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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匿罪之梦里故乡少年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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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学着万叔的样子,抓过沈宁的手仔细端详:“以后等我们沈宁变成一个又帅又厉害的大画家,让她后悔去吧!”此时,沈宁的黑爪子已经被万婶洗得干干净净,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
我的话惹得他咯咯咯直乐,眼睛弯弯的,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晕,原来这才是沈宁本来的样子,清秀可爱。
小升初的考试其实就是个过场,父亲希望我能上一个更好的初中,我说除非沈宁一起,于是沈宁也被送进了我将要就读的中学,本以为快乐的日子还能延续,却不曾想生活并不总能顺遂。
办入学需要户口本,沈宁从家取了来给万叔,他的酒鬼爸爸发现户口本没了,问沈宁怎么回事。酒鬼爸爸不知道抽什么风,知道万叔帮沈宁后,非但没有感激,还将沈宁狠狠揍了一顿,从楼上追打到楼下,邻居们纷纷出来劝阻又不敢太过接近,那人已经疯了,赤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嘴里骂着:“你和你妈一样,嫌贫爱富,你妈就是个□□,□□,你……你就是个小王八蛋,是个有钱人就能认爸,你亲爸还没死呢!”
第二天,沈宁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万婶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药,万叔蹙着眉一声不吭,面色凝重,我叫嚣着要带上家里的保镖狠狠揍酒鬼一顿,却被沈宁抓住不放。沈宁的手很凉,叫人心疼,我用力回握。
次日,万叔只身一人去了沈宁家,想要找沈父谈谈,结果,却再没能回来。夜里,父亲亲自开着车将万婶、沈宁带回了我们家,父亲说有事要跟万婶聊,让我和沈宁先去睡觉。我俩隐约觉得有事,便躲起来偷听。
父亲说,万叔去找沈父,沈父发酒疯,硬说万叔是沈宁母亲的姘头。当然,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沈宁跟着父亲从南方某城市搬来垚关,之前,万叔跟他们家八竿子都打不着。沈父说到激动时,轮着酒瓶子就朝万叔砸过去,俩人厮打起来,万叔错手将沈父推下了楼,当场毙命,万叔被警察带走,以上,便是父亲从警察那里得到的万叔的口供。
万婶的哭声搅得我头疼,父亲的话也无心再听,拉着已经惊呆了的沈宁回到卧室。又是一季秋凉,冷风贯进窗户,我有些瑟缩,紧紧贴着沈宁,借一丝体温……我俩像小姑娘一样没出息地抱在一起哭,沈宁一直倒腾着一句话:“是我害了万叔”,而我,则有种说不清的恐惧,以后若没了万叔,谁陪我踢球,给我检查作业,听我说话,与我聊天,告诉我什么是帮助什么是施舍……
哭了一会儿,我渐渐平静,而沈宁却仍停不下来,我一边抚他的后背一边说:“别担心,我爸很厉害,他有钱,一定能帮万叔。” 
沈宁还是那句:“是我害了万叔。”
“不是你,沈宁,万叔那么喜欢你,你别这么说……”我看着窗外的星空,嘴一张一合,说着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安慰。
父亲托了关系,万叔最终以“防卫过当”定罪,并很快以保外就医的名头被接了出来,直接送回老家,我和沈宁都没能再见他一面。
沈父死,万叔走,沈宁顺理成章地住在了我们家。不得不说,万叔还是挺执拗的。他时常和父亲联络,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跟我和沈宁通话,有几次,父亲打电话的时候我和沈宁就躲在门口偷听,他问得最多的就是我和沈宁的近况。父亲说,他一直在自责,他觉得自己是个反面教材,是不称职的家长。
很长一段时间,沈宁闷闷不乐。我不是个懂得照顾别人的人,但在逗沈宁开心这件事上,却无师自通。父亲给他请了绘画老师,我则一有机会就给他买最新最好的画板、画笔和油彩,他最喜欢画我,正面的,侧面的,全身的,我给他当模特,一坐就是多半天……他还拿我的肖像画参加过绘画比赛。
我一直以为沈宁的不快乐只是源于对万叔的愧疚,直到有一次我突然生病,大夜里感冒发烧,爸爸出差,家里的保姆又恰好不在,沈宁急慌慌地起身,给我熬了一碗红糖姜茶,他说,他小时候生病,爸爸就给他熬这个,喝完浑身发热,出一场汗,睡一觉,第二天就能神清气爽,他爸爸还说,晚吃姜赛□□,所以姜汤尽量在白天喝,至于为什么,他爸爸也说了,但是他没记住,关于姜,还有句老话是“冬吃萝卜夏吃姜”,这也是他爸爸告诉他的……至此,我才恍然大悟,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心里满溢着思念。
原来,那个醉鬼也并非天生无情,他也曾如此疼爱过自己的孩子,也许当时沈宁的妈妈还没有抛弃他们,一家三口仍是其乐融融。沈宁也定是深爱着自己的爸爸,即便后来他变了,他打他、骂他,但他终究是自己的爸爸,血肉亲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的,然而,现在,他死了,他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好的坏的,慈爱的凶狠的,都没了,沈宁,彻底成了孤儿。偏偏他的父亲还是害惨了万叔的人,于是,我这唯一的朋友也变得无法倾诉。
我惊异于沈宁小小身体里蕴含的强大忍耐力,若换了我,必不能在丧父之后,还挤出一个微笑来答谢送我新画笔的朋友……对不起啊,我的朋友,让你一个人在心里承受这许多,我伸出微烫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说:“想爸爸了吧,可以哭的,我不会说出去……”
沈宁没哭,上初中以后他就很少哭了,只是小狗一样窝在我身边,跟我说话,讲他的妈妈,一位妙笔生花的画家,同时也热爱音乐,她时常和着录音机里的乐曲翩翩起舞,美若天仙,他生的像母亲,右眼角也有一颗跟妈妈一样的泪痣;他的爸爸,一个有着宽厚肩膀、大嗓门、高个子的男人,在他5岁生日那天,扛着他玩遍了整个游乐园;他长大的地方,比垚关温暖,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他本会说那儿的方言,可来了垚关没人搭话,很快便也忘了……
言至此,我有些哽咽,袁女士安慰似的拍了拍我,起身为我倒了杯水:“你无需自责,你的存在也许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是的,袁女士说的对,于沈宁而言,我的陪伴就是他的快乐,幸好,过不了多久,我又将回到他的身边,陪他永眠地下,不再分离……久等了,我的朋友。
在我和沈宁的关系中,我似乎一直扮演者保护者的角色,但是事实上,我在心里对沈宁的依赖,绝不比他对我的少。
变形金刚事件后,整个垚关的名媛都振奋了,为了搞清我所谓的“没有妈妈”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人竟找上了我的班主任,班主任循循善诱,哄着我将我家的事交代了个底儿掉,当时我以为是老师关心我,还挺感动,待长大了回想起来,才明白其中深意。父亲一直说母亲在英国生活,如此一来,谎言揭穿,或花枝招展或温婉知性的阿姨们纷至沓来,我家竟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我就算是个傻子,时间长了也能明白个中缘由。心里的空虚,甚至是恐惧,逐渐蔓延。父亲还跟以前一样,没有改变,也不对我说什么,万叔倒是看出我状态不好,旁敲侧击地告诉我,一个家得有一个女主人才完整,而我的父亲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我从不在万叔跟前哭闹,我不希望被他看扁,所以,只能故作老成不懂装懂地点点头,实则心里难受得要命,这次,连万叔都不站在我这边了。
沈宁不知道抽什么疯,放学后拉着我回到万叔家,让我等着,自己则泡在浴室一个小时才出来,说是想跟我一起回我家过周末,我忍俊不禁道:“那你也不用把自己泡肿了啊。”
沈宁面色严肃地说:“据说你家像宫殿一样,我怕太脏了不让进。”
他逗我,我也逗他:“这样啊……那你还是没达标,最少得洗两个小时呢。”
我家,阿姨们给的礼物堆成了山,我和沈宁一气儿拆到该睡觉了也没拆完。东西有好有坏,我却一个也看不上眼,一来是我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二来她们存心替代我的母亲,让我心存抵触。
沈宁不是个絮叨的人,这天却一改常态,一边拆礼物,一边絮叨,言语还挺恶毒:“方淮,你闻闻这个,我猜,送这香水的一定是个有鼻炎的女人。”
“何以见得?”
“味儿这么冲,跟花露水似的,这么难闻还拿来送人,不是鼻子有问题又是什么。”
“有道理……那你看看这个呢?”
“送这个的是色盲。”
“哈哈,你看这件大码童装,是不是傻……”
“这还有更傻的呢!”
“什么什么……”
“哎,我说,你明天在门口贴个告示吧,让送礼的人把自己的照片和名字都贴在礼物上,要不也分不清谁送的,靠猜多没劲。”
“嗯……好主意,等着,我这就去写。”
第二天,一张A4纸写的告示贴在了我家大门上,歪歪扭扭的字,一看便是我俩的杰作:通知,凡送礼给方淮小友的阿姨,请附照片一张,人丑礼不收!敬请知晓!
未及阿姨们看到,就先让父亲知道了,碍着沈宁在,倒也没训斥我,于是,我俩变本加厉,本尊还坐在我家客厅时,就敢站在二楼楼梯边上评说人家的相貌,当然,这都是父亲不在的时候,他一回来,我们就撤,阿姨们倒也不好告状。
跟沈宁一番折腾下来,我的心情的确好了很多,释放刻薄、淘气、无礼的天性,让我觉得非常放松,彼时,我已善辨是非,沈宁对我的陪伴,我感怀于心,同时也渐渐明白,生活不似电影,人们并没什么机会为自己在乎的人挡子弹、捐骨髓,在你心里最空虚、最恐惧的时候,既能读懂你的心事,又肯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便可谓朋友。
袁女士笑道:“听你的描述,我原以为沈宁是个懦弱性子,没想到也有这么顽皮的一面。”
我说:“他性格内向,安静,不善言辞。起初由于外界原因,他甚至越来越孤僻,后来在万叔的悉心引导下,人也变得开朗不少,在熟人面前,尤其是我,都会比较放得开。其实挺遗憾的,他第一次打开心扉准备拥抱阳光的时候,万叔和沈父出事了,在我和父亲重新给他一个家之后,他又一次重建自信之时,秦芮出现了……”
袁女士:“小伙子们在学校多多少少都惹过事,他呢?”
我:“他不爱惹事,倒是我,青春年少血气方刚,招惹了不少是非,也打过不少架,为了不让我吃亏,每次沈宁都会动手。后面我也会挑一次我们打架的经历讲给你听。”
袁女士:“他很护着你。”
我点点头:“起初,他护着我,是因为万叔和我父亲帮过他,所以,他殷勤得倒像是个跟班,后来我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我是真心欣赏他的才华,也努力学着万叔和父亲那样平等地对待和帮助他,将心比心,时间长了,沈宁自然也就愿意将我当做家人一般了。”



第3章 最是开怀少年时
万叔的变故一出,较之从前,父亲会抽出更多的时间照顾我和沈宁,但终究有很多正事需要他打理,多数时候还是我俩独自在一起。没了万叔指点人情世故,本就高傲的我,在交朋友这件事上愈发力不从心,而沈宁更是腼腆安静,所以,除了从小学就较好的王晋阳、何川以外,我们几乎没有其他朋友。
王晋阳忠厚老实,我说东绝不往西。他家里都是公安系统的,所以大学毕业之后,他回到我们省的公安厅工作,我能够顺利了解沈宁死前的种种情况,就是托了他的福。
何川高我们一级,人也活络得多,我们看得第一本小黄书是他给的,第一次去黑录像厅,也是他带的。他家是部队的,我们初二那年,他父亲调去北京,他也跟着走了。他走后,我们时不时通信,他还会给我们寄来垚关买不到的杂志和漫画。
我和沈宁都不爱学习,经常在上课时候用何川的寄来的东西解闷儿,记得有一次,老师发现后气急败坏地把我俩给轰出了教室。
时值寒冬,迎着冷风,我浑身瑟缩。
“要不咱回家?”沈宁提议
“不行!阿姨们肯定会告诉我爸,到时候就死定了。”我立刻否决。
沈宁:“那怎么办?要冻死了。”
我思索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以前万叔带我们烤烧烤的那座山,心血来潮道:“咱们去垚山吧,在那生火,还能暖和暖和。”
沈宁有些犹豫:“我靠,那座山后面是个墓园,万叔又不在……”
我白了他一眼:“怕个屁,这不还有我呢吗。”
说实话,冬天的后山的确阴森可怕,枯树枝在风的作用下张牙舞爪,吓人得很,好在火很快生起来,我和沈宁靠在一起坐着,暖和多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也忘了恐惧。
“不知道万叔现在怎么样。”沈宁盯着火堆,许是想起了以前我们三个来这的情景。
“听我爸说万叔过得不错,等咱们放假了可以去看他。”我说。
沈宁点点头。一阵沉默。
“干坐着真无聊。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地瓜,咱们烤着吃。”说完,我起身欲走。
沈宁连忙拉住我:“你别走啊,我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
本想嘲笑他,可看见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祈求,我便开不了口了,反手将他拉起来,灭了火,俩人一起下山,买了生地瓜和其他一些吃食,记得有人说过喝酒能御寒,于是我俩一番挣扎后,还是带了瓶老白干上山。
那是我俩第一次喝酒,就着香甜的烤地瓜,不胜酒力的我们很快就开始晕乎,天也在转,地也在转,精神却异常兴奋,我俩扯着嗓子咒骂老师、声讨中考,没羞没臊地讨论着杂志上穿着比基尼的美女,还有学校的女同学。
他说王晋阳他们班的学霸马婷婷好看,头发又黑又长,我说高一五班的学渣张阳好看,一对发育过早的大胸特别勾人,我俩争执不下时,凭着体力优势,我一个翻身将沈宁压在了地上,手卡在他的脖子上:“说,到底是马婷婷好看,还是张阳好看?”
沈宁呵呵地笑着,迷迷糊糊地盯着我看了半天:“方淮最好看。”
听沈宁这么说,我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骄傲,也许从那时开始,或许更早,我就对沈宁起了不一样的心思而不自知,如果那天换一个人将我同女孩子相比,恐怕已经被我打得鼻青脸肿。 
两个小醉汉磨蹭到了夜里才回家。想掩饰是难了,父亲拿着小竹棍给我俩一顿胖揍,末了,还严厉地说:“沈宁,酒精会让人手抖,你要是不想画画了,尽管变成个酒鬼。”嗜酒是遗传的,父亲怕沈宁走上沈父的老路,废了自己绘画的天赋,于是,那天以后,家里再也看不见一滴酒,连做菜也不许用。
沈宁是个知恩图报的,知道父亲对他用心良苦,便决定不再瞎混,他说以后就算上美术学院,文化课也是要达标的,于是强迫我跟他一起用功。沈宁最听我父亲的话,而我,最听沈宁的话,那个学期,我们的成绩确实有了好转。
学校为学生们提供了自习室,晚上七点到十点开放,本来我和沈宁是从来不去的,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大胸妹张阳每天都会去学校自习,于是兴冲冲地叫着沈宁,也去了学校的自习室。那是一间老教室,只有五十多个座位,初中生高中生都有,人满为患。没有老师的监督,学生们并不自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像是来自习倒像是开茶话会。
“走吧,这哪是自习啊。”沈宁皱着眉,有些无奈。
“来都来了,就呆一会儿嘛,等我去和张阳打个招呼。”说完,我将沈宁按在座位上,自己来到张阳身边。现在回想起来,张阳算不上漂亮,只不过,在青春懵懂的年代,男孩子们总是对丰满的女性身体有着莫名的向往。
而我,在学校也算小有名气,个子高,长得帅,还有一个非常有钱的老爸。看到我主动过来打招呼,张阳有点受宠若惊,将隔壁桌的东西往桌兜里一塞,笑盈盈地说:“方淮,坐这吧,这里没人。”
“你也来自习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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