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飘零-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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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开李嘉僵住的胳膊，叶青走到李妈妈面前，在她对面缓缓跪倒，捧起那张苍白的流着泪的脸，说道：“阿姨，是我不好，您别哭了，我不会连累李嘉的，您小时侯对我的好，都在心上记着呢，我这就走，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拉起叶青，李妈妈摩挲着他的手，那被泪水侵湿的手是细瘦的，掌心长着很多小小的茧。
可想而知，这么些年，孩子过的很难，要是换做了别人，叶青能有个好归宿自己也会开心，可这个人不可以是自己的儿子！守了20年寡，好容易孩子成｜人了，自己苦到了头，怎么能眼睁睁接受儿子爱上个男人的事实，那这一生，岂不是全白熬了！
“孩子……你别怪阿姨呀，小嘉是我唯一的指望，他就是我的命啊！”人心都是偏的，哪有不替自己打算的？
“恩，是我不好，别哭了，保重身体。”
站起身向外走去，刚到门口，被李嘉一把拉住，紧紧的攥住叶青的胳膊说道：“青儿，别……”可别了好久，终究没能说出那个走字。是啊，别走，可自己真的能眼看着妈妈伤心，叶青为难吗？留的下吗？现实就这样冷冰冰的摆在这儿，无力伴着绝望，将心和身体一同紧紧包裹。
叶青笑着抱住了李嘉，在他耳边说道：“李嘉，别为难了，其实这些天和你在一起，是六年来最珍贵的日子，尽管我身上很疼，但心里却是快乐的。你也别内疚，能为我做的，你都做了，除了感谢，我想不出别的话来。可咱们不能让老人心碎呀，爱不能做为伤害的借口，你该明白的。我走了，忘了我吧，找个好女孩儿，你该有个家了。”
叶青就这样下了楼，李妈妈搂过李嘉，让儿子尽情的在怀里哭泣，孩子都是好孩子，可世事怎能两全啊！
第四十一章
叶青孤零零的走在街上，大大的太阳，照得他虚弱的身体有些踉跄。前一刻还感觉太阳是暖的，可现在却觉得如滚油煎烤。
老天没有施舍一份怜悯给自己，也许命运本该如此，不配有什么好日子。昏沉沉的走到了护城河的边上，草坪的石凳上坐了好多下棋、打牌的老人，一派其乐融融。好象在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过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一直是被迫着前行，只有艰辛二字，体会的最为深刻。
看着潺潺流水轻轻绻着细小的浪，被阳光照射闪烁点点的磷光，清澈的河底荡着绿色丝绦一样的水草，叶青突然觉得，这水、这草、这光，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由，恨不得扑到水里，将自己同他们一起溶化。
叹了口气站起身，由于腰上的神经受过伤，压迫得腿有时会不太灵活，当那股酸麻袭来，身体突然失了平衡，一头朝前载去。这一瞬间，心中是真希望就此掉到河里，落得个解脱，可身体却反射式的向侧面歪倒，跌坐在草坪上。慢慢的撑着胳膊站起来，叶青苦涩的笑了一下，心中明白——虽说厌倦了这种生活，但还有个最大的牵挂，就是小雨。所以，潜意识里提醒自己，不能死。
想到小雨，心上突然一揪，本来打算跟李嘉在一起，那孩子也就能生活的好点儿了，可是……几乎没再思考下去，叶青转过身，朝小雨学校方向走去。到了班主任那里给他请了假，路上什么也没说，带着他回了家。脑子里也是乱的，只凭着精神的支撑，叶青本来很虚弱的身体却走的飞快，连小雨都有些赶不上他。
受伤那天是被李嘉背走的，什么也没带，自然也没有钥匙，而小雨的早在楚风回来那天就被拿了去。站在门口，叶青抬起手，很大力的拍门，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楚寒阳会不会在家， 可就是想这么做。想起当初多少次被关在门外，就那么靠着墙，整夜整夜的等楚寒阳回家。心口翻腾的难受，是怨、是不平、是这么多年的伤痛。此刻这些积聚成一股气，支配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拍了有十来下，门被猛的打开，楚寒阳居然在家，正冷着脸看有些混沌不明的叶青。小雨对他爸爸是怕到骨子里的了，看到楚寒阳，第一反应就是躲到叶青身后。
“怎么，被你那小姘头甩了？”楚寒阳的语气带着得意，邪气的上下打量狼狈的叶青。
“我恨你！楚寒阳你就是个疯子，这么多年，我姐姐欠你什么我也都替她还完了，你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下了这样一个圈套让我跳，还连累无辜的人伤心，难道你就看不得我拥有一点点幸福吗？不……不要幸福，就是平静也不行吗？”叶青已经算是歇斯底里的状态，他脑子是清楚的，却又像什么都糊涂，执拗的要找楚寒阳要个说法，却完全不会考虑这么做的理由和后果。
“少在这儿叫唤，你等着！”说完砰的一声，门再一次将叶青和小雨拒之于外，但只是片刻工夫，又打开了。
“给你，带着你的包儿给我滚，懒得再看到你和你废话！”
一个背包被扔到了地上，正是叶青准备走时收拾的那个，上面已经有了浮尘，看来有好些日子没人动过它了。门又一次的关上，没有再打开。
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小雨拽叶青的衣服，他才缓过神儿来。结束了吧，这个结局算是自己被轰出大门还是主动出走呢？不管怎么样，楚寒阳都是扮演了一个绝情至及的角色，从头至尾，自己都只是他手心里的玩具罢了。弯腰拣起地上的包，拉着小雨，说道：“走，咱们走了……”
第四十二章
天渐渐黑了，叶青已经带着小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几个小时。孩子有些吃不消了，但还是跟着叶青的脚步，紧紧拉着舅舅的手，不时抬头看看状态并不很清明的叶青。
夏日的晚风吹乱了新剪的碎发，被夕阳的光影镀上了一层忧伤的朦胧，衬得单薄的人愈发憔悴。清凉也似乎卷去了心中的焦躁，隐约的，叶青清醒过来。
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小雨，问道：“饿了吧？”
孩子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有点儿走不动了。”
“那歇歇吧。”
正巧路边是个社区的休闲广场，恰是晚饭时间，没什么人，叶青带着小雨坐在了椅子上。广场的东边是个秋千，冷清的垂在那儿，叶青走过去坐下，脚下使劲儿，轻轻的荡了起来。想起当年自己和李嘉还都是孩子，妈妈刚过世那段时间，每天都想她想得哭，眼睛老是肿的，还要受后母的气，日子特别的难熬。于是每天下课，他都带着自己去操场上荡秋千，站在身后慢慢的推，还说所有的忧愁都会被风吹走。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是啊，现在的确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当年他刻在那支笔上的词，当真一语成谶，此时此地，只剩自己小园香径独徘徊。
夜色渐浓，星月皆挂上了天幕。微仰起头，清冷的月亮照的心上更寒，但叶青却翘起嘴角微微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无论被怎样对待，都不会落泪，只是笑着面对，也只会笑着，似乎泪流干了。
纳凉的人群陆续多了起来，旁边的小孩子已经盯了自己好久，笑着站起身，将身下的秋千让了出去。
小雨已经抱着书包睡着了，轻轻摸着孩子的小脑袋，叶青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办呢？走了大半个城，却发现无处可去，当真无咱们爷俩儿的容身之处啊！
睁开睡的迷迷糊糊的眼，小雨无助的眼神看向叶青。拉起孩子的手，转身朝商业街走去
。到了一家当铺门前停下，把从楚寒阳那里带来的包打开，翻了半天，没一样人家能收的东西。最后翻出一套上次楚寒阳给他买的衣服，还很新，也是唯一的能看的过去的东西，叶青咬了下嘴唇，进了当铺的门。
火车站的候车室人声嘈杂，叶青拉着小雨坐在靠墙一排的最里侧，手上拿着几个包子，是刚刚当来的钱买的晚饭。小雨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眼睛不停的扫向周围的人群，小小的心灵里，总感觉有好多双眼在盯着自己，害怕的朝叶青身上靠了靠。
低头把孩子揽在怀里，靠在耳边小声安慰道：“别怕，有舅在呢。”
“恩。舅，我明天还能上学吗？”
极轻的一句问话，却仿佛砸在了叶青心上。回忆起当初自己被强迫退学，那种刻骨铭心的难过，那份希望破灭的绝望！不行，绝不能让孩子步自己的后尘，无论如何，得让他把书念下去，要看着小雨考大学，成家立业，过上好日子。
“吃完了吗？”
“恩，舅，咱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不，歇歇脚，放心，有舅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看看电子钟，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0点，叶青拉起小雨，给他背好书包，走出了喧闹的候车室。
紧紧攥着拳，觉得这一天过的好像十年那么累，可前面的路依旧要走下去，不管多难，人，总要活着。
第四十三章
低着头站在自家大门前好久，提不起手去按那近在咫尺的门铃。兜兜转转了快七年，最后依旧要回到这里，当年离家时身无一物，而今仍只是满腔疲惫，两手空空。除了拉着的小雨，便只有一个瘪瘪的背包，里面装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这么多年的心酸和苦痛。
小雨看着叶青的挣扎，拉了拉他的手说道：“舅，咱们一定要回来这里吗？难道没别的地方可去？”
“孩子，咱们还能去哪里？要是只有我一个就算在大街上过夜也无所谓，可不能让你跟着受那份罪啊！舅没本事，给不了你好日子，可也得找个栖身之所，让你头顶上有片瓦呀。”
开门的是有半年没见的父亲，打量了几眼他们凄惨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楚少爷呢？”
定定的看了父亲良久，叶青抖着声音开口道：“爸，求您看在死了的面子上，让我们爷俩进门吧，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呀！”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口。
“干什么呢？大半夜你跑到我家来折腾，自己男人都看不住，还干什么行？这时候想起还有个老爹了，怎么让你帮忙时没见你这么热心过？风光时不认这家，失了势了知道跑来求了？少做梦，让你们进门，痴心妄想！”
后母尖利的声音像刀划在心上，刻薄的话听得人眼前发黑，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忍受，为了小雨，就算她再过分都得忍，只要让进这个家门。
“妈，我们也不是要长呆下去，实在是眼下无处可去，只住几天，等我找到工作和房子就搬，您放心，家里的活儿我全干，只求您让我们爷俩住几天。”
叶青低着声音哀求，同时闪着渴求的目光看向父亲。这个一手造成自己悲剧的男人，是否能动动他的恻隐之心，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生儿子，他当真能如此绝情！
看了看瘦的不成样子的跪在自己脚下的儿子，叶父有一瞬间的心疼和愧疚，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别跪着了。”
“干什么！”猛的推了一把刚起身准备迈进门的叶青，后母叫道：“不行！他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救助站，我凭什么让他进门！你们给我出去！”
叶青被推了一个趔趄，小雨眼疾手快的一扶，才没让虚弱的他摔倒。孩子在心里想，真是坏人，和爸爸一样狠心，明明是你们所有的人联手把舅舅害的这么惨，现在却没人伸手拉一把！
“让他们进来吧，三更半夜的，你叫他们到哪儿去？”拉过后母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只见后母皱了皱眉，然后白了一眼叶青，转身进了屋。
“快进来，快进来，你妈同意了。”
“诶，小雨来。”拉着孩子进了屋，把书包和自己那个小背包放好，站在客厅中间不知所措。
“太晚了，我睡觉去了，你呆着吧。”伸了个懒腰，叶父转身进了卧室。
叶青打量着屋子，不知道该睡哪里。沙发是那种单人的，而自己的房间早在弟弟住进来时就易主了。那几年一直是睡个钢丝床，可也已经在被送到楚寒阳那里后给丢掉了，怎么办呢？小雨得休息，明天好要上学啊。
正在发愁，弟弟探身从卧室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一床被褥，低低的在他耳边说道：“哥，给你，饭厅有地方，在那里打个地铺吧，别在客厅，小心妈起夜出来看到又生气骂你。”
一下子眼里就涌上了泪，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弟弟还能背着父母给自己床被子，说这些话，那当年为了他们卖了自己就还算值了。
“谢谢。”接过被褥，拉起小雨去了饭厅，悄声的挪了挪椅子，靠着墙铺好，搂着小雨身心俱疲的睡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可能是因为心中的不塌实，叶青睡的很不安稳，天还没亮呢，就起来开始给全家做早饭。好象又回到了小的时候，也是每天忙碌的照顾一家大小，还要忍着打骂，做什么都是错的，却什么家务都是自己在做。
家人陆续的起来了，早上的时间本来就紧，忙碌的吃了早饭上班和上学，后母也出去打麻将，最后叶青端出偷着留下的饭菜，让小雨坐下慢慢吃。一边抚着他的头一边说：“多吃点儿，舅没钱了，中午只能饿着，不过你放心，呆会儿我就出去找工作，不会苦太久的。”
“舅，你先歇几天吧，昨天才出院啊，而且你那身子，不能累也不能气……”抬起头，小雨的泪落了下来，和着泪的苦涩，咽下了嘴里的饭菜。
“别操心了，你好好上学就行了，小孩儿用不着想这些。”小雨跟自己吃了这么多年苦，尽管少的可怜，可仍旧希望他能有点儿和普通孩子一样的童年生活，不用和自己似的，压根儿没有过无忧无虑的记忆。
自从把叶青赶出去后，楚寒阳带着楚风搬到了别墅，萧萧偶尔还会来这儿，但不会过夜。尽管佣人把一切打理的也不错，可就是感觉哪儿都不舒服。楚寒阳有些后悔那么决然的赶走他们，毕竟单纯的说照顾人，叶青没人比得上。其实有时想一想，他十六岁就跟了自己了，这么多年下来，他在自己心里的存在意义，早已经不是那个替姐还债的男孩儿。也许是年龄不算小了的缘故，对外面的声色犬马和风流玩乐有了一些厌倦，想有个安稳的家。而且孩子也长大了，尤其现在还跟在自己身边，怎么说也要收敛些做出个父亲的样子来。想想这些年，日子过的还真是有些荒唐啊！
记得好象是小风刚回来那几天，是小雨挨了自己的打吧？背着人跟在叶青身后哭，说哥哥对自己那么不好，为什么还要给他做饭，一点儿都不马虎，应该偷偷的在他饭里下拉肚子的药。依着自己的脾气，要不是听到叶青下面的话，估计得把小雨捏死，当时叶青笑了笑说——那还行，咱们要一直对哥哥好，慢慢的他就接受你了，明白吗？
其实叶青真是个一点坏心眼儿都没有的人，自己没怎么对他好过，倒是老打他，还把他送过人，但凡他有一丝狠心，在饭菜里下点儿药，自己对他是丝毫没有防备的，恐怕早活不到现在了。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叶青正穿着黄｜色的马甲，推着小推车用锹把垃圾装上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