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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传习录-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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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匡翼,共明良知之学于天下,使天下之人皆知自致其良知,以相安相养, 
去共自私自利之蔽,一洗谗护胜忿之习,以济于大同。则仆之狂病固将脱然 
以愈,而终免于丧心之患矣。岂不快哉!嗟乎!今诚欲求豪杰同志之士于天 
下,非如吾文蔚者,而谁望之乎?如吾文蔚之才与志,诚足以援天下之溺者, 
今又既知其具之在我,而无假于外示主矣,循是而充,若决河注海,孰得而 
御哉?文蔚所谓一人信之不为少,其又能逊以委之何人乎? 
     会稽素处山水之区。深林长谷,信步皆是,寒暑晦明,无时不宜,安居 
饱食,尘嚣无扰,良朋四集,道义日新,优哉游哉!天地之间宁复有乐于是 
者?孔子云:“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仆与二三同志方将请事斯 
语,奚暇外慕?独其切肤之痛,乃有未能恝然者,辄复云云尔。咳疾暑毒, 
书札绝懒,盛使远来,迟留经月,临歧执笔,又不觉累纸,盖于相知之深, 
虽已缕缕至此,殊觉有所未能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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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致其良知 

    此信为阳明先生与聂文蔚的第二封论学书信。此书于嘉靖七年 (1528 
年)十月写于广西,为王阳明的绝笔书信。 
    得书,见近来所学之骤进,喜尉不可言。谛视数过,其间虽亦有一二未 
莹彻处,却是致良知之功尚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譬之驱车,既已由于 
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未调,衔勒不齐之故,然已只在康 
庄大道中,决不赚人旁踩曲径矣。近时海内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未多见,喜 
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贱躯旧有咳嗽畏热之病,近人炎方,辄复大作。主 
上圣明洞察,责付甚重,不敢遽辞。地方军务冗沓,皆舆疾从事。今却幸已 
平定,已具本乞回养病,得在林下稍就清凉,或可瘳耳。人还,伏枕草草, 
不尽倾企。外惟竣一简幸达致之。 
    来书所询,草草奉复一二。近岁来山中讲学者,往往多说勿忘勿助工夫 
甚难。问之,则云才著意便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所以甚难。区区因问之 
云“忘是忘个甚么?助是助个甚么?”其人默然无对,始请问。区区因与说, 
我此间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 
时时去“集义”。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间断,此便是忘 
了,即须“勿忘”。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欲速求效,此便 
是助了,即须“勿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 
就其间提撕警觉而已。若是工夫原不间断,即不须更说勿忘;原不欲速求效, 
即不须更说勿助。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简易!何等洒脱自在!今却不去“必有 
事”上用工,而乃悬空守著一个“勿忘勿助”,此正如烧锅煮饭,锅内不曾 
渍水下米,而乃专去添柴放火,不知毕竟煮出个甚么物来!吾恐火候未及调 
停,而锅已先破裂矣。近日,一种专在勿忘勿助上用工者,其病正是如此。 
终日悬空去做个勿忘,又悬空去做个勿助,湣疁‘荡荡,全无实落下手处,究 
竟工夫,只做得个沉空守寂,学成一个痴呆汉。才遇些子事来,即便牵滞纷 
扰,不复能经纶宰制。此皆有志之士,而乃使之劳苦缠缚,提搁一生,皆由 
学术误人之故,甚可悯矣。 
     夫“必有事焉”只是“集义”,集义只是致良知。说集义则一时未见头 
脑,说致良知即当下便有实地步可用功。故区区专说致其良知。随时就事上 
致其良知,便是格物。著实去致良知,便是诚意,著实致其良知,而无一毫 
意必固我,便是正心。著实致良知,则自无忘之病。无一毫意必固我,则自 
无助之病。故说格、致、诚、正,则不必更说个忘助。孟子说忘助,亦就告 
子得病处立方。告子强制其心,是助的病痛,故孟子专说助长之害。告子助 
长,亦是他以义为外,不知就自心上“集义”,在“必有事焉”上用功,是 
以如此。若时时刻刻就自心上“集义”,则良知之体洞然明白,自然是是非 
非纤毫莫遁,又焉“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之弊乎? 
孟子“集义”、“养气”之说,固大有功于后学,然亦是因病立方,说得大 
段,不若《大学》格、致、诚、正之功,尤极精一简易,为彻上彻下,万世 
无弊者也。 
    圣贤论学,多是随时就事,虽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头脑,若合府节。 
缘天地之间,原只有此性,只有此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 
就古人论学处说工夫,更不必搀和兼搭而说,自然无不吻合贯通者。才须搀 
和兼搭而说,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彻也。近时有谓集义之功,必须兼搭个致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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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而后备者,则是集义之功尚未了彻也。集义之功尚未了彻,适足以为致良 
知之累而已矣。谓致良知之功,必须兼搭一个勿忘勿助而后明者,则是致良 
知之功尚未了彻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也,适足为勿忘、勿助之累而已矣。 
若此者,皆是就文上解释牵附,以求混融凑泊,而不曾就自己实工夫上体验, 
是以论之愈精,而去之愈远。文蔚之论,其于大本达道既已沛然无疑,至于 
致知、穷理及忘助等说,时亦有搀和兼搭处,却是区区所谓康庄大道之中, 
或时横斜迂曲者,到得工夫熟后,自将释然矣。 
     文蔚谓致知之说,求之事亲、从兄之间,便觉有所持循者,此段最见近 
来真切笃实之功。但以此自为不妨,自有得力处。以此遂为定说教人,却未 
免又有因药发病之患,亦不可不一讲也。盖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 
见处,只是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故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亲便是 
孝,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从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君使是忠, 
只是一个良知,一个真诚恻怛。若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事 
亲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从兄的 
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故致得事君的良知,便是致却从兄的良知。致得 
从兄的良知,便是致却事亲的良知。不是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却须又从事亲 
的良知上去护充将来。如此,又是脱却本原,著在枝节上求了。良知只是一 
个,随他发见流行处,当下具足,更无去来,不须假借。然其发见流行处, 
却自有轻重厚薄,毫发不容增减者,所谓天然自有之中也。虽则轻重厚薄, 
毫发不容增减,而原又只是一个。虽则只是一个,而其间轻重厚薄,又毫发 
不容增减。若可得增减,若须假借,即已非其真诚恻怛之本体矣。此良知之 
妙用所以无方体,无穷尽,“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者也。 
     孟氏“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人之良知发见得真切笃厚、不容 
蔽昧处提省人,使人于事君、处友、仁民、爱物、与凡动静语默间。皆只是 
致他那一念事亲从兄真诚恻怛的良知,即自然无不是道。盖天下之事,虽千 
变万化,至于不可穷诘。而但惟致此事亲从兄一念真诚恻怛之良知以应之, 
则更无有遗缺渗漏者,正谓其只有此一个良知故也是。事亲从兄一念良知之 
外,更无有良知可致得者。故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所以为“惟 
精惟一”之学,放之四海而皆准,施诸后世而无朝夕者也。文蔚云:“欲于 
事亲从兄之间,而求所谓良知之学。”就自己用功得力处如此说,亦无不可。 
若曰致其良知之真诚恻怛以求尽夫事亲从兄之道焉,亦无不可也。明道云: 
 “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 
其说是矣。 
      “臆”、“逆”、“先觉”之说,文蔚谓“诚则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 
甚善甚善!间有搀搭处,则前已言之矣。惟浚之言,亦未为不是。在文蔚须 
有取于惟浚之言而后尽,在惟浚又须有取于文蔚之言而后明。不然,则亦未 
免各有倚著之病也。舜察迩言而询刍荛,非是以迩言当察,刍荛当询,而后 
如此。乃良知之发见流行,光明圆莹,更无挂碍遮隔处,此所以谓之大知。 
才有执著意必,其知便小矣。讲学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着实用工夫, 
却须如此方是。 
      “尽心”三节,区区曾有生知、学知、困知之说。颇已明白,无可疑者。 
盖尽心、知性、知天者,不必说存心、养性,事天,不必说“夭寿不二、修 
身以俟”。而存心、养性与“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存心、养性、事 
天者,虽未到得尽心、知天的地位,然已是在那里做个求到尽心、知天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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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更不必说“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譬之行路,尽心、 
知天者,如年力壮健之人,既能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间者也。存心、事天者, 
如童稚之年,使之学习步趋于庭除之间者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者, 
如襁褓之孩,方使之扶墙傍壁,而渐学起立移步者也。既已能奔走往来于千 
里之间者,则不必更使之于庭除之间而学步趋,而步趋于庭除之间,自无弗 
能矣。既已能步趋于庭除之间,则不必更使之扶墙傍壁而学起立移步,而起 
立移步自无弗能矣。然学起立移步,便是学步趋庭除之始,学步趋庭除,便 
是学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基,固非有二事,但其工夫之难易则相去悬绝矣。 
心也,性也,天也,一也。故及其知之成功则一。然而三者人品力量,自有 
阶级,不可躐等而能也。细观文蔚之论,其意以恐尽心、知天者,废却存心、 
修身之功,而反为尽心、知天之病。是盖为圣人忧工夫之或间断,而不知为 
自己忧工夫之未真切也。吾侪用工,却须专心致志,在“夭寿不二、修身以 
俟”上做,只此便是做尽心、知天工夫始。正如学期起立移步,便是学奔走 
千里之始。吾方自虑其工夫始。正如学期起立移步,便是学奔走千里之始。 
吾方自虑其不能起立移步,而岂遽其不能奔走千里,又况为奔走千里者而虑 
其或遗忘于起立移步之习哉?文蔚识见本自超绝迈往,而所论云然者,亦是 
未能脱去旧时解说文义之习,是为此三段书分疏比合,以求融合贯通,而自 
添许多意见缠绕,反使用功不专一也。近时悬空去做勿忘勿助者,其意见正 
有此病,最能耽误人,不可不涤除耳。 
     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一节,至当归一,更无可疑。此便是文蔚曾著实用 
功,然后能为此言。此本不是险僻难见的道理,人或意见不同者,还是良知 
尚有纤翳潜伏。若除去此纤翳,即自无不洞然矣。已作书后,移卧檐间,偶 
遇无事,遂复答此。文蔚之学既已得其大者,此等处久当释然自解,本不必 
屑屑如此分疏。但承相爱之厚,千里差人远及,谆谆下问,而竟虚来意,又 
自不能已于言也。然直戆烦缕已甚,恃在信爱,当不为罪。惟浚处及谦之、 
崇一处,各得转灵一通寄视之,尤承一体之好也。右南大吉灵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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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蒙之道 

                      训蒙大意示教读 (刘伯颂等) 

     明武宗正德十三年(1518年),王阳明平定江西的动乱后,得胜班师。 
此文是临行前为晓喻赣南各县父老乡亲,兴立学杜而颁布的文告。 
     刘伯颂,生平不详。 
     蒙以养正,意为蒙稚的时候应当培养纯正无邪的品质。语出《易·蒙彖》。 

     古之教者,教以人伦。后世记诵章之习起,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子, 
惟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其栽培涵养之方,则宜诱 
之歌诗以发其志意,导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读书以开其知觉。今人往往 
以歌诗、习礼为不切时务,此皆末俗庸鄙之见,乌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 
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 
则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舞,中心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已。譬之时雨 
春风,沾被卉木,莫不萌动发越,自然日长月化。若冰霜剥落,则生意萧索, 
日就枯槁矣。故凡诱之歌诗者,非但发其志意而已,亦所以泄其跳号呼啸于 
泳歌,宣其幽抑结滞于音节也。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威仪而已,亦所以周 
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讽之读书者,非但开其知 
觉而已,亦所以沉潜反复而存其心,抑扬讽诵以宣其志也。凡此皆所以顺导 
其志意,调理其性情,潜消其鄙吝,默化其粗顽。日使之渐于礼义而不苦其 
难,人于中和而不知其故,是盖先王立教之微意也。若近世之训蒙稚者,日 
惟督以句读课仿,责其检束而不知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鞭 
达绳缚,若待拘囚。彼视学舍如囹狱而不肯入,视师长如寇仇而不欲见,窥 
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设诈饰诡以肆其顽鄙,偷薄庸劣,日趋下流。是盖驱之 
于恶而求其为善也,何可得乎?凡吾所以教,其意实在于此。恐时俗不察, 
视以为迂,且吾亦将去,故特叮咛以告。尔诸教读其务体吾意,永以为训, 
毋辄因时俗之言,改废其绳墨,庶成“蒙以养正”之功矣。念之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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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而明之教约 

     每日清晨,诸生参揖毕,教读以次遍询诸生:在家所以爱亲敬长之心, 
得无懈忽未能真切否?温清定省之仪,得无亏缺未能实践否?往来街衢步趋 
礼节,得无放荡未能谨饬否?一应言行心术,得无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笃敬否? 
诸童子务要各以实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教读复随时就复,曲加诲谕开 
发,然后各退就席肄业。 
     凡歌诗,须要整容定气,清朗其声音,均审其节调,参躁而急,参荡而 
嚣,参馁而慑。久则精神宣畅,心气和平矣。每学量童生多寡分为四班。每 
日轮一班歌诗,其余皆就席敛容肃听。每五日则总四班递歌于本学。每朔望 
集各学会歌于书院。 
     凡习礼需要澄心肃虑,审其仪节,度其容止,参忽而惰,参沮而怍,参 
径而野,从容而不失之迂缓,修谨而不失之拘局。久则礼貌习熟,德性坚定 
矣。童生班次皆如歌诗。每间一日则轮一班习礼,其余皆就席敛容肃观。习 
礼之日,免其课仿。每十日则总四班递习于本学,每朔望则集各学会习于书 
院。 
     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 
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讽诵之际,务令专心一 
志,口诵心惟,字字句句,䌷绎反复。抑扬其音节,宽虚其心意。久则义礼 
浃洽,聪明日开矣。 
     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书诵书,次习礼或作课仿,次复诵书讲书,次 
歌诗。凡习礼歌诗之数,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乐习不倦,而无暇及于 
邪僻。教者如此,则知所施矣。虽然,此其大略也。“神而明之,则存乎其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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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下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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