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鬼-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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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己来。
从寒台出来至今已经过去六年时间了,顾绝自认为已经抛弃了许多在寒台时候的习惯,可有些已经是记在骨头里的事,他没有办法改变。这欠了债,不还,心里还是会难受的要命。
“什么意思?”楚玄墨道。
“还钱啊。”
楚玄墨愣了半刻,理解了顾绝的意思,忍不住被这奇妙的逻辑给无语到笑了:“用我的钱,还你欠我的钱?”
“是啊。”顾绝双手抱肩,也回以一笑,“实话说,我本来是打算借了钱就跑路,哪曾想还会有这一路的纠缠。现在帮你省了十两,你权当是我还你钱了吧。”
好在楚玄墨也没把那十两银子当回事,顾绝耍了他一回也不生气。想着顾绝是从寒台出来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冠上个寒台的名,就都能想通了。
顾绝的累是装出来的,他一见自己欠的债还上了,也不知道做做表面功夫,十分愉快地用轻功就飞回了客栈。
和楚玄墨坐在客栈大堂里,点了壶茶,等着纪云清那野小子回来。
顾绝叫过小二,给了点银子,吩咐他去买些怪力乱神的书回来。
“你买那些干什么?”楚玄墨问道。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想到了什么,顾绝又说道,“对了,楚兄,今晚让你师侄住我那间房吧,你和我挤挤,介意吗?”
“倒是不介意,不过……”
想到了昨晚的事,顾绝忍不住闭上了眼:“我可不敢再回那间房了。不过云清是普通人,看不见鬼魂,鬼也碰不到活人,他住那不会有事。你放心。”
我的姐姐是天下第一美人
说话间,话题中的主人公纪云清已经风驰电掣地回来了。他流了一身的汗,面色显得有点疲惫,外衣脏兮兮的,还破了好几个洞。现在的纪云清,看他外貌,是要怎么难看怎么难看。
“你师侄输了。”顾绝悠悠地说道。
“看见了。”
虽然那是事实,可纪云清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绝!你什么意思?”他只敢冲着顾绝发脾气。
顾绝“嘿嘿”一笑:“要不要哥哥帮你去报仇?”
纪云清轻哼一声:“不用你多管闲事。”
楚玄墨一声“云清”唤回了他不少理智,他嘟囔了一句:“明天我一定能赢的。”就抢过顾绝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顾绝成心想再逗逗他:“明天?那你没机会了,明天你师叔就要启程回朝华山了。”
他是要留在这镇上等谢三郎回来的,身为一个好人,说好了要帮忙就必定要帮到底。可他不知道楚玄墨是怎样想的,或许明天,他真的就要回朝华山了吧。
“师叔……”这声师叔拖了尾音,颇有点撒娇的感觉在里面。纪云清有点委屈地看向楚玄墨,楚玄墨却撇开了视线。
“哎哟,客官这是怎么了?”掌柜的过来给顾绝添茶,顺便问问顾绝查的怎么样了。可看到纪云清那狼狈的样子,以为这几人在调查中受到了什么天大的阻碍。难道真被杯中仙诅咒了?
“别理他,跟乞丐打架输了。”
“没输!”纪云清大声说道,好像用这样大的声音就能掩盖他输掉的事实似的,“是平局!没输!”
“乞丐?不会是那个剑疯子吧?”
“掌柜的认识他?”
“认识。”掌柜的说着也坐了下来,替那三人一个个换新茶。纪云清对这八卦表现得最感兴趣,帮着掌柜的一起倒茶,又催促他赶紧说。
“那剑疯子以前不是疯子,他啊,是清风派弟子。有本事,学了一身武艺回来。他媳妇就想让他去富贵人家寻个护卫什么的差事,赚的多又安全。可他啊,偏要学什么江湖侠客,行什么侠,仗什么义啊。那剑疯子在外倒是做了个风光的大侠,可他得罪的那些人把他全家老小十几口人都杀了。剑疯子是个穷侠客,没什么钱,连给他家人下葬的钱也没有。他向那些曾被他救过的人借钱,却没一人借他。剑疯子一时想不开,就疯了。”
“好可怜……”纪云清拖着腮帮子,怔怔地听着。之前的火气已经消失无踪了。
外界之人果然多阴险狡诈,又忘恩负义,这世上不止有一个洛渊。
“知道是谁杀了剑疯子一家吗?”顾绝问道。
“听说是魔教。”
顾绝干笑了几声,看楚玄墨也是感到有点尴尬。
“怎么又是魔教?”他喃喃自语。他也说不清外界的人是简单还是复杂了。只要出了坏事,统统都是魔教干的,好事就都是正派做的,这是一种多么简单方便的思考方式。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纪云清给了顾绝一个“你真蠢啊”的眼神,“魔教中人作恶多端,从魔教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这事就算是魔教干的,也一点都不奇怪。”
好师侄,你可是把你师叔都骂进去了。
“那你说,风海珠也是被魔教偷的?”
温家庄风海珠被盗,而最大可能偷这风海珠的不是魔教,而是名门正派朝华剑派。而此去温家庄的,只有两位朝华剑派弟子,不是楚玄墨,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纪云清了。顾绝是故意这么问他的。
纪云清很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正派人士偷这东西干什么?”
“长生不老哦,谁不心动?”
纪云清嗤之以鼻:“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的?肤浅。而且谁知道真假啊,又没人真吃过那珠子。”
“坏东西”顾绝就指着纪云清,对着另一个“坏东西”,哭笑不得地说道:“楚兄,你们朝华剑派的人都是这样天真的吗?”
纪云清懒得再去跟顾绝计较,直接问掌柜的还有没有空的客房,今晚他也得住这。
掌柜的答住满了。这镇子临近清风派,而清风派最近正在招收新弟子,人满为患不难理解。
“那该怎么办……”纪云清哭丧着脸说道。他是打死都不敢跟楚玄墨住同一间的,师叔是长辈,他一小辈怎敢去打扰师叔的休憩时间,而且他睡姿豪放,生怕自己一个翻身会惊扰了师叔。但让他和顾绝一起睡,他也是不太愿意的。
“睡我房间啊。”顾绝道。
纪云清很明显地表现出了一副嫌弃的模样。
“我睡你师叔房,让你一个人睡,高不高兴?”还有位红衣美女相陪,开不开心?
“你和我师叔睡一个房间?”声量陡然增大,“不行!我师叔喜静,你别去打扰。大不了,我睡柴房就是了。”
“诶?那昨晚我就在你师叔房里睡的,他也没说什么啊。”
“什么?”手中的杯子被纪云清不自觉地用力捏住了三分,杯子壁已出现了裂缝,掌柜的心疼地“哎哟”了一声。
“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间吗?为何要与我师叔同住一间?”
顾绝给了他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
“顾绝!!你别带坏我师叔!”纪云清起身作势要打顾绝,顾绝一个闪身躲过,两人就在这狭窄的通道里你追我赶了起来。
掌柜的尴尬拉架,还让楚玄墨帮着劝劝。若是平时,楚玄墨会管教几句的,然而看顾绝一脸偷笑,完全没有被追着打的窘迫,想是他也很乐在其中。自己去说,那就是多管闲事,恐怕又会落了个啰嗦的名头。因此假装喝茶,无视了掌柜的要求。
掌柜的无法,只能干说别打了,别撞坏我的东西。
可那两人一个怒火冲上心头,一个玩得兴起,对掌柜的话充耳不闻。
店里小二把顾绝交代的书给买了回来,躲过那跑得飞快的两人,将一叠本子放到了桌上。收了赏钱,小二就满足地离开了。楚玄墨随意翻了几页那些书,对这牛鬼蛇神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
跑了一阵,出了身汗,顾绝就打住不玩了。
“听闻朝华剑派轻功卓绝,也不过如此嘛。”
纪云清被气得双眼通红:“胡说八道什么!赢过我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和我师叔打一场。”
“云清,够了。”楚玄墨低声说道。
“师叔……”一声“师叔”道尽了委屈,为什么师叔总是帮外人?这个顾绝有什么好的,嘴贱还不自量力,师叔干嘛护着他?
顾绝惹了纪云清一肚子气,却不自知,挥挥手不理这师侄俩了,叫了掌柜的,说要沐浴,让他多准备点热水。说完,撇下那两人,径直去了楚玄墨的房间。
“师叔,其实你可以不用在意弟子,弟子可以住柴房,在外露宿一夜也没事。你不必与那坏蛋同住一间。”
“没事。”楚玄墨伸手拿了压在那叠书上的桃木剑,桃木剑是买十本书赠送的小礼品,做工还算精巧。听说桃木辟邪,那剑上也刻了辟邪二字,也不知是真是假。
楚玄墨叫纪云清过来,让他拿住那桃木剑,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心些。”
“啊?”纪云清拿着那剑不知所措,“师叔这是何意?这是什么剑?辟邪?为何要送弟子这剑?难道这里有什么邪物?师叔,你别走啊,你别吓我。”
被诡异气氛所感,连师叔房间门口都被贴了个不明所以的鬼画符。听师叔说那是顾绝自己割破手指画上去的,但为什么要用血画符?为什么画了还要贴在门框上?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师叔与那个顾绝说得越少,他想得就越多。他快被自己的想象淹没了。
朝华剑派风烈师侄极是喜欢讲一些虎头蛇尾的鬼故事,他听多了,虽然嘴上说不信不信,可心里还是对那些东西怕的要命。但这话不能对师叔说,否则又要被教训了。
纪云清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钻到了楚玄墨那里。虽然很是讨厌那个叫顾绝的家伙,可是只有在师叔这里,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顾绝也不介意他沐浴的时候有俩男的在外守着,躲到了屏风后,自己洗自己的。
擦干了身子,正巧掌柜的上来敲门了。一进门,就送上了一幅丹青女子画像,说画中人正是宋箐。今儿个特地找出来的,不知和客官所见是否相同。
顾绝是第一次看到风流掌柜宋箐真颜,稍加想象,和那红衣女鬼有八分相似。
“真好看。”纪云清也看了几眼,感慨道,“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了,怎么就死了呢。”
顾绝轻笑了一声,朝华剑派全都是男人,纪云清又能见过几个女人。画中宋箐是美,但毕竟是画,终归会有失真的地方。
“真没见识,你是没见过我姐姐,我姐姐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美人。”
实话,不论是在寒台还是在外界,他都没见过比姐姐还好看的人了,绝不是因为那是自己姐姐,而将她美化过头的缘故。
纪云清怪怪地“咦”了一声:“羞不羞啊,居然夸自己的姐姐。”
“那是实话,不算夸。”只恨自己手中没有姐姐的画像,否则一定让纪云清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美人,更恨纪云清居然敢质疑他姐姐的美貌。
“切,如果说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娘才是。”那一股子骄傲气看得顾绝真心不爽。
这小子存心给他添堵,天下第一美人绝对是他姐姐!
“小孩子都认为自己的娘是最好看的,但这是事实吗?”
“谁是小孩子!我娘本来就是最好看的。”
十几岁的孩子都喜欢用极高的音量说话,好像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他们说的就会变成对的似的。
顾绝右手一指正在检查画像的楚玄墨,大声道:“你师叔好看吗?”
纪云清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姐姐比你师叔好看百倍!”
“哈?那我娘好看千倍!”
“我万倍!”
这两人从嘴上争吵变成了手上打架,像乡间孩童一样,用蛮力扭打在了一起。完全看不出是武林高手的模样。
楚玄墨无语地看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怎么就成了他们争吵的矛头。他知道自己长了副不错的容貌。可在那两人的口中,他的脸,似乎成了一个极低的标准。
怎么有点不爽呢?
云清还是孩子,所以暂且不论。这个顾绝性情阴晴不定,看似笑呵呵,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可说翻脸就翻脸了,完全不知道他为何生气。有时候真像个孩子一样,竟会为了到底谁更好看的事与另一个孩子打起来。
我也是剑痴啊
光是用蛮力,右手存在缺陷的顾绝自然是输了。在纪云清一拳要打下来的时候,他赶紧动用内力,一脚踢了出去。
“你耍赖!”纪云清一个打滚闪过,从地上爬起,怒气冲冲地指着顾绝,“你用内力,不公平!”
那你还欺负残疾人士,哪哪都不公平。
顾绝使脸帕为鞭子,“啪啪啪”几下,一路把纪云清打出了房门外,关紧房门,还故意嘲笑纪云清,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怕一个人睡。羞不羞?
这激将法对这种年纪的少年果然有用,纪云清嘴里囔囔了几句,即使心里很怂,可还是强装镇定回了自己房间。
“楚兄,我怎么觉得你师侄一天有八个时辰在生气,他累不累?”
全身湿漉漉的,在地上滚了一遭,反而变得更脏了。这澡,是白洗了。
“你不去招惹他,他就不累了。”
“谁招惹他了?”当着楚玄墨的面,干脆利落地脱下衣服,一咕噜又跳到了澡桶里。
楚玄墨瞥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开:“以后,别在外人面前脱衣服。”
顾绝回答得极是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他庆幸自己亲戚朋友里没有一个像楚玄墨这样正经的。不管这正经是不是装出来的,都让他觉得不舒服。他一向自由散漫,极厌恶那种循规蹈矩的生活。而楚玄墨,很有那种要纠正他人错误生活方式的态度。
两个大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挤了些,顾绝就从掌柜的房里搬了个躺椅上来,就将就在躺椅上躺一晚了。楚玄墨说要不要换一下,他哪好意思换啊。他嘲讽纪云清胆小,其实他胆子也没大到哪儿去。知道那间房有长相恐怖的鬼,就打死不想再回去了。
他并不是怕鬼本身,这么多年过来了,看的鬼和人的数量是可以对半分的。只是那红衣女鬼长相忒恐怖,盯着她的双眼就会产生幻觉,这不太妙了。
纪云清普通人一个,即使天天住那有鬼的房子,也不会有什么事。但他不行,只能学着刚买的那些书里教的画符方法简简单单地画了张符,期望能让那女鬼忘记他的存在。
上苍保佑,让那女鬼跟睁眼瞎玩去吧,别来找他。
一夜好眠,顾绝起了个大早,看了眼隔壁床上,发现楚玄墨也早醒了。
盯着头顶房梁:“楚兄,这几日我打算留在镇上,等谢三郎回来,宋箐的事我是一定要管的。你呢?是要和云清一起回朝华山了吗?”
尽管是被洛渊所骗,可不能否认,他杀了不少人,损了不少的阴德。在寒台,司空一族信转世重生,信因果循环。顾绝用二十多年积起来的信仰却只在短短几年间消失殆尽。可唯有一点,他至死都会相信。人之所以能转生为人,只因生前有福报在身。而他,下辈子恐怕是无法再做人了。
但如果有机会能行善积德,抵过那些犯下的罪,他是不会吝惜的。只要有希望,他就愿意去做。
客栈前掌柜宋箐的死得凄惨,看她为鬼时候的模样,就知道她生前必定遭受了非人的对待。虽然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再看到她。可他还是想为宋箐做些什么。
至于最深层的原因,到底是为了帮宋箐洗刷冤屈,还是为了积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德。他并不想去深究。
楚玄墨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云清,在他与那老先生分出胜负之前,会留在镇上。”
顾绝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还比什么,他早输了吧,死鸭子嘴硬而已。”
朝华剑派嫡系弟子居然输给了清风派弟子,这好比仙界的天兵打不过人界的将军,虽说情有可原,可说出去还是丢脸丢大发了。亏楚玄墨表现得那么淡定。
要不要飞鸽传书去温家庄,把那儿的江湖人都召唤过来?这可是在温家庄断袖儿子死后,难得又一件能让世人八卦的消息。
虽然坏心眼想那么做,可对上楚玄墨的视线,他只能默默咽口水,把这念头给压了下去。
纪云清虽然不喜欢他,可他并不讨厌纪云清。这个耿直的少年逗起来太有意思了。他也不舍得让这少年小小年纪就要遭受流言蜚语。
不过身为朝华剑派传人,的确是该提升下自己的武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