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飘零-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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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早活不到现在了。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叶青正穿着黄｜色的马甲，推着小推车用锹把垃圾装上车，想的是——运气不错，幸好环卫处招人，否则自己的身体，不能去工地那类地方找事儿做，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工作呢。这活虽然脏点儿，钱少了点儿，但慢慢来，很快就能带着孩子搬出来了。
吃过晚饭，叶青正在洗碗，后母叫他放下东西到客厅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顺手打湿条抹布，一边坐着一边擦茶几。
“青儿，妈跟你说个事儿。”
“妈”？心中明白这声妈可不会凭空说出来，必定没什么好事儿，可寄人篱下，一丁点儿错也不敢出，只好陪着笑脸问道：“什么事儿啊？您放心，我今天找到活儿了，过几天领了钱就找房子，不会多打扰的。”
“不用急、不用急，是这么回事儿，我有个朋友的侄子，家里是开酒店的，人品也好，巧的是他也喜欢像你这样儿的，妈一听高兴的直拍手，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吗？反正楚少爷那儿也回不去了，不如跟这主儿见个面，他要是能看上你呀，那可就掉到福窝里拉！”
叶青激灵打了个冷颤，这次难道又要把自己卖给谁了吗？听她说完这些话，再想想昨天爸爸的态度，原来是当时就动了这份心思，第一次卖儿子没卖上个好价钱，还要再来一次，反正是无本生意，总不会赔上。可再也不想过那样屈辱的人生了，只想平静的照顾小雨长大，身体这些年也被彻底折腾垮了，禁不起再来第二个楚寒阳。
想到这里，叶青涨着胆子小声的回道：“妈，我……我不想……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
第四十五章
“你说什么！”啪的一拍桌子，后母站起来夺过叶青手中的抹布就朝他没头没脸的抽了过去。叶青左右闪躲着，小雨看到了，忙过来抢，被一把推到地上，磕的哎哟一声。看到孩子摔了，赶紧过去扶，脸上就被抽了好几条红印子。顾不得火辣辣的疼，急忙蹲下把小雨护到怀里，身上挨了不知道多少下。叶青低着声音求：“别打孩子，全是我的错，我答应，我答应，明天就去见面……明天就去，求你别打孩子了。”
看事情定下来了，叶父走过来拉起叶青，装做和事老的劝道：“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别惹她生气，啊。”又转身假意劝自己妻子道：“青儿是孩子，你打他两下出出气就得了，好了，好了，休息去吧，明天带他去就是了。”
叶青心又开始一阵阵儿抽痛，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可他为什么就能一次次这么狠心呢？就算自己没妈，可好歹这么多年了，给一家人当牛做马的，难道就不能公平点儿对待自己吗？像是对待一个儿子。
靠着冰凉的墙面，叶青睁着眼愣神儿。明天会是什么样呢？要是明天不来该多好。小雨爬起来伸手到叶青眼睛下，像是摸泪似的擦了一下，可干干的，什么也没有。
“舅，李老师辞职了。”
被黑暗遮盖的静静的夜里似乎存在过一声叹息，可它短促的几乎没留下痕迹。走了吧，走了也好，彻底的断了总好过在心上悬着，阿姨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一定下了不少的功夫啊！
“小雨，要是没了舅，你可怎么活呀？”揽过孩子的小身子，轻轻摩挲着，叶青幽幽的说道。
腾的一下子弹起来，小雨压低着声音喊道：“舅你说什么！我不能没有你，从前多难的日子我都不怕，就是因为心想，有舅舅护着我呢，不怕！所以今后你还得护着我！”
怎么会不明白孩子话里的意思，他是在用自己挽留这颗绝望的心，所以要坚强的活着。“放心吧，舅可舍不得你。睡吧，对了，舅跟你商量件事儿。”悄声的在小雨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盖好被子，一同躺下睡了。
被外面大大的太阳晃的眼晕，又被房间里男人一身的金子闪的迷糊。后母和那个所谓的杜先生的姑姑先走了，只剩下自己和这个叫杜新的男人。即使屋子里空调开的很低，还是无法抵制一层层往外冒的汗。手在桌子下绞来绞去，低着头不言不语，躲避那闪着亮光的一张色咪咪的胖脸的注视。
“不要这么紧张嘛，抬头叫我看看！放心，你的情况我都清楚，小孩子我会帮着你抚养的，坐过来点。”嘴上说着，肥手已经不老实的伸向了叶青的腰，还肆无忌惮的探到衣服里边去。
感觉被他摸到的地方像被开水烫了似的，恨不得赶快冲到凉水下洗干净，叶青往边上挪了挪，说道：“杜先生，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谢谢您的好意，我……我还得上班呢，再见。”
想站起身出去，没想到胳膊被一把抓住，只听身边恶心的男人大笑着说：“来了就想走，你也把我杜新想的太简单了，这酒店就是我开的，要是能走出去，我算你本事。”说话间一使劲儿，扯着叶青就到了床上，随手一推，摔在了那儿。看来是早有准备，万万没想到他敢这么放肆的胡来，叶青的手腕被刚才惯性十足的一撑又疼了起来，可眼下顾不得那些，急忙爬起来就朝门口冲去。
还没跑出三步就被拦了回来，当重新给推在那张床上时，身上被压了个严实。似乎反抗激起了杜新的怒火，挥手就甩了叶青一巴掌，不由分说的低下头，啃上了细嫩的脸颊。拼命的晃着脑袋闪躲，使了全力企图推开身上要把自己压断气的人，双手却被一只大手擒住，从枕头下摸出绳子，三绕两绕捆了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在他拼命喊叫的声音里夹杂着裂帛声，从领口到袖子被扯开了。
第四十六章
这一声好象是将心划开了，记忆在复苏，先是楚寒阳，又是这个男人，自己的命运难道就该被这样无情的摧毁掉吗？叶青开始更加用力的挣扎，腿上使劲儿的踢，有好几下都踢中了杜新的腰侧，可接下来却被一条粗腿横压住，身子一沉，顿时被定在了床上。
腰上的骨头感觉都被压塌了，好象听到了咯咯的错位的声响，再想用力却使不出力气，抬腿变的特别艰难。绝望袭了上来，很快就涨潮似的淹没全身，瞪着眼盯着头顶晃动的天花板，流下了一滴泪。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正忙着撕叶青衣服的杜新，听着执著的响个没完的铃音，终于无奈的爬起肥硕的身子，瞥了眼被捆的很结实的人，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喂了一声之后，房间里陷入了静默，只见杜新一眼眼的看向床上，虽说光着身子，但汗却顺着肚皮滴到了地上。结束了通话，他匆忙的套上衣服走出房间，没有再多看叶青一眼。
腰上的疼痛蔓延看来，过了一会儿，试探着挪动身体，还好，伤的没有上次重，应该还能走。一点点的向床沿滚过去，到了边上用肩膀撑着费力的坐起来，已经满身大汗。靠在床头喘着粗气，心想要赶快从这儿逃出去，才能找到人帮忙把绳子解开。那个男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还不到歇的时候。
刚刚站起身，只听门口传来脚步声，显得很急促，重重的愈发清晰。叶青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门被推开了，轻轻的，有人走了进来。叶青看到来人，微微转过头去，不看他。
这是一张最不情愿看到的脸，贯穿了整个青春却只留下痛苦痕迹的脸，楚寒阳的脸。
看到叶青的狼狈模样，楚寒阳却暗自吐了口气，心想还好，来得及时，没有被那混蛋欺负了去。慢慢的走过去，轻柔的手给叶青解开绳子，将勒出红痕的手腕放在掌心轻轻的揉，看着倔强的偏着头的男孩儿，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
拉了拉被扯破的衣服，楚寒阳低着声音说道：“没事儿吧，青儿？幸好被萧萧偷着发现了，赶紧通知了我，否则你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吗？杜新可是出了名儿的混帐东西，多少孩子都被他害惨了，还好，我的青儿没事。”说完将叶青拥入怀里，深深的吸着念了多日的，清新的只属于叶青的味道。
“他是像你一样混帐吗？”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极轻的反问了一句，却像巨石抛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浪花翻腾。
“你！”扬起的手挥了挥，却最终没有落下，舍不得，这就是此刻最真实的、心中最底层的想法。
“青儿，跟我回家吧，那儿是咱们的家呀，这么多年了，不管我在外面怎么风流，可心里只把有你的地方当做家呀！”一只手抓着叶青的胳膊，一只手按着心脏的位置说道。
“楚寒阳，现在你还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真成了笑话！你以为人生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当年我求着你和我一起过太平日子，你不答应；后来我求着你给我平静日子，你还是不答应；现在我再求你，让我过行尸走肉的日子行吗？放过我吧！”扭开楚寒阳的钳制，叶青朝门口走去。
“你腿怎么了？”快步撵上去，拉过叶青蹒跚的身子，皱着眉头焦急的问道。
“没什么，刚才给压的，骨头可能又错位了，旧伤了。”再次挣开楚寒阳的手，叶青开门走出去，头也不回的一瘸一拐的朝前走。
不敢再去抓他，只好一步步在身后跟随，看他艰难的迈步向前。出了电梯到了酒店大堂，楚寒阳追上去拉住他说：“回家吧，你这个样子叫我多担心啊。”
“我的大少爷，现在我还只是瘸，可我要是跟着你回家了，那就是个死了！”
被他嘴角嘲讽的轻蔑笑意刺了一下，这还是那个乖觉的叶青吗？难道真是自己一手摧毁了他的依恋和信任！看着已经走出门的叶青，楚寒阳急忙追了出去，决不能再放手！
第四十七章
刚追出门，眼见着叶青已经到了马路边儿上，被车流挡在那儿，楚寒阳边跑边喊：“你给我回来！”
猛的回过头，楚寒阳已经近在咫尺，想也没想，叶青伸出手，用了全力推了他一把，拔腿朝着马路横穿而去。
楚寒阳跑的太急，叶青又太用力，居然被推了一个趔趄，半天稳住脚步，再抬头时却惊得张着嘴喊不出声音来。
急刹车的声音“嘎”的一声，随后是司机的叫骂：“你没长眼啊，把你撞死了算谁的！”叶青从地上爬起来，朝司机点了下头，接着头也不回的跑。
刚才的情景真是把楚寒阳吓着了，叶青足足在路上滚了好几个圈儿，也没看清究竟是被车刮了一下还是看车来吓摔的，反正是危险到了极点。缓过神儿来的楚寒阳接着追过马路去，跑到发动车子要继续前行的那辆车边，挥着拳头咚的一声砸在了车顶上，骂道：“你说谁没长眼呢，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司机探出身子来刚想骂人，一看这主儿要吃人似的表情，张了张嘴，缩回车里，一踩油门跑了。谁跟疯子对着顶啊，那可不真成了活腻味了。
他宁可不要命也想逃开自己！楚寒阳握着拳，站在路边，眼里有愤恨和不甘。你等着，这辈子休想逃开我的手心，说不放手就不放手！也决不会让别的人得到你，由开始到结束，你都只能完全属于我，无论身或是心。
气喘吁吁的跑的小雨校门口，看到孩子已经在那里焦急的张望了，手上提着爷俩全部的家当，一个小的背包。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恰好赶上了杜新这场事，于是昨晚便定下了出逃的计划。原定的是见完了面借机偷溜出来，没想到差点落入了虎口。虽说恨楚寒阳，可今天要是没有他，恐怕已经出事了。即便如此，也再不想回去过那种日子了，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还是对他只有不信任。也许他有真心在里面，其实有时也感觉得到他对自己还是有疼爱的，尽管少的可怜。可既然决定重新活了，那么便让那些东西彻底的烟消云散吧。
爷俩找了个小旅馆住了几天，能拿出来换钱的东西都用尽了，环卫处那儿的工作也不能再干，怕家人找来。还好办公室的人看他实在艰难，尽管只干了一个星期，还是给他一百块钱，这已经是极限了。叶青拿着钱千恩万谢，结了旅馆的帐，带着孩子搬到了租来的旧房子里。
这是一片接近郊区的旧平房，原来是工厂的家属房，可现在厂子倒闭了，破厂房和住宅全都透着破败。房东是下岗工人，已经很老了，便搬去和孩子同住，这间破房子对外出租，换点儿零花钱。基本上住在这里的都是社会最地层的人，租金便宜的很，当然条件也差的很，可叶青和小雨却对这里满意的不得了，不管怎样，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忙碌的打扫了卫生，没钱镶坏掉的玻璃，只好用几块塑料先堵住，等有了闲钱再换。只有一间屋子和一个小小的厨房，屋子里是一个小火炕，小雨看了倒非常高兴，笑着说可以把炕烧的热热的，舅躺在上面对腰有好处。
一切都收拾完了，叶青里外的打量着小屋，简陋却干净，舒心的笑了。即使一辈子这样，也好过被束缚和凌辱的生活。小炉子里散发出淡淡的烟味儿，叶青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生命好象又鲜活了起来，就像这火苗，尽管小，却在真实的跳跃。
楚寒阳双腿交叠着搭在老板台上，叼着烟歪头看窗外。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抬了抬眼，接着看窗外，没有说话。
“楚大老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大家哥们儿弟兄一场，你这是干什么？”
“进别人的办公室不敲门，也不是你的礼仪之道吧，你这又是干什么？”
“好，不和你争这些没用的，听说……楚兄当街追人，还把人追丢了，有这回事吧？”
听着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楚寒阳嗤的一声笑，说道：“没的事儿，我要什么没有，犯的着吗？我为的什么呀？”不自在的放下腿，转过头看着来人。
“呵呵，犯不犯的着你清楚，为的什么我清楚。”
第四十八章
这一去叶青像是彻底走出了带有楚寒阳痕迹的世界，无论怎么找，到他家去怎么逼问，都没有结果。对于爸爸的改变，楚风有些不太适应，要说是因为叶青的失踪而导致他无心眠花宿柳，那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楚家男人风流是天性，没一个不是如此。至于为什么这样，大概更多的是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风吹走了，心态上的难以接受，一种属于男人的挫败。
然而此刻的楚寒阳却是焦虑的很，想想那天狂追他和说的那些话，恍惚间自己也不知道真假。究竟是为了争一口气而不想放他走，还是真的那么不想放手。其实自己对叶青的感觉，一直都是模糊的，那是一份被忽略的情感，也可以说成是一份潜意识里不想去深究的东西。
有时在家，看他扎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的身影，瘦弱的可怜，那时是有一种想去呵护他的冲动的。可当看到他和李嘉抱在一起，对着别人笑时，又恨不得立刻掐死他，会忍不住的对他动手。可之后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后悔。自己在脂粉堆里滚了半辈子，无论是甜言蜜语还是海誓山盟都说的顺嘴极了，那天的话，不知道是真的想对他说的还是因为成飞的缘故而无法平心静气，非要使些手段将他弄回到身边来？可回来后呢，当时是否有想过？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叶青只能属于自己，无论是生活在眼皮底下还是视线之外，自己要他永远的、必须的、完整的是自己的东西！
就在把叶青撵出去的当天，晚上和人约到保龄球馆散散心，巧的是遇到了成飞。也不知他从哪儿听到的信儿，消息怎么比特务还准，凑到身边就问是不是对叶青真的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