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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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昀,那曲《浔阳夜月》晚上可以再弹给我听吗?〃
兆鳞紧抓着承昀的手,说时眼里带着炙热。
我又不是弹给你听的。。。。。
承昀心里说道,却不敢抬头看兆鳞,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过河后,就发现了院子的木门打开了,庆祈提着灯笼站在门口。
〃公子,我本要去接你,但袁公子说不必了,叫我在门口等〃。
庆祈一脸的委屈,不是他想失职的。
〃进去吧,刘叔准备好饭菜了吗?〃承昀轻声安抚道,只怕兆鳞是用命令的口吻跟庆祈说的。
〃袁公子带来了两坛酒,刘叔刚杀了鸡烧菜,不知道做好没有〃。
庆祈应道,刘叔闲来无聊,养了好几只鸡呢,养了四个月了,正是食用的好时期。
〃你也饿了,去吃饭吧,我和兆鳞先尚书房去,饭菜做好了就送上来〃。
承昀做了吩咐,平日里这个时候已经在吃饭了,庆祈在长身子,不经饿。
〃好,公子〃。
庆祈高兴回道,牵过了兆鳞的马,往马厩走去。
他年龄很小就被承昀买来做小厮,承昀待他很好,便也养了几分娇气,少了几分主仆之别。
院子里的过道挂亮了灯笼,屋内也灯火通明,承昀在前头领路,带着兆鳞前往书房。
书房的灯火也点亮了,怕风,把窗户掩住了一扇,庆祈做事倒是十分的细心认真。
承昀的书房非常的开阔,除了密麻的书卷外,还有一张朴质的书桌,两张椅子。书房用一具大屏风隔出了一间厢房,厢房里边铺着草席,席上有张矮桌,竟神似于古人的摆置,颇为有趣。
厢房里的窗户开得又大有高,靠在窗前,可以看到满天的星光。
承昀端着烛火进厢房的高脚灯架点亮,兆鳞也不请自来的进入厢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没想到这里倒是别有洞天〃。兆鳞十分的喜爱这间厢房,不时的伸手这边摸摸那边碰碰。
〃天气好的话,可以在这里观看星辰〃。
承昀说道,他端正地在兆鳞对面坐下,反倒他更像是客人,而坐姿随意的兆鳞却是主人。他其实没曾想过该如何招待兆鳞,他自从离开藩王府后就鲜少招待过人。
〃你这里,只要天气好,随便一处高处,都能看见满天的星辰〃。兆鳞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跃身到身侧的窗前,将头探出窗外,仰望着天空。
承昀的屋子本就是建在空广的平地上,无遮无拦,站于窗口,满天的星光便一览无余。
〃可是人眼能辨别的东西毕竟十分有限,必须得借助器物的辅佐〃。
承昀微微一笑,想起了兆鳞家中的那间书阁,那书阁里有常用的天文器具。回想当年,父亲在王府中便建有观星阁。
〃你这里位置极好,只要在你家屋顶上建观星阁,上置仰仪、浑仪,便能自若的观测日月星辰的运转〃。
以承昀的博学,应当在天文方面也有所涉及吧。
〃你家中,不是连浑仪也有吧?〃
承昀迷惑得看着兆鳞,这人总是让他吃惊。
〃民间是鲜少见到,但也不是说就没有,我几乎都收集全了〃。
兆鳞笑道,他对于日月星辰的观测,并无多少兴致,但对奇异的物件却颇为好奇,也因此收藏了不少珍奇。
〃这些物件,私自拥有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承昀说得忧虑,心里已不是吃惊而是担忧。
若是日晷、漏刻之类倒还常见,这人竟将浑仪、仰仪之类的都当珍奇收集全了,官学与朝中所独有的物件,私下收藏难免要惹来是非的,这人难道是不知道吗?
〃难不成你要去告我一状?〃
兆鳞这样的回答让承昀陷入沉默。这人就如此的信任他?
就在承昀在袖下握紧拳头,看着站于窗口的男子无可奈何时,庆祈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好香的烧鸡〃。兆鳞兴致勃勃地坐回席位,摩拳擦掌。看他那副模样,还以为他多久不曾闻过肉香呢。
不过刘叔手艺一流,也难怪兆鳞闻到香味就食指大动了。
庆祈将酒菜摆上,还先递给了兆鳞筷子,兆鳞果然毛躁的夹了块烧鸡。
将酒倒好后,庆祈看着吃津津有味吃着烧鸡的兆鳞觉得好笑,便偷偷笑了笑。
〃袁公子,马上挂着的烟花我怕被夜雾弄湿了,拿进了屋里头〃。
庆祈一向是个细心的人,发现兆鳞带了烟花来,不可思议,不过还是很好的去处理了。
〃没事,今晚要燃放的〃。兆鳞笑得像个孩子,他都差点忘了他还带了袋烟花。
〃太好了,我好久没见过烟花了〃。庆祈高兴极了,都忘了不该在客人面前失态。
〃烟花?这是怎么回事?〃承昀轻呷了口酒,酒很烈,微拧了下眉头。
〃你不是想看吗?〃兆鳞笑道,大口喝着酒。
承昀想起了元宵那夜兆鳞确实说过要带烟花,他还以为只是一句胡话。
〃‘百鸟朝凤'?〃承昀狐疑得看着兆鳞,他知道兆鳞这人神通广大,但总不至于连许神机才能制作出的烟花都能获得吧。
〃安心喝酒吧,吃饱喝足后再燃放,反正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兆鳞笑得十分得意,他真该感谢周兴,制作了七彩烟花,虽比不上许神机的神作,但也是世人鲜少能见到的。
即使兆鳞如此说,承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只在于烟花,更在于十几天前随口说的话语,兆鳞竟真的去实施了,这人为何要对他如此慇勤。
兆鳞带来的酒香浓醇厚,为表对刘叔烧制的美味感激,兆鳞特意多携带了一坛,是给刘叔喝的。
承昀酒量不济,只呷了两三杯,便不再喝了,他喜欢喝的是清淡的酒。反观兆鳞却几乎把那一坛酒都喝光了,脸色不改,但已有些醉意。笑吟吟的抓着承昀的手,叫嚷着放烟花,然后摇摇晃晃地朝院子走去。承昀被他抓着手,看他那幅醉态,真担心他会绊倒在地。
兆鳞虽然是醉了,但神智还是清楚的,出了院子,唤来了庆祈将烟花取来,兆鳞亲自将它安放在庭院里,手持着油灯将引线点燃,然后晃悠悠地返回外廊等待烟花燃放。
烟花放出第一束时,庆祈便惊喜得欢呼,把还在厨房里忙活的刘叔也给引出来了。
那烟花先是几束五彩花直冲半空,随后突然一束束的彩花带着啾啾声次第的在高空绽放,仿佛百鸟鸣唱一般。
庆祈高兴的手舞足蹈,承昀愕然地看向身侧的兆鳞,兆鳞嘴角上扬笑得颇为得意。
〃鸟叫声并不难,难的是那只多彩凤凰,你要留意看了〃。兆鳞在承昀的耳边轻轻说道。
承昀仰视着夜空,看着色彩斑斓的烟花与星空溶为了一体,有亮及暗,带着逐渐微弱的鸟叫声隐匿于夜空。骤然,一束光芒冲向了云霄,〃啪〃一声在星空中绽放,那是只七彩的凤凰,有着火红的身子和七彩艳丽的尾巴。
一时之间,天地间仿佛了声响,虫鸣声也远去了,一直惊呼的庆祈也没了声音,就连刘叔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但为只愕然的,是承昀。
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位穿着节庆礼服,腰系珠宝革带的郑王世子,站在高高的阁楼上,仰望着夜空中的凤凰,与父亲的宾客们,一起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那时的欢笑声似乎还在耳边,父亲的笑容也还在眼前。
星空暗淡了,那只七彩凤凰消逝于夜空,犹如那样的一个美好的记忆。他并非不怀念,而是十分的怀念,怀念美好的惋惜,思念被囚禁的慈父,感喟人生的无常。
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承昀想抬手轻拭眼角时,兆鳞的手竟摸上了他的脸庞。
〃你看起来似乎快落泪了〃。兆鳞低低地说,他的手掌很温暖,动作很温柔。
承昀一时忘了该拨开兆鳞的手,他只是抬头看着兆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不像你当年所见的?〃兆鳞笑着,他早就料到承昀会喜欢的吗?
〃你从何处得来的‘百鸟朝凤'?〃
承昀问,他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许神机还有什么人能制作出来这样壮丽的烟花。
〃机遇,国子监里有位奇才会制作,只可惜不是九彩凤凰,只是七彩〃。
兆鳞笑道,他也很想见见燃放九彩的凤凰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只可惜他见不到承昀所见的,就如同他不能去知晓五年前承昀做为藩王世子的生活。
〃七彩也是十分稀罕,你得到它并不易吧〃。
承昀说时并不看向兆鳞,适才兆鳞留于他冰凉脸颊上的暖意还在,让他颇为不自在。
〃说难也不难,你喜欢便好〃。兆鳞打了个哈欠,此时夜色已深,酒酣意倦。
〃去早些歇下,明日还要早起进城〃。
承昀知道兆鳞明日要在凌晨起身返回城内,兆鳞已经倦了,要早些去休息。
〃你不是说要弹《浔阳夜月》?〃
兆鳞问,他果然是醉了,适才见他言谈自若,还以为醉得不厉害。
〃你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吗?〃
承昀拒绝,没有半夜弹奏琵琶的道理,何况夜已深,也该早些去休息了。
〃那好,下回可不能再拒绝〃。
兆鳞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是真得困了。
〃庆祈,你到我屋里头取套被褥〃。承昀吩咐庆祈,庆祈还在兴头上,乐呵呵的跑开了。
〃你醉了,我扶你去厅堂〃。
承昀伸手想搀扶下兆鳞,兆鳞却大手一伸揽了承昀的肩头。
〃那壶酒你都不喝,你喜欢什么样的酒?桂花酒如何?〃
兆鳞问,承昀想搀扶兆鳞,但兆鳞以他能自己走为由,拒绝了。
他确实没醉得要人搀扶的程度,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回厅堂,人一挨上罗汉床,没一会儿功夫便睡去了。
他酒品不错,别人喝醉酒不是多话就是发酒疯,他倒是不会,安安静静地睡去。
庆祈抱着被褥出来,见兆鳞睡着了,便将被褥盖上兆鳞。
〃公子,若不明日我跟随刘叔进城,再买个枕头吧?〃
庆祈还带了承昀的枕头出来,承昀今晚又得垫书睡了。
〃还需买套被褥〃。承昀抬起兆鳞的头,将枕头垫了进去。
〃公子,那我去书房将餐具收拾下〃。
庆祈见这里什么事了,便离开朝书房走去。他很少这么晚睡,也有些困,想早些做完事情好去休息。
于是厅堂里只剩下熟睡的兆鳞和站在床边的承昀,承昀看着兆鳞那别扭的睡姿,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帮兆鳞将鞋脱去,帮他晃在床下的双脚放回床上,拉被盖上。
抬头看向睡脸安详的兆鳞,承昀不禁细细地端详了起来。这人长得英俊不凡,尤其是那一对浓眉与英挺的鼻子。鼻子下是张轮廓刚毅嘴,好看的唇线,微微上扬时带着张扬与自信。
这样一张好皮相,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子。何况,他并非只有皮相而已。
〃你说要听我弹琵琶,却不曾想过,或许我根本从不为人弹奏吗?〃
承昀低喃,他知道兆鳞听不见。
〃我亦不知晓你是出于新奇或是其他之类的原由,而对我如此慇勤,像你这样的人我本不该去结识。你说我不肯唤你名字,你总是能随口亲昵的唤别人的名字吧?是这样吗?兆鳞〃。
承昀握了下自己的拳头,而后舒展开来。但承昀拧结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看来,他显得很沉寂与忧郁。
承昀并没在厅堂里陪伴入睡的兆鳞多久,他起身吹灭了油灯,而后返回了自己的寝室。
夜里枕著书卷的承昀梦见了自己在藩王府的阁楼上看许神机燃放〃百鸟朝凤〃的烟花,身边站着得不是父亲那群热闹的门客,而是兆鳞。
这个人已经进入了他的梦中,也进入了他的心中。
怀璧将文书收起时,殿外的太阳已经西斜。伸展了下腰身,看着在座的其余同僚也正在收拾,准备离去,就惟独兆鳞的座位是空荡的。
昨夜国子监的周兴将烟花制作好了,并在国子监里燃放了其中一枚,还有一枚兆鳞带走了,说是要赠送予人。他今日早早离去,应当是急着将烟花送人。
〃兆鳞这人也不知道急着做什么,桌上的书卷也不整理局居然就离去了〃。
兆鳞席位旁的明泉念叨了一句,他的脸上还挂着彩,看起来有些滑稽。
怀璧起身离开席位,朝殿外走去,他平日里都是最后一位离去的,即使是修撰书卷这样枯燥无味的职务,他也是投入十分的菁力。只是今日有所不同,或说是自从昨日开始他便觉得有所不同,他的心情烦躁而焦虑,这样的感受,像极了三年前,兆鳞考中解元,拉他去喝花酒时的心情。
那夜,一同前去的还有柳晋,陪酒的三位烟花女子都宛若桃花,兆鳞抱走其中最为妩媚的那位。怀璧甚至记不起他拥抱的那位女子的容貌,原本滴酒不沾的他,那夜醉得很极其厉害,清晨起来吐得一塌糊涂,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对于烟花女子,兆鳞是位寡情的人,像其他的风流文人那样,只是一时的新奇与郁念。以他的仪容才气与家世,他并不需付出多少,便能得到美人的芳心,上次京城的名伶白三娘亦是如此。
怀璧知道兆鳞元宵那夜并不是与那白三娘一起渡过,兆鳞说他前往城外拜访一位隐士,或许是真的。
兆鳞显然又有了新的对象,怀璧曾问他为何要与周兴钻研烟花,他也只说了城外那位隐士喜欢烟花。
怀璧希望兆鳞在撒谎,他如此慇勤并不是真的为了讨那位隐士的欢心。可如果真是那位多日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道袍男子,这多像一件荒谬可笑的事情。
你看不到陪伴在你身边多年的我,却将一位仅是在几天前于商行里结识的男子放入心中?
如若皆是女子,怀璧会死心,在书院里,兆鳞就是个与翰林风月不沾边的人,何况他颇为厌恶小唱与娈童。
那位道袍男子,怀璧印象深刻,很惹眼的一位男子,可能还没到弱冠之年吧。天生有一种出身于世家的人所独有的端庄与高雅,那样一份浑然天成的高贵与优雅看在怀璧眼里十分的刺眼。
正是这位男子与兆鳞仅相识两日,便让兆鳞将他不肯外借的拓本借走,而元宵夜兆鳞前去找寻他的住处并与之共度元宵。回想那日黄昏,兆鳞惊忙跑出屋外寻找那男子的身影,只怕根本就不是担心拓本还不回来,而是在于他想知道那人的住所吧。
怀璧或许看起来木讷,但却是位聪明而细心的人,兆鳞是个好结交朋友的人,但他未曾对哪一位男子如此上心,甚至未曾对哪一位女子如此上心。
出了翰林院,乘马车回家的路途上,途径了一家兆鳞时常光顾的酒店,却正巧看到了捧着两壶酒正要从里边走出的兆鳞。
怀璧让马夫先行将马车使往城门一侧,他在那里等着,没多会儿就见兆鳞骑着马奔出城门。
此时已是黄昏,看他独身一人出门,料想是不打算回城过夜。
怀璧知道他不该像小贼一样偷偷跟随在兆鳞身后,可他想知道,兆鳞是否真的在为一位男子神魂颠倒,他也想知道那位男子到底居住于何处。
兆鳞的那匹烈马奔跑得极快,在前方像一个小黑点一样引着路。怀璧让车夫紧跟其后,抵达皇陵附近时,天色逐渐暗了。怀璧跟随在兆鳞身后,来到了一片桃林便不再跟随,因为他看到了前方一条溪流前有一间木屋。
兆鳞跳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