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鬼-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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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第一个活着进入寒台的‘外族人’,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口中名为“梁翊”的尸体离那男人并没有多远,看到梁翊全身并没有任何损伤,那男人才敛去了杀意,默默去了梁翊身边。
这回,是司空严淮该起杀心了。这家伙有问题,看到自己伙伴死了不该是这种模样吧。
“在下洛琅。”那男人冲很快捏出了个笑容来,好似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刚才是在下鲁莽了,还望恩人不要在意,敢问恩人名字是?”
“恩?”司空严淮也大度,刚才的不愉快说忘就忘,还解释道,“不是我救的你,算不得是你恩人,我还奇怪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叫司空严淮,你随便怎么叫都行。”
“严淮公子,这里是?”洛琅看向四周,一脸疑惑。
“这里是寒台。洛兄弟,我问一句,你们怎么会从瀑布上跳下来?”
“这……”洛琅眯了眯眼睛,“在路上遭遇仇家,被逼着不得不跳了下来。”
“仇家?”这对于不存在仇怨的寒台中人有点难以想象,“那人是谁?很厉害吗?”
“那人名为楚玄墨,最善蛊惑人心。”
司空严淮“哦”了一声,其实刚才他也就随便一问。
“严淮公子学过武功吗?”洛琅突然问道。
司空严淮“啊”了一声,不是很明白一个陌生人问他这个干什么,便回道:“没学过,怎么了?”
洛琅笑了笑。司空严淮只觉得眼前一花,洛琅竟就就这样消失了,再出现时就是在自己跟前。胸前被点了一下,他竟不能动了。
洛琅捏住司空严淮的下巴,拿出一颗红色药丸就要喂下。司空严淮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洛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感觉到异样的洛琅瞬间往后跳去,抽出了藏在腰上的软剑,笑道:“我还以为寒台中人不会说谎呢,还是我来错地方了?”
司空严淮动了动手和脚:“洛兄弟觉得为何在寒台不存在谎言这种东西?”
洛琅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等着司空严淮解释。
“人在害怕某种后果时会选择说谎,为了保护自己也会说谎,而在寒台这种自由、安全、平等、富裕、族人又看淡生死的地方,就没有了说谎的必要。”
“但严淮公子会武功,所以……”
“对,我骗了你。”
“你不是寒台中人?”
“不,我是。”
“那为何?”
司空严淮笑了笑:“虽然在寒台十分自由,但为了司空一族的延续还是定下了两条禁令,我违反了,所以寒台对我来说并不自由。”
洛琅眯了眯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剑:“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司空严淮又是一笑:“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但我无法也不能对我的族人倾诉。你很好,和你说了之后我还可以杀了你。”
洛琅回头看了眼像睡着了似的躺在地上的梁翊,尽量带着司空严淮往远处去:“严淮公子,能问你一句吗?为何非杀了我不可?或许你可以选择送我离开,我相信在这有一条更为安全的进出寒台之路。”
“不行。”司空严淮笑着点了点一地的尸体,“地上的各位朋友是被洛兄弟你当作了垫脚石,你才能安全飞下瀑布,不是吗?他们可生气了,叫我非杀了你不可呢。”
洛琅无所谓地瞥了眼尸体,又看了眼左右,笑道:“我倒忘了,能通阴阳似乎是每位寒台中人的能力。”
顿时,司空严淮收起了满身杀气,着急问道:“你还见过其他寒台人?是谁?”
“严淮公子认识司空绝吗?”
司空严淮面上一喜,抓着洛琅的手臂,高声问道:“你认识阿绝?阿绝呢?他也一起回来了?”
对于那两只突然缠上自己的手,洛琅先是一惊,又是一阵厌恶,但他很快把那情绪给压了下去,笑道:“阿绝是我的朋友,我先下来了,他过几日也会过来。”
喜色又变为忧色,司空严淮捏紧了洛琅的手臂,急道:“你之前说被人追杀了,阿绝有危险吗?”
“我先下来了,并不知道他的情况,不过大概是被那个叫楚玄墨的人给抓住了。”
“是吗?”司空严淮的表情和缓了下来,但又是在瞬间歪头对洛琅一笑,“开玩笑的,我为何要信你?”
“你这人……”洛琅也是一笑,“寒台中人都是如你这般的吗?那看来司空绝是异端了。”
“不,我才是异端。”玩笑话都说完了,司空严淮推开洛琅,摘了被他踩在脚下的草药,然后一阵沉默,往前走走停停,找草药去了,完全就是无视了洛琅,哪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
看在阿绝的面子上,暂且留那人一命。
洛琅也是懒得和这种人对话,抱着梁翊,去了较为缓慢的水流边,舀了些水,仔细擦着梁翊那张略微被泥土弄脏了的脸。
“喂,你抱着的那人是谁?”司空严淮累了,大张着两条腿坐在土上,拍了拍两只手,道,“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吧?”
“是我的遗憾。严淮公子,你可有看到我怀中之人的灵魂?”
“没看到,可能他对这世并间没有什么执念,已经转世去了吧。”
“哦?是吗?但如果他的执念是想要我死呢?”洛琅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把梁翊擦干净后,把他抱到另一边,才开始清洗自己身上的污渍。
司空严淮觉得这人有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道:“洛兄弟,你说吧,来寒台你想要什么?”
现在也不是打哑谜的时候,洛琅直接说道:“我想让一人复生。”
“起死回生啊。”司空严淮瞥了眼那个男人,“起死回生之术只能用在我们族长身上,其他人用可是会遭天谴的。”
“我不畏惧天谴,只要他能活过来。”
洛琅看着梁翊的眼神里包含了无限缱绻,就算是不懂情爱也该能看懂那道眼神里的意思,更何况司空严淮也是那种为情爱所困的人了。
“真的很巧,我就是司空一族的族长,正好知道起死回生之法,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能给我什么?”寒台中人自己做好事要不求回报,别人帮他们做了事那就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而那个族长却要等价交换,在这种程度上,的确是个异端了。
“你想要什么?”
司空严淮翘着二郎腿,还真仔细想了一番。风吹起了落花落叶,还把司空严淮那宽大袖子给吹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两条细长手臂。而在那只右手臂上,有一个似乎是胎记又似乎是纹身的东西。
“对了,我现在就缺个继承人。”
洛琅在下面摊开双手,很遗憾地说道:“很抱歉,在下是个男人,无法为严淮公子传宗接代。”
司空严淮听了笑了几声:“你真有意思。”他对着洛琅摇了摇自己的右手臂,“看见这胎记了吗?每任族长身上都有这胎记,在我出生后,我的未来就已经被定好了,我继任族长之位是在五岁,如今已过去三十年了。我翻族谱,在以前最多是间隔二十三年,下任族长就会出生,但这次真的是有点慢了。”
“你不想做族长吗?”
司空严淮摇了摇头:“族长之位是天定的,我哪来的资格去选择?只是有个人能继承我的位置,我也不会再有那么多顾虑,也能相对自由一些。怎么样,洛兄弟,你能帮我变出一个继任族长出来吗?”
“在下爱莫能助。”
“是吧。”司空严淮苦笑了几声,“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也就没理由帮你了。不过,你能告诉我你为何一定要救那个男人吗?”
“他是我的朋友……”
“不。”司空严淮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我要听真正的理由,为什么?如果你的答案能让我满意,或许我可以告诉你起死回生之术。”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我想这么做。而我想做的事,非要做到不可。我要他活着,就算他去了阎罗殿我也要将他拉回来。”
司空严淮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着洛琅招了招手,让他跟着他走:“你这嘴硬的性子我很喜欢,这样吧,我给你点时间,先带你找地方住下,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我可听说寒台不许外人进入。”
“对,但也没说擅入者死这样的话。这事啊,我也只能跟你这个外族人抱怨抱怨。寒台这个地方就像是上天创造出来的残次品……啊呀,说这种话有点大逆不道,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司空严淮笑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言,“族人的性子只有那么几种,善良、忠诚、听话。单调到让人觉得无聊。哦,这样说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异端,如果我也是个善良忠诚听话之人,也就不会觉得无聊了。不许外族人进入,只是因为外族人性格多种又过于复杂,与外族人相处,必定是我们族人吃亏,还会发现自己与外族人的不同。”
司空严淮叼了根草在嘴里,斜眼看着洛琅抱起梁翊,继续说道:“司空一族每任族长其实都是异端,比同族人多了几种或好或坏的性子,才能带领那些傀儡似的人继续活下去。而为了不打破这种虚假般美好的世界,每任族长还得隐藏自己多余的性子。洛兄弟啊,见到你我才能多说几句,这三十几年来可憋死我了。”
本来洛琅对于司空严淮一连串的话感到不耐烦,他本身对寒台并不感兴趣,只是因为知道这里有起死回生之术才会千里跋涉而来。而现在,司空严淮像是把他当成了唯一知己的样子,便也随便搭了几句:“司空族长对我说那么多,是因为我看起来像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司空严淮摇头:“不,只是因为不管怎样,你都活不久了。”
起死回生很简单,以命换命。把死者放入棺中藏在寒台三灵石窟底,找一个记得死者生前音容相貌之人,抽干他的血,用那人的血加上寒台秘药浸泡死者七天七夜。三灵石窟里的灵气便会找回死者之魂,将其重新封入躯体之中。然而用此法重生之人并不再是人,以后只能以秘药为食,更感受不到五感六觉。
总之一句话,如果想让那个男人复活,洛琅得死。如果洛琅怕死选择放弃,那这男人就完全不对他胃口了,到时候会由他亲自送洛琅上路。
禁忌
把洛琅和那个叫梁翊的死尸带到了自己的别院,眼看着洛琅像对待活人一样把梁翊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还把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司空严淮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位兄弟死了多久了?你是怎么把他保存的这么好的?”
寒台的起死回生之术只是名字好听一点的傀儡术,死者的灵魂被重新拉回封印在尸体上,尸体该腐烂的还是会腐烂,但是能有个干净的身体还是比脏兮兮的要好的多。
洛琅用神秘兮兮的笑容当做了回答。
司空严淮也不在意答案,安顿完这两人后,出于作为族长的责任,还是叮嘱了几句:“我能让你在寒台待上几日,但是不准与寒台中任何一人有所交流,如果你做不到,就休想得到复生之法。”
“知道了。”
离开前,司空严淮还是不太放心,叫了两个人过来让他们守门,并且不准他们与里面那人对话,只要里面的人一离开别院,就去敲响示警钟。
这就是待在寒台里的好处了,没有人会怀疑你的用心,那两人也没问一句为何,就乖乖守门去了。
司空严淮又叫了他的另一位侍从小南,让他陪同一起去了司空绝的住宅。这里每隔几个月他都会派人来打扫一番,所以里面的摆设都还算干净。
阿忍与阿绝是一对姐弟,也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人,可算是青梅竹马。因为和他这个“异端”长期相处,那两人的性子与寒台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所以才都会选择离开寒台吧。
真是好奇阿绝的成长,在外面待了六年,是否补全了那些缺失的性格,被那些外族人同化了呢?阿绝的姐姐阿忍比他先一步离开寒台,但在十二三年前与他断了联系,估计是已经死了。阿忍是半成品,虽然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情,但既然不能在外面世界活下去,那还是失败了。
小南听了吩咐,去取了一套新的枕头被子回来,把阿绝房间里原先放在床上的那套给换掉了。看着那旧被子,小南犹犹豫豫地问司空严淮道:“族长,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放柜子里吧。”
“可柜子里已经堆满了东西,没地方放了。”
阿绝与阿忍的房间一开始是合并在一起的,现在也只用了简单的竹门分割开来,而两人存放物品的大柜子只放在了阿绝的房里,阿忍的房间则用来放梳妆台了。
司空严淮说着“我来看看”就过去蹲下仔细翻了起来:“恩……把这床粉被子扔了吧,把阿绝的放进去。”
小南心疼地摸过粉色被子,这上面的凤凰是阿忍姑娘花了一年时间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绣出来的,扔了实在可惜了。
“族长,我不想扔。”
“那就放你家吧。”
“可我家也没多余地方放被子。”
司空严淮叹口气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一切听族长吩咐。”
“那就扔了”
“是。”
小南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侍从,耳熏目染,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可惜那个意见坚持不了多久。
司空严淮有一个长远计划,他要入世,带着司空一族一同入世。寒台虽好,但他太过一成不变了,外族人却对寒台的资源虎视眈眈,假设有天外族人攻进了寒台,那么与人为善、又易轻信他人的司空一族的结局会如何?灭族吗?还是沦为外族人的玩物?
所以他让自己的未婚妻子做了第一个试验品,他想知道寒台中人去了外面的世界是否能好好活下去。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阿绝竟会追着他姐姐离开。
那天晚上,阿绝来他房间找他,与他道别。那时候他已经与阿忍断了联系,虽是不舍,但他还是放了阿绝离开。然而,没想到放阿绝离开却是他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但是没关系,阿绝要回来了。
“小南,帮我去把那个……”司空严淮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想了半天,一瞬间想不起那个东西的名字,“那个……就是……司空忍的玉佩拿过来。”
“族长,是阿忍姑娘的定情玉魂吗?”
“就是那个,去拿过来吧。”
在寒台每人都有那么一样的东西,就是玉魂玉佩。那玉佩上刻有自己的名字,代表的是自己另一半的灵魂,男女双方交换玉佩,就是定下婚约的意思。
他和司空忍在十四岁那年交换了玉魂,这就代表着他只能娶司空忍这么一个女人。除非司空忍将玉魂还给他,否则,他今生不能再娶。
“族长。”小南为难地嘟起了嘴,“阿忍姑娘又不会再回寒台了,你把那东西找出来干什么?”
“别废话,去做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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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司空严淮还考虑着他别院里的那两个男人,便亲自取了吃食放到篮子里,慢慢悠悠地走去了别院。
这时候,洛琅正呆坐在院子里望天。司空严淮看着愣了一下,或许因为他对洛琅的印象仅是皮笑肉不笑、不可深入接触的外族人,所以对他此时露出来的迷茫表情很是感兴趣。
其实在把洛琅带回来的时候,他在心中就有了个计划。洛琅是外族人,虽然现在分不清此人是敌是友,但仅凭外族人的身份,他就有利用价值。如果□□好了,或许可以让洛琅成为司空一族学习外族人待人处世的标本。
“嘿,洛兄弟,想什么呢?”司空严淮跳进院子里,拿着篮子在洛琅面前晃了几晃。
洛琅的视线落在了司空严淮的身上,便又露了个标准的笑容,右手往左边一拉,竟从旁边房间里掉了两个人出来。那两人正是司空严淮吩咐盯着洛琅的人。
亮光闪烁,司空严淮看清了缠在洛琅右手扳指上的银丝线,那线又细又看不清模样,只要洛琅想,在刚才他靠近的时候,就能用那银丝线扯断他的脖子。
司空严淮周身起了警惕,却还故作轻松说道:“那两人是怎么得罪洛兄弟了?”
“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洛琅的右手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