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鹦鹉-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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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喽,”伊登微笑着说,“你们的事进行得怎样?”
教授迅速扫了他一眼,“我——嗯——我很高兴地说,我度过了最有收获的一天。我发现了我正在寻找的老鼠。”
“对你来讲是件好事,老鼠可就惨了。”伊登说完,餐桌上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他们从桌旁纷纷站起来时,迈登点燃一支雪茄,坐在炉前他最喜爱的那把椅子上。甘伯尔挨着一盏台灯坐下来看杂志,伊登掏出一盒香烟,点燃一支,在屋内踱来踱去,桑恩也拿起一本杂志。钟敲七点整时,屋里弥漫着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氛。
伊登在收音机前停住脚步。“我到这儿来以后,才发现这些东西的作用。”他对迈登说,“我现在意识到,有时候,即使是一场有关钩虫习惯的讲座也会令人着迷的。听听为孩子们讲的故事怎么样?”
他打开收音机,阿康走进来忙着收拾桌子。这时,洛杉矶播音员尖利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
“——我们的下一个节目是诺玛·菲茨杰拉德小姐,她刚刚在梅森举行的音乐会中亮相,她将为大家唱其中的几首歌曲。”
迈登身子前倾,弹了弹雪茄上的烟灰,桑恩和甘伯尔抬头看了看,兴味索然。
“朋友们,你们好,”收音机里传来前一天与鲍勃·伊登谈话的那个女人的声音,“首先我要感谢朋友们,自从在电台播音以来,我收到了不计其数的听众来信,今晚在演播室里我又见到一摞可爱的信件。我没有时间在此一一拜读了,但是我想对萨迪说,如果她正在收听广播的话,我很高兴得知她正在圣莫尼卡逗留,我会给她打电话的。还有一封信使我感到万分喜悦,这封信来自我的老朋友——杰瑞·德拉尼——”
伊登的心停止了跳动,迈登的身子向前倾着,桑恩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而教授则眯起眼睛。阿康在桌边一声不响地忙活着。
“我一直对杰瑞有些担心,”女人接着说,“我现在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安然无恙,这真是太好了。我期待着与他早日重逢。现在我还是继续我的节目吧,因为半小时以后我就要到剧院演出了。我希望你们这些好心人都能来观看我们的演出,要知道,我们这个小小的演出可是五光十色呢——”
“哦,把那个可恶的东西关掉。”迈登说,“广告,电台的节目十分之九都是广告,真讨厌!”
电台里开始传来诺玛·菲茨杰拉德的歌声。鲍勃·伊登把那个可恶的东西失掉后,他和阿康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有个声音跨越光秃秃的褐色山脉,跨越绵延数公里的鼠尾草丛和沙粒,传到沙漠上空,这个声音在说,杰瑞·德拉尼还活着,而且安然无恙。他们那些完美的推理在这个声音中被击得粉碎。
迈登杀的那个人不是杰瑞·德拉尼!那么在那个恐怖的夜晚,庄园里的呼救声是谁发出来的呢?托尼,那只中国鹦鹉听到并模仿的呼喊声到底出自何人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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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佩特库特矿区
阿康端着满满一盘子碗筷走出房间,迈登惬意地往椅子上一靠,合上双眼,朝天花板喷出一个个烟圈。台灯的两旁,一边一个坐着教授和桑恩,他们在闷不作声地接着看杂志。房间里呈现出一幅感人的祥和的家庭画面。
但是鲍勃·伊登可不像他们那样平静,他的心跳加快,头脑恍惚,他站起来悄悄溜到外面。厨房里,阿康正站在水槽边刷着碗筷,从这个中国人平静的表情上,谁也不会想到这根本不是他的本职工作。
“查理。”伊登轻声说。
陈匆忙把手擦干走到厨房门口。“真是抱歉,还是请别进来吧。”他把伊登领到谷仓后的阴影中。“现在又碰到什么麻烦了?”他轻声问。
“麻烦!”伊登说,“你都听见了,我们全都搞错了,杰瑞·德拉尼活得好好的。”
“真有意思。”陈说。
“有意思!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不再平静了,他显得有些不安。“我们的推理被彻底推翻了,而你——”
“推理,又是老一套,”陈说,“推理已经化为泡影,这种情况我可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请原谅,我无法体会到你的激动心情。”
“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们只能把珍珠交出来了。你已经作出了愚蠢的承诺,当时我是从心里反对的。现在我们只能顺其发展了。”
“难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也不管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不明白我怎能——”
“伟大的贤哲孔夫子曾经说过,既来之则安之,该怎样就怎样吧。”
“可是,听着,查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儿什么也没发生,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追踪就是错误的——”一辆小汽车开过来打破了道路上的宁静,他们听到汽车“嘎”的一声停在庄园前面。伊登赶紧绕过房屋,只见月亮低垂,四下里半明半暗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车,停也没停,一下子纵身翻过大门。伊登向前跑去。“你好,霍利。”他说。霍利猛地一转身,“上帝啊,你把我吓了一跳。我可不是来找你的。”他喘着粗气,显得很紧张。
“出什么事了?”伊登问。
“我不知道。可我很担心,波拉·温德尔——”
伊登的心往下一沉,“波拉·温德尔怎么了?”
“你没有她的消息,或是见过她吗?”
“当然没有。”
“哦,她去佩特库特矿区了,到现在还一直没回来。到那儿的路程并不远,骑马一会儿就到,而且她早饭以后就走了,按说早该回来了。她答应要和我一起去吃饭,然后今晚一块儿去剧院看电影,她对那部片子最感兴趣了。”
伊登朝大路上走去。“走吧——看在上帝的分上——快点儿!”
陈向前迈了几步,手心里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我的自动手枪,我今天早上从皮箱里取出来的,带上吧。”
“我用不着这玩艺儿,”伊登说,“还是你拿着吧,也许你会用得着。”
“带上吧,算我求你。”
“谢谢,查理,我不要。好了,霍利——”
“别忘了珍珠的事。”陈提醒他。
“哦,我八点之前会赶回来的。眼下这件事更重要。”
伊登钻进敞篷车坐到霍利身边,这时,他看见屋子的前门被推开,迈登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厅里。
“嗨!”百万富翁大声喊道。
“你自己嗨去吧。”伊登嘀咕了一句。编辑把车倒出来,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唰地调转车头。他们沿着大路向前开去,马力十足。
“会出什么事呢?”伊登问。
“我不知道。那个旧矿井是个危险的地方,坍塌的矿坑到处都是——有些矿坑的出口就埋在灌木丛下面,矿坑足有好几百尺深——”
“再开快点儿。”伊登恳求着。
“不能再快了。”霍利回答,“你这一走,迈登对你倒是很关心,对吧?我想你还没把珍珠交给他吧?”
“没呢,今晚又有了新情况。”伊登把收音机广播的内容说了一遍,“难道你没想过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人蒙在鼓里?也许根本就没人在庄园被害?”
“很有可能。”编辑承认。
“那件事先放放吧,现在最要紧的是波拉·温德尔。”
迎面冒冒失失地开来一辆汽车,霍利一打方向盘,两辆车擦肩而过。
“那是谁?”伊登不解地问。
“从火车站开来的出租车,”霍利答道,“我认识那司机,后车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我知道。”伊登说,“也许有人正要去庄园。”“也许吧,”霍利表示同意。他把车开出主干道,继而开上那条几乎被人遗忘了的、通往荒废已久的矿井的大路。“恐怕我们得开慢点儿了。”他说。“哦,加快速度,你不会伤着老霍拉斯·格利雷的。”霍利又使劲踩了下油门,就在这时,汽车的前轱辘猛地撞上一块大石头,两人的脑袋险些从车头冲出去。“霍利,全错了。”伊登激动地说。“什么错了?”
“波拉·温德尔,一个像她那样美丽迷人的姑娘独自一人跑到这荒凉的沙漠中来,天啊,难道就没人娶她做妻子,把她从这儿带走吗?”
“不会的,”霍利回答,“婚姻对她来讲毫无用处。她把婚姻看作是‘脆弱灵魂的最后挣扎’。”
“她真是这样说的?”
“她对我说,别想把她圈在厨房里,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她为什么要和那家伙订婚呢?”
“哪个家伙?”“威尔伯——管他叫什么呢。她手上的戒指就是那家伙送给他的。”霍利大笑起来,然后沉默了片刻。“我知道她不想让我说,”他终于说道,“可我还是要告诉你,要是你不知道真相,那将是一大遗憾的。那块翡翠已经很旧了,以前是她妈妈戴的。她把它重新镶了个套,带着它做为一种护身符。”
“护身符?”“是的。这样的话那些无聊的家伙就不会缠着她,让她嫁给他了。”伊登“哦”了一声,沉默了许久。“她是不是把我也说成那种人?”
“什么人?”
“无聊的家伙。”
“哦,不。她说你对婚姻的看法和她想的一样,用她的话说就是:能遇到一个你这样敏感的人让人觉得耳目一新。”又是一阵沉默。“你在想什么?”编辑问。“想得很多。”伊登悠悠地说,“我在想在我现在的年龄,是不是还可能会浪费时间?”
“可能的。”霍利安慰他。
“我的所作所为一直像个傻瓜。我这次回家后要让老爸大吃一惊。我要接管他的生意,像他希望的那样勤奋工作。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软弱、无力、犹豫不决,像个——像个女人。”
“这是什么比喻,”霍利答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所听过的最差的比喻。你倒是说说哪个女人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知道了却不去争取。”
“好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离矿井还有多远?”
“马上就到了,还有五英里。”
“上帝,我希望她平安无事。”
他们叮叮噹噹地向前开着,离低矮的山丘越来越近,在慢慢升起的月亮下,山丘呈现出一片砖红色。道路延伸进一条狭长的山谷,这时路几乎寻不见了。霍拉斯·格利雷凭着直觉像追踪器一样向前飞跑着。
“带手电了吗?”伊登问。
“带了,怎么?”
“停一下,把手电给我。我有个主意。”
他拿着手电走下车,认真地检查着前方的道路。“她到这儿来过。”他说,“这是她的轮胎印,我知道的,其中一个轮胎是我帮她换上的。她就在前面的什么地方。汽车曾经过这里,但只有一次。”
他重又坐回到霍利身旁,敞篷车继续飞快地向前行驶,转过几个U形弯,又沿着峭壁边缘开了一段路。这时,汽车转过最后一个弯,在重重山丘的环抱中,鬼城佩特库特矿区豁然出现在眼前。
鲍勃·伊登屏住呼吸。只见温柔的月光照在一座小镇的废墟上,这儿立着一座烟囱,那儿立着一堵墙,街道两旁的房屋现在都已坍塌、萎落成泥。矿井也曾繁华一时,当时人群蜂拥而至,人们就在这里,就在这些矿坑深陷的地方建起自己的家园,但随着银价大跌,人群纷纷出走,只剩下佩特库特矿区等待着那致命的时间的轰炸——年复一年,空无一人的矿井在静寂中被岁月夷为平地。
他们一路沿着中心大街开着,游离在一个个漆黑的、张着大口的坑道之间。这些坑道是炸弹爆炸后留下的。人行道的裂缝之间,密密麻麻地生长着暗褐色的竹篮草,在过去曾是“商业区”的地方,现在只有两个街区保留下来,其中一个在风中飘摇不定。
“这里的景色真迷人。”伊登说。“在废墟边上的那座建筑物就是过去的‘银星沙龙’。”霍利说道,“另外那座吗,是用石头建造的,永远也不会倒塌。当时它的建造者们就想让它一直矗立在那儿,我想这大概也是迫于需要吧。这就是过去的监牢。”
“监牢。”伊登重复着。
霍利的声音忽然警觉起来。“你看,‘银星沙龙’里是不是有灯光?”
“好像是的,”伊登回答,“你看,我们手无寸铁,这对我们很不利。我现在爬到后备箱里藏起来,在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样,用出其不意来弥补我们的手无寸铁。”
“好主意!”霍利没有异议,伊登爬到车的后部藏了起来。他们在“银星沙龙”门前停下来。突然,一个高个子男人出现在门口,然后飞快地朝敞篷车走过来。“你想干什么?”他问道。鲍勃·伊登的身子一颤,他又听到了沙克·菲尔·麦多夫那细高而尖利的声音。“你好,陌生人。”霍利答道,“真让人感到惊讶,我还以为老佩特库特矿区已经荒废了呢。”“有个公司正在考虑将这个矿尽快开发出来,”麦多夫回答说,“我正在这儿做些化验。”
“发现什么了吗?”霍利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儿的银矿已经被开发出来了,但是在那些山丘的左面还有些铜矿。你偏离主干道已经有相当一段距离了。”“我知道,我正在寻找一位年轻的小姐,她是今天上午到这儿来的。也许你见到过她。”
“除了我以外,这儿一个星期以来一个人也没有。”
“真的吗?哦,也许你说的不完全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四处看看——”“那如果我介意呢?”沙克·菲尔咆哮着说。“你为什么会——”
“我就是介意。我一个人呆在这儿,可不想冒什么险。你现在把车子掉过头去——”“等等,别用手枪对着我,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到这儿来的。”“是吗,以朋友的身份。现在,你调头赶快滚,听明白了吗?”他走近汽车,“我跟你说过这儿没人——”
他站住脚,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后备箱里一跃而起,扑在他身上。只听枪膛里“砰”的一声,子弹打在路面上,没伤着任何人。
转眼见,“银星沙龙”前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沙克·菲尔已不再年轻,可他还在奋力反抗。这场搏斗没持续多久,当霍利走下车时,鲍勃·伊登已经占了上风,手里握着麦多夫的武器。“站起来!”年轻人命令道,“在前面带路,把钥匙给我。监牢门上的锁倒是满新的,我们现在急着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沙克·菲尔从地上站起来,无助地四下望着。“快点儿!”伊登怒喝道,“我一直期待着和你重逢,我对你可不会客气的。还记得那四十七元钱吗——更不用说在旧金山‘皮尔斯总统号’停泊的那晚,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监牢里什么也没有。”麦多夫说,“我没有钥匙。”
“霍利,搜他的身。”年轻人说。
经过一番搜索后,霍利翻出一大串钥匙。伊登接过钥匙,把枪递给霍利。“我把老沙克·菲尔交给你了,如果他想逃跑,你就把他当成一只老鼠,一枪干掉他。”
他从车上取来手电,走过来打开监牢外面的大门。他走了进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过去曾是个办公室的地方。月光从外面的街道上倾泻进来,照在落满尘上的桌子、椅子、旧保险柜和一个堆着几本破书的书架上。桌子上放了张报纸,他拿手电晃了一下,日期是一周前的。房间后面是两扇沉重的大门,门上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