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么?-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柳堤爱这个家,更爱这个家的男主人公,贝年后他们的女儿朗朗来到了人世。
雨亭的那个女同学飘洋过海到了美国,去寻找新的梦,另外3个诗友,一个分到电视台,一个分到《诗刊》编辑部,还有一个后来当了个体户。当个体户的这个诗友叶露露,临毕业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上了学校的楼顶,手里攥着一大把传单和一叠照片,她用力一抛,那些传单和照片就像漫天飞舞的雪花。传单上赫然印着:这样的学生能毕业吗?!照片是露露的裸照。原来露露与老太太的儿子谈情说爱,后来发觉对方偏执和自私,于是断绝来往,对方走火入魔,一时想不开,竟喝敌敌畏自杀了。鉴于这种情况,学校不为露露分配工作,将其开除学籍。露露为生计所迫,开了一个个体书店,取名“名流书屋”。
雨亭在天地出版社当代文学编辑室诗歌组当编辑,组里一共3个人,平时负责征集审阅诗歌方面的书籍,工作节奏不紧不慢。柳堤在公司当职员也是有条不紊,女儿朗朗两岁时上了一家幼儿园,3岁时入了全托。平时雨亭的业余时间多是用在阅读书籍和诗歌创作上,自从女儿入了全托后,自己的时间多了,创作欲望更高了。柳堤对诗歌似懂非懂,但丈夫喜欢的,她也尽力去喜欢。晚上,雨亭诗兴大发,阅读自己的作品时,她静静地听,雨亭看书时,她默默地为丈夫端来热气腾腾的咖啡。
有一天,柳堤下班后拎着沉甸甸的一捆书走进家门。
“亭,快看,这是我给你买的《莎士比亚全集》。”柳堤已累得气喘吁吁。
雨亭对《莎士比亚全集》已是垂诞已久,只是因为花费太多一时不敢问津。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问柳堤。
“猜猜看。”
“有小金库?”
柳堤俏皮地摇摇头。
“把首饰当了?”
“去你的!”
“我猜不出。”
“公司新换了一位老板,他挑中我给他当秘书,薪水长了。”
“秘书不是要上床的呀!”雨亭神秘地朝她挤眉弄眼。
“哪儿有那么多床!”柳堤嫣然一笑。
以后雨亭仍在他的诗歌王国里弛骋,柳堤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当他的听众了。公司事务更加繁忙,新老板外事活动频繁,屡屡打出社交牌,柳堤经常出入卡拉OK歌厅,同时练就了一副好嗓子。北京几十家豪华歌厅对于她来讲已经毫不陌生了。美容、高档时装、时髦发型、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使她锦上添花,愈加出众。昔日的雅气一扫而光,增加了几分娇态,更增添了几分神韵。
雨亭仍在紧张地爬格子、读书。
柳堤有时深夜由皇冠轿车送回家,甚至喝得踉踉跄跄,他也习以为常,因为他知道这是公司的工作需要。有诗与他为伴,他一点也不感到寂寞。
渐渐地他感到一种惶感。有一次柳堤到深夜2时还没回家。他的诗兴没了,心“咚咚地”跳起来。楼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他赶紧来到阳台,正见下面有一辆皇冠轿车,两个黑影抱在一起,似在接吻。雨亭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平时他听到这声音就像是音乐的节奏,动人、悠扬。可如今听到这声音,就像有柄铁锤压在他的胸口上。
钥匙开锁的声音,据说音乐家约翰·克利斯朵夫听到这种声音就像是听到一种音乐,可是在雨亭的耳中,这种期待已久的声音却像是丧钟。
柳堤笑盈盈出现在门口。
“你还没有睡,又有灵感了?”
她发现雨亭脸色苍白,就像霜打的柿子,无精打采,有些异样。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雨亭气冲冲地问。
柳堤一怔,随即镇定下来。
“你怎么了?”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雨亭提高了嗓门。
“你整天写那些朦胧诗,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明明看到你和那个男人拥抱……”
“别说了,那只是一个朋友,他送我回来,酒喝多了一点……”
雨亭愤怒地打了柳堤一记耳光,柳堤和他结婚8年来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对待,这也是雨亭平生第一次打她。
这之前他3次打过人,小时候他和哥哥在路上遇到一高一矮兄弟俩纠缠,高个子击败了他的哥哥,他把对方的弟弟摔倒了,并趁势骑在敌手的身上。1比1,双方休战。第二次打人是在工厂,上夜班时,班里一个绰号“破碗”的青年不干活儿,睡大觉,雨亭身为班长,把“破碗”应该干的活干了。最后他忍无可忍,骑在“破碗”身上,把他饱打一顿,很快“雨秀才怒打破碗”的佳话传遍全厂,那些倾慕雨亭的姑娘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人竟然有如此剽悍之气。第3次是打了工厂那个热恋他的姑娘。
柳堤怒不可遏,自尊心难以忍受,提出离婚。雨亭已失去了理智,怒道:“离就离,明天就去办手续!”
可是当柳堤推开女儿朗朗的房间,看到熟睡的女儿那可爱漂亮的脸时,眼泪夺眶而出。女儿不能没有妈妈,也不能没有爸爸。
第二天早晨,柳堤对雨亭说:“以后晚上我再也不出去了。”
“可是你跟那个男人的关系要说清楚。”雨亭板着面孔,他眼睛浮肿,一宿没有睡好觉。
柳堤咬紧牙关:“他就是朋友,我们俩人没有越轨……”她深知,这道防线要坚决守住,一攻破,她就完了。男人如果有越轨行为,女人往往容易原谅;可是如果女人有越轨行为,男人心头将会有阴影,这种阴影永远抹不掉,一触即发,男人一想到那般情景便不寒而栗。“男尊女卑”的社会延续几千年,天道不公。
从此,皇冠轿车消失了。每天下班后,柳堤回家做饭,晚上看电视或织毛活,她的笑声少了。
雨亭呢,看在女儿的份上,不再追究柳堤的过失,但是那晚看到的亲昵镜头却像一块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感到压抑,对柳堤的情感减弱了。
雨亭40岁时,由露露介绍参加了一个文化沙龙,随着改革开放,中国民间这种小规模的知识分子聚会多了起来,一些情投意合、志趣相同的朋友利用周末晚上,共聚一室,秉烛谈心,共议文化艺术,悠哉乐哉,既互通信息,又增进友谊。有时舞曲融融,烛影摇曳,轻歌曼舞,其乐无穷。雨亭参加的这个沙龙,作家、诗人居多,也有新闻记者、编辑、演员、歌手,公司老板或职员,高校学生等,是京城里文化层次较高的一类文化沙龙。
沙龙聚会的地点不一。雨亭第一次参加沙龙活动的地点是在名流书屋。
书屋位于风景秀丽的什刹海畔,书屋附近便是露露的家,这是一座有7间住房的四合院,掩在翠荫之中;房上辟有舞池,四周有白栏围护,中间有凉蓬竹椅,可以品茶赏月,也可以歌舞翩翩。屋内陈设典雅,红木家俱,锃亮耀眼,壁上国画楹联,古色古香,客厅北侧是间书屋,书橱里密匝匝挤满了书,南侧是过厅通卧室。露露的美国丈夫汤姆刚好回国办事,这里成为沙龙聚会的最佳场所。在沙龙里男女平等,在谁的家里举办沙龙活动,谁就是召集人,这次的召集人自然是露露。
露露浓眉大眼,高高的个子,向日葵般的脸庞,性格爽朗。名流书屋专卖高档次图书,新学派、新潮流的书应有尽有,还办有英语角、现代派文学讲座。几年的风风火火,书屋多次荣获全国集体所有制优秀书屋称号。露露的性格照北京话说就是“满不吝”。
有一次她上出租车,刚行了两里地,后面一辆车的乘客,说有个装有两万元现金的书包撂在车上。他汗流浃背翻遍车厢毫无踪迹,便诬告露露拿了。司机把车开到派出所,露露急了,当着众人的面,脱个赤条条,把众人全吓傻了。
露露有个贴身“保镖”,七八年来一直跟着她,对她可算是忠心耿耿。露露白手起家时,这个叫阿毛的小伙子开一辆破摩托车跑前跑后。有时露露忙到天亮,他也等到天亮。
真应了“阴盛阳衰”这句话,阿毛长得像烧火棍,书读到初中,经商本事也没有。他本是露露的邻居,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妈让露露带着他闯荡江湖。
对露露,这个阿毛不仅忠,而且勇,“忠勇”二字从不分家。有一次,有个无赖偷了书被露露发现不认帐,反而动手打了露露。露露也不示弱,两人扭作一团。阿毛抄起顶门检,一检打过去,没想打中露露的后腰,露露半个月没下床,急得阿毛眼泪落了半脸盆。
后来露露在友谊宾馆的一次聚会上遇到了美国专家汤姆,一来二往,情感迸发。汤姆是研究中国文化的专家,与露露一拍即合,半年后就订下婚约。结婚前几天,阿毛闷闷不乐,露露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对阿毛多少有些感情,她的观点是:人有三情,一是亲情,二是友情,三是爱情。她说和阿毛的情感属于第一类。她深知阿毛暗恋她,为她出了不少力,可谓“鞠躬尽瘁”,可是用什么来报答他呢?
她把阿毛叫到自己的房里,插上了门。
“毛毛,”说这个爱称时,她眼圈一红。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就要出嫁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把初夜权给你吧,反正外国人也不在乎这个……”
阿毛听了,眼泪淌了一条线似的。
“露露,你真好,我祝你幸福,我阿毛烧成灰也想着你……”
但露露还是嫁给了汤姆,跟着洋人走了。于是阿毛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悠悠。
文化沙龙不定期举办,成员经严格挑选,来去自由。
这次沙龙参加者除露露、阿毛外,还有黄秋水、老庆。牧牧、夏君、新颖、银玲。
黄秋水可谓沙龙元老。他是全国有名的诗人,在中国新诗史上占有一页。他以前曾当过某杂志的主编,后嫌事务繁忙,又想落个潇洒悠闲,于是辞去主编职务,办了提前退休手续。已经50多岁但童心勃发的黄秋水个子矮小,已谢顶,脑门发亮,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熠熠放光,那眼角深而重的鱼尾纹和沉思时凝重的眼神,使人能看出他的情感曾经遭过重创。10年前,黄秋水跟一个风华正貌、才华横溢的年轻女诗人有过翻天覆地的情爱风波。当时黄秋水爱得死去活来,那个初涉爱河的少女也深陷情网,不能自拔。但黄秋水面对贤妻幼女不能离婚,情人梦又难长久,最后,少女含泪远涉重洋。黄秋水大病一场,神思恍惚。3年前,妻子有了外遇,毅然弃他而去,女儿又去美国留学,老黄终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雨亭走进露露的
雨亭走进露露的四合院时,黄秋水正在高谈阔论:“20世纪是一个交织着痛苦、访惶、变革和辉煌的伟大的世纪,尤其是在传统的道德体系几近崩溃,新的道德体系尚待建立之时,当代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其实更是时代品味的一种折射……”
黄秋水接过新颖递过的桔子汁一饮而尽,“某些人责任感的失落是80年代中期以来的社会特征。中国的传统儒家教育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直强调男人对家庭、国家与社会的责任;我认为,50年代那种对人的净化教育,张扬了其中‘存天理,灭人欲’的一面,在某些方面,扭曲了人的品格和灵魂。经过‘文革’时期的疯狂破坏后,人们产生一种强烈的被愚弄的感觉。……”
“说得好!”斜倚在沙发上正洗耳恭听的老庆咂巴咂巴大嘴叫道。雨亭见他30岁模样,戴一副深度眼镜,脸白灿灿的,夹克服显得皱皱巴巴,还有些明显的油渍。他动作似乎有点迟纯,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烟灰散落一身。
黄秋水接着刚才的话题讲道:“如果说80年代中国人在男女两性问题上还讲一些情和爱,还有人在第三者插足之类的问题上要死要活的话,到了90年代,男女两性问题则已到了不能承受之轻的地步。一些人对性的要求几近于动物,没有情感就有性关系的现象,成为转型期中国的社会景观之一。男人与女人的抱怨由此而起:男人抱怨女人不再纯洁,女人则认为男人缺乏责任感。于是男人对女性审美趣味堕落到纯肉体欲念,女人则看重男人是否有钱、有权。这种恶劣的结果其实正是男人和女人们互相操练出来的。……”
“说得太精彩了!”一向被称为清教徒的银玲脸涨得鲜红。
银玲身体窈窕,体态轻盈,皮肤黝黑透亮,一双眼睛安详镇定。她已独居多年。据说是丈夫有外遇激怒了她,使她无法容忍。银玲追求一种宁静的充满情感色彩的生活,万般无奈才沉入佛教的氛围,加上本身具有特异功能,又迷上气功:据说是气功大师张宏堡的女弟子。按朋友的“报道”,银玲每天只有聆听佛教音乐才能进入梦乡。
坐在银玲左边的夏君挪动了一下纤瘦的身体,准备发言。当黄秋水滔滔不绝发表言论时,夏君一直静静坐在那里,一边不经意地嗑着瓜籽儿,一边聚精会神地听讲。
夏君生得文文静静,有点高颧骨,两只眼睛充溢着善良的神采,花瓶似的腰身,好像一捏就碎;乌黑的披肩发,似一弯飞瀑倾泻而下。雨亭初次见她,觉得她有点像弱不禁风的林黛玉。
夏君努了努嘴,终于发言了,声音又小又细,“但是人毕竟不是动物,这种缺乏美感的两性关系实在让人倒胃口。一些多少还有点层次的人在对性快餐感到魔足以后,觉得两性关系还是要有点美学意识,不能只停留在自然领域中。在爱情中性并不仅仅是性,它最重要最根本的部分并不是性,而是交谈。性在爱情中作为交谈而获得意义。在爱情中可以没有性,但不可以没有交谈。”
“我反对这种观点!”老庆高高地举起了手。
“为什么?”新颖扬起她那秀丽的脸庞,眼睛一眨一眨的。
老庆抹抹嘴,杏脯吃得太多,沾了一下巴杏腻。
“我以为性是非常美好的东西,也是非常神圣的东西。人类有三大生活,一是精神生活,没有精神生活,人如同迷失航向的帆船;二是物质生活,没有物质一事无成;三是性生活。以前由于极‘左”思想作祟,人们往往忽略了第三种生活。我认为在爱情中不能没有性,诚然也不能没有交谈,交流思想促进感情,融为一体的性和谐同时也会促进感情。”
“哼,你就知道性!”新颖白了老庆一眼。新颖是一个神秘的女人,她是这个文化沙龙里最早有小轿车的人。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谁也不了解她的历史,只知道她是某公司的小老板,是某巨商的大陆情人,他们的爱情神话曾在京城的生意因产生过相当大的冲击波,新颖与那位商海巨子相恋5年,两次自杀未遂。
新颖说:“在现在社会,妇女的审美情趣之高低标志着这~时代文化品味的高低。众所周知,法国启蒙时代的启蒙文化就是沙龙文化,而沙龙的主持者多为法国的上层贵妇。正是这些沙龙贵妇给启蒙思想家以讲坛、听众和读者,刺激他们的灵感和激情,甚至在非常时期给他们以帮助,为他们提供避难场所。狄德罗入狱,卢梭首先想到的是向国王宠爱的情妇蓬巴杜夫人求援。这种关系甚至超越国界。伏尔泰在法国有难,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伸出了救援之手,他们两人之间的通信成为人类文化史上的珍宝。在读到狄德罗的名作《哲学思想录》、《论盲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