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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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昀昨日便与我有约,也因此在此过夜。〃
兆鳞的声音有些不快,显然他从昨夜对怀璧就颇有微词。
听到兆鳞出声袒护承昀,怀璧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握汤匙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承昀进来时,他就留意到了这人腰间佩带的竟是兆鳞于书院读书时购买的一件十分贵重的古玉,本心里就十分的不快。后知晓原来此人也将一同外出,更是恼怒,何况兆鳞还出声袒护这人呢。
〃朱公子知道庵堂闹鬼一事吗?〃怀璧问得冷冰。
〃并不知晓。〃承昀应道。
〃那你又前去凑什么热闹?〃怀璧的话语里带着刻薄与蔑意。
〃李怀璧!你他娘的被鬼迷了心窍了?〃兆鳞猛得揪住怀璧的衣领,愤怒非常。
〃兆鳞。〃承昀愕然,急忙想阻拦兆鳞,但兆鳞摔开了承昀,显然他愤怒非常。
〃怎么,想训斥我吗?〃怀璧眼神里带着让人心寒的怨恨,他平日看起来是个有些木讷的人,但情感却很激烈。
〃你认识他多久?你认识我,认识我们这些朋友多久?鬼迷心窍的是你,不是我!〃
怀璧嫉恨的大叫着。
〃你想为一位认识不及两月的人指责我吗?你当我是你多年朋友的话,何以隐瞒我这人的身份。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可曾为我着想过?〃
怀璧嚷着,眼角泛红,本以为他会划落泪水,但却没有。
兆鳞放开了怀璧,怒火已经散去了大半,他对朋友非常的义气,何况怀璧又是从求学的少年时光就认识的。
〃我料到你知晓承昀的身份,恼怒我隐瞒你倒是可以直接找我将不痛快都说出来,你为难承昀算什么?〃
兆鳞也有他的不痛快,怀璧以往就是个不干不脆的人,可也未曾见过他心眼如此之小。兆鳞平日里最为厌烦的,便是为人阴柔,心比针眼小之人。
〃我为何为难他,你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怀璧幽怨地望着兆鳞。
〃那玉佩,当日我和你一起前去购得,你可以随意赠个女人,随便哪个女人,白三娘,柳二娘,小翠,小萦什么得都好?
何以是他?
你看不到我吗?我在你身边几年了,你自己说说?〃
怀璧指向承昀,声音哽咽,眼角有泪水默默划落。
〃缘分真的不可求吗?也罢。〃怀璧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中划落。
他不可能去忍受自己所爱多年的人,在他面前对另一人百般慇勤喜爱,为何不是他?他与这人有什么不同?这人也仅比他身份高贵而已。
兆鳞愕然地看着怀璧,他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和怀璧并非志同道合之人,他们保持维持长久的友谊,也仅在于珍惜最初在书院里三人一起渡过的好时光。他又怎么会去想到怀璧对他抱有这样的情感,倘若不是遇到承昀,他也未必知道他也会与翰林风月有所沾边。
怀璧无声哭了一阵,而后深吸了口气,竭力想将情绪平复,他是个姓情隐忍、坚韧的人,若不是心中有千百般难受,必然是什么也不会说出。
怀璧抬头看仍旧面露愕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的兆鳞,心里已有些平静了。他知道兆鳞与他做朋友,也仅在于当年是同窗,他和兆鳞的姓情是天壤之别,如果今日是兆鳞那位情投意合的好友--柳晋跟他说这番话,或许还有些盼头。
如此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很荒谬,可笑。他到底在盼望着什么?这些年来,一直追随着兆鳞,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怀璧默默地走出厅堂,最后消失于门口,承昀第一次留意到他是个身板单薄的人,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刮走。
承昀等待兆鳞追出去,如果他有一点喜欢怀璧的话,他应该追出去,兆鳞做事并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
但兆鳞只是出声唤来老管事,他的声音很平静。
〃让马夫架车护送怀璧,若是他不肯上车,就留个仆人看着他。〃
兆鳞如此吩咐,他似乎已经恢复常态了。
〃承昀,将你那碗汤喝了,快凉了。〃
兆鳞坐回桌,叮嘱了承昀一句,便开始用餐,但一顿饭直到吃完,他都没再跟承昀说一句话,只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承昀喝完汤,又胡乱吃了点东西,才把筷子搁了,看向兆鳞。兆鳞已经搁了筷子,抱胸靠在椅子上,他的眉头紧锁,十分的烦躁。
〃李公子昨夜找过我,我知道他对你有情意,就在你昨晚拿玉佩给我之前。〃
承昀想尽量不动情绪得去说出,他其实做得无情吧,他知道怀璧对兆鳞有情意后,是否应该在怀璧的要求下,断绝与兆鳞的关系?这样他一早乘车离去,这两个多年朋友,至少也不是以这种方式反目。
〃玉佩是信物,袁公子实在不该随意赠人。〃承昀解下了玉佩,愧疚于昨夜竟没做多想就收下了,这不是他能要的东西。
兆鳞听到承昀如此说,抬头看向承昀,一对浓眉竖起。
〃此事与你无关,你别再给我添乱,将玉佩收回去,我从不随意赠人东西。〃
兆鳞心情烦躁,口气极其不佳。
承昀愣了下,随后乖乖将玉佩收回,便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静默的坐了许久,直到庆祈走了进来,问了句:公子,刘叔要我问你,我们是否要回去了?
承昀起身,看向仍旧陷入沉思的兆鳞,道了声:〃袁公子。。。我先告辞了。〃
兆鳞没有给予回应,承昀拉开了椅子,正想走开时,手却突然被人猛力的拽住,是兆鳞抓住了他的手臂。
〃庆祈,你跟刘叔说,你家公子今日要与我外出,你们也在此多留一日。〃
兆鳞看向庆祈,嘱咐着。
〃公子?〃庆祈不买兆鳞的帐,无措的看着承昀。
〃庆祈,你跟刘叔就在城里游玩一日。〃承昀温和地对庆祈做吩咐,庆祈这才眉开眼笑的离去。
〃你不去找李公子妥当吗?〃承昀回头问兆鳞。
〃等他过些时日心情平和了,我再去与他做下交谈。〃
兆鳞回道,他确实不可能去接纳怀璧的情感,但顾念着两人多年的交情,他还是希望怀璧日后能以平常心与他继续做朋友。
〃承昀,走吧。〃兆鳞拉着承昀的手,催促着。
正如怀璧自己所说的,缘分确实不可求,他在兆鳞身边多年,并对兆鳞有意,兆鳞都不曾喜欢过他,却对身边这位才认识两月的男子,别有一番情意。
出了府第,仆人将兆鳞的马牵出,兆鳞跃上,而后伸手拉了承昀一把。
马欢跃撒蹄奔跑时,承昀环抱住了兆鳞的腰身,感受到了兆鳞的体温。
昨夜,自己所想的,他和兆鳞的相互喜爱只是朋友间的,但显然不是如此。感情的事,往往不是个人想如何,就能去支配的啊。
承昀与兆鳞两人游荡过热闹的街道,他们先是去闹市买了酒和熟食,而后来到了一条幽深的小巷,远远就听到了打铁的声音。
〃不是要出城吗?〃承昀不解。
〃拿样东西。〃兆鳞说得颇为神秘。
于是兆鳞下马,进入冶铁作坊,承昀在外头等待。
兆鳞进入作坊没多时便出来了,出来时手里多了把挫刀。
〃这是?〃承昀愕然,他们是要去出城去游玩,怎么还带了这样的东西。
〃我们边走边聊。〃兆鳞将挫刀递给承昀,跃上马身。
绕过热闹非凡的街道,骑马朝东门前去。
〃承昀,如果同一人铸造了两口钟,敲了一口,另一口会跟随着鸣叫,那是什么原因呢?〃
路上兆鳞询问了承昀一个问题。
〃乐器中偶尔会有这类怪事,想是钟模相同,且各方面都近似,由此震发的声音也一致,因此只需击响其中一件,另一件便也会随之发出声响。 这个就是今人所说的共振,声学中叫共鸣。^^ 〃
承昀很快做了回答,而后看着自己握于手中的挫刀愣了下。
〃那庵堂闹鬼一事,也就是庵堂里有口老钟和西塔是同一人铸造,三更天的时候西塔的钟响了,庵堂的便也随之而响。〃
兆鳞轻笑,所谓闹鬼一事,也就如承昀所说的是乐器中偶尔会有的怪事。
〃你该不是想用挫刀把钟壁磨薄?〃
承昀显然也明白了,既然庵堂的钟闹得人心惶惶,还是需要破解的方法。而这破解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需改变其中一口钟的钟壁的厚薄,就能达到了。
〃这事闹了些日子了,不厌其烦,解决了也落个耳根清净。〃
兆鳞回道,连他所结识的交好都有人深信是鬼怪所为,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这‘闹鬼'一事,原来是如此。〃承昀笑了,也亏兆鳞想得出拿挫刀去磨钟身的破解方法。
〃不只是如此,到了那庵堂,我再告诉你另一件事,那破庵堂怪事都凑一起了。 〃
兆鳞笑道,他悠然骑着马,带着承昀出城门。
今日是上巳节,城里的人都往城外赶,马匹车辆轿子挤做一团。虽然里边也有不少骑马的,但却只有兆鳞和承昀是两个男子共乘一匹马。这两人又长得出众,人中龙似得,不时有人对他们张望。
承昀原先并没意识到他和兆鳞共骑匹马有何不妥,这时候才留意到,便有些不自在。
兆鳞倒无所谓,别人想看就看吧,他就是喜欢骑马而讨厌乘车,而承昀又没有好马骑,两人共骑一匹马有什么好古怪的。
〃承昀,你不抓我身,待会儿掉马身可就麻烦了。〃
挤出城门,兆鳞对松手无凭借的承昀做了告戒,毕竟两人所乘的马,一到野外,就会撒蹄狂奔。
〃我们二人骑一匹马,不免有些奇怪。〃承昀不习惯他人过多的留意,何况平日里就是有见两人骑匹马的,也是一女一男,或是其中一位为幼童。自己实在是远离人群太久,竟忘了这么一件不成文的规矩。
〃我下回送你一匹好马,这样你日后进城找我也方便。〃
兆鳞如此说着,心里想像着一位骑马奔驰而来的翩然、俊秀男子,前来拜访他的情景。那匹马应该是纯白的,脚力健,姓情温和。
〃我曾有一匹黑色的马,是匹极好的马,只是。。。〃承昀追忆着,那是他父亲被削爵后,他前往京城骑着上路的马匹,那马本是王府马厩里一等一的良马。
〃只是什么?〃兆鳞问,承昀是位世子,自幼必然学过骑马与弓箭。
〃三年前我赠予了裕王,他还将驰骋千里,而我终只是困于蜗屋中,再好的马也是枉然。〃
好在裕王是个爱马的人,那匹黑马,也成了裕王的爱骑。
〃你和那裕王倒是交情不错。〃
兆鳞想起了承昀佩带的、属于裕王赠予的价值■■的组佩,再想着承昀的爱马也赠予了对方,心里有些没来由的不快。
〃他幼年曾有段时日是由我父亲抚养的,他就像我兄长一样。〃
承昀微微一笑,当他知道裕王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时,想然是极其高兴的。
〃他那组佩难道是与你交换马匹时的礼物?〃
兆鳞问,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冰。
〃并不是,那是五年前赠的。〃承昀不习惯说谎,虽然他感觉到了,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出来的话。
〃如此说来,裕王也时常前来看望你?〃兆鳞问,他想明白了,为何承昀书房中会有两张椅子。根本无人前去访问他,何以还多出了一张,原来如此。
承昀本就是个细心的人,他听出了兆鳞的不快,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将一些兆鳞不便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便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摇了下头。承昀意识到,他在兆鳞面前总是没有心防,这是不应该的额。
见承昀有所顾虑,兆鳞也不再问,他是先入为主将承昀的生活想得极其单调,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只怕那夜访承昀、于夜幕下骑着马前去叩门的不只他一人,还有那位即将成为太子的裕王。
得有着怎样深厚的情感,才能使在朝廷中一度谨慎到装扮愚笨的裕王,冒着危险前去拜访一位身份极度敏感的同宗子弟呢?那需要怎样的深厚情感?
出了东门,路上可见沸扬的游人,这些游人中不乏跟随家人出行,打扮秀丽的佳人。上巳日,不仅是游春日,亦是男女相会之日。好在于大路的行程走完,兆鳞驱马前往一处隐僻的小道,游人便也稀少,到庵堂所在的山脚下时,竟已见不到游人。
兆鳞与承昀下马,兆鳞牵着马,山道陡斜,骑马上去并不安全。
〃承昀,你觉得这山型貌像什么?〃
兆鳞眺望着山体,心情倒是舒畅了许多。
〃有些像马鞍。〃承昀做了打量,觉得颇有意思。
这山也不高,只能算是山丘,但形状倒是有趣。
〃来,我们上去。〃兆鳞拉着承昀,动作亲昵。
承昀原先以后兆鳞适才似乎因为他提到裕王而有些不快,但此时见兆鳞孩子般的兴致模样,感到有些无奈。
山道弯曲不平,长满了杂草,兆鳞从马匹背负的行囊里竟摸出了把砍刀,把阻拦上路的藤蔓与荆棘一并砍了。此山山上仅有一座废弃的庵堂,平日里又有闹鬼传言,自然鲜少有人上来。山道本是行人走出来的,长久间少有人路过,便被杂草给霸占了。
兆鳞在前头开路,承昀牵着马跟随在后头,看着弯身砍伐荆棘的兆鳞,他动作如此谙熟,倒是让人无法想像他自幼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世人总认为躬身劳作是低jian粗俗的行径,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趣却很少有人能真正体会。
兆鳞略做清理了一番,道路也通畅了许多,其实不做整理也是能上山的,但难免要被荆棘划得一身伤。
两人登上山腰时,见到附近有一座凉亭,便到里边休息。
兆鳞抬手想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留意到双手都很脏,甚至连袖子也沾染了泥土与草汁。承昀见他愣了下,便抬手帮兆鳞试去额头上的汗水,承昀的手很冰凉。
兆鳞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承昀,他始料不到承昀会有这样的举止。
〃我的手比较干净。〃承昀显然也对自己的举止有些迷惑,迟疑了下才呢喃了一句。
大概是感到有些赧意,承昀便在兆鳞一侧坐下,不再与兆鳞说话,而是眺望山脚的景致,适才两人走过的山道,弯曲如狭小的河道,想着兆鳞这样一路砍伐上来,若是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早累垮了。
〃承昀,你说这山谷像不像一个鱼盆。〃
兆鳞走至承昀身边,指着山脚的景致,他一上来就留意到了,这做不起眼的小山丘,确实有些独特。
〃是有些像,真有趣。〃承昀笑道,想着他们正处于鱼盆之中,想必是两尾自由畅意的鱼。
承昀刚说完话,兆鳞竟扯开嗓子,大喊:〃承昀!〃
承昀正愕然时,却随即听到了山体传来的回响,兆鳞的声音被扩散了出去,极至消逝。
〃哈哈,果然如此。〃兆鳞笑得跟孩子似的,他当初听明泉说他们下山的时候,一直觉得钟声在身后紧追着,就猜想可能是山体的回响所至。
〃兆鳞!〃一时玩兴起,承昀也学兆鳞朝山谷大声喊,于是兆鳞的名字也由山间回响极至消逝。
〃你喊我什么?〃兆鳞问,嘴角挂着笑意。
承昀不回答,他一时对山体的回响惊喜过头了,见兆鳞喊他名字,他便也不假思索喊着兆鳞的名字。
〃承昀,你这人啊,明明就喊得出口,下回不准再唤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