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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玉相金骨-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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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李声闻自掘坟墓


第144章 
说是姑且试试,从开始朝夕相处,直到川河龙君都来观礼,两位新人也没有一人提出悔婚。
惊讶于水画的长平居民尚未回神,就发现不知何时起,总有狂风急雨行过泾水,倏忽消散,在云收雨散之际,偶尔能从云间瞥到各色龙影。
也许是泾川龙神在兴云布雨?
其实泾川君今天没有出过龙宫,他忙于布置婚房,接待前来观礼的四方水族,忙得脚不沾地。若是偶尔得闲,他就站在门口仰望河面,然后莫名其妙地乐上半天。
从泾川龙宫抬头仰视,满川辉光,似霄汉落于水中。水画被日光照亮,笼罩在龙宫上空,一笔一画清晰可见。龙宫的水精楼台也灯火通明,红绡绮罗挂满屋檐,远望如火团漂浮在河底。
冰鱼拿着名录走到白玉门边来,满面笑容:“龙君,除了洞庭君、钱塘君,其他川河龙宫的人都到了。吉时将近,想来那二位无法按时到达了,龙君不要再空等,去妆楼下罢。”
按照敖君逸的布置,现在该是去龙宫最高的楼台下“催妆”的时候了,虽然李声闻身为男子,不必施妆抹粉,但仪式还是要按人间的来。
催妆诗就是新妇子在楼上施妆时,夫婿在楼下焦急恳求其早些下楼所作的诗。若是新妇子都着装打扮好了,夫婿才姗姗来迟,就太不像话了。
何况不光是为了婚仪,敖君逸自己也急得要命,恨不得现在就催妆却扇完,抱着他的新妇入洞房。若不是还差两名宾客迟迟不来,他现在可能都已经滚上床榻了。
“二哥娶了洞庭贵主,洞庭君是他岳父,说来我们还算姻亲。我大婚他们竟然不能及时到场,岂不是叫别人看笑话?”敖君逸哼道,“他们不顾及我的面子,我也不必为他们着想了。冰鱼,你留两个侍儿小厮在此等候便可,等他们来了直接领去正厅。”
他边说边大步流星地往妆楼奔去,若不是顾及身上昏服不能随体型变化,他简直要化龙直接飞上妆楼。
婚礼的妆楼是暂借宜生的楼阁,成百娇媚龙女围在高楼之下,宜生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楼上窗前,把窗内景象挡得严严实实。
“新妇子妆成否?”敖君逸刚站到妆楼下,就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宜生笑嘻嘻道:“新妇妆未成。”
敖君逸连忙吟诵道:“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听到催妆诗,宜生立刻笑着让开,扶着站在身后的红衣新妇下楼来。新妇身材高挑,穿着繁复如红云的衣裳,高擎团扇遮住面目,扇面上一枝桃花灼灼。他没有梳女子的云鬓高髻,而是如往日一样整齐束起,簪着赤玛瑙高冠与金花树,虽华丽繁冗,却仍是男子发式。
敖君逸强自镇定着从宜生手里拉过他,一起坐上鸾车赶到正殿。川河龙君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一见鸾车在门前停下,就齐声呼唤道:“泾川君,快快下车!”
谁都知道他们意在沛公,叫的是敖君逸,想看的却是那能迷住泾川君的新妇子。敖君逸一方面不情愿让他们得逞,另一方面又像在河滩上捡到美玉的孩童,想要炫耀他的珍宝,于是努力板起面孔,扶着李声闻下了鸾车。
敖则凊正站在正殿最中间的位置,身后跟着捧着玉案的侍女。敖君逸目不斜视地从坐席间穿过,对醉龙们的叫喊充耳不闻。
其中叫得最欢的,就是亲手绣了昏服的云梦君。为了压过她的尖声,敖君逸不得不扯起嗓子高声喊道:“已知秦女升仙态,何必圆轻隔牡丹?”
念过却扇诗,新妇子本当立刻放下团扇,露出面容。但李声闻不知是太过热闹的场面震慑,还是神游天外,竟然一动不动,继续高举扇子。
敖君逸灵机一动,低声道:“我能摘取这朵牡丹么?”
李声闻的肩膀微微一颤,笑声淹没在殿内的喧嚣中。他极其缓慢地移开团扇,将它丢在侍女的手中。
云梦君高声道:“泾川的太子们好福气,二太子迎娶了龙族第一美人,龙君的新妇子也毫不逊色。”
“不过二太子妃怎么不在?”有人问道。
问话的人是渭川君的幺子,向来看泾川龙宫不顺眼,没事就要挑衅。泾川二太子夫妇不合,在长安八水不是秘密,此刻故意问起二太子妃,就是在戳敖则凊的逆鳞。
敖则凊面不改色道:“新人结发。”
敖君逸亦对渭水小龙的刁难置若罔闻,愉快地拿起小巧剪子,挑出李声闻的一缕头发,小心剪下,再将剪子递给李声闻。
后者挑出他的发绺时,手指有些颤抖。敖君逸以为他是紧张,便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剪下自己的头发。
敖则凊拿起红绳,将两人的发缕束在一处,又拿起了青玉匏,将这一双酒器分开递给两人:“饮合卺酒。”他说完这话,便侧首对敖君逸低声说,“礼成了你尽管去,剩下的我来……没想到你们还是没有分开。”
龙女们将澄澈的百子春斟满玉匏,敖君逸一口将其饮尽,李声闻却还在慢慢抿着酒。渭水小龙放声大笑道:“泾川夫人比云梦君文雅多了,不愧是人间的娇娘。”
“人间女子,确实行动有节,进退有度,比失礼于他人婚礼上的醉汉强得多。”李声闻抿了口酒,不紧不慢道。
“你!”
李声闻笑道:“今日是我与泾川君新婚,若是见了刀兵血光,恐怕不吉。所以我不与郎君计较。”
他话音未落,便有几星金红的火焰随水波流淌到渭水小龙面前,落在他的酒盏上,将那金盏烧得通红熔化。渭水小龙本来气急败坏就要起身,见到此景立刻噤若寒蝉,坐了回去。
那火星极其微小,只有云梦君和渭水小龙看到,其他宾客只当他临阵脱逃,大声耻笑起来。
“他不胜酒力,这匏酒我替他喝了。”敖君逸夺过李声闻手中的酒器,仰头喝干,“合卺酒喝过了。我们这就入洞房了,这五日之内,你们是留是走,饮酒吃肉,都请自便。”
年长的龙王们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愧是少年人啊,竟然一去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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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君逸念的是黄滔的却扇诗、卢储的催妆诗,年代可能比较晚=…=就……凑活下吧


第145章 
一进洞房,入目是雕着龙凤的花烛的灯影,是影影绰绰的云霓一样的绡帐,挂在水精墙壁上的盘常同心结。龙涎香的香烟正从黄金狻猊口中升起,在绡帐外盘旋。
敖君逸在这香烟中突然局促起来,他垂着头转向李声闻:“我们这就是夫妻了。”
“嗯。”李声闻笑着应道,“良辰吉日,不来小酌一盏么?”
在桌案上,摆着寓意吉祥的栗子红枣,和一套水精酒具,透过透明的酒壶,可见壶中满是琥珀色的烧春烈酒,足以醉人。敖君逸干笑道:“二哥这是把十六郎珍藏的陈年烧春都骗到手了么?”
李声闻轻轻甩脱他的手,执起酒壶斟满一盏,递到他手上:“今日风光晴好,高朋满座,应当饮一盏。”
敖君逸不满道:“难道不是为我的新妇饮一盏?我刚喝下两匏酒,马上就要醉了,只能再喝一盏。”
“醉了又何妨?”李声闻见他不接酒盏,便自己含入口中,来吻他的嘴唇。
敖君逸失笑道:“盛情难却,这一盏该饮。”他揽过李声闻,反客为主,直到这口酒不知被谁喝下,才哑着嗓子说,“合卺酒,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李声闻本是想让他饮酒,厮磨间却反而被迫咽下七八分,呛咳起来。十六郎的烧春是窖藏数年的百子春烧沸而成,入口如刀,一壶便醉,敖君逸从来不敢多喝。他抚了抚李声闻的后背,抱怨道:“二哥这是什么心思,洞房花烛夜给我摆这样的烈酒,是想让我一觉睡过五日么?”
他说着说着,愣了一下:“你不会也是这样想的罢?”
李声闻低声道:“果然只要说到闺房之事,君逸就十分机敏。”
敖君逸气极反笑:“好啊,你果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想灌醉我。”他边说边打横抱起李声闻,把他丢上床榻,“好在我防着醉酒,没有多喝。”
摆在桌上的烧春实在性烈,恐怕比合卺用的那壶还要醉人。李声闻才咽下半口酒,颊上便浮起飞红,他恹恹地斜倚在枕上,对敖君逸招招手:“愿赌服输,悉听尊便。”
敖君逸口干舌燥,按捺着扑上床榻的冲动,俯身从床头暗格里取出只锦盒:“不急,你先戴上这个。”
李声闻垂着眼帘问道:“这是何物?”
敖君逸咽咽口水,将锦匣打开。匣中是一双圆镯,由整块如血的赤珊瑚琢成,殷红欲滴。敖君逸亲手把它们套到李声闻的双腕上:“这就是我说的,用珊瑚雕的跳脱。”
李声闻忍俊不禁:“龙君是从哪里学了讨女子欢心的手段?”
“你不喜欢么?”敖君逸握住他的手,一下下啄吻着珊瑚镯之侧新雪般的肌肤,“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他边说边伸出另一只手,顺着李声闻的腰肢向下走去,后者躲闪了一下,却因为不胜酒力没能逃开。敖君逸摸到他腰下系的玉佩,挑起那佩饰,有意无意地碰触玉佩遮住的位置,继续念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结中心,素缕双连针。”他放开玉佩,摸索着其上的同心结,将其解下,收束衣衫的玉带随之松脱。李声闻按住他作乱的手,刚要开口,敖君逸却收回手,转而去触碰他发间金簪,“何以结相于,金箔画搔头。”
他一字一句地念完这句诗,扬手抽去发簪,摘掉他的玉冠,李声闻的发髻随之散开,长发披落于肩上。但敖君逸并不满足于此,他又将手伸入李声闻的衣裾,解开他的衣裳:“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李声闻伸手捧住他的脸颊:“明明是新婚夜,君逸却要吟诵这首苦情诗,是说今夜之后便要抛弃我么?”
“不,”敖君逸啄吻着他的眉角,“是叫你不要抛弃我。你记着这珊瑚跳脱、金簪玉佩不是女子饰物,是我与你死生契阔的信物。尤其这珊瑚镯,还有妙用。”
“若是以后我要你的性命,你也会给么?”李声闻问道。
“会。”敖君逸拉下床帐,“我有的,都给你。”
等到殿内的红烛烧尽,敖君逸才平静下来。他依稀记得蚌珠开合三次,应当已经过了三日。李声闻夸下海口说任君予夺五日,但现在就已经连眼都睁不开了。
“声闻?”敖君逸试着唤他,但后者只是蹙起眉,梦呓道:“饶了我罢……”
见他实在无力支撑,敖君逸才不情不愿地把他欠的两日记到下一次,生龙活虎地下床叫冰鱼送热水进来。冰鱼吞吞吐吐道:“龙君,还有一事,我刚刚不敢叫您,但是既然您起来了……”
敖君逸心情大好,没和她计较:“什么事?”
“渭水小龙和二太子打起来了,就在前殿。”
敖君逸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二哥没吃亏罢?”
“刚刚宜生贵主也往那边去了,二太子没有受伤。”冰鱼道,“听说是渭水小龙酒后非礼十六郎,惹二太子发怒。”
敖君逸挠了挠后脑:“你们快些把热水烧好送来,我给他洗净……咳,马上就来。”
他回到床边,掀起被子,李声闻面朝他的方向睡着,脸上泪痕未干。那副镯子间生出珊瑚锁链,将他双手缚在一处,看起来凄惨极了。敖君逸轻车熟路地拨弄好机括,锁链便立刻收入镯子之中,看起来又只是一对极其华美的跳脱了。
敖君逸后知后觉地红起脸来,暗道还要向东海的能工巧匠多订些这样的玩意。这镯子之中暗藏锁扣,只有他能拨动,拨开了就是一副镣铐,关上就是饰物。他毕生的聪明才智,都放在了这副珊瑚镯上。
珊瑚质脆,轻微碰撞便会碎裂,或许是因为知道珊瑚的特性,李声闻也不敢用力挣开,硬是被这小玩意困住了。
心猿意马地给他净身更衣,换了被褥,敖君逸才磨磨蹭蹭地换上常服,去处理渭水小龙了。


第146章 
正如冰鱼所说,二太子完全没有吃亏。可能是因为宜生闻讯而来,把渭水小龙按在地上揍了很久的原因,等敖君逸赶到九曲回廊时,渭水小龙已经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了,连牙都掉了半颗。
通常弟妹打架下手过重时,敖则凊都会出言相劝,说的无非是些“渭水龙宫因我泾川之主年幼,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带兵犯我,你们莫要打死人给他们把柄”。但今日他索性劝也不劝了,脸色阴沉地袖手旁观。
而安十六郎正站在他身前,紧张得像只护雏母鸡。他已经成年,身材都和敖则凊差不多高,几乎把他挡个严实,好像险些被人非礼的不是他是敖则凊似的。
他依旧穿着榴花红的衣裳,腰间垂下的鱼尾状丝绦被人撕下半幅。那半幅鲛绡正被渭水小龙握在手里,坐实了冰鱼所言。
敖君逸高声道:“哟,婚礼已过三日,我还以为各位龙君都回家去了,没想到还有人在此蹭吃蹭喝不肯离去啊。”他装腔作势地走近来,吸了口气,“原来是渭水小太子,难怪,郎君不得阿耶器重,整天无所事事,所以才能在泾川逗留多日。”
渭水小龙气急败坏道:“为了一个伶人,泾川龙宫竟敢伤我,此事绝不会就这么完了。”
“是不能就这么完了。”宜生边说边补了一拳,给他脸上又添了片姹紫嫣红,“泾渭虽然会汇合一处,但我们并非世交,渭水小龙鬼鬼祟祟潜入我泾川龙宫,所谓何事?若是渭水龙宫给不出解释,你就留在这给我练剑罢。”
敖则凊道:“十六郎并非伶人,而是寄宿在龙宫的我的宾客。希望小太子克己守礼,不要轻慢他。”
渭水小龙啐道:“什么宾客!谁不知道你敖则凊性好龙阳,娶了龙族第一美女,却叫人家独守空闺,以致于洞庭龙女出走独居。你谁边这白面小郎君,不就是你的宠儿?你们站在一处,倒活像两个美娇娘,进了闺房是不是就像磨镜?”
“胡说八道!看我撕了你的嘴!”宜生骂道。
她每说一句,便扇渭水小龙一个耳光,连敖君逸都有些看不下去,拉开她:“把渭水小太子绑起来,送到客房去醒醒酒,别伤他性命。我修书给渭川君,叫他亲自来领人。”
渭水小龙吐了口血沫:“你们屡次伤我,阿耶不会善罢甘休的。等你们泾川龙宫被他打败,别说那小郎君,你们兄妹四个都会是我掌中之物!”
宜生闻言挣扎着踹了他一脚:“现在你是我们的掌中之物!渭水君尚且不敢对我们说这等狂言,还轮到你个窝囊废大放厥词?”
“论窝囊废,四海龙族中最出名的不就是泾川二太子?沉迷声色犬马不说,泾川龙宫靠裙带关系攀上洞庭龙族,说穿了不就是把你敖则凊当个面首,送给洞庭龙女?”渭水小龙被侍卫们压着,双眼直勾勾盯着敖则凊,“哼,你们如今不过是靠着洞庭君、钱塘君的威风,狐假虎威罢了。老泾川君既然死得早,泾川就该归我渭水处置!”
“小太子说得对不对姑且不论,但既然小太子心里明白我们与洞庭湖是姻亲,就不要屡屡来犯,去触钱塘君的逆鳞。”
“哈哈哈哈你们能威风到几时?洞庭龙女看不起你,和离是迟早的事,泾川君大婚,洞庭湖一人未到,人家早就不想要你们这个亲戚了!”
“谁说洞庭湖无人来到?”空中忽有洪钟般的咆哮响起。
一道赤光猛然坠落于回廊顶上,撞坍数道廊柱,砖瓦石砾飞溅。那是条长可三十丈的赤龙,浑身生满倒立的鳞片,四肢颈项上挂着断裂的铁链,就连他的眼瞳,都是不同于其他龙族的紫瞳。
“叔父怎么来了?”敖则凊走上前拱拱手,“侄婿不知叔父前来,有失远迎。”
敖则凊口中的叔父,自然是洞庭龙女的叔叔,洞庭龙君的亲弟弟钱塘君。钱塘君浑身逆鳞,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惯爱伤人,洞庭君不得不把他锁在锁龙柱上,每年钱塘江涨潮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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