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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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上厕所。”他对抢匪说道。
两名抢匪倒也没考虑太久,短暂交谈过后便走了过来。
矮小的抢匪拿着枪,高大的那个则解开青年身上的绳子。“不要轻举妄动。要是让我看到你行动诡异,我会马上开枪射杀你。即便不杀你,我也会随便找个人开刀。这可不是威胁,是规矩。”威吓之后,抢匪开始解开他脚上的绳子。
“我还有另一个请求。”失明青年平静地继续说:“我想请他陪我一起去上厕所。”
鸭居一时还无法理解,因为他抬起下巴所指的人,正是坐在他左边的鸭居。那名青年不像是因为看不见而随便指中鸭居,这使得鸭居更加困惑。
两名抢匪看着鸭居,一起问道:“你吗?”
鸭居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地歪了歪头,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每次上厕所时他都会帮我。”失明青年若无其事地扯了谎。“少了他,我上厕所就会花很多时间,特别是在这种我不习惯的地方,那就更不方便了。”
那名目不视物的青年不知是否因为看不见,所以显得非常冷静。他的态度恬淡,完全看不出怀着畏怯或恐惧,也看不出他有反抗的意图。在此瞬间,说不定就连两名抢匪都忘记他是人质。他们肯定以为只是在跟一个视障青年聊着有关“厕所”的话题,由此可见他的举止多么自然。
“我不过是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他温和地说:“能请你们顺便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吗?”
他该不会对我抱持着希望吧——鸭居略感不安。他该不会期望解开绳子之后,鸭居就会像好莱坞动作巨星一样轻松地把两名抢匪丢出银行去,或是变身成如大蜥蜴之类拥有强力下颚的怪物将抢匪生吞活剥下肚。若他真作此想,那真的是想太多了。
“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此时阵内真的是“伸出头”管起闲事了。“鸭居他很聪明,不会自讨苦吃啦。你们就快点解开绳子,让他带那个瞎子去上厕所嘛!”
两名抢匪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高大的那个动手解开鸭居身上的绳子,矮小的抢匪则举枪来回指着失明青年与鸭居。“若你们敢轻举妄动,我会开枪杀了你们。”
“放心吧,鸭居只是为那个看不见的人扮演照亮道路的明灯罢了。”阵内嚣张地插嘴。“他知道当个人质该有的规矩啦。”
鸭居起身时双脚及腰部感到有点酸痛,大概是因为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坐姿。
青年也站了起来,在鸭居还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之时,他很快地伸出右手抓住鸭居的肩膀,动作流畅地让人以为他并未失明。
厕所在那边。抢匪指着柜台对面那个房间的后面。
“我叫永濑。”失明青年将脸凑近鸭居,报上姓名。原本鸭居还以为永濑会对他说:“快,变成大蜥蜴吧!”看来并非如此。
TANK·贮水槽
打开厕所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洗手台及一面镜子。由于厕所大门有门锁,鸭居下意识地顺手将门锁上。室内右手边有一间附有马桶的小隔间。
两个大男人依偎着上厕所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厕所里有马桶间吗?”永濑问道。
“嗯,只有一间。”鸭居往右边看了一下。
“咱们进去吧。”
虽然有点迟疑,鸭居还是引导着抓住他右肩的永濑走近马桶间,接着很快地自我介绍一番。如他所料,永濑的年纪跟他相仿。两个人一起进入马桶间实在太挤了。
永濑可能真的想上厕所吧,鸭居才刚这么想,永濑马上说:“我想问你一些事。”
“问我?什么事?”
“因为我看不见,希望你能告诉我抢匪的装扮、态度,共有多少名人质、坐在什么地方……”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事?”
“因为有些事令我很在意。”
鸭居回头看了一下,便一边留心抢匪是否会闯进厕所,一边放低音量告诉他抢匪有两名,穿着西装、戴着口罩及太阳眼镜。
“脸上还用红色胶带贴着一个X字形记号。”
“哦……”永濑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意义吗?”
“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同样的手法。”
“看过?”
鸭居的问题惹得永濑发笑,而且笑得相当天真。“不对,不是我看的,因为我看不到嘛。平常都是我女朋友在一旁说明给我听,她会将节目的大致内容告诉我。”永濑说道。
永濑的女朋友并不在银行内。说不定自己现在正充当着他女朋友平常所扮演的说明角色呢,鸭居察觉到这点。
“根据电视节目里的说法,抢匪如果在脸上贴着奇特的贴纸,人质好像只会记住那张贴纸。目击者都很有自信地作证说‘抢匪是个脸上贴着贴纸的男性’,因为那张贴纸太过显眼了。其实只要撕掉贴纸,这个证言就毫无意义可言,但大家只会记住贴纸这个特征。”
“你认为那两个抢匪模仿了这个手法吗?”
“很可能。”接着他又提出最近发生在关东地区的四人抢匪集团也是利用同样的手法,作为附加说明。
鸭居接着说明人质的情形。有十二名人质被绑在同一个地方,其中八名是行员,半数是女性。“剩下的就是我、阵内跟……,我那个朋友实在很吵,对吧?”
“但他歌唱得很好听。”
“也是啦。”刚刚那首歌唱得的确不错。“剩下的就是他及一名看似家庭主妇的妇人,还有你。”
“刚刚抢匪是不是说还有两名行员被他们绑在另一个地方?”
“是啊。”
“你有看到那两名被绑在别的地方的行员吗?从我们所待的大厅,看得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吗?”
“因为是在逃生门的另一侧,从银行内完全看不到。”
“原来如此……”永濑露出思考的模样,随即说:“若是这样的话,门的另一边或许根本没有人质。”
“怎么说?”
“我很在意刚刚多出来的两名人质。那两名人质真的存在吗?有人见到他们吗?你说你并未看见那两名人质。”
“我只是说因为被门挡住,从我们所待的地方看不到他们。”
“换句话说,抢匪很可能说谎。另一间房间里并没有人质,但他们说了谎。”
“可是,他们没有理由说谎啊。当时抢匪还带了分店长一起进去,分店长应该也看到了那两名人质。”
永濑显得特别冷静,且很有自信地点了点头。
“戴在我们脸上的是什么东西?”他指着面具问道。
“是面具,在庙会时很容易买到的那种动画角色面具,是比较适合小孩子戴的玩意。”
“看起来很帅气吗?”
“怎么可能。”
“我想也是。所有人质都戴着同样的面具吗?”
“并不是同样的角色。”
“不过,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这点没错吧?”
“嗯,除了抢匪之外。”
“原来如此。”永濑再度陷入沉思。
背后传来敲门声,是抢匪催促两人快点出去。
“我猜……”永濑一点也没显出慌张失措的样子。“我猜,银行抢匪应该不止两人。”
“怎么说?”鸭居很认真地看着永濑。
“他们还有其他同伴。”
“在哪?”鸭居环视了不可能有其他人存在的厕所一圈,还以为有像忍者般的敌人躲藏在此。“你倒是说说看,他们的同伴到底躲在哪?”
此时,永濑缓缓地点头说:“抢匪共有十人。”
“咦?”
“假设所有行员都是同伴,那这次抢劫就再轻松不过了,对吧?”
永濑既不慌张亦不欣喜,而是平静地说道。
鸭居瞪大了双眼,身子为之一晃,撞到了马桶,使装满水的水槽晃动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抢匪与行员共谋抢劫。他们虽然假装自己是人质,到头来,其实所有人都是共犯。”
鸭居皱起眉头。
“刚刚你的朋友曾说了‘对银行抢匪而言,最难处理的就是人质’这样一句话,对吧?”
“嗯。”
“当时两名抢匪所反应的声调有点奇怪。”
“声调?”
“应该说是听觉的触感吧,就像是温度那样。”永濑笑了笑,好像是在强调声音就只有温度似的,对鸭居做了意义不明的说明:“对我而言,声音就好像是在河中抓鱼一样。当时抢匪的声音听起来游刃有余,几近憋笑。”
“是吗?”鸭居试着回想当时抢匪的声音,不过就是想不起来。
“嗯,举个例子好了。”永濑说道。“我有一只名叫贝丝的导盲犬。”
“这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贝丝通常都跟我一起走,它可说是我的引路灯。”
鸭居试着想象导盲犬的英姿,但失败了。
“不过,偶尔还是会碰到不准导盲犬进入的店家,有些店家就是讨厌狗。此时,我的女朋友就会说:真是遗憾啊。”
“想必她一定也觉得很遗憾吧。”
“不,她的声音听起来还蛮高兴的。”
“哦……”鸭居点头。“你女朋友一定很嫉妒你的导盲犬。”鸭居想象着那样的情况,她一定是将贝丝视为情敌之类的存在吧。
“刚才抢匪的声调跟我女朋友的那种口气很像。”永濑点头道。“那是夸耀胜利的声调,欺骗了讨厌对象的声调。听起来是既兴奋,却又有点害怕的听觉触感。”
“欺骗?”
“你朋友说了‘人质很麻烦’,不过事实上,若超过一半的人质是他们的同伴,那抢匪岂不是会觉得已成功骗过你朋友了吗?”
“你是靠声音的温度,判断出的吗?”
“嗯,没错。”
“我想我们应该马上就会获释才对。”永濑的语气充满自信。
虽不晓得是什么因素导致他如此断言,不过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在玩弄、恶整别人。
“如果银行抢匪及行员是共犯,那这桩抢案真的再轻松不过了。我们只是累赘。留下我们的目的,大概仅因他们需要证人,所以再过不久我们应该就会获释。”
“证人?”
“就是证明行员全部乖乖地被当成了人质啊。他们放走我们之后,我们一定会对警察说:‘行员也全被绳子绑着当成人质。’如此一来,还有谁会怀疑行员是共犯呢?”
鸭居面向永濑,永濑宛如看得见鸭居似地说:“我们回去吧。”
他们打开水龙头制造出流水声,并把整个洗手台都弄湿。
“我问你……”鸭居提出疑问。“如果所有行员都是抢匪的共犯,那他们应该有更简单的犯案手法吧?根本用不着像这样长期抗战啊。”
“我猜他们本来也无此意。起初他们或许只是想袭击银行、将人质绑起来、抢了钱之后马上逃离。仅需事后再打电话向警察报案,之后身为共犯的行员只要照我刚刚所说的作证,事情就能简单落幕了。”
“那为什么……”
“因为枪声使警察收到了报案通知。”
“这不就等于是阵内害的吗?”
连抢匪都受到他的连累啊……。永濑听到鸭居的喃喃自语,跟着笑了出来。
“为何找我跟你一起上厕所呢?”
“我有点在意抢匪的样子,也很想知道在别的地方是否真的还有两名人质,那两名人质又是否在其他人看得见的地方。假设身边的行员都是抢匪的共犯,那么愿意听我说这些话的人就只剩下你们而已。”
他们走出厕所。
“我也知道抢匪打算怎么逃出去了。”永濑轻描淡写地说。鸭居虽然还想继续听,不过枪口已经出现在眼前,时间到了。
LONG·漫长
回来之后他们再度被绳子绑住,坐在地上。
鸭居随即观察起坐在他们后头的行员,男性穿着西装、女性穿着套装,像是依偎在一起地坐在地上。
因为戴着面具,无法看到行员的表情,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使鸭居差点叫出声来。
他知道为何抢匪要给所有人戴上面具了。
若如永濑所说,行员为共犯,那么行员方面最怕发生的状况就是被人得知他们与抢匪熟识。
理应感到恐惧的人质,如果丝毫不见害怕、不安的神情,反而神色轻松地坐在地上,那么就连鸭居也会感到奇怪。即便他们装出很害怕的模样,肯定还是会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鸭居心想,原来面具是用来隐藏他们的表情。鸭居等人看不到行员的表情,当然会主观认为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怀着同样的心情坐在银行里,绝不会想到他们可能在面具下面吐舌头嘲笑我们,不是吗?
永濑刚刚说:“我知道抢匪打算怎么逃出去了。”抢匪究竟打算如何逃出去呢,鸭居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警察团团包围住银行。
艾尔·帕西诺的下场如何呢?鸭居想起一部以前看过的电影,是由艾尔·帕西诺扮演银行抢匪。鸭居一直回想,在影片后半,他应该是带着人质一起逃亡,要求警方准备车子,然后好像驱车前往机场还是什么地方,最后似乎遭到射杀。
(注:艾尔·帕西诺,美国知名影星,以《教父》中不愿参与家族黑道事业的么子麦可一角走红。多次获得奥斯卡奖提名,终以《女人香》荣登奥斯卡影帝。)
警方包围银行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抢匪并未耐不住性子而大吼大叫,警察没有打破窗户攻坚,也没有任何人质哼起歌来。什么都没有。或许是因为这样,鸭居觉得好像度过了一段非常漫长且令人不安的时间,甚至开始担心他可能会以人质的身份一直被绑到老。
抢匪站在柜台前,双手交错在胸前,看起来宛如在等待风势转弱,船只得以出航的时机。
永濑则是静静地低着头。他睡着了吗?但他看起来并非很疲倦,而且他说过“我想我们应该马上就会获释”。由于这句话听起来自信满满,但又不带任何勉强他人接受的语气,使得鸭居心想:就相信他一次吧。
下午五点过后,电话再度响起。抢匪熟练地拿起话筒的动作看起来相当优雅。
“知道了,就交换吧。我们会释放人质。虽然不是全部,但一定会释放就是了。”高大的抢匪边说边环视鸭居等人。“等你们准备好,我会再打电话。”抢匪语毕,再次确认了警方的电话号码。
YOUNG·青年
抢匪通完电话后,过了将近三十分钟,再度来到鸭居等人面前,突然开口:“我放你们走。”
鸭居下意识地看了时钟,时间已超过晚上六点,表示他们在此当人质已超过三个小时了。虽然疲累,但不至于昏厥,也没有脱水症状或头晕目眩等状况。假设遭监禁的时间再延长个半天以上,状况绝对会有所改变,他可能会因疲劳、饥饿与焦躁不安而陷入绝望吧。
“请你先放了客人吧。”分店长跟刚刚一样,像一条毛毛虫似地扭动着身体说道。“我们待会儿再走没关系。”
“分店长,说得好!”阵内快活地说。
鸭居窥视着分店长的侧脸,试图捕捉到他那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视线。分店长的话语虽然很感人,但是否出自真心着实令人起疑。若行员真是共犯,那么此时放走鸭居等人不过是预定计划罢了,相信他们也很想快点放走行员之外的人质。鸭居看着分店长,心想:亏你还能睁眼说瞎话。
“我先放走四个人,就是你们。”高大抢匪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怜悯似的。他依序指了阵内、鸭居、那个妇人及永濑。“先放你们走。虽然当中有个很狂妄的家伙,不过看在你年少不懂事的份上,饶你一次。”他用枪指着阵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