我的损失似的。虽然我以前就对阵内所属的乐团感到好奇,但就是无法进一步说服自己去看一次。
随后话题拉回到工作上。阵内像是慰劳我似地问:“待在家事课也很辛苦吧?”
“与其说是辛苦,倒不如说只有起了争执的人会上门。”
“我对少年案件比较有兴趣,家庭案件只会让我提不起劲。”
“别说什么提不提得起劲,毕竟咱们只是领薪水的员工罢了。”
“可是在处理少年案件时,警察局及地检署不是会送少年犯过来吗?”
“是啊。”
“这表示他们并非是因着自己的意志而来到家庭裁判所,所以我心中便会进而产生一点点‘我得设法帮助他们才行’的念头。”
“只有一点点而已啊?”我苦笑道。
“相较之下,家庭案件都是当事人自行前来申告,对吧?”
“嗯,是啊。”
家庭案件是指如夫妻离婚、领养养子、分配遗产等家庭问题,由当事人亲自前来申告的案件。
“这只会让我觉得他们是故意把问题送上门来。我很想对那些人说‘随你们便’呢。”
“我倒是不会这么想。”
“才怪!每个调查官都绝对会有这样的想法啦!”
阵内有个怪癖,不管什么事他都想强加断定。只要他认为是这样,就会断言“绝对是这样”。
听说以前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有一次,阵内在与被送至家裁所的少年面谈时不晓得怎么搞的,他对少年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可能会有白色的乌鸦存在。”最后还补上一句“绝对没有”这种斩钉截铁的话。
不过这世上就是有白色乌鸦的存在,虽然相当稀少就是了,但我曾听说过。不巧刚好被那名少年找到证据。由于该少年的个性本来就很拗,只见他拿着彩色图鉴如获至宝似地诘问阵内。
“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啊?世上明明就有白色乌鸦啊,别自以为是地断定任何事啦!这就是我讨厌你们这些大人的原因。”
据说当时阵内一点都不怕,反而不在乎地回了一句:“那不是白色、是淡黑色。”
简言之,阵内除了老是主观断定事情之外,即便他所断定的事是错误的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老实说,那种互不退让的夫妇到底会怎样与我何干咧?”阵内说出了身为家裁调查官绝不该说出口的话。“说真的啦,不管是少年案件也好、家庭案件也罢,要是没救的话再怎么努力都没用。所以啊,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啦。”
我哑口无言,心想:照你这样说,我们何必继续从事这一行呢?
2
我回想起去年夏天的事。当时我还在少年案件课,有一次跟同事去喝酒时遭到邻桌的一群中年男子找碴纠缠。
那群看似管理阶层的男人一知道我们是家裁调查官,随即怒气腾腾地发表起演说:“少年法太不像话了!都是你们太过放纵那些少年啦!”
看样子他们好像是受到昨晚的电视节目影响,情绪才会如此激昂。昨晚我也跟来宿舍找我的女朋友一起看了这个名为“少年犯罪”的电视特别节目,整个节目以强调“少年法太过宽松”这个观点剪辑而成,我个人也觉得其中确实有几段内容会令人不禁产生“这未免太过分了”的情绪。特别是提及发生在大约十五年前,杀害了一对新婚夫妇的少年犯那一段更是令人难受。
为首者乃年仅十八岁的六名十几岁的青少年,将买完东西正准备回家的一对新婚夫妇拉进车子里,开车四处乱逛。他们不但对两人施加令人不忍听闻的暴力行为,还凌迟似地杀害了乞求饶命的两人,最后埋在深山里。事后为首的少年被判处无期徒刑,而其他共犯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