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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人与人以及人与狼的爱恨情仇:雪狼 作者:徐大辉-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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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才装扮成去城镇赶集,引蛇出洞,诱鱼上钩。
  寂寂荒漠中走得缓慢。年轻时寻花问柳的王青龙,哼起从妓院学来的几句窑调儿:
  做一遭中歇手,
  就是喂不饱的馋痨狗。
  央及他歇歇再不依,
  恨不得把他咬一口。
  谁知不像那一遭,
  不觉伸手……
  哼唱这些一来为了解闷儿,二来为藏匿的胡子早点发现他们。最先见坨口有一匹枣红马的是王青龙,一踏入荒甸子他的眼睛四下撒目。发现目标他停止了唱歌,低声对朱敬轩说:“一定是瞭高的(瞭望)。待会儿胡子出现,你就装得毕恭毕敬要像管家,胡子的规矩、黑话我懂一些,一切由我去做。”
  那匹枣红马縻在木橛子上挡住去路。
  王青龙鞭子劈天一声脆响,喝住牲口,解开马肚带搭在马身上,将帽子摘下,倒扣辕马背上……关东车把式遇到胡子,懂胡子规矩都必须这样做。
  站在枣红马旁的河上漂满意地点点头,盘问道:“爷们儿到哪儿去发财?”
  “称不起爷们儿,”王青龙说:“我和管家去集上卖点货。”
  河上漂似乎相信对方讲的是真话,说:“兄弟到前边镇上办点事,想搭你们车走一段。”
  “请吧!”王青龙客气道。心里却想,是瞭高的,还是望水的(侦察)?总之,胡子露头了。
  河上漂解开枣红马的缰绳盘到鞍子上,拍拍它的脑门说:“回家吧,我走一趟,很快就回来。”
  枣红马前蹄蹴地,像对主人表示它听懂啦,忠实地执行主人的命令,打声响鼻跑向甸子,愈来愈快,最后缩成烁烁一团火亮,消失在莽苍的碧绿中。
  车行驶好长一段路,他们间或说句无关紧要的话。蒿草深深,除马头晃动外,其它全部叫杂草埋没了。
  突然飞起的鹌鹑惊起朱敬轩一身冷汗。王青龙内心也有几分恐慌,但他故作镇静,强挤出些笑,殷勤地献烟,被河上漂谢绝。
  草棵子忽然站起两个人,端枪蛮横地喝道:“把马卸下来,借爷们儿骑骑。”
  “这……”王青龙眼珠转了转,察颜观色得出结论:他们不是一伙的。
  果然如此,河上漂坐直身子,四平八稳地迎着枪口问:“报报迎头(山头)。”
  端枪的两个劫匪相互对视,交替目光,他们不懂黑话,冷着脸,凶恶地威迫道:“别他妈的打哑巴语,快点卸马,免得爷们儿费事。”
  “你们俩也敢称爷们儿。”河上漂虎起脸,对襟小褂一扯,抽出两把匣子枪,哐哐,子弹顺着劫匪的沙枪枪膛打进去。一般说来,沙枪要立刻炸膛。可这两个寒酸鬼,枪里根本没装火药。他俩只觉得手握的沙枪有力地朝后一坐,人被吓得魂飞天外。
  河上漂见此状抚掌大笑,幽默地说:“枪嘴朝下控控,子弹是不是钻到你们枪膛里去了?帮爷们儿找找。”
  噤若寒蝉的劫匪没敢怠慢,乖乖将枪口朝下,又控控,倒出两颗亮晶晶的子弹头。他俩知道遇到了麻烦,老虎头上拍苍蝇……
  “就这套人马刀枪,还敢吃走食(抢劫)当爷爷(胡子)?”河上漂拽过沙枪,双手一撅,枪管即成弓形。此人臂力让在场的人眼界大开,那两个劫匪吓傻了眼,双腿微微打颤,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说:“饶了我们吧!家里种的地让大水淹了,颗粒没收……”
  “哈哈哈,看你们那个熊样,一辈子也吃不了爷爷这碗饭。
  两劫匪鼠见猫一样麻了爪儿,其中一个哭天抹泪。河上漂将沙枪扔过去:“滚吧,别再碰上我。”
  那两个劫匪千感万谢,拎着变形的沙枪,溜之大吉。
  “天呐!”王青龙目睹这一幕,觉得河上漂非等闲之辈。百步穿杨的枪法,咄咄逼人的样子,肯定是某个绺子的四梁八柱。如能接近他,顺藤摸瓜,定能找到胡子老巢。王青龙竖起大拇指,奉承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高人,枪法如神……如不嫌弃的话,咱们交个朋友。”
  河上漂摆摆手,表示他不结交任何人。静默些时候,缺油的车轴吱吱呀地响,轧碎了寂寞。河上漂仍然和先前一样,半依半靠在箱子上,帽子盖住半张脸,顺手揪朵紫色野花,放在鼻子前嗅嗅。这一行为又使朱敬轩惊奇:像娘们儿似的喜欢花花草草。
  索布力嘎镇的土城墙清楚可见,从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望见它便松了口气。人们认为此地较安全,城边经常有巡警马队,胆再大的胡子也不会藏身于此。
  王青龙心里很不踏实,城里驻有兵警宪特呀!然而,河上漂将帽子挪开,露出半张脸,手放在腰间,以防不测,但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突然,数匹马高粱茬子般地齐刷刷地竖起,彪彪的几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王青龙又要去卸马,被河上漂挡住,他一抱拳道:“爷们儿,请借一条路,我们去朋友串(为朋友做事)。”
  “里码人(内行人)。”四方大脸、高颧骨的胡子喝令众匪退后,盘起蔓子。
  “兄弟河上漂!”河上漂一抱拳,说。
  “兄弟铁旋风!”四方大脸的胡子说,“久闻大名。兄弟有眼不识泰山。”
  “泰山不敢……”
  他们说了一阵黑话,然后道别。懂得一些隐语黑话的王青龙,还是没弄清他们说话的全部内容,意外的收获是弄清了搭车人是胡子项点脚绺子的河上漂……王青龙心生歹意如果能把他交给宪兵林田数马队长,显然朱村长就立下了大功。
  胡子河上漂把枪塞进高粱米口袋里,坐大车进了双山镇。他完全低估了同车的两个庄稼人,刚到集上,迅即被警察擒拿,投进监狱。
  后来河上漂越狱逃跑了,消息传到朱敬轩耳朵里,吓出他一场大病。后悔当初不该有剿胡子建功立业的狂妄之想,更不该出卖河上漂。他把子弹顺着沙枪嘴打进去的情景历历在目。胡子吃饱了喝足了就寻思报复,自己没仇就替他们可怜同情的人去打抱不平,快马好枪不用总觉可惜。杀能出威风,杀能出恶名,胡子哪个出名不是与杀人作恶有关呢!
  河上漂来报复,带胡子来攻打土窑,这本是意料中的事。万万没想到的是二姨太朴美玉给胡子插了扦,她和胡子走了,又当上了胡子,还绑走了少爷洪达。
  “唉,我们朱家注定要倒霉呀!”朱敬轩十分沮丧。
  朴美玉绑票为勒钱倒好啦,卖房卖地也要赎回洪达。少爷的身份特殊……有什么闪失,要掉脑袋的啊!
  “没卵子找茄子提拎吗!”朱敬轩心中怨恨,老婆偏偏和日本人生了这么个孩子,让自己双手捧上了刺猥。
  朱敬轩思忖再三,觉得还是王青龙那个招儿高明,找胡子去说服已是胡子的朴美玉,弄回少爷洪达。
  
  卷二十 狼的哭声
  
  听了狼的哭声,千万不要动心。——白族谚语
  77
  找到狼洞,小松原喜出望外。
  这个洞口开的并不十分隐蔽,拨拉开柳树条子便可以看到。他觉得花斑狼粗心大意,这样的洞穴容易暴露给猎人。
  想弄到狼崽,只得进狼洞。
  狼洞前小松原犹豫起来,他清楚自己干的是什么,掏狼窝啊!世间的种种危险,掏狼窝被列其中的。只身进狼洞,生命在刀尖上行走,稍有闪失,很难活下来。
  “这是不是花斑狼的洞啊?”小松原想,性命攸关时刻,允许他想的多。
  倘若不是花斑狼的窝,是其他狼的窝,难逃给狼咬死的厄运,这样非但救不了花斑狼,反倒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如何来证明此洞就是花斑狼的,小松原束手无策。迟疑一些时候,他孤注一掷,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赌给一条母狼和它的两个幼崽。
  狼洞开口很大,他爬进去基本顺畅。
  小松原的生命中还没有进狼洞的经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确定不了洞里有没有野狼就贸然进去,他战战兢兢。
  爬了一段,洞里越来越黑,他有一支宪兵队发的应急手电筒,照射的面积很小,但有了它照亮,心里踏实不少。
  洞壁比小松原预想的光滑得多,没有浮土什么的掉下来,一些植物的根系纵横交错,可见洞是在一片茂盛的植物下面。
  前面忽然出现了两个洞,就是说,狼洞分岔了。
  “去哪个洞?”小松原犯起了难。
  理论上讲,只有一条路通到洞底,可到底是哪一条呢?
  动物建巢筑穴有比人高明之处,人类模仿蜂巢鸟巢已经有了建筑,其实狼洞更值得人类模仿。生活的习性决定了狼的建筑风格,换句话说,生存使狼必须有这样的建筑。
  狼洞不是一条道通到底的,整个洞穴由起居室、储备间、卫生间等组成,多条通道就如一座地下迷宫,狼以外的动物,即使进入洞里来,也很难找到狼的卧室。
  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假洞和出口以迷惑入侵者。
  小松原面前的两个洞,一条正道,一条歧路,他如果选择错误的话,那条路把他引向洞外,就是从这个洞口进入,从另个洞口出来,做了一次狼洞游,卧室没见到,自然没找到狼崽。
  迹象,他力图通过狼走过的痕迹来判断哪条路对,可惜没有一点痕迹,只能抱蒙走了。
  洞道忽然狭窄起来,双肘支撑不起来,手电筒只好叼在嘴里。他是一条虫子,四肢成为真正的爪来爬行。
  幽暗的狼洞空气稀薄,小松原觉得有些憋闷,肺部像被重物压着。这一段对狼来说是安全通道,之所以狭窄而没拓宽,是作为防御关隘的,比狼体大的动物很难通过。
  “噢,离老窝不远啦。”小松原心生喜悦。
  韩把头给他讲过狼洞中有这一道防线。
  “它紧挨着狼的宿处。”韩把头说。
  希望有了,小松原加快了向前爬行。几米远的窄洞过去,面前豁然开朗,洞宽了,流通着清凉的风。
  狼洞越来越大,可以蹲起身子,周围很宽敞了。他用手电往远照射,四只莹绿的光反射过来。
  啊!是它们,狼崽。
  小松原因激动,心剧烈地跳动,四肢没劲儿。终于找到了它们,花斑狼有救了,三条生命都有救了。
  两只小狼崽不太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它们的生活中除了母亲,没有别人到洞里来。如此形状的动物——狼的眼睛里形状是它们判断物体的重要手段,待它们长大后嗅觉才能发挥作用——它们头一次看到,出于本能它们对小松原充满敌意。
  龇牙,小狼崽用露出牙齿来吓唬擅入者。一般的动物见到狼一排闪亮的牙齿,定会仓惶逃走。
  小松原不怕,韩把头说过幼狼的牙齿很软,咬不断东西。
  “我带你们去见你们的妈妈。”小松原对小狼崽说。
  两只小狼崽紧紧挤在一起,准备携手对付他。
  “我带你们走。”小松原伸手去捉。
  忽地一只小狼崽咬住他的手掌,他哎哟一声,谁说狼崽不咬人牙齿没长硬,自己的手着实给狼崽咬住了,血已流出来。
  如何让它撒口?小松原不想使用暴力,舍不得打它们。他想出办法,憋足一口气,吹进狼崽的耳朵,这招真灵,小狼崽松开口。
  小松原带着两只小狼崽爬出狼洞,包在衣服里的小狼崽此时安安静静的,它们样子很乖。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那么狼之初呢?性本恶吗?他喜欢上毛茸茸的小家伙,实在说不上它们与狗崽有什么区别。
  小松原走下土坨的脚步轻盈了。
  花斑狼站起身,远远地望着小松原走近,样子很兴奋。它闻到了一种亲切的气味,确定日夜思念的幼崽来了。
  “我把你的孩子们带来了,你这下相信我了吧……”小松原不管花斑狼能不能听懂他的话,他一边放狼崽一边说,“你别咬,我给你打开夹子,放你走。”
  两只狼崽跑向母亲,母子团聚的情景令小松原感动,他的梦境里有相似的场面,母亲紧紧拥抱着从异国他乡归来的自己。
  狼的世界里同样有亲情,小松原亲眼目睹花斑狼母子相见的感人场面。那一刻,他觉得世间的一切生命都值得尊重,猛禽野兽亦然。
  人类无法进入动物的内心世界,更进入不了它们的感情世界,缺乏了解而片面地说兽不如人,甚至骂人是野兽什么的。
  狼崽吮吸母亲的乳汁,花斑狼眼神里充满幸福。
  吃饱的小狼在母亲的腹下睡去,花斑狼也躺倒下去,几天没进食和水,它极度虚弱,已经没有力气蹲起来。
  “我去给你弄吃的。”小松原决定回香洼山,给花斑狼取些食物来。
  78
  现在,谁叫朱洪达,或者朱少爷,他都不会答应,若是叫二龙戏蔓,朱家少爷乐呵呵地答应。
  二龙戏蔓白天乐呵呵,太阳落山就想家。
  算算离家两年有余。
  月光中的荒原空荡荡,没了家庭融融温暖气氛,朱洪达产生淡淡悲伤。
  朴美玉对他一直很好。晚上睡觉把他放在马架里边,自己睡在外边,这样就甭担心狼会伤害他。
  二龙戏蔓刚来一张白白小脸,周身透着孩子气,斯斯文文的少爷相。现在面堂紫红,满身野花和青草味,也会学了一些土匪黑话:拖条(睡)、拐着(坐)、磁盘儿(笑)、劈苏(哭)、甩阳子(大便)……学会打枪和骑那头大红骡子。
  有一天他恳求道:“割了我的辫子吧,我不当姑娘啦。”
  “你爹会同意吗?”
  “管他呢!梳小辫穿花裳多难看。”二龙戏蔓现出几分小男人味儿,朴美玉没表态,他撅着小嘴生气地说,“你是大哥,我是小弟……”
  朴美玉没吭声。朱洪达还有很多事情不懂得的。真正称大哥要在举行入伙插香仪式后,成为绺子的一员,那时才可称兄道弟。
  朴美玉决心收留这个孩子,培养训练他成为真正而地道的胡子。少爷穿着妖艳的花衣裳又梳着辫子让人看着别扭。
  朴美玉掏出刀子说:“来,先割掉辫子。”
  嚓嚓,割韭菜似的削短头发,青黢黢的头茬,二龙戏蔓显得精神帅气。朴美玉接着扒掉他的带大襟花衣服扔掉,说:“衣服也不要啦。”
  光赤赤的小男人很结实,下身垂吊那堆玩艺也很棒。盯他小鸡鸡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呢!
  “二龙戏蔓你先躺着,我给你缝件袍子。”朴美玉把他抱起来放在平展展的沙土包上,盖上斗篷,然后钻进马架胡乱翻箱倒柜,扯出几块大布(民间粗纺的),粗针大线地缝制起来。
  很快,口袋似的便裤缝成,又做了件汗褡儿,亲手给他穿上。一个活脱脱的小男子汉,出圈马驹子似的奔跑起来。
  又是一个荒原雨夜。马架外秋雨淅淅沥沥。蹦达了一天的二龙戏蔓睡了,被窝里不老实,练起拳脚,很有力地蹬踹身旁的朴美玉。一次手伸出棉被外,他给放回去,盯着这张稚气的脸,思绪万千。曾有一张脸让他怀念,想起来就想痛哭一场。
  后半夜二龙戏蔓睡毛愣了,猛然起身,乱摸乱叫直喊娘。朴美玉将他揽进怀里,搂起衣襟,把那只小手按在胸前。或许是本能,那只手不安分地划拉起来,揪住乳头,捏了捏,慢慢睡去。
  绵绵秋雨洒下无限愁丝。
  朴美玉声声叹息扯得很长。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真实地暴露自己,很响地叹息很响地哭。秋天眼看过去,青纱帐一倒,荒甸子就无法藏身,那时候自己就要往西走,穿过荒荒大漠,到没人烟的地方藏匿。二龙戏蔓怎么办?与绑他票前后的想法大相径庭。
  朴美玉从项点脚处得知黑龙会的小野抠去自己的眼珠,是为给林田数马换。起初的动机是报复林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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