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飘零-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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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阳被他缠的红了眼，可就是不松手。当听他这么一说时，连急带气，抽出右手来，抡圆了给了叶青一巴掌。这次下手极狠，将叶青一下子打倒在地上。长年来对楚寒阳的畏惧，使得他傻愣愣的撑着身子看他，一时间不敢再言语。
“你别去，我去！”
愤怒的吼了一嗓子，楚寒阳转过身，打量起房子来。小雨的房间在二楼，不过从外面看，要比楼下的火势小很多，起码他现在要是在自己房间的话，还算比较安全。从门口进去是不可能了，只能攀着水管从窗户爬进去。唯一希望的就是孩子别吓得满楼乱窜，那可就麻烦了！
叶青无论如何没想到他能说这样的话，此刻的楚寒阳，像所有自己孩子遇到危险时的父亲一样，坚定的准备去救，去让孩子依赖。更深的东西叶青已经考虑不到，他只是震撼于楚寒阳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父亲的气息，一种从未在他身上体现过的东西。
“寒……你……小心些。”
叶青说不出整话来，眼看着楚寒阳脱下西装，又将衬衫蒙到脸上掩住口鼻，身形敏捷的攀住水管的接口，几下子便到了窗边。还好窗户底下是一个小花架，跨到上边蹲下来，伸手去开窗子。立刻心一沉，窗户是锁着的，试着用力拉几次，丝毫没有开的迹象，汗一下子滑了下来，马上对叶青喊：“把西装扔给我！”
接住西装七绕八绕的裹住双拳，楚寒阳尽量歪头并闭上眼，手上拼尽全力的一击！玻璃应声而碎，不顾碎片划伤了手臂，伸进胳膊摸索着找到窗子的锁，向上一提打开后，甩开染了血的西装，拉开窗子纵身而入。
房间里也已经充满了浓烟和微弱一点儿的火苗，刚一进去，便觉得身上被蒸烤一样的热，眼泪也刺激的流了下来。透过衬衫的遮挡，渗进了一些煤气的味道，看来是管道出了毛病，造成了煤气泄露。大概因为刚才自己的那根烟，那些气体遇到明火便燃烧了起来，也许还有没注意到的小爆炸发生过，才导致火势如此之大。
这样就更要快一点儿了，煤气火灾蔓延的速度很快，爆炸的临界点又低，呆会儿烧到一定程度，万一发生大的爆炸，那可就彻底完了……
第六十四章
摸索着来到小雨床的位置，一边唤他的名字一边伸手在床上摸，但很快楚寒阳就失望了，孩子并没有待在床上，喊他也没答应，看来已经不在这个房间了……
接着艰难的找到门，发现是开着的，外面的火和烟更加浓密，而且现在也不知道泄露严重到什么程度，情况要远比这间屋子危险。这里好歹可以跳窗逃离，可一旦出了这个门，那么只好生死由命了！
楚寒阳把心一横，一步跨到门外。迅速的趴下身子，沿着墙根匍匐着前行。其实也已经分不清前后左右，只是凭着感觉胡乱的搜寻。可是，孩子受了惊，要在几百平的别墅里找到他谈何容易，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藏身，也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丧命之所。在火场里，潜在的危机太多太多了，随时都能要了那小东西的命！
边爬边喊，楚寒阳渐渐感到头晕、恶心。空气里的有毒气体在迅速增多，已经不光是煤气，还有装饰材料燃烧而释放的毒气，味道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胸口闷的像要炸开，又不敢大口呼吸，那只会吸进更多要命的毒！
楚寒阳感受到了绝望，可小雨依旧没有找到。火越发大了，从他进来也不过就三分钟左右，却已经感到了死亡的逼近。楚寒阳如果现在抽身而退，那么还能保住自己，可他却连想都没这样想，只是觉得必须找到孩子。
就在这时，隐约听到有细微的哭声，像是从走廊尽头发出来的，楚寒阳立即大喊：“小雨，待在那儿别动，爸爸这就去救你！”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蒙对了方向，当他抓到孩子蜷缩着的腿时，一块大石才算落地。
“爸爸！爸爸……”一叠连声的喊着楚寒阳，小雨像是抓到了一切，抱着楚寒阳的胳膊便不再松手。爸爸来救自己了，那肯定马上就会安全。这时小雨的内心，只存在对楚寒阳天性上的依赖。
背起他小小的身子，楚寒阳费力的站起来，眼前已经有金星在闪，趔趄了几下，晃悠着磕磕拌拌的快步走回小雨的房间。由于进来时就是半看半摸，这次循着感觉很快的找到窗口。嘱咐小雨抓牢自己，一矮身爬了出来，蹲在花架上。
楚寒阳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背着孩子再爬下去了，可必须赶快离开才行，因为没有把握这房子会不会爆炸。就在正考虑是不是干脆跳下去的时候，消防车到了。
专业的消防员立刻井然有序的开始火场冷却，并且分组进到室内寻找泄露点，切断爆炸隐患，他们父子也被用梯子接了下来。两人都吸进了不少毒气，加上惊吓，小雨已经呈混沌状态。而楚寒阳不光是中毒，还有手臂在砸窗子时被划伤，已经流了好多的血。孩子安全之后，精神猛然间放松，便软软的倒在了叶青的脚边……
叶青已经吓得不会哭，只是手忙脚乱的摇摇孩子又摇摇大人，心中的恐惧涨到了极点。他害怕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这两个人，虽没有葬身火场却最终还是难逃此劫。如果没了他们，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刚才那几分钟，像是凌迟一样的煎熬。即担心小雨的安危，又后悔自己的莽撞陷楚寒阳于危难，这些想法像是一张大网，牢牢的罩住他，使他的灵魂缩成了一个微小的点，被困在无边无际的慌乱中。
也就是在这一刻，所有对楚寒阳的怨怼都暂时忘却，只是怕失去。
第六十五章（结局一）
叶青不吃不喝的守着那对父子，只是不断的自责，嘴里老是念叨：“都怪我，都怪我，老想着家里有人，便把警报都关了。要是开着，就没这场大祸了，都怪我……”
最后大夫实在看不下去，强拉着给他打了针“安定”，又滴了一瓶葡萄糖，盟盟卟钩湟坏愣辶Α７裨颍切蚜耍肚啾憧辶恕？
小雨先醒过来，孩子的肺活量小，而且从房间跑出来后，便吓得一直窝在角落，吸入的毒要稍微轻些。但煤气中毒最怕反复，叶青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每天像看宝贝一样的守着。老是问大夫，孩子还会不会有事，非要人家从头给他解释一遍，才算吃了定心丸。可只要过几个小时，就又会神经过敏的询问，整个人好比惊弓之鸟。
楚寒阳的情况却要槽些，他在火场里转的面积太大了，中毒很深，几天来一直昏沉沉的。却也不是完全昏迷，间或醒了过来，像是意识清明的睁眼搜寻叶青和孩子的影子，找到后看他们一眼，便又睡了过去。
叶青生怕他血液缺氧太严重，万一留下个痴傻的毛病，可怎么好？这些天叶青老是想，其实人真是奇怪的东西，明明他对楚寒阳心中的怨恨要远超过感情，可是，在他性命悠关之际，却只想着——这个男人不能死！似乎命运牵绊了这许多年，无论爱恨，都只成了这牵绊的理由而已。
两天后，楚寒阳算是正式清楚了，靠在床头养神，叶青端了碗汤，小心翼翼的喂他。楚寒阳将眼光扫向另一张床上的儿子，轻声问道：“孩子没事儿了吧？”
“恩。”叶青点了点头。
“那就好，也不惘拼了命救他一场。”微微舒口气，楚寒阳还是没什么精神的又躺了回去，睁着眼盯了叶青半天，忽然抬起手。叶青吓得一哆嗦，可落到肩头的是楚寒阳的一下轻拍。
“没事儿，都过去了……”
闭着眼，心思百转千回，这么多年的好些事，流水一样的滑过。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愧疚。因为自己的自私、霸道，叶青本该很有希望的人生，便毁了。当年要是不烧他的书，现在他的生活，应该是轻松的吧？也许会像他喜欢的那个孩子一样，快乐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前些天曾那么近的靠近死亡，心中的绝望是没有经历过的时候无法体会的，由此才明白了这些年的叶青，一次次被自己残忍的逼至绝境，他的心，该是怎样的滋味……
算了，放他自由吧。等出了院，任凭他想去哪里，都不要再阻拦。他去读书也好，工作也好，都要给他安排妥当，来赎自己的罪！
叶青坐在床边，端详着楚寒阳的脸，他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脸骄横的楚寒阳了。想起早晨他刚转醒，自己问他，当时是什么想法促使他去救小雨，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什么也没想，只是一个心思的要去救我的儿子出来。”
说话时他的神情极像一个父亲，也许人真的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会把灵魂底层的东西表现的最明显。当时那种情形，他是没必要为了其他的东西而耍什么手段的，没人那么笨，楚寒阳更不是那样的人。只能证明他心里真的有那份亲情存在，他是真的已经很在乎这个家。
今后的日子，无论楚寒阳是否会在火光的粹炼中洗心革面，都决定将自己的残生交付给他。在二十几年的人世飘零中耗尽了心神，也该有个归宿了，尽管有的时候，归宿不等于心甘情愿的快乐。然而在生死关头，他能不顾性命，也实属不易呀……
轻轻的拉住楚寒阳的手，说道：“寒阳，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家。”
楚寒阳似乎是震了一下，慢慢的，攥紧了叶青的手。
（完）
结局二
第六十六章（结局二）
小雨抱着骨灰盒，一遍一遍的摩挲，那个小盒子里，装着他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了二十年的舅舅。
海浪拍打着轮船，那轻摇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舅舅哄自己入睡时的轻柔。海鸥在飞，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与广阔无垠的天空之间飞，它们自由的鸣叫着，但听那声音，却总是感觉透着凄凉。泪就又一次的这样流了下来，从舅舅过世就未干过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手中的盒子上。
有时在想，早听说人伤心至极就会没有泪水，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只要一想到，在今后的人生里，再也见不到舅舅，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饭，再也不能感受到他的关怀，最受不了的是，自己再也没办法孝敬他、报答他，老天没能给自己报恩的机会，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会抑制不住的哭，最后变成嘶嚎。
“小雨，时候差不多了，再不洒，就快返航了。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也说了，这是舅舅唯一的心愿，咱们应该快些让他实现。”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儿，楚雨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五年。楚家的一切她都清楚，所以，也非常的支持楚雨如此处理叶青的后事，甚至在楚家和楚风据理力争。
“是啊，唯一的心愿，韩宁，你知道吗？舅舅自从十五年前跟我爸爸回去，就没怎么笑过了，那么多年啊，他熬着等待生命赶快终结。这种愿望从我大学毕业开始，变得像着了魔一样的强烈。把你带到他面前那天晚上，他趁爸爸睡着了到我房间里，就像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脑袋，跟我说——孩子，舅的心愿终于已经完成，可以安心的走了。
从楚寒阳出院开始，他真的洗心革面的对叶青，但他们之间的相处，怎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和谐。这种破损后又修补的关系是微妙的，叶青不可能再对楚寒阳存着一份天真的、纯净的爱情。而且从十年前开始，楚寒阳的身体变得很差，谁也说不好原因和那场大火有没有关系，但他衰弱的神经和心脏，更累得叶青，必须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即便是这样，还是无法抵挡死亡的脚步。当半年前，楚寒阳再也支撑不下去时，所有的人都围在他的病床前，只见他拉着叶青的手，一遍一遍的说：“青儿啊，对不起拉，没能多陪你几年，好好的补偿你，却雪上加霜的让你又伺候我十来年。”
叶青回握住那双已经无力的手，它早已不像当年一样的，稍一用力，便能令自己痛苦不堪。人生，谁能预料会是如此结局。本以为自己身体被折腾坏了，肯定熬不过楚寒阳的，而且孩子也出息了，再没什么牵挂，也不打算再强撑着活下去。可是，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却要走在自己的前边，虽说没有爱了，但毕竟生活了二十年，纠缠了二十年，其中的滋味，一言难尽，无法割舍。
楚寒阳清楚的知道自己挺不了多久了，他这一生风光无限，享尽了风流快活，从前年轻时，不拿感情当回事儿，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叶青，他是最无辜的，却也是被自己伤得最惨的。此时若闭了眼，可以腆着脸见任何人，可惟独要是被叶临问起，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弟弟，实在是无言以对呀！
这十几年，再好的对待他，心里也是清楚的，他跟着自己，并没有快乐，只是被命运和自己逼迫到了这一步，不得以而为之。比如，他从未对自己说过爱字。
“青儿，到最后了，我求你件事儿……”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楚寒阳有什么事求叶青。楚风想上前打断父亲的话，却被大夫拦住了。大夫朝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再不说，他便没机会说了。
楚寒阳更紧的攥住了叶青的手，身体企图撑着坐起来，最终还是失败了，他呼吸变的急促，拼了全力对叶青说道：“青儿，你说句你爱我，我从没听到你说过爱我！快说呀……没时间了，临死前……太想听你说一句爱我……那也就瞑目了。”
所有的人全都一震，没想到这就是他求叶青的事，这就是他最终的心愿。叶青悲戚的看着楚寒阳，这张脸的生命力在逐渐流逝，多么想答应他这最后的请求。可是，这么多年来，可以勉强自己做所有的事，可偏偏是这声爱，他说不出口。张了几次嘴，就是没办法发出那个音。耳边是楚风的催促，眼中是楚寒阳的祈望，但最终，自己无能为力。
楚寒阳绝望的一点点垂下了手，眼光仍旧死死的盯住叶青，可那已经失了焦距。直到死，他也没能听到一声爱，直到死，他才明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叶青的骨灰在小雨手中，被一把把的洒向大海，很快便在海浪间消逝。小雨在心中默念——舅舅，这是你最后的心愿，谁能想到，您如此的苦命，伺候走了爸爸，自己也不行了。这一辈子，您都没有无所顾及的为自己活过一次，到了最后，还要被哥哥要求和爸爸合葬。我知道那是爸爸的遗嘱，但那不是您的心愿。这么多年的桎梏，您要的是最后的解脱。记得小时候听您说过，要是死了能被海葬，将是得到了最终的，别人所无法夺走的自由。现在，儿子帮您实现这个心愿。
轮船靠了岸，小雨被韩宁掺着下了船。此时他心空空的，像自己的世界已经随着叶青一起，被大海湮没。脚步虚浮缓缓的走，突然一个记忆中曾熟悉过的身影映入眼中——李嘉。当年舅舅曾寄予了全部希望的男人，却也是令他失望至极的男人。
此时他手里领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脸上似乎存有泪痕。也许他知道了今天是舅舅海葬的日子，这是否算是吊唁？小雨没有同他说话，从他的身侧慢慢的走了过去。不是所有的东西，失去后都能重头再来。
小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大海，那在蓝天下，长风中，鸥鸣里，闪着磷光的大海。那里边，葬着自己如父亲一般的亲人。
舅舅，不用再有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