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鹦鹉-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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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陈说,“他们正在给纽约的办公室发电报,请他们把钱汇过来。要证明迈登在沙漠的庄园里,通过报纸的大肆宣传不是再好不过了吗?印成铅字的东西总是最有说服力的,人们会相信,这就是事实。”
“我想还是你说的对,”霍利点点头,“顺便说一声,查理,我们从矿井回来时,还想让你大吃一惊呢,可你却抢到我们前头去了。”
“只是一步之差,”陈回答说,“这真让我感到脸红,我简直太惭愧了。我必须承认我对显而易见的事实反应得太慢了,直到今天晚上我才恍然大悟。为了取悦这位维克多先生,我把珍珠递给迈登,他正在收据上签字,他写得很慢,很艰苦,我忽然想到,他无论用右手做什么事都显得迟缓费力,为什么?我回想起德拉尼的那件马甲,那件马甲是专门为左撇子的人缝制的。我表面上无动于衷,可在心里却喘了口粗气。我故意伸手去抓那串珍珠,想证实一下我的判断是否正确。迈登一愣神也伸手去抢,他的伪装不攻自破了——他是用左手去抓的。他伸手掏出手枪——用的还是左手。真相大白,我全明白了。”
“哦,你脑子转得可真快!”霍利说。
陈闷闷不乐地摇摇头,“怎么会不快呢?可怜的老脑筋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我已经有好多天没工作过了。在我安排这些不老实的家伙坐在椅子上等你们的时候,我有充裕的时间进行自我反省。我怎么会掉进这么个愚蠢的陷阱中去呢?整个事件从始至终都清晰地如同沙漠中的清晨。有人写了封重要的信件,夹在记事簿中,然后就走开了,待他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摸过那封信,为什么?他根本就没再回来!还有一条简单的线索,迈登,我们就先这么叫他吧,在暮色沉沉的天井中会见威特康姆医生,为什么?她以前见过他;他在帕萨德那与他的管家说过话,是在什么时候?六点钟,那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而且,他不敢下车。哦,我坐在这儿的时候,在心里狠狠地踢了自己几脚,我怎么变得这么迟钝呢?我想可能是加州气候的缘故。我得赶快回到檀香山去,那儿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匹·杰·迈登说,“伊登先生告诉我说要不是有您在,项链老早以前就已经交出去了,说不定这伙人现在已经跑到东方或是更遥远的地方去了。我欠你们的太多了,若仅仅是感谢——”
“不用谢我,”陈急忙说,“还是谢谢托尼吧,要是那天晚上托尼不开口说话,那么这串项链现在会在何处呢?可怜的托尼,眼下它正在谷仓后面埋着呢。”他转过身面对着一直在后面轻手轻脚地踱步的维克多·乔丹。“维克多,你回北部之前应该在托尼的坟前献上一束花圈。托尼死了,但是它活得很有意义,它临死之前挽救了菲利摩尔珍珠。”
维克多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查理。我会照常规在花商那儿订束花的。我不知道能搭谁的车回城?”
“就搭我的车吧,”霍利说,“我要把这件事用电报发出去。查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乘下一班火车走,”陈答道,“我会去你办公室把那些体面的衣服拿走的。你不用在这儿等我了,好心的温德尔小姐已经答应让我搭她的车。”
“我也在等波拉,”伊登说,“车站上见!”霍利和维克多与迈登和他的女儿道别后就离去了。鲍勃·伊登看了看手表,“哦,现在离回家的时间真是越来越短了。还有一件事,查理,今晚当迈登先生走进来时,你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可是,当你认出德拉尼时,你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迈登先生已经被杀了。”
陈微微地笑着说:“我看你对侦探的传统还是一无所知。一个侦探要是吃惊的话,那就应该在他脖子上套个铁枷,让他从码头上跳下去,他完了!迈登先生的出现确实给了我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同行们知道这一点。谢谢你。你没看到温德尔小姐正等着我们吗?厨房里还有我一些东西,稍微等我一会儿。”
“厨房!”匹·杰·迈登喊道,“上帝啊,快点儿,我饿了。除了罐头外我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陈的脸上掠过一道不安的神情。“现在庄园里的厨子又要重操旧业了。温德尔小姐,我五秒钟后就过来。”他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伊夫琳·迈登用手臂搂着她的父亲,“振作些,爸爸!”她说,“我会开车把您送到城里,然后我们今晚就在饭店住一宿,我必须马上找个大夫给您看看肩膀。”她又转向鲍勃·伊登,“当然了,埃尔多拉多肯定会有个餐馆的,是吧?”
“当然,”伊登微笑着,“那家餐馆名叫‘绿洲’饭店,但它可是名不符实。不过,我衷心地向你们推荐那里的牛排。”
匹·杰·迈登站起来,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好吧,伊夫琳,给饭店挂电话订个套间——带五个房间的,不,把整个一层都包下来。告诉店主我要在我的客厅里吃晚饭——要两个波特牛排,剩下的有什么上什么。告诉他等我赶到那儿以后,把镇上最好的医生请来。帮我找一些空白的电报纸,接通五个长途电话——不,这些事最好还是等我们到饭店以后再说吧。给最能干的房地产商打电话,让他们把这个地方拿到市场上出售,我再也不想见到它了。哦,对了,一定要让那个中国侦探临走前到我这儿来一趟,我和他的事还没完。写个便条,记着明天上午八点给洛杉矶的秘书处打个电话——”
鲍勃·伊登急勿匆地回到自己房间整理皮箱。他回来时,看见陈正和迈登站在一起,手里攥着一张脆生生的银行支票。
“迈登先生已经给我开了张项链收据,”中国人说,“而且他还一再要求我接受这么一大笔钱,我真是受之有愧。”
“胡说,”伊登回答,“拿着吧,查理,这是你自己挣来的。”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迈登赶快声明。
陈小心翼翼地把支票收起来。“可以说,这笔钱相当于我在檀香山工作两年半的薪水。不管怎么说,大陆的气候还不算太坏。”
“再见,伊登先生。”迈登说,“我已经谢过陈先生了,可是我该怎么对你说呢,你在这儿经历了——”
“经历了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伊登回答。
迈登摇摇头,“哦,我没太听懂。”
“我想我听懂了,”他的女儿说,“祝你好运,鲍勃。万分感谢!”
沙漠上空的风凉爽宜人,他们走到敞篷车前,在院子里耐心地等待着。波拉·温德尔钻进汽车坐在方向盘后面。“上来吧,陈先生。”她发出邀请。陈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鲍勃·伊登把他的衣箱扔在车后部的行李箱里,然后走回来站到车门前。
“往里挤挤,查理。”他说,“别听那些广告的胡言乱语,这种车实际上可以坐三个人呢。”陈往里挤了挤,“这种时刻可真令我感到有些尴尬,”他说,“我得痛苦地让出我这块宽阔的领地。”
车开出庄园行驶在大路上。在白色的月光下,乔舒亚树正以一种古怪的方式在向他们挥手告别。
“查理,”伊登说,“我想你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吧?”
“温德尔小姐很善良——”
“善良——而且谨小慎微。”伊登笑起来,“你坐在这儿是在充当威尔伯的角色——也就是这位年轻的女士和可怕的婚姻之间的一种缓冲器。查理,她不相信婚姻,你知道她那些愚蠢的念头是从哪儿来的吗?”
“这念头真愚蠢,”陈表示同意,“应该好好开导她。”
“是该好好开导她,她让你和我们坐在一起是因为她知道我爱她爱得发狂,从我充满信任的目光中她可以看到这一点。她知道自从我遇到她,我最珍贵的自由就变成陈芝麻烂谷子了。她知道我有意把她从沙漠上带走,而且,对这一点,我永远也不会放弃的。但是她以为如果有你在的话,我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我觉得我自己活像个宴会上的骷髅。”陈说。
“别泄气,在我眼里你可不像个骷髅。”伊登安慰他说,“是的,她以为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但我们还是要逗逗她。无论如何,我要说,查理,我爱这个姑娘。”
“这很自然。”查理表示同意。
“我要娶她!”
“为将来着想,这个打算不错。”陈毫不反对,“可是她到现在还一个字都没说呢。”
波拉·温德尔笑起来。“结婚,”她说,“这是脆弱灵魂的最后挣扎。我现在过得很开心,谢谢了。我热爱我所拥有的自由,而且我想继续拥有这份自由。”
“听你这样说我感到很遗憾,”陈说,“请允许我说几句维护婚姻的话。我知道婚姻是怎么一回事,世界上还有比一个新家更好的地方吗?那是一个真正的人间天堂,忧愁在那里变得无影无踪,只有妻子的声音如同天堂中飘来的旋律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交响乐中回荡。”
“这听上去非常美妙!”伊登说。
“傍晚与妻子携手在街头漫步或是在月影婆娑的海边行走,我现在还能怀着深深的眷恋之情回忆起我婚姻中的那段美好时光。”
“你听起来觉得怎么样,波拉?”伊登穷追不舍。
“对于这位年轻的女士,”陈继续说道,“我真的猜不透她为什么会拒绝。对我来讲他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小伙子,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他。”波拉·温德尔仍然一言不发。“非常喜欢。”陈又补充了一句。
“好吧,”姑娘承认,“谈到这点,可以说我自己也有点儿喜欢他。”
陈用胳膊肘重重地捅了捅伊登的腰部。他们翻越过漆黑的山丘,埃尔多拉多的灯光在前方闪耀着光芒。他们把车开到饭店前,霍利和维克多上前向他们表示问候。“他们到了,”编辑说,“查理,你的包放在办公室里,门没锁。”
“多谢。”陈应了一声,飞快地走开了。
霍利抬头望了望白色的星星,“真遗憾,你就要走了,伊登,”他说,“你走后,这儿会显得冷清的。”
“可你会去纽约的。”伊登提醒他。
霍利摇摇头微笑着说:“哦,不,我不会去的。我今天晚上发了一份电报。也许几年前我会去的,但是现在,不,我现在不能走。不管怎么说,我想是这片沙漠征服了我。从今以后,我只有从照片上欣赏我的纽约了。”
从遥远沉闷的沙漠荒地的另一端,开往巴尔斯托的火车汽笛声划破了沙漠中的寂静。陈走到街角处,阿康的那件广东绉绸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陈警官的外套和马甲。“铁路上沙哑的声音宣告我们的历险到此结束了。”他说着与波拉·温德尔握握手,“请接受一个疲惫的邮差的最后祝愿,希望这是你人生中一次历险的开始。这冒险是最大的,也是最幸福的。”
他们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再见!”伊登和姑娘在车站的一个阴暗处停下脚步。姑娘温暖的双手和年轻人的手握在一起,从她那细长有力的手指中他感觉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他的心跳得飞快,他把她拉到近前,“我很快就会回来,”他向她做着保证。随后,他把那只翡翠戒指戴到她的右手上,“只是想提醒你,”他说,“等我回来后,我会给你带来一枚新的戒指,一枚从太平洋沿岸最好的一家珠宝店中挑选出来的闪闪发光的戒指。那是我们的珠宝店。”
“我们的珠宝店?”
“是的。”支线列车轰轰隆隆地开进车站,陈站在车厢的台阶上朝他们喊道:“你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对你而言,一个女人一生中的梦想已经成真了!你要嫁给的是一个拥有一家珠宝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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