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坯子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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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火力才逐渐停歇。
期盼有人碰巧射中埃里克松( 假设那人真的是他) ,看来也绝无可能了。
第二十八章
他们的临时总部是一问锥形的、搭着黑色铁皮屋顶的黄色可爱小木屋,屋边环着门廊,烟囱顶端还有个高高的罩子。
直升机撞毁二十分钟后,众人依然心有余悸。
“他把直升机打下来了。”马尔姆不可置信地说,他前后已经唠叨了不下十遍。
“你终于也了解啦。”刚刚从观察点返回的拉尔森说。
“我已经要求军方协助了。”马尔姆说。
“噢,我不认为——”科尔贝里说。
“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马尔姆打断他。
科尔贝里心里嘀咕,只怕这是在他颜面扫地之前把责任拍给别人的唯一机会吧。军方的人能干吗?
“军方能干吗? ”马丁·贝克问。
“轰炸大楼唰。”拉尔森说,“把那边夷为平地,或者——”
马丁·贝克看着他。
“或者怎样? ”
“或者叫伞兵部队来。也许根本不必用到人力,派十几只警犬去就行了。”
“在这种节骨眼儿说风凉话是很不恰当的。”马丁·贝克说。
拉尔森没笞腔,反倒是勒恩突然开口了,他选择在这时候去看自己的笔记。
“今天刚巧是埃里克松三十六岁生日。”
“这种庆祝方式可真精彩。”拉尔森说,“等一等,如果我们大家组个乐团到大街上演奏生日快乐歌,说不定他老兄会心情人好,然后我们可以送他一个插着三十六支蜡烛的毒蛋糕。”
“闭嘴,拉尔森。”马丁·贝克说。
“我们还没动用到消防队。”马尔姆说。
“的确没有,”科尔贝里说道,“不过害死他老婆的毕竟不是消防队的人。他的视力很好,一旦他想到有乔装的警员混在消防队里——”
他没再往下说了。
“埃里克松的老婆跟这件事有啥关系? ”马尔姆问。
“关系可大了。”科尔贝里说。
“噢,那件老掉牙的事啊。”马尔姆说,“不过你的话有点儿意思,也许可以找个亲戚来劝他投降,例如他的女友。”
“他没有女朋友。”勒恩说。
“好吧,也许找他女儿或他爸妈来。”
科尔贝里听得不寒而栗。看来这位督察的办案方式,全是从电影中学来的。
马尔姆站起来往车群走去。
科尔贝里期盼地看着马丁·贝克,可是马丁·贝克没理他,他站在古老的守卫室墙边,表情悲凄而捉摸不定。
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尼曼、卡凡特和阿克塞尔松,再加上撞毁的直升机,受伤人数升至七位,那是个很吓人的数字。科尔贝里在伊斯曼牙科中心外忙着逃命时,根本无暇多想,但现在他觉得很害怕。他怕警方再这么草率行事,将会造成更多警员的伤亡,但他更担心埃里克松会突然不再只对警察开枪。果真如此,灾情将一发不可收拾,有太多人在他的射程范围内,大部分人都在院区或欧丁路沿途的公寓里,埃里克松真要发起疯来,他们阻止得了他吗? 万一时间非常紧迫,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炮轰屋顶,但是那将造成何等的损伤啊!
科尔贝里纳闷马丁·贝克心里在想什么,他很不习惯在这种时候不知所措,因此心中甚是懊恼。幸好这情形没维持太久,因为督察在门口出现了,马丁·贝克抬起头来看着他。
“这件事只能有一个人去办。”他说。
“谁去? ”
“我去”
“我不准你去。”马尔姆立刻说。
“很抱歉,去不去是我自己的决定。”
“等一等,”科尔贝里说,“你的理由是什么? 基于战术还是基于道德? ”
马丁·贝克看看他,没说话。
对科尔贝里来说,这样的回答就够了——那表示,两者皆是。
如果马丁·贝克心意已决,科尔贝里绝不会拦他,他们彼此相识太久,交情也太深了。
“你打算怎么做? ”拉尔森问。
“先到他楼下的住家,从窗户爬进围栏——走面北阳台下的窗子,然后爬梯子上去。”
“嗯,也许行得通。”拉尔森说。
“你希望埃里克松那时在哪儿? ”科尔贝里问。
“面向大街,最好是在上方的屋顶,在北边顶楼住家的屋顶上面。”
科尔贝里皱起眉头,用左大拇指抚着上唇。
“也许他不会乖乖去那儿,”拉尔森说,“因为他在那儿没遮没拦,会变成活靶子。”
“等一下,”科尔贝里说,“如果我对屋顶结构了解正确的话,那两间顶楼房屋刚好跟盒子一样盖在大楼的屋顶上。临街的一面及两座屋顶之间都有两三码的间距,边缘还有道玻璃屋顶倾斜进来,所以那边有块凹地。”
马丁·贝克看着他。
“是啊,没错。”科尔贝里接着说,“我觉得他在射欧丁路上的车子时,就是躲在那里的。”
“但当时他没有被打中的风险,”拉尔森反对说,“现在狙击手已经爬到波尼亚大楼或教堂高塔上去了——不对,等一等,波尼亚大楼上好像没人。”
“而且他还没想到教堂高塔,”科尔贝里说,“老实说,那上面也没人。”
“是啊,”拉尔森说,“真够蠢了。”
“好吧。我们苔想把他引到那边,或把他逼到顶楼房屋的屋顶上,就得引起他的注意。”
科尔贝里又皱起眉头,其他人均默不作声。
“那栋大楼比两边的大楼离街道稍远,”他说,“大约有六英尺吧,我想,如果我们在两栋大楼汇合的街角处制造一点儿骚乱——离大楼越近越好,那么埃里克松就得爬到上面的屋顶才能看得见。他应该不敢下楼到栏杆边探头探脑吧? 我们可以派一辆消防车——”
“我不希望把消防员扯进来。”马丁·贝克说。
“我们可以派些穿上救火员制服的警察呀。如果他们紧贴着墙,埃里克松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除非他有手榴弹。”拉尔森悲观地说。
“你叫他们过去干什么? ”马丁·贝克问。
“制造骚乱啊,”科尔贝里说,“那样就够了,细节我来负责,至于你呢,不能弄出半点儿声响。”
马丁·贝克点点头。
“是啊,”科尔贝里说,“我想你也知道。”
马尔姆紧盯着马丁·贝克。
“你算是自愿去的吗? ”他终于问道。
“是的。”
“算我服了你,”马尔姆说,“可是老实说,我实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马丁·贝克没回答。
十五分钟后,马丁·贝克走进达拉街的大楼,紧沿着墙移动,胳膊下夹着轻型的金属梯。
同时,一辆消防车鸣着警笛,从观景街的街角绕过来。
马丁·贝克的外套口袋里放了一个小小的短波对讲机,肩套上插着一支沃尔特七点六五毫米手枪。他挥手要一名从灶房溜进来的便衣巡警走开,然后开始慢慢朝楼上爬去。
马丁·贝克到达顶楼后,用科尔贝里弄来的钥匙打开屋门走进去,将外套和夹克挂在大厅里。
他自然而然地环视房内一遍。房里装饰颇具品位,家具陈设宜人。马丁·贝克猜着到底是谁住在那儿。
震耳的消防车声不断传来。
马丁·贝克觉得十分平静而放松,他打开大楼背面的窗子,态度从容自在。他在北边阳台下方架好梯子,放到窗外,紧紧把梯子固定到十英尺长的阳台围栏上。接着他爬下窗户,走进房内扭开对讲机,立即与勒恩联络。
勒恩站在波尼亚大楼顶端,那儿在西南方五百码处,离地面二十层楼高。他望着院区外达拉街上的大楼,他的眼睛被冷风刮出泪水,但仍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监看点——顶楼房子的屋顶。
“没动静,”他朝着对讲机说,“还是没动静。”
他听到救火车的鸣笛声,然后看见一道影子窜过一小片被阳光照亮的屋顶。勒恩将对讲机放到嘴边。
“有了,就是现在。”他相当兴奋地说,“他上去了,就在我这一边,他躺下来了。”
二十五秒钟后,鸣笛声戛然停止,对置身半公里外的勒恩而言,并没有产生特别的影响。但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到屋顶上出现阴影了,接着他看到有人站起来。勒恩说道:
“马丁,他行动了! ”
勒恩的声音兴奋异常,却没人回答他。
如果勒恩是个射击好手( 可惜他不是) ,而且,有把加了望远镜的来复枪( 可惜他没有) ,他就有大好机会一举射中屋顶上的人了( 但他怀疑自己是否有这种胆识) 。还有,这次他看到的人,其实很可能是马丁·贝克。
消防车喧闹四起,然后停止鸣笛,这过程对勒恩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对马丁·贝克来说却生死攸关。
他一接到勒恩的通知便放下对讲机,溜出窗口快手快脚地顺着梯子爬到阳台上。他正前方是顶楼房子的背面和一道窄小生锈的铁梯。
当警笛声停止时,右手握枪的马丁·贝克正往梯子上方爬。
在震天响的鸣笛声乍然中断后,四周一下子静得出奇。
马丁·贝克的枪管碰到铁梯右侧,轻轻传出“当”的一声。
他爬上屋顶,头和肩头才探过边缘,就看到埃里克松站在他面前六英尺处,双脚叉开,立在屋顶上,用枪指着马丁·贝克的胸口。
马丁·贝克手里的枪枪口冲上,他进退两难。
他没时间多想。
太迟了。
马丁·贝克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认出埃里克松——金色的胡子,往后梳理的头发,防毒面具推到脖子后边。
马丁·贝克只有这么多时间,他还看到那把造型诡异的手枪——有巨大的枪托和泛着青光的方形枪管——那枪用死神般的枪眼直视着他。
他在书上读过这类情形。
总之,一切都晚了。
马丁·贝克在埃里克松开枪的那一瞬间,看着他湛蓝的眼睛。
接着枪口一闪。
子弹像巨锤一样地射进马丁·贝克的胸膛。
第二十九章
小阳台深约六英尺,长十英尺。侧墙上牢牢固定着一道细窄的铁梯,直通到黑色的铁皮屋顶上。两面短墙上都有通往大楼的门,在另一边面向围栏的地方,有片厚实的半透明玻璃板做成的高栏,高栏上有条铁梁就架在两片侧墙外的角落间。阳台灿亮的地板瓷砖上,摆着清地毯用的架子。
马丁·贝克躺在一片交错的铁管上。他头向后仰着,脖子枕在沉重的管子上。
马丁·贝克的意识渐渐恢复了。他睁开眼,看着上方晴蓝的天空。但不久视线又开始飘游,他再次合上眼睛。
马丁·贝克还记得——或者说还感受得到——胸口那骇人的一击,以及自己是如何跌落的。但是他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落地的。他是不是从大楼顶端一路掉到院子里啊? 从那么高摔下来,人还能活吗?
马丁·贝克试图抬头看看四周,可是一用力就浑身剧痛,于是他又痛昏过去了。之后他便不敢再做尝试,只是半闭着眼,尽可能在不转动头部的状况下四处打量。他可以看到梯子和黑色的屋顶边缘,知道自己只摔下两三码的高度而已。
马丁·贝克闭上眼,然后试着逐一移动手脚,但他只要牵动肌肉,便疼痛不已。他知道自己至少胸口中了一枪,但是却很惊讶自己竟然还没死。不过他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感到庆幸,但奇怪的是,他也不觉得害怕。
马丁·贝克不知自己中枪多久了,他昏死之后,有没有再多挨子弹? 埃里克松还在屋顶上吗? 马丁·贝克没听到任何枪声。
马丁·贝克看到埃里克松那张童真而苍老的面容。怎么可能会那样? 还有那因恐惧、憎恨、绝望、茫然而显得疯狂的眼神。
马丁·贝克觉得自己似乎能了解对方,他觉得自己也得负一部分责任,所以应该出面帮忙,可是屋顶上的男子已经无可救药了。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他已经豁出去了,他疯狂投入一个除了复仇、暴力和憎恨之外什么都不存在的世界。
马丁·贝克心想,现在我躺在这里,也许就快死了。我就这么死去,能弥补什么罪过吗?
什么也弥补不了。
马丁·贝克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已在那儿静静躺了一辈子。屋顶上的人被杀了还是被捕了? 事情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而他们却将他遗忘了,任凭他一个人在小小的阳台上等死?
马丁·贝克很想大叫,嘴里却只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他尝到嘴里的鲜血。
他动也不动地躺着,心想那股巨大的喧闹声究竟发自何处? 那声音向他压来,仿佛树梢的强风,又像岸边的碎浪。或者那声音出自附近某处的空调机?
马丁·贝克感到自己陷入一片轻柔沉静的黑暗里,黑暗中喧嚣声逐渐淡去,而他不想抗拒了。他闭着眼,感觉眼皮上闪动的红光,在昏厥过去之前,他发现那些喧哗声原来出自于自己体内。
他的意识来去飘忽,东游西荡,仿佛在浪尖浮沉。马丁·贝克的脑中闪过一些书里看到过的、断断续续的念头,他已无力再去求索了。他听见模糊的呢喃之声,听见体内的喧哗声越来越响,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马丁·贝克迅速地沉入黑暗中。
第三十章
科尔贝里焦虑地紧握短波对讲机。
“怎么啦? ”
对讲机沙沙作响,仅此而已。
“到底怎么了? ”科尔贝里重复问道。
拉尔森大步走到他身边。
“你在跟消防队讲话吗? 他们说刚才电线短路。”
“不是跟消防队,”科尔贝里说,“马丁出什么事了? 喂,喂,请回答。”
对讲机又是一阵乱响,这回声音大了些,接着里头传来勒恩的声音,语气有些犹疑。
“发生什么事了? ”他问。
“不知道,”科尔贝里大声说,“你能看见什么吗? ”
“目前看不到。”
“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 ”
“很难讲,我好像看到了埃里克松,他爬到屋顶边缘,然后我就立刻通知马丁。接下来……”
“接下来怎样? ”科尔贝里不耐烦地说,“快说呀。”
“接下来警笛声就停了,埃里克松马上站起来。他背对着我,站得笔直。”
“你看见马丁没有? ”
“没有,一次都没见着。”
“现在呢? ”
“什么都没有。”勒恩说,“上面没人。”
“操! ”科尔贝里说着放下对讲机。
拉尔森忧心地呻吟起来。
他们两个站在观景街,那儿离达拉街街角很近,离大楼不到一百码。马尔姆也在那儿,旁边还有一堆人陪着。
一名消防队员向他们走来。
“要云梯车留在那边吗? ”
马尔姆看看科尔贝里和拉尔森,现在他已经不急着想发号施令了。
“不用了,”科尔贝里说,“让他们把车开回去吧,没必要让他们再待在那儿。”
“看样了贝克失败了,是吧? ”拉尔森说。
“嗯,”科尔贝里静静地说,“看来如此。”
“等一等,”有人说,“你们听。”
说话的是诺曼·哈松。他朝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转头对科尔贝里说:
“我有个手下现在爬到教堂高塔上了,他说好像看到贝克了。”
“是吗? 在哪儿? ”
“他躺在面朝围栏的北阳台上。”
哈松正色看着科尔贝里。
“他好像受伤了。”
“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