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坯子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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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贝克打起精神。
“喂,又是我,贝克。”
“我们不是十分钟前才说过话吗……”
“我知道,实在很不好意思,我知道讨论这件事,对你来说一定很不愉快。”
天哪,他难道不能想到比较婉转的说法吗?
“我已经开始习惯了,”她冷冷地说,“这次又怎么了,贝克组长? ”
这一回,她倒是很清楚马丁·贝克的职位。
“我想再讨论一下那通电话。”
“胡尔特队长打来的那通吗? ”
“是的,没错,你说那不是你第…次跟他谈话,是吗? ”
“是的。”
“你认得他的声音吗? ”
“当然不认得。”
“为什么? ”
“如果我认得,就不会问他是谁啦。”
天哪! 就这么简单而已,他真该让勒恩打这通电话的。
“你难道没想到吗,组长? ”尼曼太太问。
“没有,老实说,我还真没想到。”
大部分人大概已经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是马丁·贝克不然,他面不改色地继续问道:
“那么那通电话也有可能是别人打来的? ”
“不会有人没事打电话来自称是帕尔蒙·哈拉尔德.胡尔特吧? 这不是很奇怪吗? ”
“我的意思是说,打电话的人很可能不是胡尔特。”
“那会是谁? ”
问得好,马丁·贝克心想。
“你能听出打电话的人的年纪吗? ”
“听不出来。”
“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声音? ”
“嗯,那声音很清晰,有点儿粗哑。”
胡尔特的声音确实是如此,粗哑而清晰,可是很多警察都这么说话,尤其是有军方背景的人。当然,不仅限于警察。
“直接去问胡尔特队长不是更方便吗? ”尼曼太太问。
马丁·贝克没接茬儿,只是继续穷追猛问。
“当警察的人,几乎无可避免会树敌。”
“是的,我们第二次谈话时你也提过。你知道吗,组长,这是我们在十二小时内的第五次谈话了。”
“我真的很抱歉。你说你不知道你丈夫生前有任何敌人。”
“是的。”
“可是你应该知道他在工作上有些问题吧? ”
听起来她好像在笑。
“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错,她真的是在笑。
“我的意思是,”马丁·贝克残忍地说,“是不是有很多人认为你丈夫是个坏警察,而且滥用职权? ”
这招果然有用,尼曼太太立即正色道:
“你是在开玩笑吗,组长? ”
“没有,”马丁·贝克把声音放温柔了点儿,说:“我不是在开玩笑,许多人对你丈夫颇有微词。”
“什么微词? ”
“说他欺压无辜。”
她倒抽一口冷气。
“莫名其妙,”她说,“你一定把他跟别人搞混了。”
“我不这么认为。”
“尼曼是我见过的最温和的人,例如说,我们一向养狗,而且是好几只,一只接一只地养。我们有四只狗,尼曼很爱它们,他非常有耐心,狗没训练好的时候也是,他会在它们身上花好几个星期的时间,从不发脾气。”
“真的? ”
“而且他从来不打孩子,尤其孩子还小的时候。”
马丁·贝克以前常打孩子,尤其他们还小的时候。
“那么,他从没提过自己在工作上的问题? ”
“没有。我已经跟你说过,他绝口不谈工作的事,还有,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你一定弄错了。”
“可是,他一定有些意见吧? 我是指对一般事物的意见。”
“有啊,他认为由于政府的关系,弄得社会道德沦丧。”
集团若有机会改革社会的话,绝对会越搞越糟的。
“还有别的事吗? ”尼曼太太问,“我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做。”
“没有了,目前没有。真的很抱歉一再叨扰。”
“没关系。”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有关系。
“不过,我们可能会请你来做声音辨识。”
“胡尔特队长的吗? ”
“是的,你觉得现在还听得出来吗? ”
“有可能。再见。”
“再见。”
马丁·贝克推开电话,斯滕伦格伦拿了更多的文件走进来,勒恩站在窗边往外望,眼镜滑在鼻头上。
“真不错。”他静静地说。
又过了十五分钟。
“胡尔特以前是哪个部门的? ”
“骑兵。”勒恩说。
恶霸的天堂。
“埃里克松呢? ”
“炮兵。”
有十五秒没人说话。
“你是在想刺刀的事吗? ”勒恩终于说道。
“嗯。”
“我想也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
“任何人都可以到军品店买到那种东西。”
马丁·贝克没说话。
他一向不怎么欣赏勒恩,可是他从没想过,勒恩对他的看法或许也一样。
有人轻轻敲门。
是梅兰德。
世上也许只有这位老兄会存讲门前敲自己房间的门。
第二十章
科尔贝里一直很不安,他觉得一定会发生什么大事,可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平静。尸体已经挪走了,地板也刷洗干净,染血的床单拆掉了,床被扯到一边去,床头柜被挪到另一边,所有私人用品全放入塑料袋中,然后再收进一只袋子里,袋子这会儿放在走廊上等人来提领。化验人员已经撤离了,就连粉笔在地上画出的人形,也无法令人想起尼曼曾经存在过。这方法已经很落伍,不太有人用了,似乎只有新闻摄影记者还喜欢这一套。
现在房里只剩下访客的座椅,科尔贝里在椅子上坐下来潜心思索。
凶手行凶后会做什么? 经验告诉他,答案有很多。
科尔贝里也曾杀过人,事后他去做什么了? 他对此事认真思虑了很长一段时间,事实上长达好几年,最后他把警枪、执照统统上缴,表示自己永远不想再携枪。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科尔贝里隐约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带枪是一九六四年夏天,在穆塔拉侦办恶名昭彰的罗丝安娜案。科尔贝里有时还会想起那件不愉快的事,就像偶尔在镜中瞥见自己时却仿佛看到凶手的嘴脸一样。
在组里这些年来,科尔贝里目睹过不计其数的凶杀案,他知道人在行凶后会有各种各样的反应。有人会呕吐、有人去大吃一顿、有的自杀、有人仓皇逃逸,然后漫无目标地狂奔,还有人只是静静返家睡觉。
做揣测不仅难如登天,对侦察工作也毫无益处,因为很可能造成误导,然而,尼曼谋杀案的情境令科尔贝里不禁要自问:那个使刺刀的人事后干了些什么?
目前又在干吗?
什么情境? 凶手的暴行必然是内在暴力的外显,那股怨恨势必需要进一步宣泄。
可是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科尔贝里牢牢记得自己在接受尼曼的伞兵训练时的种种感受。一开始他觉得既脆弱又恶心,根本食不不咽,可是不久后他就能从鲜活跳动的动物内脏堆里爬出来,税掉衣服,洗个澡,然后直接走到饭厅,狼吞虎咽地喝咖啡吃饭了,所以就连那样血腥的事,也可以成为习惯的例行公事。
另一个影响科尔贝里思考的是马丁·贝克的反应。科尔贝里很敏感,尤其对上司的一举一动。他太清楚马丁·贝克的为人了,上司的行为有一丝变化,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察觉。今天马丁·贝克似乎很不安,也许还很惶恐,这种情形非常罕见,必然有其原因。
所以科尔贝里才会坐在这里苦思:凶手行凶之后会做什么?
一向勇于大胆揣测的拉尔森很快便有了答案。
“也许他直接回家一枪把自己结果了。”他说。
这答案当然很值得参考,也许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拉尔森常常猜中,可是也经常猜错。
科尔贝里觉得人就是这样。但也不必想太多,他一向怀疑拉尔森的办案能力。
现在这位颇受他质疑的老兄正带着一名六十开外的胖秃子,大步走进来,打断了科尔贝里的思绪。那胖子看起来很沮丧,不过跟拉尔森走在一起的人大多是那种表情。
“这位是科尔贝里。”拉尔森说。
科尔贝里站起来,狐疑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拉尔森扼要地介绍道:
“这位是尼曼的医生。”
两人互相握手。
“科尔贝里。”
“布隆贝里。”
接着拉尔森开始问一大堆毫无意义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
“卡尔·埃克索。”
“当尼曼的医生多久了? ”
“二十多年。”
“他到底是什么病? ”
“你们大概听不太懂。”
“说说看吧。”
“就连医生也不一定明白。”
“哦? ”
“我刚刚才看完X 光片,总共有七十张。”
“然后呢”
“诊断结果很不错,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
拉尔森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医生只好赶快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当然是指,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会是很棒的消息。”
“意思是? ”
“他可以痊愈。”
布隆贝里想了一会儿,然后修正自己的说法。
“嗯,至少能恢复到不错的健康状态。”
“他到底哪里有病? ”
“我说过了,现在我们诊断出斯蒂格的肠子里长了一个中等大小的囊肿。”
“长在哪儿?”
“小肠,肝脏也长了一个小瘤。”
“那是什么意思? ”
“表示他可以恢复得还不错,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囊肿可以开刀取掉,那不是恶性肿瘤。”
“什么是恶性肿瘤? ”
“就是癌症,会致命的。”
拉尔森显然信心大增。
“没像你说得那么难懂嘛。”他说。
“但是各位也许知道,我们无法在肝脏上动手术,不过肿瘤很小,斯蒂格应该还有好些年可活。”布隆贝里医师点点头强调自己的话。“斯蒂格的身体很壮,状况很不错。”
“什么? ”
“我是指他生前。他血压正常,心脏又强,健康状况很不错。”
拉尔森似乎已经问够了。医生作势离去。
“请等一下,医生。”科尔贝里说。
“怎么了? ”
“你当尼曼组长的医生很长一段时间了,你很了解他,是吧? ”
“没错。”
“尼曼是个怎么样的人? ”
“这位警官是指除了他的身体状况之外。”拉尔森说。
“我不是心理学家,”布隆贝里摇头说,“我只想谈医疗本身的事。”
但科尔贝里并不死心。
“你一定对他有些看法吧。”
“斯蒂格跟我们一样,是个复杂的人。”医师含糊其辞地说。
“你只有这些话要说吗? ”
“是的。”
“谢谢你。”
“再见。”拉尔森说。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内科医师离去后,拉尔森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开始一根根轮番拉扯长长的手指,让指节啪帕作响。有几次拉了两三回才发出声音,右手食指拉了八次之多。
科尔贝里无可奈何地默默忍受。
“拉尔森啊——”最后他说。
“干吗? ”
“你为什么要那样弄? ”
“那是我的事。”拉尔森说。
科尔贝里继续猜测凶手的行踪。
“拉尔森,”过了一会儿,科尔贝里说,“你能不能想象自己是杀害尼曼的凶手,然后来猜测他的动机和事后的动向? ”
“你怎么知道凶手是男的? ”
“会使那种武器的女人很少,而且脚要大到穿十二号鞋的女人更少。你能设身处地地去想想看吗? ”
拉尔森用清澈的蓝眼珠定定看着他。
“不行,我没办法,这怎么能做到呢? ”
他抬起头,拨开眼前的金发,然后侧耳倾听。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拉尔森问。
附近传来吵闹声,科尔贝里和拉尔森立即离房来到外头,一辆局里的黑白巴士停在阶梯前,五十码外有五位年轻巡警和一位年纪稍长、穿着制服的警官,正忙着将一群老百姓推开。
巡警们手拉着手,指挥的警官则威胁地举着塑料警棍,在短齐的灰发上挥舞着。
群众里夹杂了几个摄影记者、几位穿着白外套的医院女勤务官、一名穿制服的司机和一大堆男女老少,这些人大概是来看热闹的吧。其中几位大声发出抗议,有名年轻人从地上捡起一个空啤酒罐掷向警员,结果没丢中。
“把他们抓起来,”警官大吼,“太胡闹了。”
白色警棍纷纷挥舞起来。
“等一等! ”拉尔森声如洪钟地喊道。
所有人停下手来。
拉尔森走向群众。
“怎么回事? ”
“我在清空禁区。”老警官说。
他袖上的金条表示他是队长。
“可是天啊,这儿哪有什么地区要禁的? ”拉尔森愤愤地说。
“是啊,胡尔特,拉尔森说得没错。”科尔贝里表示,“你去哪儿招来这些巡警的? ”
“第五分局的紧急小组。”队长边说,边自然而然地乖乖站好。“他们已经来了,我这就去指挥他们。”
“立刻停止这场闹剧,”拉尔森说,“在阶梯口派名警卫,禁止未经授权的人离开大楼。其实我觉得那也不是很有必要。还有,把其他人遣回他们的辖区,我想那边更需要他们。”
警局巴士里传来静电的噪音,然后是生硬的声音。
“胡尔特队长请联络总局,向贝克组长报到。”
胡尔特手里还握着警棍,他不悦地看着两名警探。
“怎么了,”科尔贝里说,“你不去跟总局联络吗? 好像有人在找你呢。”
“不急,”胡尔特说,“反正我是自愿来这儿的。”
“我想我们这儿不需要志愿军。”科尔贝里说。
他错了。
“简直是胡闹。”拉尔森说,“不过,至少我该做的都做了。”
拉尔森也错了。
就在拉尔森大步朝自己的车走去时,传来了一声枪响,接着有人尖声,狂乱地高喊救命。
拉尔森困惑地停住脚,看看手表,十二点十分。
科尔贝里也立即做出反应。
也许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
“至于埃里克松,”梅兰德放下一大沓报告说,“说来就话长了,你一定已经知道他的一些事了。”
“就假设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告诉我们吧。”马丁·贝克说。
梅兰德靠回椅上,开始填烟斗。
“好,”他说,“就从头说起吧。埃里克松一九三五年出生于斯德哥尔摩,是家中独子,父亲是车床工人。他一九五四年高中毕业去服役,退伍后申请到警队工作,同时在候补军官夜校及警校上课。”
他仔细地点燃烟斗,在上空吹出朵朵烟团。坐在对面的勒恩皱眉咳着,梅兰德置之不理地继续吞云吐雾。
“嗯,”他说,“那是埃里克松前半生比较无趣的简历,一九五六年,他开始在卡塔力那辖区担任巡警,接下来几年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我所知,他是个很普通的警员,不特别好,也不特别坏,没人对他有抱怨,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想不出他在哪方面特别杰出。”
“他一直都在卡塔力那辖区吗? ”马丁·贝克站在门边,一手搭在档案柜上。
“不,”梅兰德说,“最初四年里,他差不多换了三四个不同的辖区。”
他停下来,皱皱眉,然后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用烟嘴指着马丁·贝克。
“更正一下,”他说,“我刚提到他没有哪方面特别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