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源仙师-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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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不知什么原因在打转,因此林舟若是在里面应当暂时不会被冲至下游。随着水面不断旋转,林舟总会被涌上来。
岑黎正脱外衫,打算下去找林舟,却被不远处的嘈杂引了过去。
“哎哎,他醒了,醒了!”突然,旁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岑黎看过去——一具小小的身体被一堆人围在中间,正在凶猛地咳嗽。
岑黎只以为那些不过是来看热闹的人们,没想到重重人群下居然还有一人。
“舟儿!”岑黎焦急地拨开人群,看到一名打扮得十分贵气的少年正捂着胸口咳嗽。
不是林舟。
“另一个孩子在哪里。”岑黎白着脸,身子微微有些站不住。
“他,他把我托上来后……自己就,就掉下去了。”少年虚弱地看着岑黎说道,眼中划过一丝后悔:“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要不是我他就不会……”
岑黎眼角微挑,细微地眯了起来,闪过一抹纣虐,看向那少年的瞳孔中杀意转瞬即逝。
他捏了捏拳,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周围人一见他丢了魂儿似的,大多大气不出一声,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在一旁安慰他道:
“小兄弟为了救人坠河,上天不会薄幸他的,且放宽心,总会找的回来。”
“是啊,小小少年勇气可嘉,好人有好报,他不会有事的。”
“这位兄弟切莫过于忧伤,即便……老天都看在眼里,他走后会有好去处的。”
岑黎突然站定,抬眼望着河水,冷声道:“我的徒儿,用不着上天薄幸。去处……呵,他的去处,只能在我这里。”
岑黎回头看了一眼重新被围住的少年——被林舟用生命救上来的人,他道:“尔等速速离去,不时大水将至,唯高处可避。”
说罢,他便不顾众人的惊愕自顾往河的上游走去。
他的徒儿很善良,非常善良,善良到甚至可以拿命去救人。他究竟教出了个怎样悲天悯人的好徒弟!
岑黎以为自己不会心软,他以为当他听到林舟为了救人自己掉入河中时他会生气,会迁怒。
生气是真的,岑黎可能这么多年来从未如此生气过。然而,后悔、忧虑,亦是有的。
于是,迁怒因为林舟不要命的行为被他硬生生压下来了。他不能让林舟的“舍生取义”白费,一是舍不得,二是因为这绝对是林舟最后一次舍生取义了。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给他任性的小徒儿任何舍生取义的机会。
岑黎的脸慢慢恢复血色,他一步一步朝远离河水的方向走去。
无知的人们还在惊呼,还在闲聊,还在七嘴八舌地争论。他们身后原本就不平静的河水慢慢泛起黑色的气流,一点一点地显露出它原本的面貌。
岑黎漠然地远离,没有一丝留恋。
他缓缓露出淡然的笑容,脸上划过一道阴翳。
舟儿,师父给他们机会了,要不要,便是他们的事情。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我把所有机会都留与你,其余的人,我容不下。
你一个人在水里不要怕,哪怕是断了气,师父也能让你活过来。
“天哪,发大水啦,快逃命啊——”
不多时,此类呼号在大街小巷响起。几乎顷刻间,所有景天城的老百姓都知晓一条流经外城的河突涨大水,已经淹没了大片土地,此刻正朝内城涌来。
这是一条半环城之河,因此由外向内,河水不断涌进。过不了多久便会淹没全景田。
景田的百姓从未想过向来温和的大河何来的魔力,竟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河水便全数翻涌上岸,隐有干河之势。
此情此景,诡异至极,有些活了几十年的老一辈连听都没听过这种事,直呼“得罪天神”。此起彼伏间,人人自危,纷纷朝东面的颜霞山直奔而去。
城门大开,老老少少背负行李,面容慌张,马不停蹄地朝隶属景田的最高山峦而去,片刻不敢怠慢。身后突然发了狂的河水还在逼近,他们唯有跑,用尽全身气力奔跑。
“快呀,别磨蹭!哎呀,你便抱着他跑又能如何!”穿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吹着胡子怒瞪瘦弱的青年,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呵斥。
着小厮服饰的青年唯唯诺诺地抱起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半大少年,吃力地跟在男子后面。
“老爷,河水快涌上来了,咱们得加快速度啊。”管家忧愁地对他道。
常立德抓着哭得花容失色的小妾大步快走,嫌恶地挥赶着同他们一起逃命的百姓,怒喝道:“哭什么哭,有力气哭还不如快点走!你,仔细抱着小少爷,当心摔了!”
抱着小少爷的青年擦着汗,白着张脸连连点头道是。
那抱在怀里的小少爷正是岑黎在岸边见到的,被林舟救上来的少年,知府常氏幼子,常无忧。
“呜哇哇,爹!”常无忧抱着青年的脖子对常立德嗷嗷大哭,刚经历了落水的他还没从恐惧的回过神,立马被告知自己方才逃出来的魔窟又要淹没他,吓得不能自已。
他在恐惧中还思索了一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哭唧唧的,有些难过,有些茫然。
面对幼子的哭泣常立德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安抚他:“无忧乖,不要怕,爹在这儿呢。上了山便没事了,河水不会吃我无忧的。”
常无忧在青年的怀里缩了缩,红着鼻子、眼睛,不发一言。
常立德叹了口气,转身面对小妾家仆时又是怒目圆瞪。
“夫人呢!他们知晓了吗,是否到山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穿戴着知府服饰的小厮慌慌张张地穿越人群赶上常知府一行人,气得常立德一巴掌呼了上去。
“吵吵嚷嚷什么,没看见乱的不行吗!”常立德气的不行,自己难得带小儿子和小妾出来游玩,不想先遭遇了幼子落水,后又得马不停蹄地逃命。该死的是马车在庞大的人群中几乎寸步难行,而他又没有带够人手,只能徒步而行。
只盼着离颜霞山更近的知府家人能早一步抵达。夫人那里有他的令牌,想来莊主会放她上去的。
思及此,常立德冷哼。这些庶民逃也似的奔命又如何,颜霞山哪里是他们想上就能上的。到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老夫人病重,挪不了身子,夫人执意要守着老夫人,不肯走啊!如今大水已经淹到府上,夫人差小的送来家中账簿,金银细软及老爷的令牌,夫人还说,还说……”
那小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呈上夫人让他带来的东西,身后还跟着知府其他一干仆婢——到了最后一刻,夫人让他们赶紧逃命,自己留下陪着老夫人了。
常立德听到此已经晃了晃神,脑袋有一瞬间的晕厥:“她还说什么了,你快说啊!”
旁边擦着眼泪的侍妾李氏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亮。她阴差阳错地要了大小姐的命,老爷虽怀疑过她,最后也向“意外”认了命。倒是夫人刘氏,明明是个和软的性子,在这件事上却不依不饶,总说是她做的。
说实在的,她不过顺便搭把手,哪里真算得了她的过错?
如今主母不在,可不得她来当家?她瞥了一眼尚在哭泣的常无忧,冷哼:如此竖子,她能收拾的了大小姐,小的难道还没法子吗?
第44章 处死
李氏才想上前安慰常立德,不想那抱着知府家当的小厮道:“夫人还托我给老爷带信,然信在慌乱中遗失了,夫人便遣我告知:
我与老爷成亲数二十载,自想上对得起老爷老夫人,下对得起府中上上下下,不想横遭此祸,顾念老夫人宽待之恩,肯请留下侍奉。往后时日怕是不能服侍老爷,望见谅。只是妾身膝下二子,大小姐翕儿已故,妾身恐幼子忧儿踏上旧路。恳请老爷念在我为府上思量多年,好好善待他。
妾有不情之请:万望老爷就地处死侍妾李氏,并从此再也不娶,如若不能,请老爷放忧儿自生自灭。妾常刘氏绝笔。”
信在慌乱中遗失了……常立德怔怔的。夫人,莫不是一开始便写好了遗书。
“老爷!”李氏尖声厉叫。刘氏说什么,处死她?开什么玩笑,她可是要当主母的人,她刘氏算个什么东西!
“她要陷害于我,刘氏这个贱婢,居然想弄死我!老爷你绝对不能听她的话,她……”
“够了!”常立德呵斥,他红着眼,看了李氏一眼,猛地转过身,沉声道:“将侍妾李氏,处死。”
“老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大小姐的死和我没有关系,都是刘氏,都是刘氏这个狠毒的女人,为了栽赃于我才害死了大小姐。你不能听信她的话啊老爷——”
常立德衣袍掀起,一声响亮的掌掴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李氏愣愣地看着他。
常立德揉揉眉心,不愿去看这个他最为宠爱的侍妾。她在暗地里究竟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害了多少人,他不是不知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对她亦有几分怜惜。
只是,为什么,这个有着如此姿色的女人,美丽容颜下却是这样一副心肠。即便到了如今危急关头,心里想的还是抹黑别人。
不,这与他自己又何其相似。原来,他喜爱的不仅是这个女子的容色,还有骨子里与他一样的自私自利。他,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李氏,我既已容忍你这么久,如今,为了忧儿,也是为了夫人,只能委屈你了。”
他别过脸,摆了摆手:“走吧。”
之后赶来的小厮面面相觑,直到常立德再说“还不快走”,他们才上前将李氏拉开,与前面的常立德一行人拉开距离。
“老爷,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对您一片真心啊……”
“李姨娘,您别为难我们了。”一名小厮苦哈哈地把李氏拉到一边无人之地,从怀里掏出一包药递到她面前。
李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过一条走狗,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快放开我,仔细老爷惩处你!”
另一名小厮拿出绳子将她与树捆在一起,李氏不断挣扎乱叫,原本精致的妆容、华美的发髻,全都乱成一团糊,哪里有昔日知府李姨娘的半分优雅端庄。
“你们,你们怎么敢!”李氏瞪红了眼,咬着嘴唇,怒视着眼前的粉末。
“得罪了,李姨娘。这都是夫人的吩咐。谁让你害了我家大小姐呢。”小厮突然间变了一幅嘴脸,笑嘻嘻的,嘴里却说着恶毒的话:“夫人说,大小姐已然命不久矣,不若拿她之命为小少爷铺路。真是苦了三少爷,多谢姨娘这条小命,多有得罪,黄泉下再聚。”
李氏怔怔地,突然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快放开我,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刘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哈哈,刘氏,你害得我好惨,你还我孩儿啊!”
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眼角滑落。
五年前,常大小姐,常无翕病重。然而尽管是个病秧子,却是常立德最宠爱的孩子,甚至超越二少爷常无忧和她的小儿子——还在襁褓中,尚未来得及取名的孩儿。
常立德扬言要为病秧子大女儿招婿冲喜,最要紧的是他要把三分之一家产悉数给她和未来的姑爷。
李氏怎能容忍。那日恰逢常无翕在池塘边赏荷花,不知为何不慎落入水中。李氏好心地告诉过往家仆“夫人寻你们有事”,由此常无翕溺于池塘中。
刘氏好拿此事一番折腾,然而那日她的确说过要找家仆有事,此事便不了了之。
李氏解决了常无翕得意的很,想着至少拿回了那三分之一家产,不料她刚出生的儿子就以同样的方式,和乳母一同掉入池塘中。
那时老爷只对她说:“夫人心里也是恼的,大小姐之事她实在伤心,三儿去了便算了,也好同他长姐作伴……你还年轻,咱们来日方长。”
不曾想,原来她以为的意外竟然都是刘氏安排的,她的“顺手牵羊”也在刘氏的意料之中。她的三儿之死,老爷的反应,竟全数在她意料之中。
“刘氏,你害得我好苦啊……我的三儿,娘,娘来寻你了。”李氏闭上眼,滚烫的眼泪划过她乌七八糟的脸颊,她仰头,将那包粉末尽数吞尽。
至此,知府常氏只有幼子常无忧。
常立德带领知府众人来到颜霞山下,却见山门紧闭。众多无家可归的人等候在山脚边的高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家园被大水一点点摧毁。
然而,更可怖之事并非在于此。
景田城民一部分逃到了东城门外的颜霞山上,一部分从西城门逃到城外去——也仅限于来得及逃离的人。大多数人等知晓水淹的消息时已经来不及逃往城外了,只得向东面的颜霞山走。
这一下,众多百姓算是确确实实地被困在山上了。
由于景天城地形特殊:东靠颜霞山峦,西被河水包围。整座城池被围绕在山水之中。本是山水宝地,不想竟是将自己围困在这好山好水中。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景田人亦是如此。只是不知晓原来千恩万谢的大地天神也是会发了狂的。
现如今,大批无家可归的人聚集在颜霞山下,没得吃没得喝,米粮都成了问题。这大水也不知何时才退得了,没有数日是绝对不可能的。
众人嘤嘤哭泣,泪眼汪汪地看着大水淹没屋顶,却又无计可施。
常立德抵达山脚时便是这样一番情形。向来自顾自己的心思难得慌了神。他从来位居高堂,鲜少与庶民交往,不知一场天灾会带来这么大的灾祸,他的百姓竟会这样流离失所,孤苦无依。
常立德喉头哽了哽,他伸出手,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大抵是夫人常刘氏的一番所为让他的良心开了窍。一面是疼护他的老母,一面是他终日淡漠的发妻,却在他不在的危难时刻双双离世。怎能不叫他痛心!
“诸位!”常立德让下人站在下面,自己找了处较高的石头站上去。
原本民心慌慌的老百姓一听到这威严的声音立马噤了声,齐刷刷地看向他。
脚边放着包袱的,怀里抱着孩子的,手上搀扶着老人的,无一不认真而希冀地看着他。
常立德心中酸了酸:“本官乃景田知府,诸位应当认得我。”他顿了顿,环视一圈,继续道:“自本官上任至今,景田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我原以为直到本官卸任回乡亦是如此,不料上天要考究我景田,大家自当众志成城,切不可消极忧愁。”
“如今难关摆在咱们面前,死的死……伤的伤。作为景田知府,我十分痛心。然而事已至此,我们唯有万众一心,方可重建景田。现大家聚集到颜霞山下,而颜霞山主,青庐莊莊主韩自君理应为本城,为百姓,多加着想。”
下面人已有骚动,青庐莊?谁人不知,此莊原先乃景田第一纳税大户,然今年来已隐隐又反叛之相,要它援助景田城民?莫不白日说梦。
不然,他们何以全都围绕在山下而无法上山。还不是青庐莊莊主韩自君在第一批城民涌上山时关闭了山门。
“本官自会同韩莊主商讨,争取让乡亲们在大水退去前有米有粮。”
如今最最要紧的便是粮食问题,大多数人出逃时不及带上食物,而他们大概要在这儿被困好几日,这几日如果没有吃的,后果不堪设想。
最起码得等到水势稍退点才能与外界联系,才有得救的机会。
颜霞山脚的缓坡上人们众志成城,常立德正交代吩咐他不在时需注意的事,准备只身上山与韩自君沟通。
颜霞山外,大河之中。
岑黎独自站在干涸的河床中央,怔愣地看着长长的大河。此时此刻,大河的一面洪水泛滥,一面安静怡人,而隔断两方的大河看上去干巴巴的,没有一滴水。
“舟儿……”岑黎喃喃低唤,一眼望去,河床中未曾见到林舟的哪怕一片衣角。
一边一片狼藉,一边平静得诡异。
第45章 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洪水泛滥掀起隆隆巨响,卷起狂躁的大风。大风带起枯枝败叶在空中飞舞,不长眼的腐朽之物没灵没性,不管不顾地砸在岑黎身上。
大风吹起他的白衣,空灵飘逸的长袍连同他的如墨青丝随风飘扬。他仿佛不知被砸会痛,如木头一般站在河床中央,执着地、直直地注视着远方。
忽然,他抬眼,往颜霞山的方向看去。只见山体被茂密的林木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